第六十章 穩字經
辦法,還能想什麼辦法……
沐浴在晨光中,李長壽駕雲而行,慢悠悠地飄向度仙門的山門。
今日風和日麗、鳥語花香,確實是回返山門的好日子……
在進入『回山合理期』後的第二日,他就迫不及待地飛了回來。
外面實在是太危險了。
還是沐浴在人教光輝的庇護下,讓他心神安寧些……
拿出自己的外出玉牌,到得山門前,李長壽與守仙門的仙人做道揖行禮,言道:
「小瓊峰弟子李長壽,了卻塵緣今日歸來。」
那仙人含笑收走了李長壽手中玉牌,問道:「此次外出,可有收穫?」
李長壽答曰:「其實無甚收穫,只是覺得心底少了一份牽掛,自此可一心追尋仙道。」
「善。」仙人笑著擺擺手,「回山好好修行吧。」
「是,弟子還要去百凡殿稟告一聲。」
李長壽又做了個道揖,駕雲控制在合適的高度,朝破天峰百凡殿而去。
守門的仙人含笑點頭,心中覺得,這倒是個不錯的年輕一輩。
到了百凡殿,尋到今日當值的長老,總算將自己的返鄉之旅畫上了句號;
如此,外出渡劫這一遭也算圓滿落下了帷幕。
圓滿……個鬼……
李長壽偷偷掐指一算,心底禁不住輕吟了聲。
一百三十二座了,一夜之間又有兩個村寨搞起了海神崇拜……
他明明,真的什麼都沒去做。
心底一嘆,李長壽對百凡殿當值的長老問了句:「弟子,可以去拜一拜殿中的祖師像嗎?」
「自然。」那長老笑道,「祖師像掛在那就是讓門人弟子敬拜,去就是了。
咱們度仙門是人教一脈,你們弟子要守的規矩雖多,但實際上追求的是無為無拘,只是要尊禮,不可冒犯祖師。」
「多謝長老,弟子明白。」
李長壽面色頗為鄭重地答了一句,隨後便認真整理了一下長袍、內衫,走到了大殿正中的圓台外,仰頭看了眼上方的畫像。
畫像中,一位面容模糊無法看清的老道,坐在一頭青牛之上,背後有寶光閃耀。
這就是太清聖人顯靈時被記下來的畫像。
之所以面容模糊,卻是誰都不敢去畫聖人真容,畫了便會被聖人所知,說不定會降下責罰。
當下,李長壽先雙手前拱,慢慢做了個道揖,隨後前走兩步,上香、供奉,後退三步,撩起道袍下擺,跪在了蒲團上。
度仙門有兩位執事、一位長老剛好看到這一幕,都略微點點頭。
像這樣,在平常的日子裡都會前來拜祖師的弟子,當真不多見了。
片刻後……
「這弟子怎麼還在那跪著?」
「心誠則靈,應當是想讓祖師庇佑,仙路常寧。」
又過了片刻,在大殿各處『隔斷間』內,走出來十多位長老、管事,好奇地看著這邊。
「這弟子該不會,是遇到了什麼難事了吧?」
「咱們可是吃了不少這弟子的靈魚,要不要去問問,幫幫忙?」
「哎,他不來主動求助,咱們也不可多打探什麼,誰還沒個煩心事了?」
半個時辰後。
「大家各自回了吧,莫要多看了。
這弟子剛了卻塵緣而歸,應當是心境不穩,想借此平復心境。」
周遭人漸漸散了;
幾位長老心底暗道,稍後李長壽過來拿月供、問修行,暗自給他點好處……
這弟子應該是遇到了難事,但祖師可是『那個』,如何會管這般小弟子的小事?
總算,李長壽拜滿了一個時辰,慢慢起身,心底安穩了不少。
要對抗聖人,唯有抱緊其他聖人的大腿!
這,就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哪怕因為被門內少許關注,權衡之下也必須來這裡拜一拜人教教主,讓自己在教主他老人家那裡,多一丟丟存在感。
——門規限制,不能私掛祖師畫像祭拜,能找到的祖師爺的掛像就是在此地了。
出得百凡殿,李長壽駕雲朝著小瓊峰而去。
其實轉念一想,也可能是自己多慮了;
堂堂聖人,如何會真的自放身段,來針對他一個人教的小仙人?
成聖之後,大劫不毀,要爭的是面皮、教運。
但,萬一呢?
聖人、聖人,在『人』前加了個『聖』,那不也是代表還有『人性』嗎?
當然,聖人們並不是上古才誕生的人族,道門三教主是盤古大神元神所化,其他三位都是先天生靈,跟腳不明。
萬一西方教那兩位大佬,突然因為某種原因上了頭,真就要跟他一隻小蝦米一般見識……
【嘿,就你這小子還敢搞事?】
李長壽嘴角抽搐了幾下。
看來,小瓊峰的復合大陣中,需要搞點遮蔽天機的陣法了!
不過這類陣法的陣圖,度仙門掌門都不一定有,更別說佈置起來需要的寶材……
世道多艱難。
心底思索中,李長壽已然飄到了小瓊峰上方,低頭一看,就看到了在樹下打坐的靈娥。
『其實,也是個概率問題,安心修行吧。』
李長壽呼吸吐納了一陣,調整好狀態,這才緩緩落向下方隔絕陣。
很快,樹下的靈娥歡呼一聲,幾步跑著衝了上來;
但李長壽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乖乖站好,隨後便走到師父的草屋前,對著草屋行禮,言說自己已了卻塵緣歸來。
屋內傳來幾聲大笑,齊源老道勉勵了李長壽幾句就繼續閉關,將屋子外面的幾重陣法再次開啟。
師父正在參悟無為經的關鍵時刻。
仙識掃過,小瓊峰各處景色印入心底,李長壽的那份不安也淡了許多……
不管如何,修行還是要修的,日子也是要過的。
自己雖然之前也想過,去南海一趟將自己的神像都弄碎;
可一想到,自己現身容易引發更多未知事件,也就索性任其發展……
「師兄!」
藍靈娥眨著那雙明亮的眸子,兩隻手在身側抬起來,像是雛鳥撲騰一般忽閃了幾下,「嗯?」
李長壽卻是直接板起臉,「你跟我進來。」
藍靈娥哆嗦了下,頓時擺出了一張苦瓜臉,低頭跟在師兄身後,委屈巴巴地進了自己草屋。
搬蒲團,並腿,跪坐,低頭,擺表情……
流程依然十分熟練。
李長壽坐在圈椅中,開啟草屋周遭陣法;
看著面前這個已經鎖了容顏身段的師妹,他低聲一嘆:
「我就出去了三年,你!」
小靈娥瞬間閉緊雙眼,抬手抓著自己耳垂,連忙喊道:
「師兄我知道錯了!
劉思哲師兄和王奇師兄的對決有我的原因在!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那天只是隨便出了個主意,真的只是想要打發他們離開,結果欠妥考慮,讓事情鬧大了!」
「嗯?」李長壽怔了下,「我是在問你……湖裡靈魚少了三分之一的事……」
藍靈娥怔了下,隨後身體彎彎扭扭地癱坐在那。
完了,已經全招了。
……
一年多以前的那天,劉雁兒帶著她兩個師弟離開之後,第二天就出了事。
劉雁兒知會了王奇,事先稟明瞭師父和峰主,然後用計,告訴了劉思哲自己已有身孕,本是想讓劉思哲至此就不再糾纏,卻不想劉思哲直接去找王奇打了一架。
這一架兩人都沒有受太重的傷,算是勢均力敵,但卻因弟子私鬥被門規懲處。
劉思哲被罰閉門思過二十年,不可踏出都林峰半步;
王奇也被罰停月供三年,而後便與劉雁兒結成道侶,在小靈峰修行……
「師兄……我錯了……」
「錯在哪?」
「我不該……沒考慮清楚他們幾個人的反應,就直接給雁兒師姐出了這個餿主意。」藍靈娥低頭應著,「結果害的他們三個都受了門規懲罰。」
李長壽嘴角一撇,罵道:「我教你這麼多年,你是真的用了短短幾年,就把我教你的全吐出來了。
也罷!
你性格本就是這般,是我不該對你有這麼高的要求,唉,罷了。」
「別,別罷了!師兄你儘管要求我吧!」
靈娥頓時慌了,「我以後再也不闖禍了!
你不要放棄我呀師兄!
我以後安安靜靜在你身邊修行,遇到陌生人一句話都不說了!」
「那你再說,自己錯在哪了?」
藍靈娥眼圈一紅,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我、我……」
「你就不該管旁人事!」
李長壽手指戳了戳桌子,嘆道:「你知道那劉雁兒命中的姻緣,到底是跟劉思哲還是跟王奇?
一個暗戀百年,一個相識幾年,劉雁兒為什麼會猶豫?為什麼不能狠心對劉思哲說狠話?還不就是心底有所遲疑。
劉雁兒已經一百五六十歲,她能想不到其他辦法?
非是不能,只是不願!
你這樣相當於直接絕了一人的路,讓她本來還未定的姻緣成了既定。
若是順了旁人天命也就罷了,若你是改了旁人天命,你一句話就承擔了三人的因果。
這損了你自己多少運道!
不要總是覺得自己最聰明,最有主意,沒有人會比旁人笨多少,只有人喜歡自作聰明!
此事,就是你心性不穩的最好寫照。」
藍靈娥扁著嘴,顫聲道:「師兄,那我該怎麼補救?」
「做多錯多,稍後你去給劉雁兒師姐賠禮道歉,求她一句原諒。」李長壽靠在圈椅上,揉了揉眉頭,「看來你還是不太明白。
給你舉個最簡單的例子。
若是今後劉雁兒師姐和王奇師弟鬧掰,她首先會怪誰?」
靈娥秀眉一皺,低聲道:「是我這個當初出主意幫她拒絕另一人的……外人。」
李長壽苦笑道:「所以說,為什麼要去干涉旁人私事?
情之一字,自古誰能說清?
這並非是修道問長生的必需品,你每日想最多的也是此事,長此以往,只會浪費你的資質和悟性。
你自雁兒師姐那賠禮之後,也在峰上好好反省,劉思哲什麼時候出關,你也什麼時候出關吧。」
李長壽站起身,又道:「這次不多罰你,自己拿個石板,去抄寫穩字經三百遍。
什麼時候真的明白自己錯在哪,再去找劉雁兒賠禮。」
言罷,李長壽黑著臉,負手就要離開。
靈娥卻又喊了聲:「師兄,還有一件事。」
李長壽禁不住走了回來,抬手摁住靈娥的腦袋,用力揉了幾圈,滿臉恨鐵不成鋼,把她精心梳起的雲鬢都揉散了……
「你到底還惹了多少事,能不能一併說了?
你師兄我容易被你嚇出心魔!」
「不是闖禍,這個算是意外收穫,我就闖了剛才這一個禍,真的……」
靈娥小聲道,「是關於師父當年受傷之事,因為雁兒師姐這件事,我聽到了一則傳聞……
師兄,附耳過來。」
嘀嘀咕咕,如此這般。
李長壽俯身聽了一陣,隨後便是眉頭輕皺,但很快就恢復如常。
「此事你不要多管,先去抄寫穩字經,賠禮後來丹房找我。」
「哦。」靈娥應了一聲,目送師兄飄去了丹房的方向。
完了,師兄對自己的好感倒退最少十年……
隨後她幽幽的嘆了口氣,抱著蒲團去了柳樹下;
拿出一面石板、取出一把法器刻刀,手背蹭了蹭眼角的眼淚,披頭散髮趴在那,默寫師兄十幾年前所著的某篇經文。
寫完一遍,她又擦了擦眼淚,將石板上的刻印抹去,繼續寫第二遍。
柳枝依依垂落,撫著她隨風飄晃的青絲,似乎在監督她做功課。
……
《穩字經》
洪荒・佚名
生來往,莫管閒,仙已固,難爭先。
遇不平,思自力,遭難事,需自省。
朋若多,事無躲,友若寡,免橫禍。
敵莫立,立必危,先下手,後成灰。
莫自持,休自懼,萬事穩,可得寧。
修歧路,退則進,得機緣,謀而定。
昔紅某,老好人,終被算,何其慘。
有妖能,謀算多,被敲昏,上烤架。
舊濁族……
(後百字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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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小窮峰
『靈娥惹的這次禍,必然會折損她不少運道,禁足二十年別再生事端,應該能彌補回來一些。』
丹房中,李長壽坐在搖椅中,雙眼略微瞇起,心底不斷思量著。
這事倒是與他做師兄的無關,也不需他去做善後之事。
只是靈娥這性子……
許是自己和師父平日裡對她太慣著了,該安排安排她受些磨礪了。
【世道艱險】這四個字,他這個做師兄的說再多遍,都不如她親身經歷一遍。
如此想著,李長壽手指輕輕敲著搖椅的扶手;
近聽林葉簌簌,遠聞風語空空。
忽而來了少許詩性,道一句:
「好窮。」
要不,培養師妹德智體美、詩詞歌賦,讓她『偶遇』個洪荒大戶嫁了,搞點嫁妝?
玩笑,玩笑,純粹是被小師妹氣到了,還不至於把她扔出去。
自己如今已成仙,且有一段飛昇,也該降低些師妹的知情權限了。
在旁人眼中,他現在是個返虛四階優秀弟子;
在酒烏眼中,他應該算是個返虛七八階的仙苗;
在師妹眼中,他應該是個元仙……
這就夠了。
秘密只有自己一人知曉,那才叫秘密,多一人知道,就該改稱『消息』了。
閒坐半日,仙識捕捉到靈娥一直在樹下抄寫經文,李長壽的氣也消了許多。
靈娥告訴自己的這則,有關師父的傳聞……
如果屬實,那這次王劉劉三人之事,與八九百年前自己師父的經歷十分類似,但結果卻是完全不同。
師父當年……被人橫刀奪愛了。
師父的那個情敵震碎了師父的道基,意圖直接廢了師父,而門內責罰,卻只是讓那人面壁思過百年;
且對方在面壁思過的百年間渡劫成仙。
目前得知的,只有這些消息。
因是不光彩之事,這事也被壓了下去,至今日已有近九百年,無人再提及……
小瓊峰到自家師父這一輩,其實有兩個弟子,師父還有一位師姐,李長壽和藍靈娥本應有一位師伯。
齊源跟他師姐,也就是李長壽的這位師伯,也是青梅竹馬;
但師父被人偷襲前,這位師伯就離開了宗門,說是去找師祖了,但跟師祖一樣,一去不復返……
也不知出了什麼事。
話說回來,堂堂人教道承,門風這麼亂真的沒事嗎?
度仙門是不是被人故意搞了?
莫非,有人讓天庭中那個還沒被人重視的月老,給他們人教的門人弟子,亂纏了一堆紅繩?
道門三教,仔細分析,其實各有『短處』。
闡教眾仙大多善謀算,讓人感覺有些工於心計;
截教魚龍混雜,教規不嚴,給人一種烏合之感;
而本該無為無拘、不沾因果的人教,本身道程就少,卻如中了降頭一般,門內大搞道侶之風!
這要是門內有什麼《陰陽衍天訣》、《合流匯心功》、《如狼似虎禪》、《獨身太難咒》,那還說得過去。
但,以《無為經》作為門內核心道承的度仙門,這般風氣……
正常的門風,不應該是絕大多數門內煉氣士,都在各自峰頭安穩修行,躲避一切因果,管理門派這種事都會覺得十分麻煩嗎?
「若是有機會,該調查調查中神州那幾座人教仙宗,看看他們是不是一個樣子。」
李長壽嘀咕了一聲,將此事也放在了心上。
當然,他也管不了別人太多,能顧好自身不招惹這種煩心事,已是十分不錯。
師父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但現在有了線索,也就不必像之前那般,兩眼一抹黑全憑猜測。
若師父真的有這般死敵,自己這個做弟子的,必須好好謀算了一番了。
躲避因果不是懼怕因果;
這事,李長壽也已謀算多年。
對方千年前跟師父差不多修為;
而自己曾聽人說過,師父一輩資質最好的就是酒玖師叔……
姑且,將師父的仇敵,當作真仙後期一般處理,若對方藏了修為,就算他是個天仙。
自己現在,只要能搞到厲害的毒草,倒也能煉製一些毒殺天仙的丹藥了……
日後給自己師父備億點點這類丹藥毒粉防身,等時機成熟,讓師父故意表現的活躍點;若對方忍不住再對師父出手,那就讓師父順勢反擊,如此也可對門內交代……
對方背後應該是門內哪一峰,還要考慮後續該如何處理;
自己的優勢就在於『暗』,對方八成也瞧不起他們小瓊峰。
至於自己要做到哪種程度,全在師父所願。
若師父想報當年之仇,自己做大弟子的,必會暗中全力相助;
若師父不願報仇,那他稍微盡些弟子的義務,搞掉對方的修道之基就罷了。
對方已成了天仙道,而自己師父,今後卻只能是濁仙。
仔細算一算,還是師父吃了點虧。
畢竟還丟了個師伯……
這個因果,李長壽並不想躲,並且願意為此暴露自己部分底牌。
不動則已,動則讓對方無法還手。
閉目繼續思索盤算;
漸漸的,丹房之外的一重重陣法悄然開啟;
沉寂了三年多的小瓊峰,再次開始聚攏元氣……
靈娥抄寫了三百遍《穩字經》後,去了小靈峰找劉雁兒道歉請求原諒。
待靈娥來丹房,李長壽又訓斥了她幾句,給了她第二版的龜息平氣訣,為她講了兩日修道功課,正式開始了她二十年不可離開小瓊峰的處罰。
「這次之事,希望你引以為戒。」
「知道了,師兄。」靈娥咬了咬嘴唇,「我以後每天都會抄一遍經文的。」
李長壽將一方寶囊遞了過去,嘆道:「並非是為兄對你嚴格,而是你自小在門內生長,幼年也是長在世俗權貴家,實不知世道之艱難。
就拿我這次外出說吧,我……算了。」
「嗯?」靈娥眨眨眼,那雙眸子中多了幾分好奇,「師兄你怎麼啦?」
李長壽負手而立,淡淡仰頭,苦笑了聲:「回去修行吧……靈娥?」
「在!」
「抓緊修行,別亂想其他事。
你要爭取在下次開山大典前抵達歸道境五階,這樣你就能得門派重視。」
李長壽揉揉眉心輕輕嘆了聲:「這樣,若是我那天不見了,你也能得門派關照修行。」
靈娥小聲問:「師兄,你要……跑?」
「我跑什麼跑?回去休息吧,我要開爐煉丹了。」
李長壽輕笑了聲,靈娥頓時有些不明所以。
從丹房出來的時候,靈娥歪著頭想了一陣,扭頭看著丹房……
怎麼感覺,師兄有些怪怪的。
丹房中,李長壽動作嫻熟地開爐煉丹,煉製的是給師父用的『清濁』仙丹,用的材料都沒有什麼毒性,倒是不用穿安全套裝。
待爐火穩定,李長壽心底又開始思索另一件大事。
搞財。
「小瓊峰,小瓊峰,當真是小輩要窮瘋。」
他需要大量的寶材、大量的靈石,不然做什麼都束手束腳。
他並不是想發一筆橫財,而是想,有一個門人弟子月供之外,穩定的『財』路。
苟在山中……
咳,穩在山中,一大好處就是安全,有個缺點就是搞不到寶材和靈石。
南海邊上的那些神像能不能用偷梁換柱之法,搞成香火功德收割機,轉手賣給西方教?
算了吧,這麼搞幾乎等同找死,這輩子還是躲著南海走為妙。
怎麼搞財?
『如今對自己最有增益的事,一是進入門內仙人才能進的道藏殿內閣,這點倒是不好做到。
二就是為門內做些代工丹藥的活,借此賺些外快,用成丹率這一點搞些藥草,日積月累,也是十分可觀的收益。』
自己未來幾十年也不用太長時間閉關,飛昇的感悟雖接納了,但還未徹底消化,每日拿出幾個時辰煉丹也不成問題。
代工丹藥這種事,去百凡殿登個記就能得門內分配的任務,各峰也都有人做……
但此事要跟自己師父好好謀劃下,僅憑自己,接不了『仙丹』單;
為何不選酒玖師叔合作?
倒不是信不過酒玖師叔,酒玖師叔此時在閉關,而且本身就不懂丹藥,又在門內知名度太高,更容易引人起疑。
而且,讓師父開始活躍起來,也能誘當年仇敵現身,一舉多得。
李長壽摸著下巴思索了一陣,見丹爐中火力有些不穩,隨手甩了一縷真炎過去。
但他動作突然一頓。
自己剛才,是不是……用了自己真正實力的三昧真炎?
卡、卡……
嘣!
丹房一陣猛顫,屋頂瞬間被掀飛!
少頃,滿臉焦黑的李長壽張了張嘴,啞口無言,苦在心間。
看著眼前這堆如同蓮花盛開一般的鐵疙瘩,想想自己,自己當初花費了那麼大精力,才修補好的煉丹爐……
呵、呵呵……
果然,還是跟西方教做筆香火買賣來財更快……
我們鄭重承諾,我們不生產香火,我們只是香火的搬運工……
「真是小窮峰啊,這下更窮了。」
李長壽也是被自己逗得一樂,笑著搖搖頭,起身開始收拾報廢的丹爐。
還好剛才只是一縷三昧真炎,若是扔進去一團,丹房也可以原地拆遷,明天重建。
……
九天裊裊雲熄處,仙島連雲星海環。
洪荒剛立沒多久的天庭,正飄在中神州正上,鎮壓洪荒氣運。
此時,這天庭之中還顯得有些冷清,五大通往五部洲的天門各有兵將把手,但天庭之內、九重天闕,到處都是荒著、空著的寶地。
若非太清聖人在天庭剛建立時,就直接搞了個化身做太上老君,借此護衛天庭,給玉帝撐場子……
說不定這偌大的天庭,已被妖族那些野心勃勃的老妖給攻佔了。
天庭尊道門,第九重天是給三清預留的道場,其內仙光裊裊,卻只有一座小小的道觀,那是太清聖人老子日常修行之地。
凌霄寶殿在第八重天,宏偉輝煌,此時在洪荒卻沒多少存在感。
而在凌霄寶殿周遭,布有眾多駐兵之地,做玉帝剛幾萬年的道祖鴻鈞隨侍童子上帝昊天,顯然對自己的生命安全有些憂心。
在第七重天,則是天庭的眾多『外務部門』,以及眾仙家府邸,老君的兜率宮就在此地。
在第七重天,有些不起眼的角落中,有座造型雅致的仙殿建在一座仙島上,仙島漂浮在雲海中……
這處仙殿最顯眼的不是它的建築風格,而是各處掛著的大紅綢子。
莫非,是有天庭仙神婚娶?
並非如此,此地正是天庭專管三界婚娶之地,其上掛著一個鎏金鑲玉的牌匾:
【天地姻緣】
月老的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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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人教首徒真難做
「唉,在天庭當值,真的太難了。」
月老殿內,身著大紅喜袍的清瘦老者坐在自己的圈椅上,喝著童子送來的茶水,擦了擦額頭的熱汗。
這不,剛應付走了一位天將,非要讓咱幫他跟瑤池的一位仙子牽個線。
這線能隨便牽嗎?
就算他是月老,那也是不能亂改別人命數滴。
雖然,確實是有很多暗箱操作的路子,但也要看被牽的那人是誰啊!
月老也是花了好大力氣,才將那位天將糊弄了過去,累的滿頭大汗。
要拒絕,又不能讓對方不悅,還不能得罪被看上的那一方……
月老這差事,當真是太難了些。
大部分姻緣都是自成的,小部分姻緣是天賜的。
作為月老,確實是有一部分更改之權,但那把金剪刀與那些紅繩都是天道功德寶物,當真不可隨意妄動!
哪怕只是一對凡人的姻緣,若處置不好,不單單會損自己辛苦積累的功德,還會被那位認真負責有幹勁的玉帝陛下降下責罰……
何為自成的姻緣?
在後殿有一處近乎無盡的玄妙乾坤,其內有數不清的小泥塑,天地生靈但凡需婚配的,在天、地、人三婚定數中的,都在此地有對應的小泥人。
婚,乃禮之定,綱之基。
泥人對應的生靈,大多都是人族,以及少部分有規矩的妖族、巫族;
他們在凡間產生互動,這裡的泥人就會互相靠近,然後各自誕生姻緣紅繩,紅線互相纏繞,這就是成了一段姻緣。
日久生情,就是彼此的紅繩慢慢晃動,慢慢糾纏;
一見鍾情,就是輕輕碰一碰便纏上了紅繩。
偶爾有泥人漂錯了方向,紅繩纏在了別人的姻緣紅繩上,那自然就是婚內插足……
何為天賜姻緣?
當生靈降生,此地感應生出泥人,就與自己命中伴侶纏繞上了姻緣紅繩,這就是天賜的姻緣。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泥人天性『灑脫』,會掙開自己的姻緣紅繩,拖著半截繩子到處亂飛。
偶爾遇到同樣情況的泥人,紅繩一搭、乾柴烈火,紅繩一斷、露水情緣。
剛剛那個天將的要求,對月老來說,其實也不難做到。
只需將這天將的紅繩,直接系到那位仙子身上,這就算是成了一段姻緣,一般來說也不會有什麼業力反噬。
但月老不得不考慮瑤池女仙的背景。
幾百年前,王母娘娘已經派人訓斥過咱,現如今,可是千萬不敢對瑤池女仙,做這般違規之事……
月老其實原本僅僅只是一名天仙修士,但他是最早一批投奔新天庭的仙神,跟腳清正,做事認真,萬年前得玉帝賜下月老之位。
任職過萬年,月老體會到了這個仙職的諸多好處,為此他也是兢兢業業、不敢有半點懈怠。
可問題是,現如今,越來越多的天庭仙神,得知了紅線之秘,也知道他身為月老能改紅線;
他這小小的姻緣殿,隔三差五就有人鬼鬼祟祟地摸進來……
有些是同殿為官,確實是抹不開情面;
而有些想著靠送禮來得姻緣,月老一概都是不收……什麼禮,比天庭任職得到的功德獎勵更重?
但還有一種情況,就是月老不能,也不敢拒絕的,就是那些實力太強、背景太硬的老道,自己這個神職在這種大佬面前,只是個小神仙的,比如……
「師父!」
殿外,有兩個紮著羊角辮、打扮十分喜慶的童子,匆匆忙忙衝了進來,口中喊道:
「大法師來了!快到殿前了!」
月老精神一震,連忙起身,朝著殿前快步迎去。
這位大法師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人教教主太清聖人僅有的親傳弟子,自身道行深不可測,背後就是太清老子!
因為老子為三清老爺中的師兄,所以這位大法師雖入崑崙山的那個小院子稍晚,卻被闡教首徒、玉虛宮中擊金鐘的廣成子,與截教大弟子多寶道人,齊尊一聲師兄。
真・道門大師兄。
大法師並沒有明確的道號,因為太清聖人並未賜下,免得他沾大因果;
因在太清聖人主掌的【玄都】之中被稱作大法師,久而久之,這位高手也就接納了這般名號——
玄都大法師!
而自此,玄都二字,可代指這位人教首徒,也有一個『地名』之意。
月老心裡亮堂的很,這位人教首徒,可跟太清聖人的那幾個記名弟子,完全不是一個份量!
因天庭剛起,實力微弱,玄都大法師這段日子,也在兜率宮中暫居……
畢竟,要是天庭來一些大羅、金仙這種宵小作亂,也不好讓聖人親自出手,由玄都出手滅掉就是了。
前前後後,這位大法師也來過月老門前幾趟,所辦的事,月老當然明白。
月老疾步出了殿門,抬頭就見不遠處雲上飄來的青年道者。
瞧此人,一身玄色道袍,面容不清不奇卻是十分中正;
他長身鶴立,道袍輕舞,渾身上下並無半點環珮玉飾,卻是給人一種如璞玉一般的歸真之感,這是道行極為高深才能有的氣質。
玄都大法師據說是天地間第一批人族,無父無母,由女媧娘娘捏土而成,身有少許造人之功德,也有人教之氣運。
還未到殿前,這位大法師對著月老拱手行禮,笑道:「月老近來可安好?」
「安好,安好。」
月老連連點頭,若是旁人不知,還以為這位天庭正神本就是佝僂身形。
「大法師您裡面請……還是按上次那般?」
「有勞月老了。」玄都大法師笑容頗為溫和,逕直踏入了月老殿,跟著月老去了後殿。
入了後殿門庭,前方便是一片玄妙的星空。
月老在旁拿著一株盆景輕輕搖晃,星空中飛來一片星光,在兩人面前懸停。
這盆景,其實是後天功德靈寶——相思樹。
星光消退,分做了五堆的泥人,每一堆大小不一,其上各有幾個星光凝成的字樣,分門別類。
比如最左邊那堆,上面寫著三個大字,度仙門。
其他幾堆,寫著『逍遙仙宗』、『自在門』……其實就是人教的幾家道承。
玄都輕輕一嘆,笑道:「這一千年成了多少?」
月老在旁低頭道:「按您叮囑的,若是發現姻緣就促成一把;
這一千年,這些仙宗內總共成了三百六十二對佳偶。」
玄都大法師輕輕頷首,溫聲道:「嗯,不錯,有多少新人降生?」
「這個……您要去地府那邊查名冊,咱們這邊只管姻緣。」
玄都啞然失笑,他一笑的時候喜歡瞇起眼來,笑容也頗為溫暖。
「倒是忘了此事,月老勿怪。
唉,老師當真給了我一個難題,想讓人教適度的興旺起來,又不讓我收弟子……」
玄都背著手感慨一聲,目光掃過,「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月老可否將最近將成的姻緣牽出來,我看有多少。」
「是,大法師您稍等。」
月老手中盆景又晃了晃,很快就有數十個泥人向前飛了一陣,泥人之間的距離,按各自關係遠近、成姻緣可能性高低,各有不同。
每一隻泥人身上都有一條或者兩條紅繩,多的會有三四條,但也不會太多。
有的人情長,紅繩便長一些;
有的人情短,紅繩也就短一些。
很快,玄都大法師目光被四個靠在一起的泥人吸引,走前兩步,看著這四個在度仙門三個字之下的泥人。
月老在旁笑道:「這是三星拱月之勢,好福氣。」
玄都大法師輕輕點頭,緊盯著看了一陣。
那三個長裙雲鬢狀的泥人,圍著一個長髮長袍狀的泥人身旁,三隻泥人的紅繩都已經朝內伸了出去,但最中央那個泥人……
嗯……
玄都大法師皺眉道了句:「他的怎麼,這麼短?」
「這個?」
月老向前湊了半個身位,盯著那個男泥人看了一陣,忙道:
「短是短了點,但還是有的。
大法師您看,他手腕腳腕上,都有一點紅絲,只是紅繩剛有了個線頭……
有些人是這樣的,這必然是這位人教賢才一心修道,不想過問俗事。」
「當真浪費。」玄都看著這泥人周圍飄著的三道紅繩,笑道,「月老可否幫他把紅繩拉長點,讓他跟其他三條紅繩接上?」
「這個,自然可以,但大法師,咱們只能幫忙,不太好強改……」
「順其自然的同時,適當的增加一點助力嘛。」
「哎,小神這就做。」
當下,月老抬起那盆栽相思樹,對著泥人輕輕一點。
與此同時,東勝神州度仙門,小瓊峰的丹房中。
剛洗了個澡,正在為新丹爐發愁的李長壽,心底突然泛起了少許少兒不宜的畫面。
「嗯?」
李長壽輕笑了聲,將心底畫面瞬間驅逐。
月老殿後殿,相思樹慢慢點上去,那泥人憑空……
退了一步。
「誒?」
月老眉頭一皺,換了個方向,托著那小盆景相思樹繼續一戳。
小瓊峰丹房中,李長壽心底又冒出了一幅幅畫面,還都是前後世結合,比如穿著水手服的小師叔,穿著學生裝的小師妹,還有……
呃,自己怎麼會幻想有毒穿著一身機甲的畫面?
「道心可固,幻不可摧!」
心底畫面瞬間破滅,李長壽搖搖頭,繼續思索新丹爐之事。
月老殿中,相思樹襲來,那泥人朝著左邊輕輕一扭。
「嗨!我就!」
月老眼一瞪,抓著相思樹再次換個方向,點向泥人,泥人這次……打了個後空翻,靈活躲了過去。
「哈哈哈!」
旁邊玄都大法師忍不住笑出聲來。
月老面色頓時有些難看,他竟然在大法師面前出了醜,還是一件再小不過的小事!
「大!」
月老摸了摸相思樹,這只相思樹瞬間膨脹,一根根枝葉朝著泥人強攻而去。
地上的李長壽眉頭一皺,心底竟然浮現出一只漂漂亮亮的丹爐,丹爐打開,幾道倩影飛了過來……
李長壽直接盤腿坐下,乾脆開始誦讀靜心凝氣咒;
開玩笑,上輩子他什麼都沒見過?
可能,自己成仙後心境不穩,以至於總是想這些有的沒的。
一時歡愉又有何用?
起碼先長生,再考慮這些事!那才是長長久久的沒羞沒臊!
不對,長生不一定能自保……還是不能惹姻緣這種可有可無的因果。
李長壽低喝一聲:「靜!」
月老殿中的泥人瞬間做出一系列感應。
後退……
閃躲……
翻跳……
左右橫跳……
托馬斯迴旋……
任那相思樹的漫天枝丫抽打而來,自是片葉不沾身。
月老急得滿頭大汗,差點被氣到氣息逆湧;
一旁大法師笑道:「我來助月老一臂之力。」
當下,他左手泛起星光,掌心夾帶陰陽,遠遠地對著泥人抓去。
月老眼一瞪,剛要大喊『不可』,卻是遲了半瞬,大法師已經捏住了泥人的左臂。
但……
卡!
泥人左臂瞬間被斷,身軀靈活的跳了出去,停穩後還擺了個『你過來啊』的造型。
整個畫面一陣死寂。
「大法師……不可、不可強為啊……」
「咳,這玩意,能補上嗎?」
「能是能,但十分費時,還好他左臂上本就沒紅繩,這樣也好修補一些……」
「那就有勞月老了。
那個,月老你忙,我過段時間再過來,給你帶些老君煉製的丹藥……
這小子重點關注,勞煩勞煩!」
言罷,玄都大法師匆匆做了個道揖,轉身而去,兩步就消失不見,徒留月老一人在那一陣凌亂。
片刻前,度仙門丹房。
李長壽緊緊皺眉,心底可謂是亂象叢生。
他無奈的搖搖頭,伸手探入懷中,在地字六號寶囊中,拿出了讓自己靜心平氣的底牌之一。
一張畫軸,打開看了眼,裡面卻是畫著一排畫工精緻、粉妝濃抹、身著霓裳的……老嫗……
李長壽仔細看著,口中喃喃道:「真正的感情,不只是貪慕她年輕時的容顏,也要接納她老去後的嘮叨。」
瞬間,心底的那些畫面逐一破碎,一陣心安。
「不過,修仙哪來的老?」
他自得的一笑,將這珍貴的《百美老後圖》收了起來,心思頓時安寧了許多。
男人,就該對自己狠一點。
話說,自己偶然間會想到師妹和小師叔也就罷了,為什麼會想到有毒?
嘖,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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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少一些套路,多一些真誠
最近這段時間,左咯吱窩怎麼這麼癢?
煉丹時,李長壽活動著自己的左臂,眉頭略微皺了起來。
現在他這可是仙軀,內外如一、純澈如玉;
純潔如他,怎麼可能會突然……
胳肢窩癢?
這並不是小事,但李長壽反覆檢查了半個月,也沒發現什麼毛病。
天罰落下的後遺症?不應該吧。
思來想去,也只能歸類為,自己的仙軀還是不夠圓滿,稍後還是要慢慢鞏固境界。
飛昇之後,李長壽也感覺自己的心態有了一絲絲變化,雖然變化不太明顯,但底氣確實稍微足了些,以至於……
他在丹房中都敢直接悟道了!
唉,還是要小心些才對。
按老規矩來吧,把一個小境界夯實了,再說下一個小境界。
現在他壽元還很長,封神大劫也遠得很,不用太著急;
只有穩紮穩打、鞏固好仙基,才能去問長生之路,才能今後在大劫中有更多實力保住性命。
仙識察覺到靈娥從草屋旁飛了過來,李長壽關閉部分陣法,讓她一路暢通無阻抵達了丹房。
很快,靈娥就從那朵雲上跳到了丹房。
「師兄!
你……在烤手嗎?」
「烤什麼手?這是在煉丹。」
丹房中,李長壽錯開身形,露出了那只三尺高的袖珍丹爐。
挽著飯盒飄來的藍靈娥眨了眨眼,看著空曠了許多的丹房,以及地上那座三尺高的小丹爐,纖指隔空比劃了一只大丹爐的輪廓……
「大的那個呢?」
「半個月前搞炸了。」李長壽低頭一嘆,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小丹爐的爐火。
沒有丹爐本身的禁制、陣法,也沒有丹爐穩固火焰的手段,煉丹又恢復到了早年的麻煩,需要自己不斷控制火候,一些仙丹也無法煉製。
「師兄你煉丹也要注意防護,這事兒也這般危險嗎?」
藍靈娥有些不放心地叮囑著,提著那深紫色的鏤空雕鳳飯盒,放到了一旁的矮桌上。
抬頭一看,屋頂似乎也換新了。
她自顧自地在旁邊忙碌了起來,將兩張桌子拼起,開啟桌子上刻畫的簡單禁制,然後拿出剛做好的佳餚,慢慢擺好。
師兄不在山中時,藍靈娥絕大多數時間都是穿那幾身寬鬆的練功服。
師兄在山中時,哪怕幾天見不到,她也都會換上美美的仙裙,偶爾還會畫一畫眉角,抿一些唇紅……
「師兄,這次還是請的酒烏師伯嗎?」
「嗯,酒烏師伯昨日紙鶴傳書,說是要今日過來找我談事。」
李長壽輕輕呼了口氣,丹爐中的火焰漸漸退去,丹藥已經散發出一縷縷藥香……
一想到,幾年前他惡搞了酒烏一次,讓酒烏立下了那些誓言,李長壽頓時露出少許微笑。
這次的酒宴,就權當給酒烏師伯賠個禮吧。
收拾好了飯菜,溫上了美酒,藍靈娥看了眼掛在束腰上的荷包,嘻嘻一笑……
「怎麼了?」李長壽等待著丹藥出爐,隨口道,「這麼快心情就恢復了?
看來,上次的教訓也忘了嘛。」
「沒忘!絕對沒忘!」
藍靈娥連忙皺眉,做出一副愁苦的模樣,哀聲道:「師兄,之前我惹你生氣,是做師妹的不對……」
「行了。」李長壽笑道,「給我做了什麼,拿出來吧。」
靈娥眼前一亮,喜滋滋地道了句:「嘻嘻,果然師兄你偷看我了!」
李長壽無奈道:「哪裡還用偷看,你哪根頭髮飄起來,我都能知你在心中想什麼。」
「什麼嘛。」靈娥頓時有些掃興,將荷包隨手扔了過來,鼓著嘴角走出門外。
「臭師兄,給你做的袍子!
我回去修行了,晚點過來收拾盤子!」
李長壽接住荷包,朝著裡面看了眼,見是一身深青色的普通長袍,露出了幾分滿意的微笑。
果然,培養小師妹也沒白費心血……
這袍子就十分合他心意。
坐在丹房外的搖椅上,李長壽靜靜等著酒烏趕來,閉目琢磨神通妙法。
不多時,矮道人的身影出現在了小瓊峰外;
李長壽起身相迎,關閉了周遭陣法,對著這位師伯做道揖行禮,一切與此前毫無二致。
但這次,矮道人轉了幾圈,最後落在了百丈之外,背著手打量著各處……
目光之中,滿是警惕。
李長壽笑而不語,靜靜在門旁站著等候,看這位師伯一步步走了過來,也沒多表示什麼。
離著還有三丈,兩人相視一笑。
「嗯咳!」
酒烏輕咳了聲,淡然道:「怎麼,這次……不用本師伯指點陣法?」
李長壽笑道:「弟子並未提前準備,師伯說要過來,弟子也就托師妹做了些酒菜。
若師伯您想指點弟子陣法修行,弟子倒也有些疑惑之處。」
「不了不了。」酒烏頓時一陣搖頭,「師伯老了,指點不了,指點不了嘍。」
「師伯您在陣法上的造詣,遠非弟子所能及。」
李長壽正色道:「弟子只是在一些微不足道的方面,搞了些許新意罷了;
真要佈置厲害的大陣,還是要師伯您這種真正擅陣法、修為高、材料足的仙人才行。」
酒烏挑了挑短促的濃眉,笑逐顏開。
「這次不給貧道留影球?」
李長壽含笑搖頭,剛要側身請師伯進屋,酒烏卻得意的一笑,在道袍中掏出了……
兩只拳頭大小的琉璃法球。
「哼哼,我帶了!」
李長壽:……
「師伯您開心就好。」李長壽做了個請的手勢,「這次弟子無事相求,只是想聽師伯您教誨,師伯裡面請。」
於是,磨磨蹭蹭,一步三查。
酒烏注意到了丹爐的異狀,心底不由分析,一尊丹爐化作小丹爐,會產生哪般佈置。
總算,費了半天勁,酒烏與李長壽雙雙入座。
看著面前的酒席……
酒烏雙眼一瞇,在袖中拿了一隻靈獸兔子出來,開始餵兔子試菜。
李長壽看得也是一樂,靜靜等酒烏折騰完。
總算,當酒烏確定今日李長壽確實沒動手腳,又拿了一雙自帶的玉筷,這才清清嗓子,面露難色,沉聲道:
「你酒施師伯最近在閉關尋求突破,師侄啊……
你可千萬,別整上次的活。」
李長壽道:「弟子可立誓言,此時、此地,是真心想請師伯您飲酒聊天!」
「那你立。」酒烏頓時點頭,「來,快立。」
「弟子就是隨口這麼一說,若真立誓,豈不是說弟子心底真有鬼了?」
李長壽笑道:「師伯,弟子敬您一杯。」
酒烏嗤的一笑,端起酒杯與李長壽遙遙一點,卻只是抿了一小口。
「喝酒前先說正事。」酒烏道,「這次,按上次本師伯立下的誓言,過來提前與你商量商量。
這事若你答應了,門內肯定會給不錯的獎勵;
若你不答應,那就當本師伯沒提。」
「哦?」李長壽略作思索,隨之明白是何事,「師伯若是想在門內推廣連環陣,其實不必問弟子。」
酒烏皺眉道:「你怎麼知道?我可沒跟任何人提起此事!」
「猜的。」李長壽夾了口師妹燒的靈魚,白嫩的魚肉入口即化,外香內甜,唇齒回味。
「那你是答應了?」酒烏頓時笑瞇了眼,「來,說說吧,你連環陣怎麼佈置的?」
原來是沒參透……
李長壽道:「其實是弟子在古籍上看到過隻言片語,總結歸納而來。」
當下,李長壽拿出了一只羊皮卷。
他自然不會將自己的底牌,如此輕易的暴露出去;
此時拿出來的,其實只是一個理論方案,用來解決連環陣的關鍵難點——不同陣法陣基適應性。
還是比較早期的解決方案。
上面也標注了參考資料,均是一些道藏殿外殿中無人問津的古籍。
這套方案,與他此時所用的『陣基單元』方案思路完全不同,缺點主要是浪費材料,但也能達到佈置連環陣的效果。
當丹房周遭陣法開始建造的第一日,這張羊皮卷就一直在等著拿出來,今天總算『得償所願』。
酒烏接過之後,細細研讀。
少頃,矮道人禁不住一拍大腿,連連稱妙。
「貧道還以為要花費一些口舌勸你,沒想到你竟拿出來的如此痛快!
不枉本師伯這般看重你,不枉本師伯這般看重你啊!
此物當真可獻給門內?」
李長壽含笑點頭,言道:「自然。」
「唉,不曾想!
貧道竟以己度人,誤會了師侄,還覺得師侄你會是藏私之人!」
酒烏一陣感慨,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該罰,該罰!」
李長壽正色道:「師門是我家,繁榮靠大家。
師伯,這個……
門內能給什麼獎勵?」
酒烏笑道:「必然少不了你的!你想要什麼?」
「若是可以的話。」李長壽指了指一旁的丹爐。
酒烏先是一楞,隨後便點頭答應了下來,還道:
「如果門內找不到你喜愛的丹爐,等你酒施師伯出關了,我讓她給你做一個!
她的煉器手段比不得門內幾位擅煉器的天仙長老,但火候也是不淺!」
李長壽頓時露出了笑容,連連為酒烏敬酒。
一時間,觥籌交錯,師伯和師侄相處十分融洽……
他們喝酒喝到微醺時,那隻試菜用的兔子,也被李長壽提議,在小丹爐中直接烤成了『藥香酥兔』。
味道相當不錯。
這頓酒喝罷,不過三日,酒烏就來找李長壽,帶他去丹鼎峰挑選新丹爐。
丹鼎峰,是度仙門內專職煉丹、煉器的一脈,出產的丹藥、法寶雖數量不多,但在東勝神州頗有口碑,算是度仙門少有的閃光點。
李長壽這邊剛駕雲與酒烏一同離開小瓊峰,一道倩影就從破天峰方向飛來。
仙識捕捉到了這道倩影,李長壽略微皺眉。
不用仔細看臉,只是看那窈窕的身形與近乎完美的身段曲線,還有那身熟悉的火紅色長裙,就知來人是哪位。
有琴玄雅。
小瓊峰上,靈娥正在樹下修行……
李長壽想了想,也就並未多管,與酒烏師伯一同聊天。
這對師伯師侄,彼此之間沒算計的時候,倒也是趣味相投。
……
柳樹下,有琴玄雅靜靜而立,言說自己的來意。
她雖很想來小瓊峰見一見那位師兄,但總歸不能平白無故來小瓊峰,這次出關之後,思索了幾天幾夜,總算想了個法子。
來討教土遁修行的心得。
言說來意後,有琴玄雅低頭靜靜等著,心底總覺得自己這般藉口太牽強了些,也不知能否騙過……
耳中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卻並未聽到靈娥的回話;
有琴玄雅抬頭一看,便看到一張石板,上面刻著幾行字:
【師兄剛出門了
我被師兄罰不能說話
師姐您去屋裡坐著等會吧】
靈娥心底暗笑,自己答應師兄不跟陌生人說話,有琴師姐對自己來說,也算是挺陌生的嘛。
雖然一起睡過了。
自己這麼一說,有琴師姐必然會識趣的離開;
『出門』這二字,其實也有些含糊,很容易被人當作是出了山門。
「也好。」
也?
「打擾師妹了。」
有琴玄雅對靈娥拱手行禮,隨後便自顧自地走向了一旁開著門的草屋。
靈娥頭一歪,剛想說話,卻禁不住抬手拍了拍額頭……
這個師姐……
有毒嗎難道?
這點人情世故都不懂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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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在毒道上撒歡前行
提起丹鼎峰,李長壽最感興趣的,一是即將到手的新丹爐,二就是其上的一位煉毒大家,萬林筠。
如今李長壽的大半煉毒理論知識、近半毒方,都是從萬林筠所著的幾篇毒經中得來。
萬林筠乃門內長老,丹鼎峰上的天仙,還是一位喜歡煉毒的天仙,其實力完全不能用修為、法寶來評斷。
小師妹去東海毒殺蝦妖的那次,李長壽有一層考慮,就是想通過她撒出去的毒粉,吸引到這位大佬的注意。
這位長老畢竟是門內高人,雖在靈娥手中取走了李長壽煉製的毒粉,接下來並沒有其他動靜……
李長壽也不敢太主動。
一個門內弟子,主動去找門內煉毒手法最高明的長老求教,這很明顯會讓人懷疑,這個門內弟子是不是性情陰冷、要去毒殺什麼仇人。
但若是轉換過來,一位門內喜歡煉毒的長老,非要傳授門內弟子煉毒的手段,李長壽給人留下的印象,就會『淡化』許多……
主動與被動所產生的些許差異,一目了然。
與酒烏乘雲趕往丹鼎峰時,李長壽心底就在思索,好不容易有一次去丹鼎峰的機會,要不要安排一場跟這位煉毒大家的『邂逅』……
不能太刻意,也不能太隨緣。
如果能在萬林長老那裡得到一些毒丹和毒經,當真是再好不過了,哪怕為此得來一部分關注度也值得。
白雲轉過兩處山峰,酒烏負手笑道:
「瞧,那就是丹鼎峰了。」
李長壽笑著點點頭,看向前方那酒壺狀的山峰,目光流露出幾分期待。
『看這次能不能遇到萬林筠前輩吧,強求反而不美。』
丹鼎峰上花兩朵,鑄器煉丹各一家。
這個峰頭之上,煉氣士的數量並不算太多,只有百多人;
包括三位天仙長老,三十多位真仙、元仙,以及十幾名弟子,其餘盡皆是雜役弟子。
李長壽與酒烏落在丹鼎峰半山腰待客的小院,就有雜役弟子引路奉茶。
很快,一位身著蔚藍長袍、頭束八卦道冠的男真仙前來碰頭,這位男仙體型稍圓,面露富態,像極了……
丹藥吃多後遺症。
「酒烏師弟,這幾年怎麼來這邊少了許多?」
酒烏嘆道:「唉,總是被派出去東奔西走,片刻都不得清閒。」
「這還不是師弟你得門內信任嘛!」
圓臉仙人笑吟吟地說著,看了眼李長壽,就做了個請的手勢,「百凡殿已給了令諭,剛好有幾口閒置的丹爐,我帶你們去挑選。」
李長壽站在酒烏身後,雖比酒烏師伯高大了許多,但也像是個空氣人一般。
酒烏也為李長壽做了介紹,這位圓臉仙人名為柳飛仙,與酒烏一般也是門內執事,平日裡負責處理丹鼎峰的雜務。
李長壽行禮稱呼一句師伯,柳飛仙也笑著勉勵李長壽幾句,隨後就與他沒了多餘交談。
三人自小院駕雲而出,不疾不徐飄往一處幽谷。
柳飛仙和酒烏一路閒談,李長壽在後眼觀鼻、耳聽心,周圍景色都未多看。
幽谷外圍有一座大陣,隔絕外部仙識查探,且有一定的防護效果。
入得大陣內,花香鳥語入鼻耳,處處仙光流轉。
一片疏林點綴了數十處小樓草屋,此時大半都開啟了屋外的陣法,其內的仙人、弟子,應當都在修行。
曲徑通幽處,林間伴笑語。
比起自家小瓊峰,這裡確實……看起來要富那麼一些。
跟在兩位真仙之後,尋到了一處陣法遮蔽的大屋;
柳飛仙很快就關陣開門,能見其內各處堆了些塵土,幾尊丈高的丹爐擺放在角落中,各處還有一些蒲團雜物。
李長壽一眼就挑中了其中一座丹爐;
這丹爐本身材質不如原本自己修補的紫金大爐,但卻是嶄新寶物,其內該有的禁制一樣不缺,總體威能,比炸膛的那只高了些許。
這也算不錯了,畢竟他一個明面上的返虛境弟子,也用不到太好的丹爐……
一旁,酒烏卻是露出幾分笑意,在旁笑罵道:
「柳師兄啊,你給的這幾件丹爐,也未免太小氣了些!
長壽師侄這次可是立了不小的功勞,門內獎賞,也是讓他來丹鼎峰自行選取一口爐子。
來的路上,我這面皮可是押出去了,你可別想這般輕易就把人打發了!」
柳飛仙面色有些尷尬,忙道:「師弟你早說不就是了,來,咱們去另一處。」
李長壽心底對酒烏道了聲謝,剛想說一句這裡的爐子就夠用了,又突聽一聲輕咦自門外而來。
「長壽?
來的可是,小瓊峰的弟子,長壽?」
酒烏一怔,柳飛仙一愣,李長壽心底卻是一喜。
一縷微風飄過,門外多了一名拄著枴杖的清瘦老者。
那枴杖包裹著一層銅皮,這老者皺巴巴的面容也有些冷硬,但他雙目炯炯有神,灰白長髮無風而動,身上的道袍散發著少許刺鼻的味道……
萬林筠長老!
柳飛仙和酒烏連忙向前行禮。
酒烏忙對李長壽傳聲道:「這位是丹鼎峰長老!你喊一聲師伯祖就是了。」
「小瓊峰弟子李長壽,拜見師伯祖。」
這老者點頭回應,嘴角顫動著,擠了個……看著十分陰冷的笑容出來。
那柳飛仙和酒烏齊齊一哆嗦,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他們這、這是怎麼惹到這位平日極少外出走動的毒仙了?
萬林筠卻是沒有半點寒暄,直接就指著李長壽,問了句:「狐心丹如何煉製?」
總算來了,自己幾年前埋下的伏筆!
李長壽沉吟半聲,低頭保持道揖的姿勢,口齒清晰卻略帶緊張神色,口中說道:
「按各藥比例,取靈狐心尖血三分,濁目草一分,蜜烏斷魂草二分,鴻羽草一分,輔以屝砦水少許、無垢粉少許……
以冷火鍛凝六個時辰,可得狐心丹。」
萬林筠長老緩緩點頭,嘴角的笑容變得更……嚇人了些!
「若加二分屍蘭粉,改幽火煉製十二個時辰,為何物?」
李長壽答道:「冥狐散心丹。」
「若去掉蜜烏斷魂草,改加三分丹陽蓮粉、二分飄霜砂,以白明火煉製二十四個時辰,為何物?」
李長壽沉吟幾聲,這次沉吟的時間卻略長了些。
一旁酒烏頓時有些著急,連連對柳飛仙使眼色;
柳飛仙卻是不斷小幅度搖頭,示意酒烏千萬別說話……
這位長老,扣顆鼻屎,就能毒翻他們兩個真仙!
門外,萬林筠長老的笑容越發陰冷,雙眼也略微瞇了起來,其內精光閃爍。
酒烏不斷斟酌話語,他對這位長老當真不熟,但看此時這位長老的表情……
怎麼看都像是要融了李長壽!
而偏偏,李長壽此時答了句:
「一顆,無用之丹。」
酒烏嘴角頓時一陣抽搐,立刻就要向前替他求饒。
但,萬林筠長老的笑容卻在此時隱去,面露正色,問道:「為何無用?」
「藥性中和了。」李長壽皺眉道,「白明火本就溫和,且屬中性火,而此時的丹方中寒熱中和,各藥材藥性抵消……
雖可成丹,卻是無用之丹。」
「哦?」萬林筠拄著枴杖向前邁了半步。
酒烏連忙向前,做道揖行禮,「長老,這個年輕小輩深得弟子師尊看重,若是衝撞了您,還請看在弟子師尊的面子上,多多擔待!」
萬林筠撇了這矮道人一眼,並未說話,只是繼續看著李長壽,問道:
「你剛才說了藥性二字,這些明明是毒物。」
李長壽露出少許緊張之色,卻是低頭俯身,說出了那句,已經等待了幾十年、依照這位長老生平事蹟得出、最有可能戳這位長老心窩子的話:
「毒,乃藥之屬;
一如烹飪菜餚有酸甜苦辣之味,藥亦然。」
這大屋頓時安靜了下去,柳飛仙扭頭瞪著李長壽,目中也帶著幾分急色。
瞎說的這是什麼玩意兒?
毒與藥如何混為一談!
而酒烏感覺到一雙目光從自己頭頂落了下來,這矮道人抬頭一看,剛好看見萬林筠那雙狹長的雙眼,以及……
萬林筠嘴角那僵硬的冷笑。
老者道:「我借他幾日,可否?」
「您、您請便。」
「嗯。」萬林筠點點頭,對李長壽道了句,「你,隨我來。」
李長壽低頭應是,對酒烏和柳飛仙行禮後,緩步離開了此地,低頭跟在前面老者身後。
還沒走十幾步,那萬林筠長老又扭頭問了句:
「玉冥丹怎麼煉製?」
「弟子只知殘方,主材為幽冥忘川水三分,最少千年份、最多三千年份的鷹愁蘭花芯兒兩朵……」
「鷹愁蘭為何必須千年份到三千年份?」
「藥性哪怕不會相沖、相抵,總不免互相影響,年份太高、藥性太烈,極易破壞丹內平衡。
弟子看一經文之上有寫,煉丹,並非年份越高的越好,合適最重要。」
「那經文你是從何處看來的?」
「道藏殿外殿,有幾個書架上有不少關於煉丹的經文,弟子細細品讀,也琢磨過許多……
莫非,那些毒經,有您老人家所著?」
「呵呵,不錯。」
微風帶來的話語聲中,這一老一青的身影消失在了一條偏僻的小路上。
「呼……」
酒烏長長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剛剛這位天仙長老並未顯露半點天仙威嚴,但『毒死過天仙』這五個字,就當真讓人渾身寒毛直豎……
一旁那微胖的仙人湊了過來,傳聲問了句:
「這小輩……什麼來頭?我可從未見過這般和顏悅色的師伯!」
「你管這叫和顏悅色?」
酒烏瞪了眼柳飛仙,剛想回答,隨後想到了什麼,頓時一陣搖頭,「別問我,我啥都不能說。」
柳飛仙頭一歪,眉頭緊皺了起來。
……
半個月後,傍晚時分。
李長壽駕著白雲,面容平靜地離開了丹鼎峰,朝著自家小瓊峰而去。
一路毫無波瀾,他回到小瓊峰時,有琴玄雅也早已不在。
回了丹房,在儲物法寶中逃出了一件兩丈高的漆黑丹爐時,面色也沒什麼異動。
等他開啟周遭各處陣法,施偷梁換柱,以紙人守在此地,自己鑽小孔進地下密室,繃著臉,坐在了書桌後。
左手在桌面拂過,一只只玉牌、一瓶瓶玉瓶擺滿了桌面……
李長壽微微一笑,心底感慨萬千。
總算,搾乾了這位長老……的毒經!
還得了這位長老大批的毒丹靈丹!
但也因此欠下了個大人情,以後必須要找機會還上,了斷這份因果才是。
這些毒經對李長壽來說很重要;
而這些萬林筠長老讓他拿回來,作為『樣板、參照』的毒丹,更為重要!
因為這能解決李長壽的一大難題——如何對門內解釋,今後自己萬一要用到的、那些能毒殺天仙的毒丹,到底從何而來!
直接說萬林筠長老賜下的就是了。
這世上,哪裡有什麼白撿的機緣,無非是一場跨越幾年、幾十年的謀算。
這位毒仙長老……
心底浮現出了這位長老那招牌式的僵硬冷笑,李長壽的微笑更濃郁了些。
其實性格也蠻可愛的,醉心丹、毒之道,並無太多心機雜念。
突然間,李長壽感覺雙股之間有些、有些……癢?
——類似於這段時間,經常會出現在咯吱窩的癢癢勁。
嘶……
什麼鬼?
李長壽頭一歪,心底連忙驅散了這位長老的面龐,細細感受著自己的狀態,那股『癢』很快就消失不見。
嚇他一跳,還以為自己看《百美老後圖》的緣故,突然有了什麼莫名的癖好。
隨之李長壽一陣皺眉。
自己這是怎麼了?最近身體一直有解釋不清的異動?
成仙後的仙基,當真要好好鞏固一番了。
……
片刻前……
天庭,月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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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20-1-30 01:40 PM 編輯
第六十五章 我,師妹,這波測試最少優秀!
「月老你就是個管姻緣的神仙,你懂什麼是男女之情!」
前殿,有個醉酒的天將在那嚎啕小哭;
月老滿臉無奈之色,也只能在那說著些安慰的話,卻是完全不敢鬆口,許諾幫這位天將牽紅繩。
當差萬年,月老啥事沒遇到過?
這種情況見多了。
他只能在那不斷安慰,說一些道理,然後聯絡其他天將來處置此事。
姻緣主要是靠自己努力,想跟那位仙子產生一些美妙的故事,必須要從長計議、用心去打動……
在此之前,月老正在修補,此前被玄都大法師捏壞的那隻泥人。
泥人是天道之力所化,時刻有天道感應,雖可修補,過程卻十分複雜;
重點是要將這泥人暫時從姻緣輪盤中『剔』出來,修補完成後再加回去。
剛剛,在月老即將完工時,這天將突然來哭訴;
因泥人不能太長時間離開姻緣輪盤,月老將最後一點、十分簡單的拼裝工作,交給兩個弟子,自己出來應付應付。
後殿中,兩個童子小心翼翼地將泥人新的左臂裝上,整個泥人飄出一縷玄妙道韻,瞬間恢復如初。
然後……
小點的那童子,指著桌子上還剩一點的泥巴,小聲問:「師兄,這個怎麼辦呀?」
「糟了!肩頭那裡接錯了!」
「那,師父會不會罰我們?」
「嗯……」
大點的那個童子沉吟一聲,面露思索之色,把手中泥人上下翻看了一遍,頓時眼前一亮。
他發現這泥人底部,在雙腳、雙腿之間有條縫隙!
和小童子對視一眼,兩人一起動手,小心翼翼地將那點泥巴塞在角縫;
而後大童子又取了一支小簪子,將這點泥土戳入其中,輕輕頂緊。
大功告成!
兩童子這邊剛補救完,前殿喝醉的那名天將,便被趕來的兩名好友架走。
月老背著手漫步而來,溫聲道:「你們兩個修補好了嗎?」
「修、修補好了師父!」
月老接過泥人看了眼,滿意地點點頭,隨手扔了兩瓶丹藥給徒兒。
「做的不錯,去前殿修行吧。」
言罷,月老捧著泥人到了漫天星光之中,招來度仙門的那群泥人,抬手輕輕一推。
姻緣輪盤現,大道輪轉間。
男泥人緩緩飄回了原本的位置,周遭那三隻女泥人立生感應,三根紅繩慢慢悠悠,朝剛回來的泥人探了過來。
月老輕輕鬆了口氣,總算搞定了。
而後就見,這泥人輕輕晃了晃,將一隻探過來的紅繩不著痕跡地躲開。
「這傢伙,當真一心求道?」
月老扶鬚而笑,看著此泥人身上那三隻沒怎麼變化的紅繩線頭。
「有趣,倒是要看你能躲到什麼時候,這事倒不能勉強你。
咱有成人之美,不可有強人之難。」
他話語剛落,男泥人又輕輕躲開了另一條紅繩的纏繞,而後泥人身體一抖,一點泥土從它雙腿之間滑落,漂在了星海之中……
月老當即一愣,瞬間滿臉呆滯,歪頭看著那只剛修補好,被其他三隻泥人環繞的男泥人……
這?
怎、怎麼會這般?
此子竟狠絕如斯?!
不對,這有可能是修補泥人的時候,不小心掉了點碎屑進去。
話說回來……
就算這裡的泥人真的缺、缺了一點,應該也沒事吧?
大法師應該不會注意到吧?
這就是天道姻緣泥人,沒有其他象徵意義,頂多會跟本人生出點微妙的感應,不會影響這人的身體……
吧?
『記得重點關注下!』
玄都大法師此前匆匆溜走時的叮囑聲還在耳旁,月老喉結上下顫了顫,連忙向前幾步,將飄在半空的那一點泥土捏在手中。
捏碎,碾粉,放入袖口,左右張望。
「無事發生,哈哈,無事發生。
三星拱月之勢好福緣啊!好福緣啊!
啊哈哈,哈哈哈……」
殿門處的小童子欲言又止,卻被大童子拉了下;
這倆童子小跑著溜了出去,各自約定,將這個小秘密埋藏在了心底。
……
小瓊峰,地下密室中。
李長壽盤腿坐在蒲團上靜靜修行,身若琉璃,仙魂無垢;一團三昧真炎在體內緩緩遊走,照得他皮膚宛若半透明一般,其內有仙光閃爍。
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依然沒有發現身體出現了哪方面異常。
他想了想,就在此安安穩穩閉關了幾個月,待此時小境界近乎圓滿了,方才放鬆了些。
應該沒問題了。
雖然當前小境界圓滿了,李長壽也不著急立刻突破,按此前所構思的那般,將該境界重新感悟一遍。
第一步,溫故而知新;
第二步,轉換視角、驗證道果,查缺補漏;
第三步,壓制境界,精益求精。
將這三個步驟重複做幾遍,才能將產生『疏漏』的概率降到最低,才算將這一節境界做得穩固。
洪荒的先機,已經被那些先天大佬搶光了,自己如果想今後有自保的實力,只能前期求穩、中期求穩、後期求穩、大後期厚積薄發。
他的思路一直很清晰。
如今洪荒中,絕大部分的高手實力都已定型;
自己要追求的,是今後所能站到的高度,而不是去爭分奪秒搶時間。
又閉關了半年多,李長壽總算確定自己身體並無異樣,咯吱窩的癢勁也沒再出現過。
因有過一段飛昇,自身境界到了,《無為經》上卷已被他參透。
但他現在也沒合適的機會去搞《無為經》的下卷,且私自修行本門核心功法是大忌,也是有一點點風險在的。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拋開李長壽所留的那些後手、底牌不談,他最後的護身符,其實就是,自己不去做違反度仙門核心門規、損害度仙門利益之事。
慢慢來吧。
《無為經》博大精深,上卷更有一則總綱;
自己細細參悟,逐字逐句慢慢體會,總歸能有新的收穫。
說不定還能琢磨點新花樣出來。
等再過百年,門內同輩的仙苗們開始陸續渡劫,他也可安排一次『外出湊巧』渡過了成仙劫,那時候再修《無為經》下卷也不遲。
自密室回返丹房,收起了那只端坐了許久,已經完全能夠以假亂真的紙人分身;
李長壽坐在丹爐旁,開始慢慢祭練這口大爐子。
這尊丹爐,名為『千毒百金爐』,上等的仙寶,乃萬林筠長老備用之煉丹爐。
爐身用百鍛明炎金,糅雜上百種珍貴寶材鍛鑄而成,莫說是萬林筠這般天仙煉丹所用,便是普通金仙煉丹,也不會直接炸膛。
細看這尊丹爐外壁,漆黑色金屬光澤之下,流動著一股股純粹的靈力,其上用細緻的手法,刻畫了百種毒蟲、十二種劇毒奇獸。
但這尊丹爐本身並沒有任何毒性侵蝕,相反,它能夠在煉製毒丹時,壓製毒丹的毒性揮發,增加幾分安全係數。
本來,萬林筠長老想讓李長壽拿另一口更為珍貴,能夠增加成丹率、提升毒丹品質的丹爐,但李長壽堅持選擇了這一口備用丹爐……
這點,讓萬林筠長老頗為感慨。
畢竟如今的洪荒環境已非遠古、上古,寶物難求,又重寶輕法;
面對重寶而不動搖的年輕一輩,著實太少了。
——雖然李長壽本就是衝著安全係數。
開爐煉了一爐毒丹,李長壽對這丹爐十分滿意……
接下來,可以跟師父商量『賺財』計劃了。
「先委屈你用這些小陣法護身。」李長壽喃喃道,「待有了寶材,定要讓你在這裡安然無恙,無人可欺。」
這丹爐並非什麼靈寶,自然不會給他半點回應。
回來已有些時日,該去丹鼎峰拜會萬林筠長老第二次。
總不能拿了好處就銷聲匿跡。
『嗯……去抓幾條靈魚,讓靈娥做些菜餚,自己帶兩罈美酒過去問候吧。』
李長壽如此盤算著,緩步走出丹房,駕雲飄向了草屋。
仙識輕易穿透靈娥草屋周遭的陣法,看見她正在窗前,伏案小憩;
如瀑青絲垂過香肩柳腰,薄衫下曲線玲瓏有致;
若非她嘴邊不時『嘿嘿』笑兩聲,念幾句『師兄』,破壞了大部分的意境,這般美景足可動人心神。
她手邊的石板上,還有一副未完成的浮雕,刻著李長壽踩雲而歸的情形……
「不好好修行。」
李長壽搖搖頭,卻並未吵擾靈娥,擼起袖子去湖邊炊灶忙碌了起來。
忙碌了兩個時辰,一餐美味做罷。
想起靈娥剛來山中那兩年,錦衣玉食慣了的女童有些受不住山中清苦,李長壽的廚藝就是那時磨練出來的。
後來,李長壽積極培養師妹艱苦耐勞、勤勞致富的精神,在她辟榖之後,將廚藝也盡數傳授。
把擺盤剩下的菜餚分盛在了兩只飯盒中,悄然放一只飯盒在師妹身側,另一只放在了師父門前。
隨後,李長壽提著幾個小菜、兩罈美酒,飄在合適的高度,規避開門內較為繁忙的雲路,朝丹鼎峰而去。
他剛走不久,靈娥鼻尖輕輕聳動,被菜香吸引,慢慢睜開眼來。
「誒?」
咂咂小嘴,藍靈娥看到了手邊的那只飯盒,也看到了上面放著的那只竹片。
『修行莫要偷懶,勤勉才得仙果』
靈娥先是一愣,隨後便露出了喜滋滋的笑容。
師兄來過了!
還給自己做吃的了!
嗯?
反常。
藍靈娥瞬間站起身來,左手托著右肘,右手捏著自己光滑的下巴,一陣沉吟。
『哼,師兄必然是在試功課,考教自己是否還記得他授課的內容!』
手指一點,一道符箓在她袖間飛出,貼在這飯盒之上;
隨後飯盒被她扔出了窗戶,那符箓之上火光閃爍,飯盒瞬間炸碎。
這波不能說完美,但最少也是優秀了吧!
靈娥得意地一笑,隨後邁步出了自己的草屋,尋找著自己師兄的身影。
然而,她的目光……很快就被師父門前那只相同的飯盒吸引;
得意的笑容逐漸僵在俏臉上,藍靈娥抬手扶住了額頭,輕輕低吟了兩聲。
真的是師兄做的飯。
好多年沒吃到了……自己怎麼……
唉,都被師兄教壞了!
「師父在閉關,肯定也沒發現吧,飯菜是在陣法之外。」
放著也是會壞掉……
靈娥朝著左右看了看,躡手躡腳靠近自家師父的木門,低頭撿起了地上的飯盒。
『師父,弟子不是想虎口奪食,您忙著參悟仙路,肯定不會出關,浪費終歸是不好的對不對……』
吱——
木門緩緩被拉開,正伸著懶腰的齊源道長,低頭就看到自己小徒兒在門前,頓時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靈娥,你在這裡做什麼?」
「那個……師父……
師兄做了一些飯菜,讓弟子給您送過來。」
「哦?」齊源頓時眉開眼笑,將飯盒接了過來,「難得你們有孝心,為師吃了再去破天峰也不遲。」
靈娥轉過身背對自家師父,小嘴一扁,委屈巴巴。
我在哭呀師父,我真的在哭呀師父……
她吸了口氣,隨口問了句:「師父您去破天峰有事嗎?」
「嗯咳!」
齊源道長故作淡定地道了句:「也不是什麼大事。
為師這不是成仙了嗎?
之前為師接到了百凡殿通知,十年一次的峰主小聚,咱們小瓊峰也能參加了。」
「哦,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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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原來是你在搞鬼
一頓餐宴,老青盡歡。
李長壽帶來的酒,萬林筠只是喝了少許,就將兩壇都留了下來。
這位長老不喜飲酒,對菜餚也沒多大興趣,只是與李長壽邊吃邊談毒經毒理,說的津津有味。
自丹鼎峰回來時,李長壽又得了萬林筠長老給的一堆藥草;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畢竟只是過去看望下,但這位長老……確實太熱情了。
在門中,少有對毒之一字感興趣的煉氣士;
而李長壽的毒道水平也不算低,確實能聊起來。
『去丹鼎峰也不可太頻繁,免得被人注意到;
下次去,便定兩年之後吧。』
李長壽如此盤算著,身形落在小瓊峰的丹房前。
坐在搖椅上,捧著一卷經過仙法處理、可長期保存的竹簡,開始了今天的感悟以及閱讀環節。
察覺到丹房周圍大陣解開了的靈娥,俏臉滿是鬱悶,默默地飛了過來,一陣欲言又止……
想求師兄表揚自己的『炸飯』操作,又怕師兄責怪自己辜負了他一番辛苦。
李長壽等了一陣,不見她說話,抬頭看著面前的小師妹,問道:「怎了?」
「師兄。」藍靈娥低頭道,「師父去參加峰主大會了,這裡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李長壽想了想,隨後便略微搖頭,傳聲道:
「不會有問題,師父的仇敵如今也當不上峰主,放心就是。
師父現在,應該也只是在角落中旁聽,在那裡輩分最低,又不敢說話,憑師父尊禮好面子的脾性,此時定是如坐針氈。」
破天峰,百凡殿的角落中;
坐在最角落蒲團上低著頭的老道,略微挪了挪屁股,讓自己坐的更端正一些。
丹房中;
李長壽看著有些心不在焉的靈娥,笑道:「你這次倒是做的不錯,知道擔心師父,還知道過來與我商量一番。
此前你這般細心去了哪?
好了,上次的事不與你多計較了,今後安心修行便是。」
靈娥輕輕眨了下眼,「師兄,你剛剛,在誇獎我嗎?」
李長壽啞然失笑,「我是兇惡到天天罵你不成?」
「你平時就會數落人家……」
靈娥做了個鬼臉,心情驟然變了個樣;
此前像是霜打的茄子,此時卻是雨後閃亮亮的西紅柿。
「師兄,這個爐子看起來好厲害。」
「不要亂碰,會咬人的。」
「嗯……師兄,人家也不是當年十二三歲……
我戳!
嘶!哎呀!
怎麼還有雷法!」
「為兄加了個安全裝置,免得旁人亂開這丹爐。」
李長壽淡定的一笑,坐在門外繼續看書。
丹爐旁,靈娥捂著泛紅的手指一陣歪頭,打量著上面的浮雕;
隨後,她在屋內逛了半圈,找了一本此前看到一半的經文,拽著蒲團去了門外,與自己師兄一左一右待著。
若門神一般。
午後陽光正暖,林間風過輕梢;
蟲鳴流水蝶戲,雲中飄遠幾仙。
李長壽偶有所頓悟,卻是不動聲色,將感悟到的東西盡數接納,不流露半分氣息波動。
如今境界高了,是否進入悟道狀態的主動權,總算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關於頓悟,他此前最擔心的,其實是自己臨陣對決與人鬥法時頓悟,被拉入悟道的狀態……
「師兄,你現在到底什麼境界呀?」
「返虛境四階。」
「哦,好厲害。」藍靈娥隨口應了句,低頭繼續捧卷品讀,倒也讀了些東西入心間。
……
天庭,月老殿正被大陣包裹。
兩個童子舉著兩只木牌,坐在緊閉的殿門前。
右邊寫:
【月老不在家中】
左邊寫:
【天道庇護此地】
小點的童子嘀咕了句:「師兄,咱們不告訴師父實情,會不會把事情鬧大呀。」
「噓,你想被師父變回去嗎?」大點的童子翻翻白眼,「咱們原本可只是兩隻相思樹的樹枝,好不容易得了師父點化。
放心吧,師父肯定有辦法。」
「哦。」小童子抿抿嘴,在那一陣無奈。
而後,這兩個童子在那等了一日又一日,後面等了足足半年,月老卻一直未歸來。
月老去了何處?
其實並未離開姻緣殿太遠,他去了一處更為偏僻的仙殿之中,找到了常年無所事事的某位仙官,送了些禮,準備彌補下自己的過錯。
月老心底明白的很,自己沒後台、沒背景,誰都不敢得罪;
但也因此,他才會被玉帝陛下放在月老這個位置,只有這般的他,才不會對哪方勢力有偏倚。
平日裡天將、仙子來求個姻緣,那都是小事。
如果月老真的借天道給的權柄撥弄姻緣,自己業障如何且不說,當真會搞出大事。
不過,天道也在時刻監察月老殿;
月老或許剛有亂弄的念頭,就會被天道一次警告、二次懲戒,三次紫霄神雷直接灰滅……
天庭式微,道門強盛。
哪怕是再普通的人教弟子,月老也不想得罪。
泥人出現差錯,根源是在玄都大法師貿然出手,但玄都有聖人庇護、有聖人的先天至寶太極圖鎮壓自身,不沾因果,自身更是實力強橫……
他一個小小的月老,怎麼敢推鍋給玄都大法師?
這事,只能他擔下來。
月老心中琢磨了半夜;
拖得越久,越容易出現差錯,自己必須盡快處理妥當。
思前又想後,月老下了決心,直接離了姻緣殿,去了『神威殿』。
此時月老正與神威殿的主事者——某位身著金甲的不知名仙官,一同站在天道寶物【星羅夢天儀】之前。
這仙官一邊操作星羅夢天儀,一邊給月老做著詳盡的解釋:
「月老放心。
……要說托夢這種事,大羅金仙超脫世間,咱托不過去,但金仙天仙這種,卻是不在話下。
更別說,只是個壽齡百多歲的小煉氣士。
但有一點您要清楚,托夢只能在夢中交談,做不得什麼事;
這就是天道降下,給咱們天庭彰顯神威的寶物,唬人用的罷了,所以小仙這裡才叫神威殿。
只要對方有分神、愣神,或是醉酒、心力憔悴、疲倦、虛弱,也就是心神放鬆的時刻,或者在閉關悟道的假寐,都能給對方發起入夢的邀請。
但如果是對方不願意入夢,那就沒辦法了。
您要找度仙門弟子李長壽是吧?
放心,就一個年輕弟子,須臾便可……
嗯?
怎麼搜無此人?」
這金甲仙官脖子向前一突,瞪著毫無變化的【星羅夢天儀】。
一旁月老露著溫和的微笑,繼續等待著。
金甲仙官忙道:「月老您確定是這名字道號?有沒有生辰八字什麼的?」
「有,有,姻緣殿就是有生辰八字。」月老笑著說了句,連忙在袖中拿出了一張紙條。
這次,金甲仙官低頭一陣鼓搗,那巨大的夢天儀總算開始緩緩運轉。
半個時辰後,仙官長長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熱汗……
「呼——
夢天儀已經尋到了,此刻他就在度仙門山門中。
不愧是人教弟子,有先天至寶庇護大教氣運,當真難查!
月老看這邊,等這個星光亮起來,就代表他睡著或是分神走神了,咱們就能邀他進夢境……」
「這般就好了?」月老小聲問。
這仙官笑道:「好了,月老您稍等,一般來說,半天之內,肯定能等到他走神。」
月老在旁連忙千感萬謝,仙官連連擺手,言說大家都是同殿為官這些客套話。
然而,半天後……
一天後……
兩天後……
「怎麼,還不亮?」
負責托夢的仙官皺眉嘀咕著。
月老笑道:「無妨無妨,小老兒也無事,就是勞煩道友了。」
「小事小事,小仙這裡,幾年也來不了一個人。
我就不信,他還能一個月不走神不成。」
於是,一個月後。
月老和仙官盤腿坐在星羅夢天儀前,四隻眼睛緊盯著其上一顆黯淡的星光。
兩個月後……
仙官雙目之中滿是血絲,啞著嗓子道:
「這寶貝是不是壞了?
一個仙門小弟子,在自己仙門內待著,怎麼可能這麼久,心神都不帶放鬆的?
給那些金仙托夢都不會等如此之久……」
「這個……」
月老低聲道:「要不就算了吧。」
仙官大手一揮,「不行!
我這人做事,說到就要做到!
要不月老您先回去忙姻緣之事,我在這繼續等!
有信兒了,我再去通知您!」
月老忙道:「姻緣自有天道掌管,小老兒也只是在旁應付些平日裡去求姻緣的,在這裡躲著倒也清淨。
就是,有勞道友了。」
姻緣殿若是天道有需要他剪、拉的姻緣,月老都能生出感應,在此地待著倒也不會耽誤事。
「客氣,客氣。」
三個月後……
某仙官扭頭看了眼月老,因為長時間不眨眼,他眼珠外突、眼窩凹陷,心底卻一陣焦急。
真壞了吧!
天道降下的寶貝壞了吧?
這麼久了還沒動靜,讓他在月老面前很沒面子啊!
以後還想請月老幫忙促成一段姻緣,這寶貝直接掉鏈子怎麼能行!
仙官沉吟幾聲,有點沒底氣地嘀咕著:「這個天儀不是跟天庭一體的嗎?怎麼可能出現故障?」
月老皺眉道:「道友,不若……」
「等!我繼續等!
您有事先回去,我還真就,與此子槓上了!
不行我就下去找他碰一碰!」
月老連忙說不用,在旁繼續耐心等待,仙識觀察著自己的姻緣殿,怕有什麼大仙現身。
半年後……
趴在地上的仙官幽幽的嘆了口氣,低聲道:
「要不,咱們換個思路。
先托夢給度仙門的其他人,然後讓其他人通知此子,讓他入夢與您相見?」
正昏昏欲睡的月老頓時來了精神,「好法子!」
「就是感覺被這小弟子擺了一遭,神威不復啊……」
「這個……」
「唉……
他怎麼做到的,半年都不給半點機會!」
於是,半天後……
李長壽正在琢磨《無為經》時,靈娥匆匆從林外飛來,讓他不得不停下修行,關閉外圍陣法。
「師兄!
有個金甲天神剛才托夢給我,他說想托夢給師兄你,讓師兄放鬆下心神,說是天庭正神姻緣殿月老,有要事想見您!」
托夢?月老?
李長壽眉頭一皺,頓時意識到,事情或許並不簡單。
沒有無緣無故的找上門,只有自己沒有看到的算計!
此前突然心神煩亂,而後雜念亂生,逼迫的他不得不祭出秘寶——《百美老後圖》。
隨後便是道軀胳肢窩無緣無故發癢……
這裡面必有問題!
自己當初,似乎在分析度仙門門風有點歪的原因時,考慮過月老和姻緣紅繩的可能性;
莫非,真的是月老在搗鬼?
可月老怎麼敢對人教道承下手……
藍靈娥忙道:「師兄你快些入夢吧。」
李長壽目光一凝,淡然道:「先不去。」
「先不……
這個也能拒絕嗎?」
「他們若能入我夢中,為何還非要托你來告我這般?」
李長壽笑了笑,「這次應該是月老有求於我,倒也不必擔心。
讓我好好斟酌一番。
靈娥你去躺椅上再睡一會兒,或是發呆就好,不要專注精神;
假如那金甲天神再次托夢給你,你就問他具體何事,我在這正忙著煉丹,不便入夢。」
「嗯……好。」
靈娥眨眨眼,乖巧的答應一聲,邁著輕盈的步伐飄去了門外的搖椅。
『唉,又被師兄當法寶用了。』
她心底輕輕一嘆,嘴角卻露出少許微笑。
也挺開心的,能幫上師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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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20-1-30 01:41 PM 編輯
第六十七章 知我者,長壽矣!
天庭,神威殿,夢天儀前。
第二次托夢給度仙門弟子藍靈娥之後……
金甲仙官的心神自夢天儀中回歸,怒氣沖沖抓來一把長槍,咬牙道:
「他竟不過來!還說在煉丹!
月老,小仙這就下去拿他上來!」
旁邊的月老一愣,連忙上前阻攔。
心底雖然知道仙官也只是擺個樣子,人教道承再小也是人教道承,度仙門未必會將他們兩個天庭小仙神看在眼中,更別說是直接去抓人。
但畢竟是自己有求於人……
「仙官不可,仙官不可,這事咱們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月老勸阻了一陣,這金甲仙官總算是『消了氣』。
月老問:「那邊是如何說的?」
仙官道:「他師妹倒是客客氣氣,禮數也周全,言說自家師兄正在煉丹的關鍵時刻,無法分心。
還問咱們找她師兄有何貴幹,若是要緊之事,還請對她說明。」
「這……」
月老頓時犯了難。
這事可不能隨便說出去,事關自己的名聲,傳到陛下耳中,陛下肯定也會怪罪。
月老沉吟幾聲,道:「能否再請仙官您幫忙找他師妹一次,小老兒這裡多謝了。」
「月老客氣,也就芝麻大點的事兒!」
仙官轉身面對著夢天儀,卻是禁不住咧了咧嘴;
每次托夢他元神之力消耗的不輕,再多來幾次,非要暈在這不可……
度仙門,丹房中。
李長壽聽師妹說著剛才見面的情形,叮囑她幾句。
很快,靈娥愣了下神,又恍惚看到了一片雲霧。
「師兄!又來了!」
「去吧。」李長壽笑著點點頭;
靈娥閉目很快就進入夢境,而李長壽則在旁仔細觀察著靈娥的狀態。
就是睡著了……
完全沒有道韻流轉,也沒有什麼其他動靜。
李長壽抬手戳了戳靈娥的手臂,靈娥輕『嗯』了聲,像是半夢半醒。
『天庭不愧是天道定下掌管天地的機構,托夢應該也是某種天道寶物引發的。
竟然這麼神奇。』
仙識掃過小瓊峰各處,李長壽陷入了思索中。
背後搗鬼的,未必只是月老。
月老八成跟此時那個金甲天神一樣,只是個工具人……
封神劫運遠未到來,天庭剛建不多久,玉帝都必須謹小慎微,玉帝安排的月老,也應該是個膽小之人。
如今,像三教教主的親傳弟子,上天庭之後,稱呼玉帝為昊天師叔並非陛下,而玉帝必須對道門二代弟子以禮相待……
人教道承寥寥,背後就是太清老子;
太清聖人的化身太上老君,已經入駐了天庭兜率宮,玉帝必然不敢算計人教,也沒有算計的動機。
且,天庭這時還是道門的後花園,西方教的手暫時伸不進去……
闡截兩教,雖弟子門人互相之間漸漸不合,卻還沒到撕破臉皮的程度;
人教本就沒多少道承,與闡截兩教也沒有摩擦,他們搞事的可能性也不高。
排除法做下來……
難不成,是人教內有高人,覺得人教道承太少,想用姻緣紅繩,讓各家道承內部開枝散葉?
這跟自己準備用情蠱促一對珍稀靈獸繁衍生息,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個高人是誰?
度仙門認領的開山祖師,崑崙山修行的度厄真人?
不太可能……
作為聖人記名弟子,這位門派祖師也是小心修行,基本沒什麼存在感,不太敢承受這般因果反噬之力。
聽過聖人講道,都可自稱記名。
想來想去,人教聖人只有一個親傳弟子,有這個閒情、有這份實力和影響力,也敢讓月老出手帶歪人教道承的風氣……
玄都,大法師!
大概率是他了。
但這次是月老想托夢見自己,李長壽聯想到自己此前的異狀……
現在的情況,很可能是他的姻緣方面,被大法師搞出了一些小問題,月老現身平事。
『我就說,有毒怎麼可能,平白無故就對我有好感的?』
李長壽挑了挑眉,但隨之又有些納悶。
如果有琴玄雅對自己的好感,確實是月老安排的,那為何會安排給自己?
他莫非,已經被大法師盯上了?
稍後要好好套套話才行。
姻緣方面,自己身邊應該有小師妹作為擋箭牌;
——這算是師父收小師妹時,自己能想到的、僅有的幾點好處之一。
「天道造化,當真難以捉摸。
洪荒之大,吾輩終為蜉蝣。」
李長壽輕嘆了聲,繼續思索化被動為主動之法;
負手等小師妹醒來,順便開始將周遭各處陣法開啟。
既然,月老前後左右誰都不敢得罪,想找自己這個最弱勢的一方,施威或者商量……
那自己,能從這件事中算計到點什麼?
不,不能強求算計;
見機行事,最好不過相安無事。
他這個度仙門小弟子,有自己定下的路途規劃,不必非攀旁人高枝,自己把握主動才能安心些。
不過,若是能與月老留下交情,今後自己、師父和師妹上天,也就好安排了……
月老管姻緣,天庭肯定人脈極廣。
自己這次,倒是可以從這方面入手,賣個人情給月老,又要讓月老知道自己故意賣了人情給他,還不能暴露什麼……
確實需要細細處置。
片刻後,靈娥醒來。
她略微思量,就對李長壽講述了,月老托金甲天神、金甲天神托她,要轉達給自己師兄的幾句話:
「月老說,此前他清點姻緣泥人,粗心碰到了師兄您的泥人,讓師兄你的泥人有所損壞。
月老心底頗為不安,想與師兄見面商談此事,並查看師兄有無異樣。」
李長壽頓時恍然,月老這態度,應該是想找他了卻因果,那就……
容易操作了。
靈娥有些緊張,低聲道:
「師兄,你沒事吧?
姻緣泥人如果壞了,是不是以後就沒姻緣了?」
「我也不知。」李長壽搖搖頭,「也罷,與他見一見也就是了。」
不管如何,對方找上門來,態度也算誠懇。
自己,只需保持好一個度仙門當代年輕弟子的身份,見機行事就可。
「師妹,幫我護法。」
「好!」
靈娥脆聲答應,動作輕盈地從躺椅上跳了起來,手中握住了幾只寶囊。
李長壽躺在了躺椅上,掌心扣住兩隻紙人,試著讓自己放鬆精神,慢慢舒展心神……
果然,漸漸進入了一片雲霧迷濛的夢境中。
前方有一座在山巔的仙亭,亭中有個身著喜袍的清瘦老人,正對自己躬身做請。
李長壽發覺自己像是踩在一朵雲上,心念一動、駕雲向前,與這老人行禮。
「度仙門弟子李長壽,見過前輩。」
月老露出幾分苦盡甘來的微笑,「總算是將你盼來了,莫要拘禮,莫要拘禮。
這是夢境之中,也不好招待,就請坐下相談。」
李長壽含笑點頭,兩人互相做了個道揖,在兩旁各自入座。
相視一笑,卻是彼此都有了些計較。
月老想到的是:『這人,應該挺好說話。』
李長壽心底泛過的卻是:『這月老,看起來……
身板倒也不算虛。』
「前輩,您請直說是何事吧,晚輩知道您事多且忙,也不敢多耽誤。」
「哎,好。」月老斟酌了一下語言,「咳……最近這一兩年,你身體,沒什麼問題吧。」
李長壽笑道:「就是有些發癢,倒不是什麼大礙。」
月老頓時皺眉,忙問:「那,那個……可還有陽氣匯聚,心潮澎湃,蠢蠢欲動……之感?」
「這個,晚輩倒是不知。」
「你且稍等。」月老隨手一招,盆栽相思樹出現在手中,「這是靈寶相思樹,我用樹枝扎你一下,看有沒有感覺。」
李長壽很配合的點點頭,心底卻是在思量。
這夢境果然非同小可;
仔細想想,似乎也有一些書籍有記載『托夢傳物』之事……
相思樹的一根枝丫探向李長壽,李長壽任由它扎了一下,心底頓時泛起了層層綺念,呼吸稍有些急促。
月老身體少頃,關切地問:「有感覺嗎?」
「有是有……」
李長壽心底一笑,感受到自己體內那團先天陽氣在波濤澎湃,卻故作皺眉狀,「但不多。」
「這,這。」月老眉頭一皺,頓時露出了幾分苦笑,「咱們多扎幾次試試。」
李長壽卻咳了聲,連忙拒絕;
再被扎一下,說不定就真要出事!
「無妨,前輩,我回去調理調理就是了,我師妹還在身側,不太方便。」
月老頓時愁眉苦臉。
李長壽斟酌了幾句言語,就含笑繼續開口……
……
半個時辰後。
天庭,夢天儀之前。
月老身體一動,醒轉了過來,禁不住扶鬚而笑,心底一陣感慨。
他摸了摸袖中,那只儲物法寶戒指,此時已經沒了蹤跡,當下心底鬆了口氣。
圓滿解決了。
「真是個不錯的後輩,有大教弟子的風範!」
「咳,咳咳。」旁邊的金甲神將腳下一滑,連忙穩住身形,面帶微笑地看著月老。
剛才的夢境他雖未參與,卻是用他的仙力基礎搞出來的。
尤其是夢中托物,近乎抽乾了他的元神之力,尤其是,此前還連續托夢幾次……
「月老,無事了?」
「有勞道友,有勞道友了!」月老在懷中拿出了一只錦盒,「小小謝禮,不成敬意。」
仙官滿臉正氣,斷然拒絕道:「哎,咱們不是那種仙神!」
「總不能讓您白白相助,小老兒心底當真過意不去。」月老卻是熟絡地說著客套話。
一個半推半就,一個向前推送,這錦盒很快就進了仙官的袖口。
月老深深做了個道揖,告辭離開了神威殿。
那仙官送走月老,一屁股坐在了殿門前,長長鬆了口氣……
這仙官整個人,都比半年前消瘦了幾分。
另一邊,月老心情頗為舒暢,在雲上含笑前飛。
『長壽,真是個不錯的後輩啊。』
這位度仙門弟子,怪不得能得三星拱月,為人方面沒的說,又尊老,又知禮數,還處處為他這個小神考慮。
一般人見到他月老,三句不離姻緣;
自己跟長壽談了這麼久,卻是完全沒聽到『姻緣』二字!
這讓月老感覺十分舒坦。
長壽那一句『順其自然』,當真比天庭當差的部分天將,高明了不知多少!
姻緣說到底,不就是順其自然才得佳偶的事嗎?
長壽考慮還無比周到,相約立誓讓他這個老人安心……
就是,後面兩人一起立誓時,這晚輩搞的誓言內容有些囉嗦;
但仔細斟酌,卻是十分完善,把所有條件和情況,基本都考慮到了。
立下大道誓言,雙方今後再不提泥人有損之事,月老不干涉李長壽姻緣,李長壽也不對旁人言說這次托夢。
其實月老來時細細查看了,那泥人被天道之力包裹,已經沒什麼損傷,能生成、生長紅繩,功能齊全。
本來,月老也就是擔心罷了……
只是沒想到,對方會擔心他月老的立場,尤其是那幾句話,直戳他月老的心窩子!
他容易嗎他!
本來就沒什麼背景,修為也不算高,自己被玉帝陛下放到了這個位置上,又要向外應付,又要給天庭、天道當差;
天庭官職比自己大的,他不敢惹;
官職比自己小修為比自己高的,他也不敢惹;
有背景的,他月老更不敢惹……
偏偏,還是姻緣殿這種敏感之地,若起私心,還容易被紫霄神雷直接灰灰……
『前輩,您也是太難了。』
月老仰頭看著天空,背著雙手,老眼之中滿是感慨。
萬年月老,艱辛自知!
而今知我者,多一長壽矣!
這個度仙門的弟子,若是可以,當真是要引為知己!
是了,他提到過他師父的故事;
齊源道友歷經諸多難事,依然不顧周遭非議的眼光,以大毅力兵解化為濁仙;
長壽是用這個故事,在鼓勵他這個艱難的月老啊……
今後齊源道友若是想來天庭混個閒職,自己怎麼也要出力幫上一把!
給長壽小友的那些賠禮禮品,當真算不得什麼!
只恨自己準備的少了!
度仙門,小瓊峰,丹房處。
李長壽自夢中醒來,飛速查看各處,瞬間就發現小師妹背對著自己,臉蛋紅紅的。
李長壽低頭看了眼自己長袍……
嗯……
一眼難盡。
夢裡被相思樹扎了一下,這個沒辦法,他畢竟也是個正常男仙,並未斬斷自身情念。
緩緩起身,李長壽不著痕跡的整理了衣衫,將手中那枚不知如何出現的戒指收起,笑道:
「我醒過來了。」
「師、師兄。」小靈娥肩膀輕顫了下,頭也不敢回,顫聲道了句,「我、我先回去了……等會我再過來!」
言罷駕雲而逃,卻是頭都不回,頭頂都冒起了一縷縷白煙……
李長壽頓時一笑,為她關閉周遭陣法,心底卻禁不住吐槽了句。
真是,葉公好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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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魔改神通初體驗
現如今的天庭,已經這麼富裕了?
小瓊峰山體內的密室中,李長壽面露【窮】色,看著月老給的賠禮戒指中,那一堆散發著氤氳靈光的上等靈石……
「不一樣,我們不一樣……」
李長壽搖搖頭,在那感慨不斷。
這堆靈石,可直接去仙門外的坊鎮中買來大批寶材,凝練更強的陣基,加固、強化小瓊峰大陣。
李長壽此前所做的陣法更新計劃,能直接完成三分之一!
但,這樣的直接花費其實並不合理。
他完全可以把這堆上等靈石,作為第一筆啟動資金。
在坊鎮買藥草,將藥草拿回來製作成丹藥,再將丹藥拿去交換寶材、賣成靈石,如此可以源源不斷的產生利潤!
還沒有中間商賺差價!
李長壽皺眉思索……
本體出去搞這些太危險,為了一點靈石寶財賠上性命者多不勝數,個中輕重必須分清楚。
可,如果紙人可以完成這些危險事項,那就不一樣了……
四捨五入,不就相當於零風險賺財。
如果真能如此,自己完全可以雙管齊下——
讓師父從百凡殿中領取『仙丹』單,積累藥草;
自己利用紙人,通過門外的坊鎮收集藥草、售賣丹藥……
五十年內賺他一個小意思,攢上十幾件仙寶,應該不是什麼難題!
只需要七八十年,自己規劃的小瓊峰【復合防禦體系】,也能填上大半的寶材缺口!
這樣,不僅自己能解決法財侶地中最缺的『財』,還能滋潤師父和師妹……
問題就在於,怎麼讓紙人去坊鎮?
年輕弟子外出,其實是件挺麻煩的事;
但自己師父卻不在門規限制的範圍,已經成為仙人的師父,找個理由就可外出。
濁仙也是仙嘛。
讓師父帶著自己的紙人分身,走出護山大陣,紙人就可遠遠離開,趕去坊鎮買賣交易……
這就完成了第一步。
然後才是關鍵的難點——剪紙成人神通本身的局限性。
雖,度仙門的山門,距離東勝神州比較有名坊鎮【臨海鎮】較近,也就隔了兩萬多里……
但李長壽現在最遠控制紙人的距離,只能達到千里遠;
憑現在的剪紙成人,或者說,原版的剪紙成人神通,無法讓紙人抵達最近的坊鎮。
洪荒當真太大了……
完全無法想像,遠古龍鳳麒麟等百族昌盛時,那近乎無邊無際的洪荒大地,又該是多麼的廣闊!
說回正事;
李長壽坐在那沉思了半日,對『丹藥生意』做了詳細的統算、規劃,以及風險評估,總算是定下了決心。
雙管齊下,勤勞致富!
改神通!
仙欲善其事,必先利其法。
等風遁和火遁完成參悟進階,就專心改良剪紙成人神通!
想要本體在山中不動,紙人去門外坊鎮搞交易,剪紙成人,必須要進行魔改;
還必須是非同尋常的魔改!
原版剪紙成人的原理,是將自身的法力、仙力,儲藏在紙人之中;
紙人化作人形,其實是近似於障眼法,因紙人的材質特殊,自行攜帶生靈氣息,故可以假亂真。
李長壽成仙後,剪紙成人神通趨於完善,在仙識籠罩的範圍內,可寄托一部分心神在紙人身上;
如今,當李長壽不去控制紙人時,紙人也會宛若活物一般,可完成施展神通者的簡單指令。
比如,掃地、除草、按摩、跳舞、簡單的拚殺戰鬥,以及某些不可描述的功能選項。
但李長壽現在需要的,並不是這些效果。
他想將剪紙成人,魔改為最廉價、門檻最低的……
身外化身!
相當於,給自己造一些可以隨時替換的『紙身體』,在其中存儲一部分仙力,心神入駐、隨意切換;
紙人化身只要能發揮自己一成或者半成實力,就足夠使用了。
「要做到這一點,必然會用到煉製法寶的禁制……」
李長壽沉吟幾聲,這次倒是迅速,很快就敲定了今後十年的修行規劃——
學煉器,搞神通!
不會就學,不懂就看;
自己現如今壽命足夠充裕,煉器之法也該搞起來了。
「優先鑽研能寄托心神的禁制吧。」
又將目光放回戒指中……
這波沒的說,感謝老鐵月老對小瓊峰建設的大力支持!
除了高品質的仙石之外,李長壽還看到了一堆瓷瓶、葫蘆,裡面竟都是丹藥;
而且,還都是類似於毒龍酒效果的丹藥……
只能說,不愧是月老,送的丹藥都是如此別緻。
李長壽本想直接將這些丹藥用三昧真炎燒掉,但又猶豫了下。
太浪費了簡直。
這可都是月老煉製的仙丹,許多男煉氣士的福音!
挽救姻緣,幸福道侶;
仙凡雙用,叔嫂無欺。
取出一些空的瓷瓶,將這些丹藥分門別類處置好,再將月老的那些瓷瓶燒掉,煉去了月老的氣息。
「以後留著送禮,或是拿去易物換物……」
如果這東西受歡迎,自己也可試著逆向解析出丹方,摸索煉製之法,大量生產,厚利多銷!
「嘖,財迷心竅可不好;
厚財也只是為了更好的修道,道才是煉氣士的根本。」
教育了自己兩句,李長壽也啞然失笑。
將法寶戒指內的東西,盡數轉移到了自己三只主儲物法寶中,又將戒指封存……
細細品了幾遍自己跟月老的對話,確定自己的表情、言語不存在任何疏漏後,也就將此事暫時放下。
自己去天庭還有一段歲月,師父此時也沒抵達真仙境,這些事不必操之過急。
做完這些,李長壽悄然離開了地下密室,駕雲飄出了小瓊峰。
……
道藏殿在破天峰後山的山腰處。
李長壽一個來回,也沒引起任何人關注;
甚至在外殿中常年打坐修行的長老,都懶得睜開看他一眼。
隨後,李長壽就在丹房中,開始了修道新領域的鑽研工作。
「小師叔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關。」
道藏殿外殿中,能尋到的煉器禁制都偏基礎了些;
若是能讓小師叔去內殿,幫忙記下一些對門內真仙公開的高階禁制,就再好不過了。
門內倒是不禁止,真仙傳授這些給未成仙弟子。
李長壽手指敲打著桌面,心底細細盤算著,隨之又想到了一位門內長輩。
萬林筠長老。
自己現如今用的千毒百金爐,就是萬林筠長老自己煉製的,自然可以找這位長老討教煉器之法。
只是,自己已經在這位長老那得了太多好處,臉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
「實在不行,就問問寄托心神在法寶上的禁制之法吧。」
李長壽輕輕一嘆。
欠下這位長老的人情越來越多,當真不是什麼好事,今後都是要想辦法還上的。
在丹房待了半日,又摸去了密室中。
取出幾隻紙人,隨手撒在桌面上,這幾隻紙人立刻像是活了過來,在桌面上站好之後,開始……
跳、蹦,打架,跳起了拱背舞。
李長壽凝神注視,仔細體會,很快就開始感悟……
不多時,他拿出刻刀、竹簡,開始做第一次關於『紙人・身外化身進階』鑽研工作的筆記。
神通創新,就在於不斷嘗試;
想要完成神通魔改,必須大膽進取、擴展思路,小心求證、穩紮穩打,理論與實踐相結合……
於是,六年後。
……
蔚藍天空中,幾朵白雲緩緩飄過。
度仙門山門前,一身褐色道袍的齊源老道端著拂塵,與守門的仙人言說自己外出之事。
「齊源師弟,你要出去總共幾日?」
「大概三日就可回返,心中偶然有所感悟,外出走走看看。」
「善。」守門的仙人就並未多問,護山大陣打開一條縫隙,讓齊源自行外出。
齊源道了聲謝,駕雲出了護山大陣,朝東海方向而去。
飛出了大概千里遠,齊源就聽到了一句傳聲:
「師父,將盒子找一處密地放好,您就去靈礦那邊等著便是,不用太遠。
三日後我必會回返,您把盒子再帶回去就好。」
「哎,好。」齊源應了聲,對著袖子小聲問,「不用為師多做什麼?」
李長壽繼續傳聲:
「師父不用擔心,弟子只是去坊鎮上賣些丹藥,再買些草藥,這樣可以賺些靈石和寶材。」
齊源心底一嘆,目中略帶愧疚,卻是遵照弟子的囑咐,飛到了一處山林之中;
找了個毫無人跡之地,不著痕跡地將懷中一只拳頭大小、四四方方的檀色木盒,放在樹下草窩中。
做完這些,齊源老道裝作在此地漫步欣賞風景,一縷仙識也在觀察著這只盒子。
片刻後,盒子打開了一條縫隙,一顆指甲蓋大小、菱形的寶石探了出來,在周圍晃了晃。
這寶石輕輕閃爍起光芒。
李長壽的一縷傳音,再次傳入了齊源老道耳中。
「師父,您先收一下仙識。」
「好,好。」齊源將自己仙識收了起來,心底卻是頗為納悶。
頓時,那菱形寶石不再閃爍;
一支類似於潛望鏡的『蘆葦桿』探了出來,朝著周圍看了看;
緊接著,盒子蓋被輕輕推開,一隻淡黃色的小紙人跳了出來。
這紙人比普通紙人厚了幾倍,個頭也稍微大一些,肩上斜挎著一只小巧的布包。
它掐著腰,身體來回晃動,一縷縷光芒環繞在它身周;
轉眼間,小紙人變作了八尺高的清瘦道人,身著青色道袍、長髮隨意束起,斜背著一把長劍。
紙道人氣息輕輕起伏,穩定在元仙境後,又迅速降低為歸道境,隨之便遮掩了起來。
紙道人的目光輕輕轉動,其內透出幾分靈光,與活人毫無二致。
拿出鏡子照了照,紙道人低喃道:「相貌總歸還是有些像我。」
搖搖頭,收起地上的方盒,雙手掐起法訣,身形沒入土地中,轉眼消失不見……
這,就是李長壽鑽研六年的成果!
神通・改良測試版・剪紙成人!
這具紙人,已經算作實際意義上的身外化身;
但因為李長壽取了許多巧,這個化身其實只是一具空殼。
除此之外,紙道人壹號還有許多不完美之處。
比如,李長壽不得不將一部分元神之力寄托其內,若分身被斬,他本體元神也會遭到輕微的創傷。
這點就需要不斷改善。
為了防備紙人分身被斬,李長壽也是花費了許多心血;
就如紙道人背上的寶劍,看似是劍,其實是毒藥、迷藥混合催散的法器……
本來,李長壽此行,並沒有檢驗這具『壹號分身』戰鬥力的打算。
但人心險惡,露財招災之事,他出門第一次就遇上了。
離開度仙門附近,他用了半天土遁,趕去了東洲頗有名氣的【臨海鎮】。
穩妥起見,他小批、多次,在不同地點、不同收丹藥的店舖,用不同的偽裝,賣了自己煉製的許多丹藥,還在此地發現了度仙門的幾家商舖……
隨後又用換到的靈石,以及那批仙石的一部分,按相同的方式,買入大量的靈藥、毒草、寶材、靈獸幼崽。
不算第一桶金投入,這次丹藥盈利,大概能有成本的六成,已是相當不錯。
後面為了掩人耳目,他還在此地擺了半天的攤,將自己練手煉製的法器,以及一些成色不錯的丹藥擺出來;
擺的價格適中,也賣得了少許靈石。
然而,已經如此小心翼翼,李長壽發現自己的這個紙人分身,還是被人盯上了……
離著三天之期還有半日,李長壽悄悄出了這座規模堪比俗世大國國都的『坊鎮』,駕起雲,朝著能施展土遁的林子飛去。
然而,幾道身影從臨海鎮中跟了出來,各自隱藏修為,悄悄尾隨……
『看吧,這就是洪荒啊。』
李長壽心底輕嘆了聲,駕雲飛的更急了些。
這分身化作的劍修袖口,一隻隻抓著小劍、瓷瓶的原版神通紙人,正摩拳擦掌、蓄勢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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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別逼我拔劍!
最初把意識挪在這具紙人身上,李長壽也不太適應。
是那種……
感覺自己很薄,很輕,很脆弱,很無助,沒有什麼防禦力,毫無安全感……
但活動片刻也就適應了。
出了坊鎮,確定被人尾隨,李長壽故作不知,駕雲朝著自己預定的地點趕去。
因臨海鎮周遭佈置了反五行陣勢,禁制遁法隨意穿行,所以必須拉開一段距離才可施展土遁離開。
那些尾隨自己的『奇怪大漢』,此時已經有兩人趕在自己前方,在密林中佈置了少許陣法陷阱。
『應該,是拿出上品靈石時,被這些人盯上了。』
李長壽心底思量著,也有些無奈。
靈石算是東勝神州和中神州的硬通貨,因為這東西用途最廣,而且煉氣士都有需求,且產出也穩定。
而上品靈石,一般是靈脈最核心才能產出,罕見且珍貴,價值比普通靈石高了許多。
前方三百丈的密林,應該就是對方出手之地。
那裡剛離開反五行大陣的邊緣,是自己能施展土遁離開的邊界……
對方顯然也是有過精心算計。
自己這具紙道人的戰鬥力有待商榷,防禦方面肯定不行,只有相當於返虛境煉氣士的強度;
但仙力卻是他自身灌注的,能直接施展強橫的法術……
此地離著坊鎮較近,雖偏僻,但強烈的元氣波動,肯定會引來不少煉氣士關注。
而且紙道人耗損太多仙力,容易『缺油』回不了家門。
紙道人身上,可是帶了自己三分之一的資產。
雖然還有紙道人二號和三號做後備,但能不損失,自然是不損失為好……
必須速戰速決,還不能讓對方碰到自己!
離著對方佈置的陷阱越近,那種視線匯聚在自己身上的感覺,就越發強烈。
因為本體不在此地,並沒有靈覺示警;
李長壽看了眼自己腰間掛著的菱形寶石,這是他煉器第二滿意的成果,測感石。
——第一滿意成果便是攝魂珠。
這六年,除了給紙人增加了『寄托心神』、『穩固仙力』等禁制,他也就做出了這麼個小玩意。
此時這寶石呈現為紫紅色,代表有三道以上的仙識靈識,鎖定在了自己身上。
前方林中,那兩名躲藏在樹後的身影,目光滿是警惕。
還有一名躲藏在空中雲後之人,看似只是路過,卻保持著跟李長壽相同的御空速度和方向……
這麼明目張膽?
坊鎮確實混亂,散修眾多,魚龍混雜,出了坊鎮也就沒了規則。
距離對方的陷阱還有百丈……
五十丈……
十丈……
李長壽突然剎雲,喃喃道:「還忘了買些東西。」
言罷,轉身朝著坊鎮方向要離開。
突然間,上方一抹寶光砸落,後方、前方,各有兩道身影現身,朝李長壽急衝而來,手中寶光閃爍!
李長壽嘴角輕輕抽搐,但立刻做出一幅面色大變的模樣,朝著下方叢林急墜。
「你們!
什麼人!」
險之又險,一口三尺長高的方印夾帶萬鈞奔雷之勢,從他面前直直砸落!
勁風鋪面,吹的李長壽這具紙道人長髮亂舞!
他剛落地,五道身影從前後、上方齊齊撲來。
李長壽急退兩步,右手握住肩頭劍柄,口中大喝:
「且慢!
我願交出部分寶材!」
這五人動作卻是絲毫不頓,兩人催法、兩人扔砸寶物,對李長壽急衝而來。
李長壽雙目一凝,背後長劍拔出三寸,一縷縷無色無痕的粉末,被他仙力催動,朝五人悄然飄去。
他腳下施展出精妙步法,將襲來法寶、術法、符箓險險躲過,身形看起來頗為狼狽。
空中那修為最高的偷襲者,對著李長壽張開左手;
李長壽周圍頓時出現一縷縷玄妙波痕,動作也隨之慢了下來。
那口寶印再次砸落!
李長壽身周氣息一震,直接暴露出元仙修為,將周遭波痕強行衝開,再次驚險地避開這寶印砸擊!
他目中帶著怒火,低吼一聲:「別逼我出劍!」
空中,那名修為在真仙境初期的中年道人冷冷一笑,繼續收回寶印,再扔出寶印,對李長壽額頭砸來;
那四人更是再次催出法術神通,封住李長壽後退的死角……
洪荒,板磚砸人之道,盛行久矣!
突然間,這幾人中修為最弱的那名歸道境煉氣士,顫聲喊道:「小……」
幾人循聲看去,卻同時眼前一花。
空中那名真仙面色一白,剛要轉身疾飛,身形莫名一個踉蹌,直接從空中倒栽了下來!
地上四人倒的更快,在林間瞬間躺了一地。
李長壽左手一揚,羅天寶傘升空而起,撐出一道隔絕陣法。
一直在抓著劍柄後退的他腳步一頓,貼地突然前衝,終於拔出了自己的長……劍?
這哪裡是什麼長劍?
劍柄下有半截劍身,劍身無刃,劍尖卻是七條法寶繩索!
他甩動這把奇怪的長劍,其上繩索瞬間拉長,轉眼將還未落地的真仙,以及其他四人捆住,拽向李長壽。
與此同時,李長壽袖口,三隻紙人翻著跟頭跳了出來,還未落地就化作三名冷面老道。
紙人壹號掏出一只鎮邪木魚,紙人貳號握住一只招魂金鈴,拿出兩罐焚仙粉,紙人三號做出餓虎撲食狀……
五人疊羅漢般落在李長壽面前,貳號立刻灑出焚仙粉,三號扒走幾人的儲物法寶;李長壽掌心竄出兩團三昧真炎,塞到了五人之間。
木魚敲響,鈴聲陣陣,誦經聲起。
李長壽目光緊盯著坊鎮的方向,卻見那裡似乎有人朝著這邊觀望,但並無一人湊過來。
仙識環顧周遭十里,警惕各處風吹草動,扔出的攝魂珠開始迅速旋轉,一次吸納五人的殘魂。
自他反擊,到面前只剩下一攤灰燼,前後盞茶時間都不到。
李長壽催動土遁之法,將長劍插回背部劍鞘,紙人依次跳回他袖口;
地上那幾件已經被三昧真炎燒成半毀的法寶,也被他收入了一只處理垃圾專用的寶囊中。
最後一步,李長壽袖袍一陣,那些灰燼隨風飄揚,化作此地草木養分;
收回改良後的羅天寶傘,邁入地面『流沙』之中,身影飛速朝著北方遁去。
那些探查此地之人,也只是捕捉到了他離開的背影,以及那句喃喃自語……
「都說了,別逼我拔劍。」
……
李長壽算著紙道人的仙力儲備還富裕,先向北趕了一萬里路,又轉向東面逛了一遭,才遁回度仙門。
之前的情況還真是凶險……
還好,那名真仙大意輕敵,也是習慣了用法寶砸人,實力沒發揮出幾分,就被自己放出去的毒粉放倒。
現在,李長壽已經有了代替軟仙散的迷藥,——迷心醉魂散。
剛才拔劍時放出來的毒粉總共有六種,那真仙從空中跌落的瞬間,其實已經是死了半截,最後被三昧真炎吞掉的,只是還抖動的元神罷了。
『假若自己也是這般大意,那掛了的必然是自己。』
李長壽心底感慨,對此引以為戒;
全然沒了贏過一場,平白得了幾人家底的欣喜感。
這也沒什麼可欣喜的,被人盯上,還是自己不夠穩重,行事毛躁了。
回去寫份檢討,下次讓師父多出來溜躂幾天吧。
只是……
看著自己袖中那些寶囊中滿滿當當的靈藥毒草、靈獸幼崽,估摸三五年有的忙了。
發家致富!
厚財護道!
一路緊趕慢趕,李長壽在約定的時辰,趕回了自己離開的密林。
在土中悄悄漏了個頭,紙道人迅速將方盒擺好,看了眼自己的測感石,發現在微微閃爍光亮。
李長壽很快尋找到自己師父躲藏在十里之外的身形,傳聲道:「師父,您先收下仙識。」
正好奇打量這個紙道人的齊源老道立刻應了聲,收回仙識。
那菱形仙石果然不再閃爍光亮。
紙道人身形緩緩聳肩搖晃,口中念著:
「小、小、小……」
一縷縷仙光環繞,那加厚的紙人再次出現,肩上挎著的小布包鼓鼓囊囊,動作靈巧的跳到了盒子中,自己還順手帶上了盒蓋。
「好了師父,拿回盒子,就當無事發生,回山就好。
下次,咱們找個合適的理由出來溜躂。」
齊源老道頓時輕笑了聲,駕雲而來,取走方盒。
李長壽鬆了口氣,心神回歸丹房之中自己的本體,立刻長長地鬆了口氣。
那種脆弱、無助、弱小又可憐的感覺,總算消失了。
還是本體舒坦……
且安穩。
……
『長壽師兄,到底會喜歡什麼?』
度仙門內破天峰,離著酒字九仙住所不遠,一處岩壁洞府。
這洞府外看其貌不揚,其內佈置卻十分精緻。
踏入洞府便是一處雅致的『大廳』,左手邊能見到一丈長寬的蓮花池,池底鋪滿靈玉,池水散發著盈盈光亮,蓮葉之下偶然還有一二條錦鯉;
右手邊是寬敞的會客間,有蒲團、坐塌、屏風,兩旁襯著帷幔,岩壁上掛了幾幅山水畫作。
繼續向內探究,則有兩條岔路,其中一條是通往此地主人,真仙姜京珊閉關、起居的住處;
另一條便通往姜京珊的親傳弟子,度仙門當代年輕一輩首席弟子,有琴玄雅的閨房。
此時,剛從悟道狀態醒轉的有琴玄雅,正在思索上面這個問題……
師父此前說過,互相贈禮,是增進彼此交情的有效手段。
她想給長壽師兄一份禮物,也想得到長壽師兄的還禮,借此便可證明,長壽師兄也將自己當作了『友』。
摯友是需要不斷交流、增進交情的,那是無話不談的好友,是有琴玄雅頗為嚮往的境界。
只可惜,她到現在……一個都沒有。
『我修為不高,也就有一手土遁,這說出去恐讓人笑話。』
土遁。
有琴玄雅輕輕眨了下眼,睫毛顫動間,已是想到了些什麼。
她轉身朝著一旁的衣櫃而去。
房間中的陳設其實十分簡單,但幾樣傢俱都是材質不凡。
在衣櫃中取出一只首飾盒,剛打開便是光彩四溢,能見到諸多靈光閃爍。
這些都是她來度仙門求仙前,父皇母后的賞賜;
雖說如今南洲俗世濁氣混雜,人族帝皇、國君牽扯因果太大,沒什麼煉氣士敢干涉一國之君的壽元、命格;
但這並不妨礙,這些國君通過各種手段,得來煉氣之法。
幾乎半數的俗世人族國君,都有提升自己壽元的手段,有琴國便是典型的仙凡混雜,從國君到將領都有修為,堪比小型仙宗。
有琴玄雅在首飾盒中找了一陣,很快就捏出了一顆土黃色的寶珠。
這並非法寶,而是自靈脈中形成的寶珠,其內蘊含精純的五行土之力,雖不是什麼重寶,卻對土行法術有一定的增幅。
對土遁也是一般。
這類天成的寶珠,比相同效果的法寶、法器,珍貴了何止百倍。
「師兄會不會覺得禮太輕了?」
有琴玄雅輕輕斟酌了一番,還是做下決定,取了個小巧的錦盒,將寶珠放入其中。
想了想,她又取了一方錦帕,斟酌猶豫了半個時辰,才在上面寫了一句:
『贈,長壽師兄』
將方帕疊好蓋住寶珠,合上錦盒,她抿嘴輕笑,蓮步都輕盈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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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這是,什麼路子?
這真仙……
「怎麼比我剛渡劫時還窮?」
地下密室中,李長壽看著自己面前這七八件儲物法寶,挨個將裡面有用之物取出,將那些無用之物,與這些儲物法寶,放入分類處理垃圾的寶囊中。
哪怕被認出來的機率再低,李長壽也不會用這些『戰利品』法寶;
當然,靈寶一級的寶物除外。
問題是,自己用的那些迷藥、毒丹,也是有成本在的。
這些都是不會拿出去賣的好東西,毒草一部分來源於萬林筠長老的援助,其價值無法具體計算。
這波被尾隨的結果,實際上就是……
自己略虧。
這個真仙確實沒什麼家底,倒也反映了大部分散修的窘境。
人族興起,道門昌盛,道統遍地,仙門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大部分資源都被仙門控了;
這些因資質、個人經歷或是其他原因,沒有仙門依靠的散修,能維持自己平日修行已算不易,很難積攢下多少家底。
李長壽當時給了對方收手的機會,純粹是他捨不得用自己法器之中的那些毒粉,所以喊了那句……
且慢。
如果對方停手,他迷昏對方就算了,畢竟能毒殺真仙的丹藥著實太貴了些;
但對方並未停手,很專業,也很果斷,鐵了心就要殺他奪寶。
這讓李長壽很無奈。
上品靈石本身或許沒有這麼大的吸引力,但一個拿出了上品靈石的歸道境,身上說不定也有其他寶物……
這就是對方『試一試心態』的根源。
這件事給李長壽的教訓,一是自己要制定好詳細的貿易規劃,避免再被人盯上。
二是,今後如果自己見寶動心要謀算,就想想這幾個傢伙對付自己的下場。
「寶物再好,也要有命用才行。」
那些法寶類垃圾,現在用不上,等他煉器水準提升上來,說不得就用上了。
不過,越是接觸煉器禁制,越覺得這門『學科』博大精深,而且能取巧的地方確實不多;
想修改、開創禁制,沒有幾千幾萬年鑽研難以成事。
且,洪荒真正厲害的法寶並非用寶材這般煉製出來的,而是天成之物。
煉製類法寶的頂端,就是功德後天靈寶,還是功德二字比較重要。
與其在精研煉器的路子上走下去,不如把精力花在陣法上,繼續追求『陣法小型化』的火力覆蓋。
煉器這塊,就專研儲物法器和剪紙成人要用的類別;
還是把主要的業餘精力花費在陣法與煉丹上。
主業?
自然就是頓……咳,悟道修行、問道長生!
李長壽坐在書桌後,開始將自己這次搞來的靈藥毒草分門別類;
『稍後自己煉出成丹,給萬林筠長老送去一些吧。』
雖然有些盤門弄斧之嫌,但好歹也是自己一份心意。
做完整理工作,李長壽把那十幾顆鎮壓了靈獸幼崽的法器球放在一側,等會拿去靈獸圈中放養。
這裡面還有兩隻幼崽是給靈娥的,她此前抱怨了很久,說靈獸圈中大部分都是毒物,她想找隻小兔小鹿……打打牙祭都很難。
這次,李長壽就給她換了兩隻味道不錯、品相也不錯的靈獸,願意養可以當寵物,散養幾年也可以當食材。
取出那把似劍非劍的劍形『迷毒催散』法器,李長壽淡定的一笑……
又去側旁給自己穿戴了特製的防毒手套、面具、防護套裝,以及一些自製的鑷子、試管之類的工具,手邊放好解毒丹,繼續忙碌了起來。
揚灰一時爽;
戰前細工磨。
做什麼事都是這般,快感與收穫,都是要在辛苦付出之後。
……
在密室中專心待了兩日,李長壽出丹房時,意外發現今日的小瓊峰有些熱鬧。
——此前他的仙識一直盤旋在丹房周圍陣法內。
劉雁兒、王奇這對道侶,前來找靈娥喝茶聊天;
這個,李長壽倒是知道前因後果。
上次靈娥去道歉後,劉雁兒怕靈娥心底多想,就給靈娥紙鶴傳信,言說了許多話語。
一來二去,這兩人也是混的熟了。
靈娥此時明面上的修為,已經衝到了化神境三階,這般年紀、這般進境,也是仙苗的水準。
因靈娥被他罰禁足二十年,劉雁兒這幾年也來小瓊峰與靈娥聚過幾次;
今日劉雁兒與她的奇奇師弟一同過來,只是修行之餘,普通的閒逛。
但……
李長壽仙識『看』著,那位端坐在一旁,宛若冰藍雪蓮化作的仙子一般,正在跟三人一同玩模擬仙生的有琴玄雅……
她咋在這?
修為還到了歸道境二階?
少了元青的騷擾,修為所以會快速提升?
不錯,穩坐當代弟子首席了嘛。
但有琴玄雅總是來小瓊峰也不是個事,她太過耀眼了,一舉一動都被門內上上下下關注著。
李長壽沉吟幾聲;
來者是客,他總不能直接趕她離開,因為這點小事就得罪掌門一脈。
從林中出來,李長壽徑直走回了自己的草屋,並未刻意隱瞞自己的行蹤。
開啟了遮蔽陣法,換了身道袍,坐在牆壁的所懸的大字下,靜靜打坐思索如何解決有琴玄雅之事。
很多煉氣士都喜歡在自己住所掛些大字。
像實力強勁、自遠古活下來的大能,喜歡掛『天地』二字;
而近幾萬年,煉氣士喜歡掛『道』字,或者『大道』二字。
這些是比較常見的,煉氣士經常會根據各自喜好懸掛大字,比如『靜』、『力』、『玄』、『妙』這些。
稍微奇葩些的,也有掛『回』、『妹』什麼的。
而李長壽背後帖牆上的這個大字就厲害了,大概,偌大的洪荒,數不清的煉氣士,也沒幾個能與他重樣。
這是個『穩』字!
「師兄!」
窗外,陣法光壁外,小靈娥正用力揮手。
李長壽無奈一笑,站起身來,開門關陣走了出去。
「怎麼了?」
「師兄也過來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吧!
有琴師姐她……等師兄你很久了。」
靈娥對他眨眨眼,師兄妹眼神交流一番,已明白是何事。
『師兄,有琴師姐又過來找你了,我應付不來,您親自出馬!』
李長壽笑道:「剛煉丹有些疲乏,想休息下,看你們玩的開心就沒過去打擾。」
一旁的草屋前,有琴玄雅聞言,立刻向前走了兩步。
她道:「長壽師兄若是乏了歇息就好,我並沒有什麼要緊的事。
只是閉關太久,在門內閒逛,想來尋師兄多些指教。」
李長壽對有琴玄雅和另外兩人做了個道揖,「多有怠慢,還請擔待。」
三人各自回禮,王奇與劉雁兒連說無事;
劉雁兒似乎看出了什麼,笑容頗多玩味。
有琴玄雅那雙眸子此刻十分明亮,一貫清冷的美麗面容上,卻多了一絲絲的猶豫。
但她終究不是什麼扭捏之人,很快就在自己的手鐲中取了一只錦盒,走向了李長壽……
「長壽師兄,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李長壽怔了下。
他還在等有琴玄雅解釋為什麼給他送禮,是有事相求,還是想親自感謝當初的救命之恩……
結果,有琴玄雅只是這般一句話,將錦盒遞來。
她那張美若仙玉、毫無瑕疵的臉蛋上並沒有太多表情,但目光深處,藏著些許緊張。嗯…
李長壽:……
『罷了,好感這種事倒也不能怪她,還有月老那邊的鍋。』
但他必須將一切板正,回歸正常。
既然無心,就別讓人妹子有太多念想了,這種事當斷則斷,不斷反亂。
「多謝有琴師妹。」李長壽笑著應了句,將錦盒接了過來。
隨後,他在袖中摸出了一隻鎮壓著靈獸幼崽的法器球,道:「一時倉促並未準備什麼,這算是給師妹的回禮吧,還望師妹莫要嫌棄。」
「嗯……嗯!」
有琴玄雅嘴角微微上揚,將靈獸幼崽法器球捧在手心。
「多謝長壽師兄。」
一旁,靈娥禁不住鼓了鼓嘴角,卻也沒多說什麼。
李長壽端著錦盒,緩聲道:
「當年與有琴師妹北洲一行,我也收穫甚多,今後有琴師妹若是閒來無事,也可來小瓊峰坐坐。
我與靈娥在門內也沒幾位好友,除卻王奇師弟、雁兒師姐,也就酒玖師叔、酒烏師伯這幾位前輩高人。
有琴師妹若不嫌棄,我師兄妹二人,都可與有琴師妹既為同門,也為好友。」
聽聞此言,那王奇和劉雁兒頓時明白了點什麼,兩人都是有些不解。
按理說,能得有琴玄雅垂青,對李長壽來說該是莫大的機緣和福氣才是,為何會如此果斷的拒絕?
王奇恍然大明白,應該是因兩人修為不對等,長壽師兄覺得差了這位首席大弟子太多,所以才拒絕吧……大概。
而靈娥心底一陣無奈。
自家師兄這麻煩的性子……
雖然靈娥也挺開心,師兄能拒絕其他女煉氣士,尤其是有琴玄雅這般的人兒。
但這也表明,靈娥自己想走進師兄心底,在師妹的台階上向上邁出關鍵一步,也會有很大的阻力。
【師兄到底,喜歡什麼樣子的呀?】
靈娥在旁一陣費解。
然而,讓幾人措不及防的是,有琴玄雅聽聞李長壽一席話,竟然……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她的目光頗為生動,雖沒有太多情緒表露,卻讓幾人都能感覺到她心情十分不錯;
還不是那種強撐表現出的假笑,而是完全發自內心的開心……
那絕美的面容上多了一縷嫣紅,讓靈娥一個女煉氣士看了都是怦然心動。
「真的嗎?」
有琴玄雅的話語也多了幾分語調。
連語調,都是開心的語調……
「自然。」李長壽笑著點點頭,心底卻是一陣納悶。
他話中的意思這麼明顯了,有琴沒聽明白?
有琴玄雅立刻拱手低頭,定聲道:「今後,請師兄多多指教!
也請靈娥師妹多多指教!
我,一定會常過來的!」
呃?
李長壽心底緩緩出現了幾個問號。
等會,這個情況,他有點懵……
另一面,王奇禁不住撓了撓後腦勺,劉雁兒面露不解。
反倒是靈娥心底泛起了滔天巨浪,目光都有幾分閃爍,心底泛起了幾分同病相憐之感。
這、這麼卑微的嗎?
有琴師姐竟……竟……與師兄能做朋友就好了,都不求其他的嗎?
相比這位師姐,自己這個近水樓台撈不到月的親師妹實在是……
太幸福了……
「師姐。」靈娥向前走了兩步,對有琴玄雅做了個道揖回禮,「今後請您多多指點!」
李長壽禁不住歪了下頭;
這倆怎麼還直接拜上了?毒性傳染了可還行!
「嗯。」有琴玄雅含笑點頭,眸中有光芒在閃爍。
她看李長壽面色有些差,忙道:「長壽師兄還請好好休息,待玄雅下次出關再來探望師兄。
煉丹修行之事,還請不要勉強自身。
靈娥師妹也是……
那,我先告辭了。」
「師姐慢走,常來玩呀。」
「嗯,一定!」
有琴玄雅與王奇、劉雁兒告別,駕雲飄然而去,彷彿隨風飛舞的髮梢都活潑了許多。
而王奇和劉雁兒表示受到刺激太大,也順勢告辭離開。
注視著兩個方向三人離開的背影,李長壽一陣皺眉。
他實在是,摸不準有毒的路子……
剛才沒表述清楚嗎?
以後作同門和好友,不是拒絕那種感情的意思嗎?
這……
這是毒入骨髓了吧這!
「臭師兄,我的禮物呢!」
李長壽在袖中拿了另一隻靈獸球出來,遞給了師妹,站在那一陣懷疑仙生。
靈娥讚嘆道:「有琴師姐真的好美,修為也好高。」
「呵,呵呵。」李長壽頹然一嘆,對有琴玄雅略感無力,「能不高嗎?
就她這性子,這輩子估計是遇不到心魔了。」
靈娥頓時不明所以,「嗯?為什麼呀?不是說,道心不穩,魔障隨時有可能出現的嗎?」
李長壽仰頭看天,具體也答不上來。
「命吧,大概。」
身旁,靈娥已經開始解封法器球,很快就一聲讚嘆,將其內的靈獸幼崽抱了出來。
「哇!好可愛!
這是……追命百齒噬金獸的崽崽嗎?謝謝師兄!」
「嗯,你喜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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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我,敖乙……不長了
果然,給師妹的靈獸幼崽,她把玩了幾天,就……
扔到了後山靈獸圈中。
還好李長壽早有準備,給這隻能夠吞噬大部分低質寶材的『粉色竹鼠』,修了個小水籠,多加了兩層簡單陣法,限制了牠活動區域。
靈娥每個月會去靈獸圈三次,這些靈獸大多都可吸納天地元氣,不會真的餓死。
有琴玄雅送的那只土靈珠,被李長壽擺放在了丹房顯眼的位置,未隨身攜帶。
這寶物價值不菲;
今後搞來其他四種品質相同的寶珠,可以製作『五行輪殺陣』的陣盤。
暫時卻是沒有多少用處。
李長壽至今沒能搞懂,為何有琴玄雅……
罷了;
只能說,不負有毒之名。
等有毒再來他們小瓊峰,自己就在丹房中歇息,讓靈娥陪玩、陪聊、陪喝茶就是了。
這點小插曲之後,李長壽扎根在丹房中,悶頭開始煉丹。
厚財方是當務之急。
上次,他去『臨海鎮』逛了半圈,也做了簡單的調研。
此時所煉製的丹藥,是散修需求量較大的幾類主流丹藥——品質在仙丹水平的療傷、恢復、增修、輔助突破瓶頸類丹藥。
這些低階仙丹,向下可以給返虛境煉氣士用,向上也能滿足『高端散仙』的日常需求。
做這個,就是厚利多銷,確保盈利。
憑李長壽總結多年的煉丹技巧和方法,成丹率確實不低。
絕大部分煉氣士煉丹,都是憑感覺、憑經驗,丹方中那一個個『少量』、『適量』的字眼,就跟那些經常去南洲俗世溜躂的小妖精一樣,相當的撓人……
李長壽對此早有應對。
他剛接觸煉丹就會做總結筆記,不斷去摸索丹方配置中準確的份量;
並以煉丹時間為線,將煉丹時的火候變化、添加藥材的順序、藥材的年份以及切塊形狀大小等等,分別做好記錄,在其中找出最完美的方案……
這才是成丹率的保證!
在大量煉製這幾類主流丹藥的同時,李長壽也計劃煉製一些,自己如今水平上限的高階丹藥——
一轉、二轉的靈丹。
普通仙丹,只有上、中、下品之分;
中品仙丹在坊鎮中銷路最好,有不少不擅煉丹的仙門會大量採購。
超越仙丹的丹藥,則稱之為『靈丹』,有一轉到九轉的分級;
但能被稱之為靈丹的,都是寶物。
順帶一提,九轉金丹,就是人教教主化身太上老君的招牌!
也因此,幾家人教道承都擅煉丹,李長壽現在卻不敢用人教獨有的丹方,無形中又增加了些難度……
穩妥起見,也沒有辦法。
李長壽定下的『煉丹厚財』規劃也很簡單——
拒絕性價比路線,優先提升仙丹的品質;
初時略微降低價格,衝擊『臨海鎮』的丹藥市場;
長期穩定後,要保證自己今後一現身,丹藥就會被各家丹藥鋪搶空!
雖能煉製出『靈丹級』丹藥,但靈丹的成丹率得不到保障,他也不敢收購太多萬年份靈藥;
只有在中端丹藥保證固定盈利後,才會用剩下的靈藥搏上一搏。
厚財之事,也要穩著來才行。
……
在將這次換來的寶材煉製成陣基,『增肥』一小部分小瓊峰山體復合大陣後;
每天十二個時辰,再次被李長壽安排的滿滿當當。
三個時辰悟道,兩個時辰完善剪紙成人神通,一個時辰閱讀古籍,增加見聞,其餘六個時辰投身丹房,一門心思煉丹。
這批丹藥都是拿出去外銷,也不必擔心會引起門內注意……
這種感覺,像極了他最初接觸煉丹時,搞了一堆『方程式』,廢寢忘食、打坐都抱著小藥爐時的情形。
爐前不覺時,日昇又日落。
李長壽專心煉丹修行時,也並未察覺歲月流過;
修行其實就是這般。
流淌過自己身周的歲月似乎變得很慢、很慢,不必如凡人一般為三餐住宿急躁忙碌,也不必擔心壽元只有匆匆百年。
偶爾專注煉丹心神疲倦了,就在山中走走、看看,逗逗師妹,照看下湖中靈魚、山中靈獸、田中草藥……
他對這般生活,其實無比滿意。
把月份,過成了日子。
把恬淡,揉散在心底。
把穩健,刻入骨髓間……
洪荒只有南贍部洲有明顯的四季劃分,除卻北俱蘆洲之外,大多數地方都是四季如春。
李長壽處理完這批丹藥,已是花了他三年多的時間。
紙道人更為完善,改良了此前三四個明顯的缺陷,比如紙道人的面容,終於可以隨心變化;
且,李長壽經過加厚紙人、增加禁制的笨法子,將紙道人能夠發揮出的實力,提升到了真仙境初階。
這樣自己的財產安全係數,也就得到了更多保障。
李長壽準備等師父出關,再跟師父商量,讓師父走出護山大陣溜躂半圈,他用紙道人去臨海鎮第二趟。
這次外出,紙道人將會表露出元仙境後期,這個不容易被打劫的修為境界;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眾多注意事項……
坐在搖椅上,整理了一陣思路,李長壽拿出一只玉牌,在其中寫下這次需要換到的各種寶材。
這批丹藥只要能順利出手,不僅復合大陣核心陣基可以升級,丹房外圍的困迷連環陣,也能得到一波強化……
「小師叔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關,挺想她的。」
李長壽看了眼自己給酒玖師叔準備的寶囊,裡面已經準備好了味道不錯的丹藥,以及小師叔喜歡的酒水。
地下的陣基可以自己動手埋藏,而表層的大陣,還是要借小師叔之手更穩妥。
列完清單,李長壽起身伸了個懶腰。
『稍後,去看望下萬林筠長老,就做外出的準備吧。』
唉……
這充實、勞累而悠閒的修仙歲月……
若是能一直保持下去,倒也不錯。
……
『哼,這些得了天地大運,悠閒修行、每日談經論道的人族煉氣士。』
金鰲島,寶池中。
一條青龍在池水中緩緩游動,修長的龍目中帶著少許無奈。
此時他已不是那十幾歲的龍族幼龍;
但有些陰影,總是在心間盤踞,從未消散。
漸漸的,敖乙得了一種,看到人形老道,心神就有些不穩的心疾。
他知自己已有了魔障,可卻無法克服這些。
身體也因此出現了一些問題,可他始終不願去面對。
不遠處便是幾名截教金仙,在為此地尚未成長生的眾多仙人,講解長生大道。
敖乙很想過去聽一聽,但那裡……
老道實在是太多了些。
尤其是還有幾個喜歡冷著臉,總不免能勾起他少許慘痛的回憶。
通過這些年,對島上人族煉氣士的觀察,敖乙發現了許多問題,也有了更多的疑惑。
有時候他也在想……莫非,自己誤會了人族?
自己當初遇到的那群冷面老道,是人族中的異類?
不,不會!
別看這些人族煉氣士,每日和和氣氣、樂樂呵呵,與妖、靈、精等打成一片、不分彼此,喊著截教是一家,有教無類化;
實際上,肯定一個個……
心髒得很!
表面上,大多數人族練氣士都喊自己為『師弟』、『道友』;
暗地裡,也就都把他堂堂東海龍宮二太子當成了觀賞龍!
是如今的天地主角就很了不起嗎……
這些年,金鰲島上有幾個蛟龍精,偶爾也會與敖乙交談一二,這讓敖乙聊以慰藉。
修行方面,那位烏雲大仙在他夢中傳下了一些仙法,憑空扔來兩件靈寶之後,也就沒再多管他。
這個師父對他並不怎麼上心,但敖乙心底並沒有怨念;
因為自己上次偷逃了一次,這就是要承受的代價。
敖乙憑藉著不斷催發龍王血脈,修為境界已經穩穩抵達了元仙境,得了更多龍族神通。
龍族渡成仙劫並不難,直接化成本體衝到劫雲中,剛好借雷劫完成一次退鱗換鱗。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聽到聖人講道。』
敖乙心底幽幽一嘆。
截教分為內、外兩門,內門弟子其實數量不多,專修通天教主傳下的道;
聖人的內門弟子,以多寶道人、金靈聖母、無當聖母、龜靈聖母這四大弟子為尊,還有少量他們四位的徒子徒孫。
聖人的外門弟子,就無法統計了,著實太多了些。
外門四大弟子,為趙公明、雲霄、碧霄、瓊霄,四人在拜師通天教主時,就已有了自身之道,所以被歸為了外門弟子。
那些在三千世界中開枝散葉的,盡皆是通天教主外門弟子所傳道承。
通天教主與四大內門弟子常年居於碧游宮中。
碧游宮是聖人道承,在飄飄渺渺之處,據說只有大羅金仙才能尋到。
在金鰲島上就有前往碧游宮的路徑,只是誰都不知那路徑在何處。
反正敖乙偷偷把金鰲島翻了個遍,也沒找到那條聖人小徑。
這,就是沒緣。
如今,道門三教之中,截教因為一句『有教無類』,道承越來越多,萬仙來朝已非自吹自擂。
對於人教,敖乙此時已經完全搞明白了。
這個大教本身就一位聖人、一位聖人親傳弟子,但卻是闡、截二教都不敢惹的,那幾家中神州的人教道承,也是常年無事,無人敢動。
太清老子,居六聖之首,被譽為道祖之下最強聖人。
『自己當年若是堅持一些,拚死去拜人教道承,說不得也能為龍族挽回一些氣運,找到一個出路。』
至於度仙門……
敖乙此時確實有些看不上了。
度仙門確實屬於人教道承,也確實有聖人道承,但本身實力並不算強,門內也無洪荒成名的高手坐鎮。
聽了一陣那幾位金仙所講經文,敖乙心底一嘆,慢慢沉去了池底;
龍軀盤在角落中,安安靜靜的修行。
不能入睡,入睡就會做噩夢,夢到自己被當食材處置。
瞭解的越多,敖乙就越明白,洪荒的水有多深,到底有多可怕。
龍鳳大劫拼掉的不只是龍族的氣運,還有龍族真正的高手;
而今,天地間聖人當道,龍族只能退避四海,人族和道門才是天地間的主角。
自己此前的一些想法,確實是有些幼稚。
反向羞辱是無用的;
再多巴掌,也打不醒裝醉的醉龍。
但,想要讓龍族再次興盛,確實只有讓龍族子弟拜入聖人門庭,這一條路徑。
我,敖乙,又該做些什麼?
其實他在幾年前就已經有了一個不錯的想法。
揚名。
自己只要能以龍宮太子,外加截教弟子的身份,在五洲四海揚名,自己就可反過來影響族人的想法,慢慢讓族人放低身段……
這才是扭轉族運的機會,也是他能做到之事。
正修行中,敖乙忽聽池邊有兩個路過的道人交談。
「這次去東洲幾個仙門論道,按這些仙門的陋俗舊例,說不定又要讓年輕弟子比試,我哪裡有什麼年輕弟子……」
池底的敖乙精神一震,龍尾一擺,龍軀在迅速縮小的同時,已經衝出水池。
蒼龍出水,青鱗耀光;
那兩名天仙境煉氣士扭頭看來,卻見青龍化作了一名翩翩少年,在空中緩緩落下,對著他們做了個道揖。
「兩位……道友。」敖乙道,「我倒是想去見識一番。
我修行日短,倒也算咱們截教年輕弟子。」
沒辦法,他是烏雲大仙的弟子,金鰲島煉氣士太多,他經常搞不明白輩分。
而這個如同十三四歲一般的少年身形……
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己自從被那群老道算計了一次後,人形狀態,身體就……
不長了。
兩名截教天仙對視一眼,連忙稱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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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放心,這次絕對打不起來
「齊源師侄,何事外出啊?」
又是風和日暖,齊源老道身著長袍、端著拂塵,自小瓊峰飄到了山門處。
聽守山仙人有此一問,齊源老道行禮後,答曰:
「外出走走,無甚大事,最近心底總是有些不寧。」
「善。」
守門的老真仙並未多問,慈眉善目的一笑,就開了山門,讓齊源駕雲飄去了山外天空。
因兵解濁仙之事,齊源此時在山中也有些『名氣』;
只不過,這名聲有時並不好聽,偶爾也會有人拿此事奚落說笑。
李長壽煉製完這批丹藥,又等了四個月,師父才結束這次閉關外出溜躂。
他跟師父商議了一番,這次讓師父在外多待幾日,給紙道人更多的操作時間;
而後,李長壽又反覆叮囑,讓師父不要離開山門太遠……
為了讓師父能夠藏匿行跡,李長壽將《龜息平氣訣》的第二版獻給了師父,免得師父在等待他回來的期間,被人盯上、算計;
李長壽本體也在山門內,萬一師父這邊有事,自能生感應趕來救援。
讓師父和小師妹,在他這裡有同等的知情權限,算是李長壽此前就決定了的。
齊源放好盒子,悄然而走;
紙道人再次現身,明顯『臃腫』了些,肩上的挎包,也改成了雙肩背包。
這次,李長壽化作了一名老道的模樣,並決定今後就以這般老道形象,做賣丹藥之事。
施起土遁,紙道人迅速趕往臨海鎮;
半日後,李長壽朝著東面逛了半圈,把自己行動路線,從『感嘆號』硬生生掰成了『問號』;
最後,他從西面一片無人的林子中鑽了出來,駕雲、背劍,飄向了前方那宏偉的坊鎮。
背上的劍,劍柄、劍鞘都換了樣式和顏色,劍鞘上新增隔絕仙識探查的禁制。
當然,核心功能是不會變的。
這看似是劍,實際上還是迷毒藥劑混合催散法器,可以達到無形中散出無色毒粉,神不知鬼不覺送毒入敵人元神肺腑,進而提升毒殺真仙的把握……
這個外面自然是尋不到,與羅天寶傘一樣,屬於李長壽自研法寶。
而這次,李長壽還準備了第二個類似的法器。
那是一把笛子,吹奏起來可以在孔洞中放毒,就是有個隱患——
吸氣換氣要注意,不然容易抽進去。
不然,就真如【我這把刀有劇毒,沾之即死,擦之即亡……嘶溜】一般搞笑了。
坊鎮有四處可以進出此地大陣的大門,像是俗世大城的城門一般,只不過這裡是大陣留下的出入口,而非城牆。
負責維持此地安穩的,是東勝神洲大仙宗『臨海劍派』,按洪荒規矩,派人在大陣門前收納『入門財』。
這費用可以是靈石、寶材、靈藥,只要有少許價值便可。
一家這種規模的坊鎮,其實也能為仙門帶來大量收益;只是平日裡要在此地駐紮大量高手,免得有人生事,非大派不可經營。
度仙門曾經也試過搞一家坊鎮,但因為地理位置、經營不善等因素;
坊鎮只維持了幾千年,就沒散修常駐、光顧,度仙門虧了不少。
這點,李長壽倒也挺理解。
畢竟門內修『無為經』,門人喜歡清靜無為,有點精力也就用在『道侶之風』上了……
心底調侃自家師門兩句,李長壽讓紙道人顯露出元仙境後期的修為,駕雲等在前面十多道身影後。
側旁就是源源不斷外出之人,大多數身影,都是駕雲貼地飄著;
外出倒是不必繳稅,再進去就要排隊掏財。
正快要輪到李長壽入門時,他瞥到了正要出坊鎮的七八道身影……
這是兩名老道、三名中年道者,以及三名少年少女。
他們飛得比其他人都要高一些,即將貼著大陣缺口上方飛出,一旁還有兩對臨海鎮巡邏的仙兵護送,排場十足。
李長壽的視線,其實是被其中那名少年所吸引;
此人……頭上有犄角,身後……倒是沒有尾巴……
敖乙?
怎麼又遇到這小龍了?
李長壽心底也是一陣啞然,他跟這條小龍有緣還是怎麼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小龍怎麼……跟上次被他放倒時還是一個樣子,個頭也沒長。
大概,是龍族發育期比人族長了許多,這點年份還不夠他發育的吧。
讓紙道人收回目光,剛好輪到他向前繳入門稅。
李長壽將手中靈石遞給了桌子後面的女仙。
女仙笑道:「看道友有些面生,不知可否說下,來此地作甚。」
於是,李長壽報了個虛名,說自己來此地買賣丹藥、藥草,對方稍微做了記錄,就讓他入了坊鎮。
在這個過程中,敖乙和那兩名少女,跟在那五位截教天仙身後,從紙道人上方飄過……
那五位天仙心情不錯,正在商討接下來是回金鰲島,還是繼續去找家仙門論道喝茶。
李長壽聽其中一老道讚道:
「敖乙師弟如今修道方才多久?這就成了元仙,不愧是龍王血脈,資質驚人……」
師弟?
果然,敖乙拜入了截教門下,拜的應該是個二代高手。
此時給李長壽的感覺,這個敖乙沉穩成熟了許多,目光內斂,面容沉靜;
雖然還是少年身,但也是一副經歷滿滿、經過了命運錘煉的沉穩模樣。
不過……跟自己沒什麼關係就是了。
紙道人邁步入了臨海鎮,駕雲直接飛過一處處閣樓、石屋,朝丹藥鋪聚集之地而去。
『又要,跟自家師門搶生意了。』
李長壽心底一嘆。
度仙門在此地的鋪子,也是主營丹藥。
不過,他隔幾年才來此地幾日,雖說會多多少少影響自家師門的生意,但應該也不會讓師門生意慘淡才對。
畢竟咱只是散戶。
雖說是量大質高物美價稍低的那種……
……
且說金鰲島煉氣士一行,出了坊鎮之後,先向西南飛了一陣,又突然調轉方向,朝著西北方向駕雲飛馳。
這次外出論道,其實是有幾家東洲仙門的高手,邀請了相熟的金鰲島天仙。
金鰲島是較為有名的截教道場,經常有一些仙門邀請此地煉氣士,去門內講道、論道。
本來,他們這一行已外出論道三個月,在東勝神洲幾家仙門蹭吃蹭喝……咳,講經說道……
已是此行圓滿,正該功成回返。
因,敖乙在這幾次論道時,表現十分出色,輕鬆勝了這幾家仙門所派元仙;
又因,敖乙輩分與這五位截教天仙相同,他們也不好直接賞賜什麼;
於是就拉著敖乙來了這處臨海鎮,給敖乙挑選了諸多禮物。
敖乙將這些禮物,都分給了身旁的兩位少女師侄,讓兩位少女喜上眉梢,幾位金鰲島天仙也頗為受用。
如果說,大仙門掌門之子是家裡有礦;
那敖乙這位東海龍宮太子,完全就是礦裡有家……
拿這些禮物,反過來討幾位『師兄』的徒弟開心,對敖乙來說並沒有半點心疼。
若是有需要,他拿個傳信符給家裡招呼一聲,明日就可給金鰲島煉氣士每位送一份厚禮。
離了坊鎮,一行人就要取道金鰲島;
但敖乙心底稍作思量,又沉吟幾聲,突然開口,道了句:「各位師兄,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五人立刻轉過身來,滿是關切地看著敖乙。
「沒有什麼不情之請,有所請,必有應,敖乙師弟說就是了。」
「咱們金鰲島煉氣士,相親相愛、不分彼此,一氣連枝、榮辱與共!」
「不錯,不只是咱們金鰲島,截教上下便是這般,一人有難,八方來援!」
敖乙心底一笑,但表情還是頗為凝重,低聲道:「其實,我心底一直有一份……難言之隱。」
一旁的兩名少女瞬間看了過來,雙眼亮晶晶的。
其中一少女梳著十多只小辮兒,模樣俊俏可愛,正是當初圍觀過李長壽渡劫的菡芷。
前面那五位天仙中,有一人也就是菡芷的師父,元澤老道。
敖乙嘆道:「遙想那年東海蕩妖大會,我尚只有十歲,奉命代龍宮尋人切磋,卻敗在了一名度仙門返虛境弟子手中。
此事,心底一直有些放不下。
如今我已渡劫成仙,雖只是元仙境,卻也想去找那人再切磋論道一次。」
「就是這事?」
元澤老道笑著問。
敖乙面露慚愧,低頭道:「便是此事。」
「這多好辦。」又有一中年道者笑著應了句,隨手一點,白雲朝著度仙門山門方向飄去,「走,咱們去度仙門走一遭。
貧道與度仙門副門主仲羽道人也頗有交情。
他度仙門是人教道承,咱們金鰲島也是截教道場,登門拜訪,有何不可?」
其他幾人盡皆稱善。
一人笑道:「咱們要不要提前知會他們一聲?免得到時候會有尷尬之事。」
那元澤老道擺擺手,「不必,不必,又不是去找他們鬥法,咱們去論個道,讓年輕人切磋切磋就是了。」
一行最後面,那兩名手拉手的少女聞言對視一眼。
一名少女開啟手腕上的手鏈狀法器,讓兩人交談不會被旁人聽去。
她低聲道:「菡芷,你師父又開始了。」
菡芷嘴角撇了撇,鬱悶道:「做點準備吧。
唉,我師父簡直堪比天道法器;
之前我渡劫時,師父一句『你放心,你的天劫必然只有六道』,結果招來了八道天劫,我就差一點,便是身死道消……
我資質和積累,按理說最多只是七道才對。」
另一少女頓時掩口輕笑,「你也因此得了好處,飛昇了一段嘛。」
「說起此事。」菡芷目光有些出神,「親身經歷了八道天劫,還是排名靠後的八道天劫,才知這般成仙劫是何等恐怖。
當真想不到,那日在南海度過了九道天劫之人,該是何等的人物。」
「必然是遠古、上古的大人物重修了一世。」
「或許吧……」
這兩個少女輕笑了幾聲,話題很快又落到了身前的龍族少年身上。
他這般清秀少年的模樣,倒也十分惹少女歡喜。
半日後,度仙門那絲薄潤滑的護山大陣遙遙在望,金鰲島一行人談笑間飄了過去。
而敖乙嘴角的微笑,略微帶著少許深意。
……
「嗯?」
山林中,正琢磨《龜息平氣訣》的齊源抬頭看了眼天邊,看到了雲上飄過的金鰲島一行。
他感受到了幾道天仙威壓,心底也是有些納悶,不知道哪裡突然來了幾位高手,要去他們度仙門中。
「與咱小瓊峰倒是無關。」
齊源老道笑了笑,看了眼自己大徒弟給的傳信符,也覺得應只是幾名高手結伴來此地訪友,故沒將此事說給李長壽。
繼續琢磨自己徒弟所創的這門隱藏氣息的法門;
很快,齊源老道將自己氣息完全收斂了起來,興沖沖地施展了個化形術,化作了一只樹樁。
仔細感受了一陣……
「倒是,意外的安穩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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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仙識一掃,半聲臥…
『這一戰,對自己後續的揚名大計,至關重要。』
雲上,敖乙看著自己曾有些嚮往的度仙門山門,此時的心境,卻已非十歲時那般。
他來此地,就是為了找李長壽。
敖乙甚至不知道李長壽具體的名號,以及李長壽在度仙門中具體的地位;
但敖乙知道,自己今日必須在度仙門,找回當年親手落下的場子!
當年蕩妖大會上的『大爆活龍』,雖是敖乙自己表演的,但『戰績』算在了李長壽頭上;
敖乙自覺,想要名揚四海之後沒有污點,十歲那年那場比試,必須扭轉過來!
而自己也可借此,樹立起『知恥而後勇』的形象,自此一龍沖天!
他,要為龍族做表率;
要為龍族子弟,樹立起一個榜樣!
讓龍族慢慢的、一步步的放下自身抬起過高的自尊,才是挽救龍族的唯一路徑……
敖乙緩緩吸了口氣,心底思索著稍後該如何說話;
他這五位截教『師兄』已經到了度仙門大陣之外,也不走山門,直接放出各自氣息。
金鰲島煉氣士,來砸場子……
咳,來論道了!
……
金鰲島幾位煉氣士突然來拜訪,度仙門上上下下,頓時被門內的鐘聲所驚動。
最初時,鐘聲響起,但凡沒有閉關的峰主、長老,都趕去了破天峰;
但隨之,副掌門和幾位長老,都覺得這般太過隆重,那幾位煉氣士只是過來訪友……
金鰲島是洪荒有名的截教道場,度仙門相比之下,略顯籍籍無名了些,體量難以與之相比。
但度仙門終歸也是人教道承,太過大張旗鼓去迎接幾名無甚名氣的截教仙人,未免自落面皮。
若今日來的,是某位大名鼎鼎的截教仙神,比如那峨眉山洞天福地修行的截教外門大弟子趙公明,度仙門自要眾仙齊出,親自迎接;
但來了幾名天仙……
很快,各峰峰主長老被遣回大半,只留下了十餘名天仙境的長老;
這些長老與副掌門仲羽上人一同,帶幾位機靈點的真仙執事,招待這幾位前來的金鰲島煉氣士。
酒烏,在這些長老眼中,就是比較機靈一個『後輩』。
按長老的命令,酒烏忙前忙後,在金鰲島一行八人被請入破天峰主殿『度仙殿』時,帶幾名破天峰弟子奉上香茗。
龍宮若是來了賓客,端茶倒水的都是清一色靚麗海女;
度仙門卻是反其道而行之,端茶倒水都是些模樣周正、道基穩固的男弟子。
這大概,就是一方勢力和一家仙門的不同之處。
分賓客入座,雙方相視幾眼,還沒開始說話,就開始一陣扶鬚大笑……
酒烏見多識廣,知道這是固定流程;笑的時間越長,表明自己就越沒有敵意。
洪荒本身,並沒有這麼多可樂的事。
笑罷,度仙門副掌門仲羽上人先開口道一句:「眾道友蒞臨我度仙門,當真是讓我度仙門蓬蓽生輝……」
雙方寒暄幾句,截教煉氣士言說來意,說是來與度仙門論道;
度仙門各位在場的長老盡皆露出微笑,立刻有人暗中去請,門內修為最高的幾位長老,前來撐撐場子。
論道講道,在洪荒中也是較為盛行之事,其實也就是各自對道的理解拿出來,比一比,碰一碰,互相交流切磋一番……
然而,這邊論道還沒開始,截教一行人,就提出了一個,在酒烏看來有些荒唐的要求……
有位中年面貌的天仙緩聲道:
「前次蕩妖大會,我家敖乙師弟剛剛十歲,被龍宮龍王派出與貴門高徒比試了一番,結果敗於貴門高徒之手。
這次,我家師弟渡劫成仙,就想再來與貴門那位高徒切磋一二,不知是否方便。」
聽聞此言,幾位度仙門長老對視一眼,一長老笑道:「年輕小輩切磋而已,這當不得多大的事。
只是,敖乙太子乃龍王子嗣,自身修為進境非我人族年輕弟子可比。
如今敖乙太子已經成仙,就不必,非要與我門中一位年輕弟子切磋了吧。」
聞言,敖乙立刻站了出來,對度仙門各位長老拱手行禮,言道:
「實不相瞞,我自那次之後,心底便有了一塊疙瘩;
恐此事化作今後阻礙修行之魔障,這才厚顏前來,想與度仙門那位高徒再切磋一次。
切磋時,我會請幾位師兄,封住我的修為境界。」
「這……」
幾位度仙門長老頓時面露難色。
「本就不是什麼大事。」副掌門仲羽上人笑道,「來人,去將玄雅喊來吧。」
當下就有一真仙執事領命,轉身快步出了度仙殿,朝破天峰另一側而去。
敖乙略微回憶了下,又道:「那日與我切磋的,應該並非是這位名為玄雅的弟子。
我隱隱聽人,喊他做……長壽。」
「長壽?」
「這是哪峰上的弟子?」
一時間,度仙門幾位常年閉關的天仙長老掐指推算,面露疑惑;
另幾位長老倒是知道此事,一個個笑而不語。
酒烏見狀,心中念頭急轉。
『敢情,這龍宮太子投奔了截教,今天是找長壽師侄報仇來了!
長壽如今應當只是返虛境八階的真實修為,比這個敖乙弱了不少,龍族神通又頗為厲害。
小瓊峰背後本就沒人,我若不替小長壽解釋一兩句,怕小長壽會被這小龍坑一把!』
念及於此,酒烏立刻站了出來,做道揖,朗聲道:
「長壽乃小瓊峰弟子,齊源師弟大弟子,上次東海蕩妖大會,是我舉薦他一同前往。
但我聽九師妹說起過,那次切磋,應該是敖乙太子贏了才對。
長壽師侄錯失一招,出了當時定下的邊界!」
在座一群度仙門長老,以及那幾位金鰲島煉氣士,又齊齊看向了敖乙……
敖乙沉吟幾聲,少年面容滿是灰暗,嘆道:
「不,是我輸了。
無論是從哪個角度來講,都是我輸了。
我被這位長壽道友的符法所傷,修養月餘,而長壽道友並未受傷,當時應當只是故意讓了我半招,免得龍宮顏面無法招架。
今日我來此,就是想找長壽道友了卻這段因果,當面道一聲謝……」
這番話說的,卻是頗為走心。
一位度仙門長老笑道:「酒烏啊,去把長壽喊來吧。」
「這……是。」酒烏低頭應了聲,也是連忙轉身,駕雲趕往小瓊峰的方向。
在雲上,酒烏已經想了諸多應對之法。
門內各位長老,肯定不想看本門弟子輸一場;
那敖乙自封修為,若是自封到長壽師侄偽裝出來的返虛境四階,稍後切磋起來,長壽師侄修為暴露在雙方天仙眼中,豈不是會讓度仙門名聲掃地……
必須勸長壽師侄放棄偽裝,且在稍後鬥法中,要全力去拼這一場!
酒烏打定主意,在懷中掏出幾樣仙寶,稍後直接塞給李長壽讓他路上祭練。
然而,讓酒烏沒想到的是……
他撲了個空。
酒烏仙識掃過,湖邊草屋只有小靈娥在屋內打坐修行,丹房周圍的林中靈氣流轉,看似風平浪靜,但其中的凶險……
他知道。
酒烏不敢入陣,飄到丹房上空,運轉仙力,奮力大喊:
「長壽!」
「長壽——」
丹房中,『李長壽』躺在搖椅上『小憩』;
然而,真正的本體,躲在地下密室中,在角落中閉目凝神。
他的心神、注意力,又遠在兩萬里之外的紙道人身上……
只要有人闖入外圍大陣,他手中的玉牌便會發出震動,從而讓李長壽醒轉過來……
這,也是紙道人此時的重大缺陷之一,離開仙識範圍之後,心神需要完全寄托在它身上。
酒烏喊了兩聲喊不到人,急得他滿頭大汗,在空中團團亂轉。
靈娥從草屋中探了個頭,想起此前師兄的囑咐,連忙招呼一聲:
「酒烏師伯!
我師兄閉死關了!」
聞言,酒烏在雲上一陣跺腳。
「哎喲喂!
這個時候閉什麼死關!
這可怎麼辦!」
靈娥不明所以,剛要繼續喊話,酒烏卻駕雲匆匆而去。
閉死關,就是煉氣士為了突破瓶頸,選擇心無旁騖閉關,不突破、不出關。
遇到李長壽閉死關,這雖是不巧,卻也能回去解釋。
但酒烏身為度仙門執事,不由多想了些許……
『直接說長壽閉死關,未免會讓人覺得他避而不戰,而且一個返虛境弟子,沒事閉死關作甚?
必然會讓長壽惡了幾位門內好面皮的長老;
這可如何是好,偏偏咱又有那誓言約束,不能說關於長壽的任何秘密……
誒?
陣法!』
小瓊峰丹房外的連環陣,是長壽設計,自己小師妹出手佈置,這勉強算是長壽的陣法本領的體現。
酒烏眼前一亮,心底已是有了主意。
駕雲回到度仙殿,見酒烏獨身回返,門呢幾位長老面色頓時有些不好看。
原本相談甚歡的大殿,也迅速安靜了下來。
「酒烏,這是怎麼回事?」
鶴發瘦顏的仲羽上人淡然道,「那弟子為何沒有過來?」
「回稟副掌門。」酒烏低頭道,「今日不巧,長壽師侄已閉死關突破境界,我不敢打擾,怕讓他參悟的緊要關頭,走了岔路。」
仲羽上人聞言扶鬚輕笑,看著截教幾位天仙,嘆道:「幾位還請見諒,我度仙門弟子長壽,近來努力修行,閉了死關。
不如就請這位敖乙太子,任意選一名我門內弟子切磋,如何?」
一旁,剛來不久的有琴玄雅,身著紅裙、背著大劍,向前邁出半步。
她剛要站出來直接迎戰敖乙,卻被自家師父暗中拉了下;
隨有琴玄雅一同過來的姜京珊,皺眉看了眼敖乙腰間懸掛的那把長劍……
姜京珊感受到了靈寶的波動。
敖乙又站了出來,沉吟幾聲,面色有些猶豫。
來度仙門找當年那個傢伙切磋一場,是他此行想了許久才定下的計劃。
而且,話已經說出去了;
他也對幾位師兄說了,心底因此事而存了陰影魔障。
隨便換一人,絕然不可……
自己的計劃,也不能就此被擾亂!
「他閉死關,大概要多久?」
敖乙低聲問,隨後便道:「待幾位師兄論道講道結束後,我就在山門之外,等他突破便是。」
在場這群老道、中年道者,頓時為敖乙的堅持而動容。
酒烏暗中觀察,眼見一位長老就要開口,開口必然是讓自己去想辦法喊醒長壽……
「咳!」
這矮道人搶先出聲,向前邁出兩步,躬身道:
「稟副門主,各位長老,各位前輩!
長壽師侄雖閉關,但他一身本領,其實不在符法,而是在……陣法上!」
心底思忖著,如何避開自己當日的立下的誓言,酒烏緩聲介紹了,由李長壽設計、酒玖施工,打造的小瓊峰陣法群,提出了又一個切磋的方案……
『唉,長壽,師伯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
片刻後,小瓊峰上飛來一片雲。
度仙門兩位天仙境長老,陪同金鰲島元澤老道,與那兩位少女,一同在雲上遠觀。
菡芷注視著敖乙的背影,關切地問了句:「小師叔擅破陣嗎?」
「無妨。」元澤老道大手一揮,「此地陣法看著並不算玄妙,豈能困住敖乙師弟?」
菡芷禁不住一手扶額,與旁邊那名少女目光中,也頓時滿是憂慮。
下方,酒烏引著敖乙,緩緩落入小瓊峰丹房大陣之外;
酒烏對敖乙做了個請的手勢,與敖乙一同邁步入陣內……
也就在這一瞬。
正在臨海鎮閒逛的紙道人,立刻轉身去了就近的『客棧』,租了一個帶各類陣法的房間,又自己佈置了幾重陣法,讓紙道人在此地端坐,如修行一般。
紙道人握著幾只瓷瓶閉目,李長壽的心神,瞬間被拉回了本體之中。
誰在闖陣?
仙識輕輕一掃,李長壽額頭掛滿黑線。
這……
什麼情況?
而他心神回來前耽誤了一陣,此時的敖乙已是雙眼發昏,與酒烏一起,看到了那只木牌……
【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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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我攤牌了!
李長壽現在就很費解。
為什麼!
會突然有三名天仙境的老道,在小瓊峰頭頂?
其中兩位是門內長老,一位不認識,但此前在臨海鎮入口見過,氣息有些相熟……
又為什麼!
敖乙和酒烏會在外圍迷陣之中打轉兒?
前面一個龍角少年,後面飄著一個矮道人,前者著急的走,後者陰惻惻的笑……
還一同按照木牌的指點,朝著自己弄的會客小間而去……
話說這倆到底是怎麼湊一起的?
一定是特別的緣分,才讓你們一路走來,變成了倆坑神……
這到底是什麼鬼?
又是酒烏師伯安排的?
沒道理,自己這幾年跟酒烏師伯交情越來越深,大道誓言效果也是在的……
嗯?
主峰方向還有許多天仙境仙人的氣息,都聚集在了平日裡不開啟的主殿之中……
李長壽很快反應了過來。
自己在臨海鎮偶遇了截教一行,聽到了他們的幾句談話,似乎是找仙門講道論道,切磋道行;
萬萬沒想到,截教一行就是找度仙門論道!
敖乙跟度仙門,也算是有少許恩怨;
畢竟敖乙是東海龍宮二太子,而東海龍宮最近幾十年,跟東神州眾仙門關係略顯緊張……
難道這次,小龍想挑起人、截兩教矛盾?
不應該,敖乙看著沒這麼蠢,真這麼幹,龍族轉眼就被截教教主一劍挑翻……
雖然這小龍確實有點……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佳人媚喝多了,傷到龍腦了?
李長壽心底一陣思量,最初完全被這個局勢搞懵了,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此時,他能隱隱感覺到,整個度仙門的目光,都放在了小瓊峰上。
那一道道仙識、靈識,都在盯著丹房周圍……
度仙門弟子中,自己表現出的修為,就是在中上優秀才對,應該不會是這方面出現了問題。
事有後果,必有前因。
自己渡劫前與敖乙遭遇了一次,這也是偶然性事件;
他確定敖乙沒認出自己,當時全程出場的,都是同一張面孔的冷面老道,氣息、體味也都是模擬過的。
那,八成就是東海蕩妖大會上的切磋之事了……
這條小龍,上次沒能故意輸在他手裡,心裡不痛快,念頭不通達,隔了這麼多年,不遠萬里,非要來白給一次?
李長壽在地下密室中幽幽的一嘆……
「這一龍、一女,哥是永遠搞不明白他們的腦迴路了。」
現在該怎麼處置……
李長壽觀察了眼丹房中的紙人化身,看到紙人化身上帶著的三只測感石只是輕輕閃爍,——明顯是自己的仙識引起。
略作猶豫,化作了一縷青煙,摸回丹房;
丹房內,李長壽消失了瞬間,又立刻出現。
他一步跨去丹爐後的蒲團,入座閉目凝思,先按照自己此前叮囑小師妹的那樣,裝作專心悟道……
李長壽思忖,自己如果閉死關突破瓶頸,理應有所突破,於是暗中調整了下龜息平氣訣。
表層偽裝:返虛境五階;
內層偽裝:返虛境九階;
深層偽裝:元仙境;
做完這些,李長壽又開始瘋狂自查自省,總算確定小瓊峰之上沒有任何,可能暴露自己底牌庫的細節……
靈娥此時也乖巧地躲在她的草屋中,假裝在修行。
這次,師妹倒是表現的不錯。
後面表揚一下。
李長壽自知,自己現在只能假裝閉死關悟道,等門內高手喊醒,或是被陣法中的動靜驚動……
後面的事,只能以退為進,找機會轉移對方注意力!
大陣中。
循著木牌指引,一步步到了那『露天茶室』,敖乙和酒烏也禁不住互相對視一眼。
此時敖乙還是十二三歲少年身形,算上犄角,高有六尺,比酒烏高了一個頭。
他讀完木牌上所寫,扭頭看向周遭,目光中滿是不解。
酒烏笑道:「敖乙太子,很明顯這裡又是岔路。」
敖乙皺眉道:「這些基礎陣勢我盡皆尋到了生路,為何走不出此地?」
「此乃連環陣,為長壽師侄所創。」酒烏道,「上一處的生路之後便是下一處陣勢,想破解此陣,必須有高明的陣道造詣。
敖乙太子,別勉強。」
「哼!」
敖乙輕哼一聲,淡然道:「我倒不信了,今日還能被此地困住不成!」
言罷,他在懷中取出一只冰藍色的寶珠,這寶珠輕輕閃爍光亮,大陣之內的靈力流動瞬間被阻斷。
敖乙淡然一笑,轉身走向來路,很快就發現了新的路徑。
酒烏在後面連忙跟上,只是這位矮道人嘴角的笑容,也是越發濃郁……
當年,他跟酒施兩口子聯手,都被這大陣搞的暈頭轉向;今日這陣法,明顯比當初他們闖陣還要完善,還要完美……
本質上,這連環陣就是一些基礎陣法湊在一起,但在長壽師侄精心設計之下,實可謂『妙筆生花』。
半個時辰後……
敖乙看著面前的木牌,嘴角一陣抽搐。
【迷路了?】
又走回來了!
「可惡!」
敖乙清秀的面容,因咬牙太用力而一陣抽搐,隨後甩頭走向其他路徑。
丹房中;
李長壽左眼睜開一條縫隙。
這小龍手中似乎有破陣的法寶,但一直在外圍轉圈,陣法之道明顯只知皮毛。
想了想,李長壽暗中,將丹房附近百丈內的陣法撤掉幾重,讓那些天仙只要仔細一看丹房位置,就能看到他在此地閉關打坐的情形。
如此,才更合理一些。
……
又半個時辰後。
小瓊峰空中,三位天仙面色各異,度仙門的長老自然是面露微笑,卻又不能笑的太過分;
元澤老道也面帶微笑,只是眉頭時而皺一兩下。
他們都能大概看清陣中情形,看到敖乙如無頭蒼蠅一般亂轉,元澤老道心底也有些著急。
陣內。
敖乙的雙眼滿是血絲,心境已是頗為不穩,提著一把寶劍、握著一只寶珠,在大陣之內快步疾行。
酒烏從後面不緊不慢地飄著,提防這位敖乙拿靈寶長劍以力破陣……
稍後,酒烏會直接請師父出手,把兩人撈出去,讓這個龍宮太子認輸就是了。
長壽師侄都不必出關,一切已經被他搞定!
漸漸的,敖乙呼吸開始急促……
但敖乙此時還算清醒,心底雖然著急,卻並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
闖陣是他答應的,若是闖過去就算贏了!
此地陣法,也確實都是些返虛境煉氣士,就可佈置的基礎陣法,但偏偏,自己就是走不出……
甚至,連破陣的陣基陣眼都尋不到!
蛋教的時候,學了那麼多陣法原理……龍族在陣法之道方面,都、都這麼不堪了嗎?
不,我龍族還能再站起來!
酒烏小聲道:「敖乙太子,要不算……」
「我在破陣!」
敖乙扭頭低吼了一聲。
「哎,您請便,請便。」
酒烏頓時笑瞇了眼,背著手緊跟在後面,也怕自己跟丟了敖乙。
陣外,雲上。
兩位少女商量了幾聲,菡芷輕聲道:「師父,您也傳了我不少陣法的本領。
不如,我跟柔柔師姐也下去試試吧。
這與敖乙師叔的切磋無關,弟子純粹只是見獵心喜。」
元澤老道看向一旁兩位度仙門長老,兩位長老自然是點頭答應。
他們也想看看,這小瓊峰的丹房外的連環基礎陣,到底有多玄妙……
意外發現了個陣法之道的人才!
稍後叮囑百凡殿,要在這方面重點培養長壽才是。
「去吧,去吧。」元澤老道擺擺手,菡芷與那少女手拉手飄了下去,入了陣中。
片刻後……
兩名元仙境的少女看著那只木牌,額頭齊齊掛滿了黑線。
【迷路了?】
菡芷低聲道:「這佈陣之人,當真太囂張了些!」
「後面還有木牌。」
「且看他有什麼花招,過去看看!」
今天的『露天茶室』的客人,比之前十年加起來都多……
……
丹房內,用仙識注視著這一切的李長壽,心底默默一嘆,繼續裝作閉關突破。
還好,連環陣此前的關鍵秘密,他已經通過酒烏獻給了門內,還得了門內賞賜的丹爐。
這是最後一點隱患,也被自己提前摁死了。
只是今日之後,自己丹房周圍的陣法,估計會成為門內一大景點……
真・小瓊峰保留項目——迷陣困陣大冒險!
而且有這次之事,再加上此前種種,他這個『優秀弟子』,已經引起太多關注了。
這當真讓李長壽有些頭疼……
優秀弟子的人設太單薄,已經撐不住了!
這次,就趁機顯露出【劣質仙苗】層次的實力吧,不然種種情形太過反常,反而更難解釋。
李長壽心底飛速思索著。
偽裝,在於各方面均衡,要有個『度』在,讓人覺得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底細,這其實是偽裝的較高境界。
當年應付酒烏的思路,就是暴露一點給酒烏,讓酒烏以為知道了自己的全部……
這次應付門內眾高手,也只能繼續用這個思路,或許還能因此得不少好處……
現在,只能表露『準』仙苗層次的修為,將這些注意力,一部分吸引到自己的修為上,從而掩蓋其他異常。
大抵要讓他們覺得【原來他資質是不錯的,怪不得能搞出這麼多事】這種程度……
然後,李長壽只需要安穩幾年,再故意卡瓶頸,修為進境回歸【優秀】弟子,門內也就不會多注意他這個小瓊峰弟子。
修為底牌露出一點,以後可以補回來;
其他底牌若是暴露了,那就相當麻煩了……
以後,要加倍小心。
自己辛苦藏起來的底牌,是為了應對各種危險,為了更好的活下去;
在這種情況下暴露了一部分,哪怕這部分再微小,那也是虧。
話說回來,當初在海底……就該給這個敖乙灌點失心散!
保證只有億點點的劑量!
又過了半個時辰……
晚霞鋪滿西面的天空,照亮了度仙門長老們,皺巴巴的臉上那如同菊花般燦爛的微笑;
有兩位金鰲島煉氣士,與三位度仙門長老到了此地。
度仙門長老心底,一個個將李長壽和酒玖誇上了天,也對想出這個辦法打發敖乙的酒烏,頗多讚賞。
果然夠機靈。
一位度仙門長老主動給台階,扶鬚笑道:
「這裡的陣法,是我度仙門弟子李長壽,用他鑽研多年得來的連環陣佈置之法,精心設計,由一位真仙境的酒玖師侄出手佈置而成。
雖然都是基礎陣法,實際上,相當於是真仙境才可佈置的。
敖乙太子與兩位仙子闖不過去,實屬正常。」
「罷!」
元澤老道嘆了口氣,言道:「老道去將他們三個帶出來,敖乙師弟這次卻是又敗了一場。」
言罷,元澤背著手飄向下方大陣。
憑天仙的手段,仙力鼓蕩就可將此地的陣基吹垮,但那樣做太過丟份。
元澤老道在外看了半天,已是自覺自己看出了破陣之法,此時信心滿滿,要去為金鰲島煉氣士挽尊……
兩個小輩、一個小師弟,這次確實出了醜,這個沒辦法。
然而……
元澤老道沒料到的是……
片刻後……
【迷路了?】
這天仙老道禁不住仰天長嘆,這陣法,果然暗藏玄機。
轉過身,老道皺眉繼續破陣,雲上幾位天仙面面相覷,此時卻是不知該說點什麼……
李長壽渡劫歸來後,確實暗調過外層陣法,但也只是變動了幾處陣基。
這位天仙想要強行破陣非常容易,但此時元澤老道還就上了點脾氣,非要在陣中破開這個,其實是個閉環的連環陣……
理論上,此陣唯一的破法,就是強行衝開,破壞其中一處基礎陣法。
但這老道能直接用蠻力嗎?
這,事關他金鰲島煉氣士的陣法造詣水準!
更是事關他元澤老道的面皮!
於是,不知道這是第幾個的……半個時辰後……
敖乙與酒烏,看著前方那來回踱步,走來走去的天仙老道,齊齊愣在原地。
「元澤師兄!」
敖乙大喊一聲,向前走了一步,周遭景色突然變化;
元澤老道聞聲抬袖掩面,但陣法變化,他的身影在敖乙眼中迅速消失不見。
「這……」敖乙瞪著雙眼,整個人都在輕顫。
酒烏連忙趕了上來,笑道:「太子,天不早了,要不?嗯?」
「我定能破此陣!
我定能破此陣!」
敖乙顫聲喊了句,提劍繼續向前奔走,渾身都在亂抖。
……
丹房中,星光滿地。
李長壽仙識關注在空中蠢蠢欲動,似乎想進陣體驗的那群天仙真仙……
要不,今晚收拾細軟,帶上師父師妹逃了吧。
果然,還是逃了吧。
這度仙門……快沒法待了!
這自然是玩笑話,自己辛苦經營小瓊峰這麼多年,這裡才是相對安全的地方。
正此時,突然有一縷仙識從空中落下,鎖定在了李長壽身上,輕輕擾動了一下李長壽的精神。
這個擾動十分輕微;
李長壽明白,這是門內高手在喚醒他,又怕影響到他的心境……
能這般在意一個弟子,倒也是有心了。
李長壽睜開茫然的雙眼,與修行中被吵醒的情形,簡直一模一樣……
忘情上人的嗓音,隨之在李長壽耳旁響起:「莫要修行了,將陣中之人放出來吧。
當初那敖乙又來找你切磋,他已是元仙境修為,稍後或許會壓制境界與你動手。
你不必強求一勝,卻也不可在自家仙門中輸的太快。」
李長壽連忙起身,對著空中做了個道揖,「弟子遵命。」
壓制境界跟自己動手?
他快步走到了丹房門前,做出向前張望的模樣,心底一橫,暗下決心,握緊雙拳!
攤牌吧!
玉牌輕轉,林間各處吹起一陣微風;
而李長壽駕雲在丹房前飛了起來,緩緩升到了半空,返虛境七階的修為顯露無疑!
似乎這個境界剛突破不久,還有些不穩……
空中、林中,各位長老,截教仙人,酒烏、敖乙、那兩名截教仙子、還有那位老天仙同時看了過來……
仙門各處,彷彿也有一道道視線,也都落在了李長壽身上。
這讓李長壽略感難受,但自己只能盡力撐過這波。
就聽,酒烏連忙傳聲提醒了句:「你修為沒藏!」
李長壽一怔,對酒烏做了個道揖,順勢道:
「小瓊峰弟子李長壽,拜見各位長老,各位師伯師叔,各位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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