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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3401069 發表於 2012-6-1 11:15 AM

時未寒 -【竊魂影】《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3401069 於 2012-6-2 04:09 PM 編輯

【小說書名】:竊魂影
【小說作者】:時未寒
【作者簡介】:時未寒,四川人,原名王帆 。 生於70年代,大陸新武俠代表作家之一。
2000年底開始寫作,至今已在各類雜誌上發表作品近兩百萬字,出版有長篇小說《 碎空刀》《偷天弓》《換日箭》等。
時未寒文風璀璨華麗,故事淒麗感人,結構綿密大氣,從精彩而富創意的武打、靈活生動的性格描繪、曲折多變的情節佈局中,可見其擁有不凡的功力。 其代表作“明將軍系列”以金戈鐵馬、英雄氣概和技擊的陽剛之氣,在大陸新武俠作品中獨樹一幟,被譽為“大陸新武俠扛鼎之作”。
【其他作品】:《偷天弓》《破浪錐》《竊魂影》《換日箭》《絕頂》《碎空刀》

【內容簡介】:白道第一殺手蟲大師懸貪官魯秋道之名於五味崖,明將軍將軍府大總管水知寒與黑道第一殺手鬼失驚保護魯秋道來到了遷州小城,欲引出蟲大師。 最終魯秋道死在蟲大師“竊魂影”之下,將軍府受到了第一次挫敗,江湖正義得到伸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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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3401069 發表於 2012-6-1 11:16 AM

第一章 殺手的震憾

舒尋玉不喜歡今晚的天氣。

因為今天晚上月光太好,月色太美,更重要的是月夜太亮。

他喜歡在一團漆黑如墨的夜色中悄悄的出手,一擊而退。

月黑風高,才是殺人之夜。

他當然不會氣餒,也不會改變計劃。 每一次任務前,他都會仔細研究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每一次他都決不會令人失望。

這是他第五次殺人了,也是他的最後一次暗殺。 他相信以後即使當他成為名震一方的大俠時也一定會回想起這段殺人的歲月,因為他始終認定自己是以一種常人夢想不到也無法做到的方式來衛道,雖然他日後不會再對人提起這段歲月,但他一定忘不了,甚至會在寂寞的時候有些懷念,有些自豪,有些蒼茫的顧盼,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滿足與成就感……

他靜靜藏身在這個名為遷州的小城縣府後花園的一棵大樹的枝椏中,細密的樹葉把他的身影掩蓋的一絲不露。

他一點也不著急,他知道他的目標總會出現,他的手心甚至沒有滲出一絲汗水,他的身體也沒有發出一點抖動,二天前他就已經藏身於此,不吃不喝,只為了今晚的一擊必殺。

“今晚星光燦然、月華如水,魯侍郎光臨舍下,真是令鄙處篷壁生輝啊!”長笑聲中,幾人步入後花園門口,當先一人正是縣知府劉魁,在後花園口卻站住一拱手,“哈哈,魯大人先請。”

“劉知府客氣了,在下現已辭官,以後便只有秋道先生再無魯侍郎了。”一種清朗的聲音淡淡響起,語意雖客套,語氣卻倨傲。

“誰不知魯大人是將軍寵信朝中的大名士大才子,一時不如意又算得什麼,以魯大人的文采風流,日後必將會東山再起,我劉魁還要多多仰仗魯大人的提攜。”

“哈哈,劉知府過譽了,秋道現在只是一介白丁文士,難得劉兄不恥論交,今日我們便只談風月莫論國事。”

“好,我已傳令讓人去取筆墨,小弟仰慕魯大人的文采已久,今日後花園裡正要請教名動翰林的秋道先生妙詩絕賦。請!”

舒尋玉精神一振,因為他已經看到了步入後花園中他的目標……魯秋道。

舒尋玉從來沒有見過魯秋道,卻早早聽說過此人。

魯秋道乃是當今朝中風雲人物明將軍手下的第一謀臣,從小便是天資聰穎,才計絕高,十四歲即高中舉人,十九歲去京城科考,以他的資質原來不難一日晉升成名,卻自作聰明送禮於當時的主考官,不料當時主考官大學士郭唐鏡乃一清廉之士,見其心術不正便故意不予錄用,魯秋道一怒之下便投奔明將軍。 以其才智不數月便深得將軍寵信,然後隨著明將軍北破匈奴立下軍功,一度官拜翰林院禮部侍郎。

一朝得勢,魯秋道上任後便藉助明將軍的勢力首先設計陷害仇人郭唐鏡,使郭唐鏡丟官後更是對其百般折磨後凌辱致死。 至此,魯秋道更是不可一世,甚至私下放言天下除了將軍沒有人可以讓他服庸,朝中百官稍有不滿言詞落入其耳中,更是含毗必報,手段惡毒無所不用其極,更可厭是魯秋道自以為風流倜儻,好色貪花,仗著將軍的威名,對看入眼而不從的民女便強搶以做私房。

這一次魯秋道膽大包天貪污巨額兵餉,平亂北疆的數万官兵因餉銀被扣,集兵欲反,這才東窗事發。 由於官兵造反牽連太大,連將軍也不能保他無事,魯秋道終被罷官,然後便遠遁江南,要不是將軍護著他,早被憤然的官兵分屍於侍郎府中。

朝中官官相護自是誰也奈何魯秋道不得,只要將軍一朝權重,過不多時恐怕又會讓其官復原位。 江湖上正派之士亦是不敢因此得罪明將軍,要知明將軍扳倒政敵魏公子後,更是權傾朝野,勢力日漸坐大。 誰人敢先出頭只怕就此​​會身遭滅門之禍。

然而江湖自有正義在,豈能令魯秋道就此逍遙! ! !

什麼是江湖?

江湖就是武林兒女替天行道的法場。

什麼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就是江湖的正義?

什麼才是正義?

正義就是江湖上的法律。

哪裡有正義?

江湖上最有名的正義就是五味崖!

那是什麼地方?

那是疾惡如仇專殺貪官被譽為白道第一殺手的蟲大師的殺人榜。 上面只有無惡不作的貪官的名字,只要懸名其上三個月內便絕不落空。

好! 好一個蟲大師! ! 好一個五味崖! ! ! 真是讓人拍手稱快,不知這一次在五味崖上懸名的是誰?

魯秋道!

看到了魯秋道的出現,舒​​尋玉的眼睛驟然一亮。 後花園中先後進來了六個人,他卻只看到了一個人。

即使進來的是六百、六千人,他也只看到這一個人。

魯秋道年齡看起來不過三十開外,面容清俊,神態瀟灑,那種渾不將天下任何人放在心上的氣質更是讓人看來不禁心折,可誰能知道此人雖有如此一付世外高人的容顏,卻實是一個大奸大惡之徒?

舒尋玉當然看得出魯秋道身邊的幾個人應該全是明將軍手下的高手,那個腰掛軟鞭的虯髯大漢想必是“鞭不留行”衛仲華,那個面色漆黑雙手卻白得發亮的想必是“白砂聖手”葛衝,那個手執劍柄神情倨傲的年輕人想必是將軍手下新一代劍手中最負盛名的“三絕劍客”雷驚天,還有遷州府的知府以暗器成名江湖人稱“飛葉手”的劉魁,另一個垂首而行看來並無武功的文士想必是劉魁的幕僚……

他並沒有把魯秋道本人放在心上,江湖上都知道,魯秋道雖然看似道風仙骨,卻是不懂半分武功的。 傳言如此,他也依然不敢稍有輕視,仔細觀察魯秋道,果然雖是神氣活現眼中有神的樣子,卻是腳步虛浮,內氣外洩,不通武道。

面對這許多武功縱然在他之下也相差不遠的對手,舒尋玉卻依然信心十足,他已完成過四次看似絕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每一次都給了他豐富的經驗和無比的信心。

做為一名殺手,重要的不是武功的高低,而是智慧與出手的時機。 他如今需要做到的就只是如何在別人出手阻攔他以前,殺死魯秋道。

自從得知道魯秋道將來遷州​​的情報,他二日前便悄悄潛入縣知府劉魁家中的後花園,以魯秋道的自命風流,劉魁的竭力討好,他早已料想到他們必來此耗費大量人力財力的縣府後花園中賞月。 他這兩日強忍飢渴,隱身於此,只在吐納呼吸間汲取來自天地間的精氣以保存必須的體力,便是要在這別人絕意料不到的機會下殺死這個將軍手下的第一謀士,朝中第一奸臣。

他故意選中在這棵後花園中枝葉最茂盛年代最久遠的古樹下藏身,通過兩天中的收斂龜息彷彿已化身為古樹中的一部份。 一來可以躲開對方高手靈敏的感覺,二來他也已算準了魯秋道必然會在此處擺下酒宴。 此處正是該後花園的關鏈之處,隱為整個花園中觀賞的重心。 以魯秋道的為人,做什麼事都會爭著搶盡鋒芒,自然不會放過此處。

魯秋道來此必不忘其自命風流的本性,而以劉魁的奉承巴結也必然會請一向以文采絕世的魯秋道於此月圓之夜賞月吟詩。 他已決定當敵人抬頭望月被美景迷醉心神的一剎從樹影中飛身出手博殺……

做一個好的殺手,不僅僅要有過人的武功,超人的智慧,還要懂得天時與地利,更要懂得利用。

而舒尋玉,無疑就是這樣的一位超級殺手。

果然不出他所料,敵人現在就在他的身下把酒言談。 他不用眼睛看,不用刻意去聽,甚至悄然運功收縮毛孔讓身體處在最小與外界能流的交換情況下,對方都是高手,任何一點小小的舉動都有可能引起警覺。

舒尋玉只在神智中保持一點絕對的清明,清楚地感覺著在自己身下敵人的動向。 他還在等那個最好的時機,他絕不容許自己最後的一次暗殺會有什麼疏漏。

對於他來說,殺人不僅僅是一種方式,更是一種追求完美的藝術。

在江湖上,殺人的動機有許多,但同樣的殺死一個人卻絕對可以有不同的方式。

而對於他這樣的殺手,殺人的方式卻就只有一種:一擊即中,全身而退。

就像是一本書,不同的內容卻絕對只有一種主導的文字。

他就是一本書。

他就是蟲大師手下琴棋書畫中的“書中尋玉”——舒尋玉。

魯秋道一攬頜下三縷長髯,望著劉魁淡淡道:“蟲大師懸我名於五味崖,不知劉知府對此有什麼看法?”

“這個……咳!”劉魁萬萬想不到魯秋道開口便直述此事,饒是心中雖有千萬諂媚之言,但天下任何稍有劣蹟的官吏乍聞蟲大師之名,誰能不心驚膽戰, “魯大人吉人天相,更有將軍為靠山,五味崖懸名之事,大可不放在心上。”雖是慰藉之語,但語調戰戰兢兢,那有半分慰藉之情。

魯秋道仰天長笑,“劉知府有所不知,蟲大師懸名之舉雖是讓白道武林士氣大振,卻實是一招敗筆。”

劉魁躬身長拜,“以前下官對魯大人只是聞其名而敬畏,此時便真是由衷佩服大人的笑談生死的氣度了。”

魯秋道淡然一笑,“呵呵,劉知府到真是乖巧,做這個縣令實在是委屈了你。”劉魁尋思其中語意,心中驚喜交集,越發覺得魯秋道的高深。

衛仲華對魯秋道一拱手,“蟲大師懸名五味崖,從不落空,卻不知大人何故認為是敗筆?”

“因為這一次蟲大師無異是向將軍宣戰,以將軍的實力豈是蟲大師的殺手組織所能憾動的,哈哈,各位試想如果懸名三個月而魯秋道毫髮無傷,譽為白道第一殺手的蟲大師的顏面往那擱。”

葛衝亦是對魯秋道抱拳施禮,“不錯,我們只要保得魯大人三個月的性命,只怕蟲大師一急之下便不惜要親身犯險,那時再布下天羅地網……”

雷驚天也是長笑一聲,接口到,“哈哈,若是蟲大師也傷在將軍手下,天下還有誰敢擋將軍的鋒芒。”

魯秋道輕輕一擺手,“蟲大師成名數載,從不虛發,豈是僥倖。只不過這一次他的對手太強大了,何異螳臂當車。”

舒尋玉心中冷笑,卻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一時卻想不起來。

他仔細回想一切細節,一種難言的感覺驀然浮上心頭。

劉魁不是隸屬將軍的人,心中對魯秋道各人的託大仍是有些不以為然,嘴上自然還是恭恭敬敬的,“話雖是如此,不過大人還是小心為好。”

魯秋道凝色道,“各位可知蟲大師最厲害的是什麼?”

葛衝小心翼翼地道,“蟲大師的武功誰也不知深淺,自從九年前一擊伏殺刑部李大人,再也沒有人見過蟲大師的出手,只知道他手下的琴棋書畫。而這四人各擅勝場,的確分不出那一個才是最厲害的,還請大人指教。”

“人人都以為'琴棋書畫'是蟲大師的四支殺手鐧,其實不然。蟲大師嚴令手下弟子不得大開殺戒,每殺五人便可出師不做殺手,而其名字則由新收的弟子補上。而殺手出師之後或隱姓埋名遠走他鄉,或更名換姓重做一方武林大豪……”魯秋道長嘆道,“我雖不與蟲大師同道,卻也不得不欣賞此人的做事出人意表,實在是很有風格。”

眾人第一次才知道原來蟲大師名震江湖的琴棋書畫竟然絕不止四人之多,一時齊齊驚噫了一聲,臉上神色均是陰晴不定。

最吃驚的當屬在樹上的舒尋玉,這本是本門極其秘密之事,如今卻聽魯秋道侃侃道來,心情怎不激盪難止,連忙平心靜氣,繼續凝神細聽。

魯秋道續道,“將軍志在一統武林,對蟲大師早有提防,但得到這些消息卻也是真不容易。”

眾人猜測著其中過程之驚險血腥,無不屏息。

“蟲大師一代天驕,最厲害的卻還不是這四人,而是他的武器。”

“哦。蟲大師的武器是什麼?”

“影子!”

“他的影子???”

“不錯,據說蟲大師最厲害的乃是名喚做'影子'的一種武器,卻是誰也沒有見過,更沒有人知道'影子'的出手……”魯秋道再嘆,“因為見過'影子'的人,想來都是死人了吧!”

舒尋玉心頭大震,因為這是蟲大師的最大秘密,連他都不知道“影子”到底是什麼,只是偶然聞過其名,這魯秋道卻是從何而知?

突然腦中靈光一閃,他已經知道是什麼地方不對頭了。

魯秋道雖然一向得將軍寵信,但畢竟是一介文士。 劉魁奉承他並不奇怪,而適才將軍手下的諸如衛仲華、葛衝、雷驚天心高氣傲狂放不羈之輩如何會對他態度如此恭敬?

莫非這是一個局? ? ?

舒尋玉心念電轉。 手中已緊緊握住自己的兵器“流蘇鉤”。

是不是應該就此退去,以待下次機會呢? 他深信自己的行藏絕不至於洩露,一時是戰是退委實難決!

魯秋道沉思半晌,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問道,“你們可知我為什麼要說這些?”

劉魁此時對魯秋道已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大人請解下官愚鈍!”

“琴、棋、書、畫。秦聆韻、齊生劫、舒尋玉、墨留白這四人無一不是殺手中的一代奇材,我一進此門見此後花園的佈局便可料想到其中必然會有他們當中的一個……與人對敵正如揮軍疆場——攻心為上,我之所以說了這些話,便是要讓其在心驚之下自然露出破綻……”

魯秋道突然仰面望向古樹中舒尋玉藏身的方向,眼中神光暴長,“蟲大師這一次定會有斷臂切膚之痛了……”

話音未落,在劉魁的驚呼聲中,一道燦勝月華的鉤光從樹影中直向魯秋道襲來。

舒尋玉終於出手了。

魯秋道蓄勢已久,右掌在一片鉤光中準備無誤地拍在舒尋玉“流蘇鉤”離柄七寸之上,正是鉤勢中最弱的地方。 此時的魯秋道眼中神光凜冽,氣勢澎湃,彷若天神,那有半分適才腳步虛浮不通武功的樣子。

舒尋玉但覺對方的掌勢全然封鎖了自己的變化,一絲澈骨的寒意隨著碰觸到對方掌心的鉤身傳來,全身撥起三丈,騰空一個跟斗勉強落在樹梢,運功與那絲遁入經脈中質地怪異的寒流相抗。

“嗆”,此時衛仲華、葛沖和雷驚天方才各自抽出兵刃,劉魁驚魂未定,訝然失措。

舒尋玉身體隨著樹枝的起伏在空中飄蕩著,緩緩調節著紊亂的內息。 眼望樹下神情瀟灑恍若不可一世平生僅見的大敵,這才真正明白了這個一招之下便讓自己負傷的到底是何人!

心中震憾下,一口淤血湧上喉頭,和著一字一句噴湧而出:“水——知——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3401069 發表於 2012-6-1 11:17 AM

第二章 千萬人吾亦往

歷鬼判官龍。

南風北雪舞。

方過一水寒。

得拜將軍府。

這段話說得正是當今邪道的六大宗師級的人物。 而其中被稱為將軍府第一道屏障的一水寒便是面前這位冒充魯秋道的水知寒——將軍府的大總管。

劉魁此時方才知道面前這位笑談間氣勢天成的魯秋道原來竟然是將軍府中地位僅次於將軍的大總管水知寒,心頭大震,若不是大敵當前,只怕差點就要跪下了,顫聲驚呼,“水總管!”

水知寒緊緊盯住樹梢上的舒尋玉,“自從蟲大師懸名魯秋道於五味崖之上,將軍便放出消息魯秋道將來此地,我之所以化身魯大人,本意是想釣上一條蟲,不料卻釣到一塊玉。舒少俠可有意隨將軍創業天下嗎?”

舒尋玉心中輕嘆,何曾想過這一次滿以為十拿九穩的刺殺竟然會惹出這麼一個大魔頭。 要知水知寒身為將軍府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總管,更是黑道六大高手中宗師級的人物,如今居然甘冒魯秋道之名引出蟲大師手下殺手的雷霆一擊,目標自然是直指蟲大師。 且僅憑一招出手便認得出自己,實已是有備而來,此回只怕是兇多吉少了。

剛才舒尋玉雖對化名魯秋道的此人有懷疑,卻也絕想不到乃是水知寒親臨,加上蒼促間出手,只在一招下已被水知寒名震天下的寒浸掌所傷,內息中一股如冰如針的寒勁至今仍未化去。 加上將軍府幾位高手環伺左右,更有水知寒虎視,只恐想逃命也未必能夠,心下暗驚,口中卻淡淡地道,“水總管已穩操勝卷,卻還想招降舒某這敗軍之將,未必是惜才,只怕是另有用意吧!”

“將軍一向求賢若渴,何況真正的敵人是蟲大師,舒少俠若肯歸順,面前便是康莊大道。一意孤行只怕就是玉石俱焚的結局,尚請三思。”

舒尋玉知道水知寒進花園前已然生疑,此時外面必然已布下重重伏兵。

衛仲華、葛衝、雷驚天也前後左右將舒尋玉藏身的大樹團團圍住,劉魁心中稍安,向著水知寒諂笑道,“呵呵。水總管已智珠在握,舒少俠若然不從,不會俱焚,只能是'玉'碎了。”

“劉知府住口。”水知寒聲音不怒而威,“舒少俠雖受了我寒浸掌的內傷,但蟲大師的琴棋書畫豈是尋常之輩,'書中尋玉'若是不計生死全力博殺劉知府,連我也未必保得住你……”

劉魁心中一寒,囁嚅不語。

舒尋玉心頭一凜,水知寒言語或褒或貶,神情忽明忽暗,莫測高深的態度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有此人為敵實在可怖!

心中忽然清明,水知寒即然全力保護魯秋道,那其本人也必然離此不遠,眼睛視向那個隨水知寒進來卻一直不發一言的文士,“這位想來就是魯大人了,不妨讓我看看是什麼樣的三頭六臂。”將手中鉤身握緊,長笑一聲,“劉知府但請放心,我就算捨命要殺也只是魯大人而不是你。”

“不錯,我便是魯秋道。”那中年文士抬頭一絲不讓地望著舒尋玉,“舒少俠若有把握不妨出手來殺我。”

要知魯秋道一介文士,雖有水知寒護著他,卻在刀劍叢中如此從容,連一向看不起他的衛仲華等人也不禁暗自佩服。

舒尋玉暗嘆一聲,自己如今居高臨下,易守難攻,攜著帶傷反噬之勢才令水知寒不敢輕易再出殺招,是以水知寒才用言語擠兌自己冒然出手,若真要捨命博殺魯秋道,卻是沒有一點把握。 心中已有了計較,“自古殺手均無情,水總管怎麼能認為可以收買我?”

水知寒原本對收服舒尋玉並不報希望,只是想生擒之,這才以言語挫其銳氣,如今聽得對方似乎略有轉機,心中暗喜,“蟲大師座下的殺手自是不同,絕非尋常冷血嗜殺之輩,不知舒少俠這是第幾次殺人了?”

“唉,本來今日一戰功成後,我便已可出師了。”

“人生在世,白駒這隙。我適才見少俠年紀雖輕,卻已是武功大成,假以時日,必將是一方不世之霸才,這才有了愛材之心,少俠意下如何?”

“敗軍之將,安敢言勇。舒某一介武士,實想不出有什麼可以讓水總管看重的地方,何況以前所伏殺之人,亦有將軍的交好,你……能容我嗎?”

“將軍何等氣度,目前眼中只有蟲大師等廖廖幾名大敵,舒少俠過慮了,只要請告知蟲大師的去向,待得蟲大師授首,是走是留我等絕不阻攔……”

衛仲華等人這才知道將軍已有了對付白道上聲名如日中天蟲大師的想法,一時都是心中大震。 要知蟲大師形藏詭秘,武功更是絕高,即使與水知寒一對一隻恐也未必處下風,將軍此舉無異是一統江湖的宣言。

舒尋玉眼望東天,長吸一口氣,“水總管且給我一柱香的考慮時間。”

水知寒見其意動,料想一炷香即使舒尋玉治好內傷也絕對是插翅難飛,當下一口應承,“好,各位均退開五步,待舒少俠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

眾人領命,均向後退開。

變故就在頃刻而起!

舒尋玉騰身而起,在眾人將退未退之際凌空飛下,直取他這一次的真正目標——魯秋道。

蟲大師並不僅僅是一個殺手,在他的信念中,暗殺只是用一種非常方式來行俠江湖。 不求財不求利,唯求一展抱負。

所以蟲大師總是教誨座下弟子不以殺手自居,而是出世江湖的俠客,最重要的不是名利而是道義。

而水知寒以為舒尋玉也像一般殺手貪生輕義便是一個絕大的錯誤。

舒尋玉先以​​言語穩住水知寒,假意有投降之舉,然後趁對方輕忽之下一舉忘情博殺魯秋道,已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最後一擊,在他此刻的心中,已然渾忘了生命的安危,唯有一肩道義……

做一名殺手,重要的是目的而不是手段。

離魯秋道最近的是衛仲華。

驚變忽起,衛仲華長鞭已揚起直刺舒尋玉,人亦下意識地一步擋在魯秋道的身前,他知道自己武功未必及得舒尋玉,但只要阻他一下,水知寒便絕不會放過舒尋玉。

衛仲華的鞭乃是他的獨門兵器,鞭身全是倒勾,鞭頭上有三寸長短的血刃,可軟可硬,運功時二丈長的軟鞭可纏可繞可收可放甚至可以點穴,實是很霸道的外門兵器。 此時鞭頭血刃直刺舒尋玉的小腹,更是伏下無數後招,鞭身的倒勾亦可鎖拿對方兵刃……

卻不料舒尋玉不閃不避,他方才長吸一口氣,就已下定決心一死殉道,此時知道若是被衛仲華纏住,馬上就會面對水知寒的寒浸掌,拼得任由三寸的刃鋒搠入小腹。

就在衛仲華一驚的遲疑下,舒尋玉已用身體鎖住刺入小腹的軟鞭,“流蘇鉤”業已劃過他的咽喉……

“怦”得一聲,衛仲華的屍身被舒尋玉一撞之下摔在魯秋道的身上,一人一屍滾做一團,流蘇鉤再泛起光華,帶著一往無回的氣勢直破向魯秋道……

魯秋道眼睜睜見鉤光閃來,卻根本無力躲開,只得閉目待死。 忽然一股大力從側面傳來,身體不由被橫向扯開二尺,那一道劃向咽喉的鉤光只在他肩頭上割開長愈半尺深達二寸的傷口,一時痛澈心腑,只覺下身一片潮濕,竟然已是失禁。

事變頃俄,水知寒反應極快,不及阻敵,先用一掌巧力拍開魯秋道,再全力一掌追向舒尋玉的後心。 要知一向只有水知寒算計別人,這一刻竟然被舒尋玉三言兩語打動,幾乎讓其一擊功成,心中不由狂怒大恨。 這一掌用了十二成的真力,狂勢驚人,待觸得舒尋玉的後心,方才醒悟生擒為上,連忙收力……

舒尋玉功敗垂成,一股沁涼的掌氣向後心襲來,知道是水知寒出手,不閃不避,反而藉此掌力一沖而前,欺入迎面迎來的葛衝懷裡……

葛衝功運掌心,雙掌直取舒尋玉的胸膛。 卻那料到對方這種不顧死活的打法,一聲慘呼,左掌已被蕩起的鉤光圈走,右掌也重重印在對方胸上。

戰況瞬息即止,卻是慘烈非常。

舒尋玉連受數下要害上的重擊,心脈更是被水知寒震斷,加上前胸的掌傷與小腹上血肉模糊的傷口,已是強駑之末,背靠大樹不住喘息;而水知寒帶來的三大高手一死一傷,魯秋道也是血染半身……

舒尋玉凜然望向水知寒,嘴角鮮血隨著說話間狂湧而出,“水總管一意生擒我,收力不發,卻害得'白砂聖手'葛衝變成了'白砂獨手',哈哈,不知水總管做何感想?”

水知寒面色陰沉,心中盛怒下白淨的面容猙獰若鬼,“舒少俠命玄一線,果真好笑之極!”踏前一步,只欲擒下舒尋玉好好折磨一番。

舒尋玉流蘇鉤橫在頸上,傲色滿面,淡淡笑道,“水總管敬請收步,不然我只好連幾句遺言也不給你留下了。”

水知寒應聲止步,他縱橫數年,從未這般縛手縛腳,雖恨透了舒尋玉,見其視死如歸,卻也不禁佩服,深吸一口氣,讓心情平靜下來,“舒少俠如此豪勇,水某最是心折,少俠的傷或許還有救,螻蟻尚且貪生……”

舒尋玉截下水知寒,“我知道將軍府上還有歷鬼歷輕笙的子弟,最懂魔功,可以讓人在痴迷中說出心中之事,水總管不要再打這個念頭了,除非歷老鬼還有讓死人說話的本事。”

水知寒仰天長嘆,“蟲大師有弟子如此,更是讓我非除之而後快,不然將軍與我何能有一日之安眠。”

“你不懂,將軍也不懂。尋玉投在蟲大師門下數年,只學到了一句話。”

“哦!願聞少俠將死之言。”

舒尋玉放聲鏗鏘道,“蟲大師雖不以俠道自居,卻時時不忘教誨弟子為俠之道。尋玉不才,技不如人命當該絕,卻仍只知道'有所不為,有所必為'。”

水知寒默然半晌,“魔與道之爭,皆是沉陷本身的執迷堪破不透,何者為俠何者為魔,天下那有定論!”見舒尋玉渾身浴血,仍是不卑不亢,心下也不禁惻然,“少俠為逞一時快意,大好前途就此斷送沙場,豈不令人扼腕嘆息!”

舒尋玉朗聲大笑,嘴中更是殷紅一片,“雖千萬人吾亦往矣!”言罷手上鉤身發力,已然割破自己喉嚨……

蟲大師手下的一代殺手天驕“書中尋玉”舒尋玉,就此隕命! ! !

靜。

良久。

夜更深。

月掛中天。

水知寒悵然不語。

一時眾人全被剛才的剎那間的驚心動魂所懾,更被舒尋玉視死如歸以身殉道的氣勢所憾,一時若大的後花園中竟是鴉然無聲。

水知寒最先回過神來,轉身望向衛仲華的屍身,翻身跪倒,“衛老師一向為我敬重之人,傳令厚葬,並憮卹家人。待得取了蟲大師首級,水某當再來祭奠衛老師在天之靈。”

誰人想得到堂堂將軍府總管會對手下跪拜? 卟通幾聲,其餘幾人全都慌忙拜倒在地。

“馬上去請最好的大夫,給葛老師好好治傷,以後還有多多藉助的地方,葛老師也請受我一拜!”

葛衝強忍痛傷連稱不敢,心中卻實是感激涕零。

水知寒再指舒尋玉的屍身,“此人雖是冥頑,卻也是一條漢子,不得對其屍體有辱,好好葬了吧!”劉魁連忙領命。

水知寒一代梟雄,自有非常手段,幾句話便讓手下自此服庸左右,忠心不二。

水知寒沉思良久,“舒尋玉雖然寧死不屈,卻也讓我有了一條找到蟲大師的線索。”

魯秋道這才驚魂稍定,“水總管謀略果然驚世羨艷,卻不知計將安出?”

“舒尋玉的流蘇鉤乃是其獨門兵器,雷驚天你命人拿著此鉤交給'裂空幫',其幫主夏天雷一向與蟲大師交好,必然將其歸於原主,我們就可找到蟲大師了。”

裂空幫乃是江湖上白道第一大幫,幫主夏天雷更是隱為白道盟主,幾人聽到這些驚天動地的名字,都是心頭百感交集。

劉魁忍不住發話,“找到了蟲大師又能如何,其武功……咳!”

水知寒淡然道,“蟲大師嗜好茶道,常常以茶代水洗滌神兵利器,當年毒來無恙曾專門留下對付蟲大師的一種奇毒,名喚'龍井穿',平時無異,卻遇茶化為劇毒。便把此毒塗在鉤上,讓蟲大師也嚐嚐我們的茶道……”

曾被稱為“將軍之毒”的毒來無恙四年前便在劍閣死在魏公子手上(詳見新七種武器之一《破浪錐》),卻幾年前就預下破解蟲大師的毒。 眾人這才知道將軍就早有了對付蟲大師的念頭。

雷驚天試探地問,“蟲大師交遊甚廣,識得各路奇人異士,只憑一種毒恐怕還制不住他……”

魯秋道也小心說道,“何況'裂空幫'一向與我方交惡,這應該如何追蹤流蘇鉤的下落?還望總管開我茅塞。”

水知寒傲然大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蟲大師可以派殺手行刺,這一次我就以彼之道還彼之身。讓我們看看誰才是江湖上的第一殺手……”

眾人心頭齊齊一栗,一個可怕的名字不約而同地在唇邊欲吐還留。

他。

就是明將軍手下最犀利殺人組織“星星漫天”的師父……

就是數百年來武林中最恐怖詭秘的一道夢魘……

就是江湖上談之色變最勾留無痕的一符詛咒……

就是將軍手下最神秘莫測的超級武器……

就是與蟲大師齊名的殺手之王……

鬼失驚! !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3401069 發表於 2012-6-1 11:18 AM

第三章 殺人之不二法門

九宮山腰,樹影青翠,和風襲人。

一瀑飛流直下,水花四濺,水聲隆隆。 間中卻仍隱有一線琴音裊裊傳來,和著草香水汽,正是一卷如畫仙境。

二人安坐於瀑邊亭台,悠閒品茹,紋枰對奕。

要知下棋最重靜心,這二人竟然對如雷的水聲充耳不聞,這份定力著實令人吃驚。

棋局正值緊烈處,左首一人乃是一老僧,面色凝重,手中一枚白子,卻沉吟遲遲不落。

右首邊是一位五十餘歲虯髯漢子,面若古銅,一臉滄桑之氣,雖是專注棋局,顧盼間卻是豪氣逼人。 “大師此子一下,只怕便是黑方疲於奔命之勢,為何遲遲不落在盤上,敢是要放我一條生路嗎?”雖是無意間輕言相詢,語音卻是直透過水聲朗朗傳來,顯是內功精湛。

老僧驀然抬頭,眼望山間白雲深處,“只因我突然感覺到你今天必然要敗!。”

大漢聳然動容,“六語大師每天只說六句話,第一句便是如此驚人?”

那老僧乃是華山掌門無語大師的師兄,一向雲遊天下。 無語大師練成閉口禪,幾十年來不發一言;六語卻是修習“苦口婆心”大法,雖不比乃師弟的終日不語,卻亦是惜字如金,每日最多只說六句話,是以法名六語。

六語笑而不答,起身拂亂棋盤,拱手端茶,一飲而盡。

大漢若有所思,喃喃念道,“將敗未敗,正是置之死地之時,黑方未必沒有反撲之妙著,大師竟然自信的不給我扳平的機會嗎?”

“蟲施主太過執迷勝負,跳出棋局方為豁達人生。”

“我只不過欲做那棋局點睛之手,妙手雖是偶得,卻是一步步走出來的,實不願中途半端,只得繼續執迷了!”

六語咄然大喝,山谷迴聲,“世間執迷之人何其之多,贏了勝負卻輸了人生!”

大漢掌按棋盤,已紛亂的黑白子竟然一分為黑白兩堆,界限分明。 卻是神色不改,仰天長笑道,“大師之言似實還虛,似拙實巧。今日攜茶上山,得聞大師手談諍語,蟲不悔矣!”

那大漢正是名動天下的蟲大師,一向笑傲天下,狂放不羈。

蟲大師驚世絕才,一生浸淫武棋茶三道,偶逢六語大師,二人雖是僧俗兩道,卻是以棋會友,竟成莫逆。

數年前明將軍徵民大修將軍府中嘯月宮,勞命傷財。 華山掌門無語大師為民請願,自破修習多年的閉口禪功,直讕當今聖上,卻是惹怒了將軍,華山派自知不敵將軍的勢力,為避免不必要的刀兵,華山諸門人零星分散於各地,無語大師云遊天下,六語大師亦退隱九宮山。

蟲大師愛棋成癖,卻是對手難逢,好不容易得知了六語大師的下落,這才來九宮山先是以親手所烹之茶請動六語,方始尋得與六語奕棋的機會,卻不料冥思苦慮之際六語拂亂棋盤,雖是隱隱棋差一著,卻是不能盡興;聞得六語禪機,心中若有所悟,知道在這位得道高僧眼中自己殺氣太重,已是與紋枰論道之舉大相徑庭……

但蟲大師乃生性灑脫之士,拿得起放得下,心中猶在回想著適才盤上的精妙,卻先給六語斟滿茶杯,一時茶香四溢,“得聞教誨,蟲先敬大師一杯。”

恰恰一陣山風吹過,那絲琴音似是隨風轉向高亢,若隱若現……

六語端杯淺嚐,擲杯於案,眼望山路來處,微笑不語,恍如洞悉了天機。

山道間急速行來一道人影。

蟲大師對著山路上緩緩傳聲發話。 “來者何人?”

一位頭扎紅巾的青年匆匆行來,手提一長形木盒,對著大漢低首施禮,“裂空幫沉香堂堂主周方令,奉家師夏天雷之命拜見蟲大俠與六語大師。”

蟲大師見周方令行色蒼惶,滿面風塵,以一堂之主的身份前來,心知必是發生了大事。 “周小侄免禮,有話便直說吧!”

六語突然揚聲說出了今天的第四句話,“老衲突然聞到一絲血腥味。”

蟲大師轉頭看向六語,他知道六語身處佛門,修習明慧功,最有靈覺,如此一說必是察覺到了什麼。 心中突然也湧起一種怪異的念頭,分明感覺到有人在旁窺視,卻偏偏捉不住什麼要領。

蟲大師身為白道第一殺手,本就對這種暗伏最是拿手,此時凝神細察,偏偏身邊除了幾人卻是沒有一點其餘生命的跡象,心中不禁有些迷惑起來。

周方令放下手提的木盒,緩緩打開,赫然露出舒尋玉的“流蘇鉤”!

蟲大師全身一震,臉色一變,“尋玉莫非有了不測嗎?”

周方令黯然點頭。

琴音突然暗啞,“錚”的一聲,竟是斷了一根弦,然後寂然無聲。

蟲大師剎那間虎目蘊淚,一把抓起流蘇鉤,看了良久,面容這才再回復至古井不波,長吸一口氣,沉聲道,“韻兒,心可亂卻絕不可形諸於色!”

琴聲再起,如泣如怨,直透人心。

“舒師兄是在遷州縣府遇難,將軍府衛仲華身死,葛衝斷腕,魯秋道毫髮無傷,另外還有雷驚天與知府劉魁。具體詳情還在暗中調查中。”

蟲大師仰望天空一朵白雲,悲嘆道,“尋玉處事老成,絕不至於一擊還傷不了魯秋道,莫非是有人洩露了他的行藏?”

琴聲曳然而止,一絲清越的聲音傳來,“聆韻請命為舒師兄報仇!”

周方令這才知道這捉摸不到來路的琴聲竟然是蟲大師手下的大弟子“琴中聆韻”秦聆韻所彈,卻是不解何故反叫排名第三舒尋玉為師兄,也不敢再問,靜立一旁。

蟲大師手撫流蘇鉤,“好!韻兒第一次出手,為師只有六個字的忠告,做殺手,切忌心浮氣燥!”

琴聲再起,如清泉石上橫流,再無一絲阻滯。 終越來越遠,再不可聞。

周方令眼見蟲大師處變不驚,秦聆韻領命遠去,再躬身施禮,“幫主已然有令,裂空幫沉香堂上下謹從大師派遣。”

蟲大師一揮手,“多謝賢侄,你先退下吧!”

周方令道,“幫主還有一句話讓晚輩轉告。”

“什麼話?”

“敵人故意送還舒師兄的遺物,此鉤上似有蹊蹺。”

“哦!”蟲大師細看流蘇鉤,果然見其中似乎塗有一層灰樸樸的什麼物質,難現舊日光華。

周令方續道,“此鉤上不知塗有什麼,用水難化,幫主請大師務必小心,莫要中了敵人的詭計。”

六語再說出今天的第五句話,“周少俠可是才與人動手嗎?”

蟲大師心中一凜,方才得知弟子噩耗,心神不屬,如今果然聽得周令方心律過速,額上滲汗,指尖發白,沉聲問道,“可是有人跟蹤你?”

周令方深吸一口氣,“入山前正碰見一蒙面之人,交手後其負傷而逃,不知道是什麼來路。”看著石桌上的茶具,“晚輩實在口渴,請大師賜茶。”

蟲大師見周令方神情間不驚不喜,一點不為適才劇鬥所自譽,心中歡喜他的耿直,大笑道,“哈哈,我棋力比不上六語,唯有以茶來掩其口了。周少俠不必客氣,此茶名喚'入口醇',乃我幹焙三年方始培出的好茶,只是如今給你解渴,卻也太浪費了。”

周令方端杯謝過,一飲而盡。 眼望蟲大師,欲語又止。

蟲大師察其神色,“少俠還有什麼話?”

“我可再看一下舒師兄的兵器嗎?”

蟲大師依言遞上流蘇鉤,心中忽又泛起被人窺視的感覺,隨即一股殺氣明明白白地從側面傳來,大驚之下,功運全身。

能將殺氣收放自如直到出手時方才盡顯的,這天下能有幾人?

這邊周令方手執鉤的一端,突然大喝一聲,“此茶有毒!”言罷一口茶盡皆噴出,卻是朝著蟲大師與他二人手中握著的流蘇鉤上,蟲大師不妨有此,那口茶大半全吐在鉤上……

茶遇流蘇鉤上那層灰色物質,“嗤”得一聲就像是枯炭遇到了火星,冒起一股青煙,蟲大師但覺握鉤的右手一炙,似被針尖刺了一下,又似被什麼毒蟲噬了一口。

周令方左手在噴茶於鉤的一剎已然放開,右手從袖中揚出,一道橙光閃出,直襲蟲大師的面門,身體已向後疾退……

與此同時,轟然一聲大震,左邊瀑布中分而開,水花四散,一道迅快至極的黑影攜著漫天的水花沖向蟲大師,人尚在空中,已聞得水珠破空聲不絕入耳,更是和著捲起的水浪,氣勢委實驚人……

這是一個絕殺之局。

出手的正是鬼失驚和他座下星星漫天中赤橙黃綠青藍紫“橙日”第一首席殺手房日兔。

目標當然就是被譽白道上的第一殺手蟲大師。

這是一個精妙的局。

真正的周令方入九宮山時被房日兔一擊伏殺,再假扮周令方上山。 先是自承流蘇鉤上的蹊蹺,再毫不掩飾適前與人動手,令蟲大師與六語的疑心盡去。

而鬼失驚則早早預先藏身於瀑布下,憑著殺手之王過人的機敏與匪夷的藏匿,加上瀑布隆隆的水聲,竟然瞞過了蟲大師的敏銳與六語的靈覺… …

雖然鬼失驚與蟲大師齊名殺手之王,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別人的心目中永遠趕不上蟲大師,江湖上對蟲大師的態度是敬服,而對他則是畏懼……

這一點讓他覺得很不公平,滿腔的恨意都化為此刻的全力出手,他要讓蟲大師在江湖上永遠的消失,殺手之王只能有一個……

鬼失驚的武器就是他的手。

他的手上戴著一雙透明無色的手​​套,名叫“雲絲”。

這副手套是一種北國名喚“雲絲貂”的小動物的毛皮所織就,刀槍不入,百毒不侵,輕軟尤若無物。

鬼失驚這一刻的出手,已是用盡平生絕學。

沒有任何變化。

沒有任何虛晃與誘敵之招。

只有快。

只有急。

只有閃電。

只有風暴。

鬼失驚要讓自己的這一雙手緊緊掐住蟲大師的心臟。

蟲大師雜學頗多,手下弟子亦是以琴棋書畫而為名。 武功純走精神一道,而此前驚聞舒尋玉的死訊,已不知不覺中大打折扣,而塗於流蘇鉤上毒來無恙留下的“龍井穿”遇茶化毒,一眨眼間已滲入蟲大師的肌膚。 如今前有房日兔的歹毒暗器橙星,側有鬼失驚按捺良久突然爆發的殺著……

這個局如何能破?

最先發現危機的人是六語。

六語從小便有一種超然的異能,聽人說那便是佛門的靈悟。

據說每一代得道高僧坐化時,便會把今生的修行化為一種未知的能量通過輪迴傳遞給來世的自己。 雖然那種能量經過天地人鬼陰陽幾界的吸收已然淡化,但那份執著卻是可以永傳的,這才有活佛的轉世高僧的投生之說。

或許六語便是前代某位高僧的轉世。 修習“苦口婆心”大法後,他的靈覺有了前所未有的改觀,甚至常常可以預知到一些連他也不明所以的變化……

在鬼失驚驀然發難前的一剎,六語大師腦海中便清清楚楚地把握到了所有的來龍去脈,瞬息間心念電轉……

蟲大師可謂是白道武林中的偶像,一個生於人世間卻近於神話的人,是武林中正義的化身,俠義的代表,完全可以說是有誌之士對抗邪惡的希望與榜樣。 而自己,在茫茫人海中只是一個毫無份量的過客……

六語大師的驀然泛起一種悲天憫人的心情,已是不及多想,橫身擋在蟲大師的身側,竟是以血肉之軀硬攔了鬼失驚的這一令天地變色日月黯然狂暴的一招。

“鬼……失……驚!”六語終於發出了今天的第六句話。

血雨漫天,六語大師的胸竟然被鬼失驚一拳洞穿……

一切彷彿都慢了下來,天地間的變化彷彿在這一剎那間忽然做了一次停止。

六語大師的每一個字都深深深深地嵌刻入鬼失驚的腦海中。

鬼失驚眼睜睜地看著六語大師突然擋在蟲大師的面前,自己的手慢慢地滑入他的胸膛,然後——破體、發力、爆炸……

一切變化快如電光火石,可是在鬼失驚的思想裡卻偏偏慢得猶如幾個世紀。

他在恍惚,他在迷惑,他在交手短短的幾個呼吸間渾若經歷了幾生幾世,腦子裡閃過以往無數次殺人的片段,自己是兇手,自己也是被殺者,所有前生往世的記憶好像在一剎間統統湧入,他的身體在飄忽、在翻騰、在遊走、在爆發……

一種罪惡感滔天地淹沒了鬼失驚,在擊殺六語大師的同時,這個百年來殺手中最可怖的鬼失驚竟然迷失在六語大師的第六句,亦是人生的最後一句話中……

好一個佛門的“苦口婆心”大法。

蟲大師察覺突如其來的危機時,已是來不及應付側面鬼失驚疾若閃電的攻擊,當機立斷,左手一揚,一道黑光破出,房日兔那道歹毒無比的橙星竟突然在空中一滯,然後改變方向吸附在蟲大師手中的黑光上,煞是奇詭。 黑光再盛,已罩住房日兔退開的身影,房日兔來不及驚呼來不及變招來不及閃避來不及招架,那道橙星倒射回來,端端正正地印在他的額上……

好一個蟲大師!

置身側的偷襲於不顧,一招間便全力格殺了這個化名周令方“星星漫天”中橙日的第一殺手。

四條人影乍合又分。

二人倒下。

二人分開。

互……望。

蟲大師與鬼失驚相隔八尺,手中那把黑黝黝似鐵非鐵的奇形兵刃遙指對方。

對……峙。

石桌上的棋盤棋子都震顫起來,情形詭異至極。

鬼失驚緊緊盯著蟲大師手中短棒一樣的兵器,嘿嘿一笑,“好一把'量天尺',蟲兄不妨量量到地獄還有幾步路要走。”他雖是做了笑的表情,語氣中卻是冰冷不帶一絲笑意,語音鏗鏘,如金鐵相擊,令人聞之心中厭惡。

量天尺正是蟲大師的兵器,乃是採玄鐵所製,由於玄鐵本身對鐵製金屬含有吸力,正是破天下暗器的最佳兵刃,所以剛才房日兔七分鐵三分金的橙星也被其所破。

此時蟲大師但覺右手發麻,強力運功竟然還是提不起一絲勁力,心中暗驚,卻見摯友六語大師為救自己橫屍在地,心中湧起萬千鬥志,明知以此時的狀態面對這個與自己齊名的殺手勝面太少,卻也是顧不得許多。 冷冷看著鬼失驚,暗中集氣,不發一語。

那邊鬼失驚卻也​​是暗暗叫苦,剛才雖是一招擊殺六語大師,但給其“苦口婆心”大法當面一喝,身體上儘管毫髮無傷,但卻殺氣全消,反而湧上一種不戰而退的怯意,加上蟲大師擊斃房日兔,宛若無事,他也不知道毒來無恙的“龍井穿”能有多大效果,已是暗萌退意。

要知鬼失驚出道以來,從來都是藏於暗處,一擊斃敵後全身而退,幾乎從沒有人親眼見過他的出手,此時卻破天荒地面對擺下決戰姿態的蟲大師,心中著實有點慌亂了。

蟲大師只見眼前這位最可怕的敵人眉目間一股煞氣,最惹眼的就是眉心正中一顆黑痣。 他對各項雜學涉獵頗多,心知這種面相的人最是心狠手辣,為求目的不計手段。 如今對方雖有怯意但自己右臂如廢,這一戰已是兇多吉少,隱隱按下不能平伏的心境,想起剛才叮囑秦聆韻的六個字——切忌心浮氣燥!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蟲大師強按悲痛,暗中已盤算著如何脫身。

黑白兩道最傑出的兩大殺手的第一次相碰,竟然會是這樣一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驚險微妙之局!

“蟲某一向不為別人所動,雖千萬人指責鬼失驚的不是,我卻始終覺得你身為百年來最強橫的殺手,別出蹊徑,在武學上實有過人之處,只是一念之差投奔將軍,未免便是天性邪惡之徒。”蟲大師眼射寒芒,“六語大師是我知交,卻因我而死,你我之間恐怕也只能有一個人活下來了!”

鬼失驚苦笑一聲,“蟲兄息怒,我受命於身亦是不得已為之。”

“將軍權利心過重,雖報治國之志,但做法卻是人皆唾之……”

“蟲兄且勿多言,將軍大恩在身,鬼失驚自小天地不容,只願報知遇之恩!”

“我一直認為做一名殺手,亦應有道!”

“別對我說什麼大道理!”鬼失驚輕輕念道,“能殺人不為人殺的就是好殺手!這就是殺手殺人的不二法門!”言罷已然出手。

適才蟲大師​​正容相斥鬼失驚,實是戰略上奇妙的一招,正是要讓鬼失驚覺得自己失道寡助,氣勢方能彼消此長。 鬼失驚怎能不知這個道理,所以終於強行出手。

鬼失驚左掌護胸,右掌擊向蟲大師的前胸,蟲大師巍然不動,待到掌近三尺,鬼失驚一聲長嘯,護胸左掌突然加快擊向對方面門,右掌則吞吐不定,罩住蟲大師的量天尺。

這就是鬼失驚的武功。

沉雄中見輕逸,虛變中見狠毒。

而蟲大師,冷然面對鬼失驚全力一擊,巍然不動。

怦然一聲大震,在鬼失驚掌力迫身已不及變招之際,蟲大師竟然側身以右肩硬接鬼失驚一掌。

鬼失驚做夢也沒有想到蟲大師竟然用血肉之軀來擋他這一招,他一直防備的是蟲大師左手的量天尺,卻不料這一刻蟲大師竟然用已廢的右臂當武器,趁他掌力觸身稍一遲滯的時間,量天尺終於出手……

蟲大師被鬼失驚掌力震起,斜斜投入瀑布中,半空中一口鮮血噴出,和著水汽,宛若下了一場血紅的雨……

一道紅線在水潭中迅快遠去。

而鬼失驚的右肩亦被量天尺洞穿,痛澈心肺……

一個照面,勝負已決。

兩大殺手,兩敗俱傷。

鬼失驚凝立瀑布前,也不包紮傷口,惘然不語。

這麼精心的佈局,畢竟還是被蟲大師逃了。

他唯一的誤算,就是六語為蟲大師不計生死的硬擋了他蓄勢良久一招絕殺。

他唯一的失策,就是他對敵時算好了一切的天時、地利、武功、經驗……

卻忘了還有……人性。

那份忘情赴義的氣吞山河……

那份捨身取義的豪俠血性……

他確信蟲大師身中毒來無恙的“龍井穿”,再加上自己那一掌,至少三個月中絕不能再與人動手,可是直到適才蟲大師​​命懸一線,也沒有使出他最可怕的那個武器,那個讓將軍深忌的……影子。

鬼失驚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蟲大師的影子,到底是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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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十一席位、二個骷子、一聲笑

秋天。

美麗而善感的季節。

最令人寂寞的是秋天的黃昏。

就像是一把劍,沒有了光芒,沒有了生命,然後在暗啞中等待黑夜的來臨。

最令人惆悵的是秋天的落葉。

就像是一個攀登過頂峰的劍客,在無敵於天下後惘然折下的一段劍鋒,然後在落寞中等待冬日的死寂。

就在這個晚秋的黃昏,餘收言帶著他的劍踏著滿地的落葉慢慢走入了遷州城。

一陣輕風吹來,劍光一閃,飛舞的黃葉中卻赫然有一片血紅的樹葉被穿在了劍上,餘收言摘下那片葉子,喃喃道:“漫天落葉中,這是唯一的一片紅了。”想了想,笑了笑,把那片葉子別在他衣領上,神情卻活像別了一顆鑽石。

“兄台滿面風塵,何不坐下共飲一杯?”一間小酒店邊坐著的一位白衫人突然發話。

餘收言笑道,“我最喜人請客,卻又最怕喝酒,這應該如何是好?”

那位白衫人年約二十七八,雖是坐在一間破舊的酒肆邊,卻渾不在意,一身白衣仍是一塵不染,彷若勝雪。 “兄台劍非凡品,劍法更是難得一見,卻只刺下一片樹葉,實在可惜!”

“可惜?”餘收言一哂,“世間萬物,生命不論大小高低,均值得我尊重。而再好的劍卻也只不過是一塊頑鐵,縱非凡品,在我眼裡卻仍及不上生命的高貴。”

白衫人眼中一亮,若有所思,“兄台出語不凡,花濺淚可有緣相識麼?”

“花濺淚!”餘收言仰天長笑,“好名字,卻是淒婉了些。”

花濺淚亦是一笑,“家父自命風流天下,卻害得我的名字也沾染了憐香之氣。”

餘收言問道,“見花兄人品亦是風流人物,卻不知來此小城有何貴幹?”

“江南三大名妓之臨雲小姐忽來遷州府,花某隻想再睹風采。”

“哦!久聞臨雲小姐琴動天下,艷播四方,奈何身無寸金,你若想請我,不若請我去品茶觀美。”

花濺淚以掌拍桌,“好!我與兄台一見投緣,區區小事自當盡力。只是如今時辰尚早,見你一身客塵,何妨先讓小弟做個東道。”

餘收言挺胸,朗然道,“我叫餘收言,你知道我父親為什麼給我起這個名字麼?”

“為什麼?”

“哈哈,就是怕我言多有失呀!”餘收言長笑中遠去,“現在可不能讓花兄看穿我的底細,不然就怕晚上無人來以金贖我了,我這便先去青樓中大吃一頓……”

花濺淚望著餘收言漸去的身影,嘴上輕輕念​​著這個江湖​​上陌生的名字,面上泛起了笑意,對著餘收言的背影傳聲喊道,“要見​​臨雲小姐你別忘了應該先找到'寧公主'。”

晚風中,一面飛揚的藍色旗上正書三個鮮紅的大字——寧公主。

餘收言差點便笑出聲來。

原來“寧公主”並不是人,只不過是遷州府最大的一間花樓的名字,在這個小城中原本並不起眼,如今卻因江南名妓臨雲小姐的來到竟然門庭若市。

雖還是黃昏時分,“寧公主”中已是燈光明亮,笙歌漸起。

他整整衣襟,大步走去。

餘收言一身破舊,竟是被以貌取人的龜奴攔在樓外。

看門的龜奴斜睨餘收言靴子上的一個大洞,“今日不比往常,臨雲小姐芳駕初臨,你也想一睹芳容?今天席上可都是有來頭的人物,你就別來出醜了。”

餘收言也不動氣,仍是笑嘻嘻地說,“我乃縣知府劉大人的貴賓,你敢攔我?”

那龜奴半信半疑,卻仍是不讓余收言進去。

“哈,這位小兄弟是誰?劉大人你可認得嗎?”

餘收言抬頭看去,發話之人三縷長髯,神情鎮定,來人正是微服來此化名魯秋道的水知寒,堂堂縣知府劉魁和包紮著手腕的葛衝、手持劍柄的雷驚天以及真正的魯秋道便在身邊作陪。

“咄,何來冥頑村民,敢冒充我劉魁的貴賓!”

餘收言面不改色,仍是一付笑嘻嘻無所謂的樣子,先對水知寒一拱手,“這位可是就是魯大人嗎?晚輩餘收言這廂有理了。”

水知寒眼望餘收言,心中暗地揣咐。 要知魯秋道來此的消息雖然被將軍暗暗傳播出去,但江湖上所知之人卻實在不多,這個貌不驚人滿臉不在乎的年輕人卻是從何而知。 “余小弟不必多禮,你可知冒充劉知府貴客、藐視朝庭命官是何罪名嗎?”

“魯大人文采斐然,倜儻風流,小生不才,效顰大人說什麼也要見見芳播天下的臨雲小姐,一時只好口不擇言……”

水知寒面上不動神色,微一頷首,“余小弟既是同道中人,這便先請!”

餘收言哈哈笑了一聲,“魯大人如此容人之量,收言心中已有數了。”也不客氣,當先邁入樓中。

劉魁等人面面相覷,見水知寒不表態,也不敢作聲,一併進入。

大廳中已擺下一圈十一個雙人席位,除了余收言另有二人各座一席,看來是​​遷州府的大商賈,見劉魁到來忙一一起身施禮,劉魁介紹了眾人,毫不掩飾水知寒化名魯秋道的身份,而那真正的魯秋道則化名左清。

餘收言隨便坐在一席中,狼吞虎咽,據案大嚼,眾人都不禁微微皺眉。

餘收言抬頭笑道,“呵呵,小弟一路疲乏,不吃點東西一會見了臨雲小姐出乖露醜不要緊,卻怕是連累了各位的雅興。”

水知寒放聲大笑,“余小弟言語有趣,做事不拘,我欣賞你!不過以余小弟如此人物來遷州想必不僅僅為了見一眼江南名妓吧!”眼中隱露殺機。

餘收言手也不擦,遙向水知寒一拱手,“在下來意魯大人一會兒便知,不過這一次寧公主之行是有人請客的,卻是不勞大人破費了。”言罷又是專心對付桌上的點心水果。

一位看起來三十出頭風韻甚佳的女子翩翩行來,她身材嬌小卻健美,蓮步輕移,彷彿全身都充滿著彈性,未見人到先聞一陣輕笑聲,“各位大人光臨,賤妾有失遠迎,只是希望臨雲姑娘走後也常來賞面呀!”

劉魁哈哈大笑,“只要寧公主一日尚在,我是無論如何要來的。”

“劉大人說笑了,寧詩舞人老珠黃那入得了大人的眼。”

“誰不知詩舞你是遷州府的第一美人,來來來,今日給你介紹一下朝中的第一才子魯大人。”

原來此女正是此處的大老闆寧詩舞,以樓為名,外人便以寧公主名之。 一時劉魁忙著介紹眾人相識,寧詩舞久經大場面,應付自如。

寒喧過後,寧詩舞的眼光卻飄上了誰也不識的餘收言,“這位公子不知是什麼來路,可有熟識的姑娘嗎?”

“在下餘收言,今日才來遷州府,只是因為有個朋友請我來此一睹臨雲小姐的風姿,不料還未見佳人卻先見了公主芳容,已是不虛此行。若不是等人付帳,收言轉身就會走了。”

寧詩舞咯咯輕笑,“還未見臨雲小姐,餘公子如何便要走?”

餘收言吃下桌上最後一塊點心,悠悠道,“寧公主已讓我驚為天人,委實難信臨雲小姐還能姿容尤勝……”

寧詩舞含笑尚未答話,水知寒已是鼓掌大笑,“余小弟此言一出,我等自命風流的老朽都該退休了。”

餘收言轉身凝望水知寒毫無做作的笑臉,想到其絕不容人的惡名在外,心中暗訝,“久聞魯公風采,晚輩實是班門弄斧了。”

寧詩舞嬌笑道,“今天借了臨雲小姐的面子,請到這麼多精彩的人物,賤妾有個問題想要請教各位。”

端坐一旁原本不發一言的左清笑道,“寧公主有何不解之事但請明講,在座諸位恐怕無不以可答美人的疑問為榮吧!”但見水知寒眼神一凜,才想起自己此時身份是劉魁的幕僚,本不應在此場合搶先發言,尷尬一笑。

餘收言察言觀色,心中已有了一絲明白。

寧詩舞美目望定諸人,“此間席位是十一席,各位可知是什麼緣故嗎?”

眾人這才發現果然如此,要知大凡宴客席位都是雙數,此間佈置倒真是有些蹊蹺,紛紛凝思不語。

餘收言大笑,“在我看來,大凡美麗聰慧的女子,便如天邊流雲,其思想似若鳥跡魚落,天馬行空,豈是我等粗魯男人能懂?此處佈置想必是和臨雲小姐有關了,只是其中神秘之處還請寧姑娘講說。”

一聲輕咳,一種似不帶半點煙火氣的聲音幽幽響起,“天下男人都如餘公子般懂得女子心意,才是做女子最大的福氣……”

隨著眾人的眼光,一位一身藍服的女子亭亭立於廳外。

只見她,眼光若離若即,眉間似蹙似愁,嘴角沾笑非笑,語音如怨如歌……

大家心中齊齊一震,都知道來的正是江南三大名妓之臨雲姑娘了。

旁邊還站了一位水綠色裝十八九歲的小婢,也是十分清秀。

窗外。

暮色已濃。 月兔東昇。

好一個秋月斜照的晚上。

寧詩舞攬住臨雲的香肩,“姑娘怎麼這麼早出來了。”

臨雲對水知寒盈盈一福,“我行遍名山秀水,便是為了一睹天下英雄的風采,今日魯大人大駕光臨,臨雲心實喜之,故特意早來相迎。”

水知寒遙遙拱手,“魯秋道一介文人,何敢以英雄二字稱呼。”

臨雲輕輕一笑,“我生來只喜彈琴弄文,對男人的打打殺殺實在厭倦。別人都認為英雄都是劍嘯江湖的人物,而對我來說,英雄二字卻是另有含意的。”

水知寒雖是化名魯秋道,對此風月場所的言詞卻委實不太精通,忙轉換話題,“這十一席位可是按臨雲姑娘的意思擺成的嗎?不知有何用意?”

餘收言眼見左清一雙眼睛盯緊了臨雲,口中喃喃有詞,一付想說話卻忌憚的樣子,心中對此人的身份再無懷疑。

“清兒,你來說吧!”臨雲淡淡道。

那身著綠裝的小婢道,“姑娘對天下人從來一視同仁,每次赴席最多隻請十一位,而姑娘所陪何人之席卻是由我來選。”

眾人心中都是大奇,原來臨雲姑娘竟會陪席而彈琴。

而大家聽了剛才臨雲的話都以為她必是陪魯秋道共席,這才知道原來另有安排,不僅都躍躍欲試,靜待清兒的下文。

清兒拿出二個玉骷子,指著身前一空席道,“此為第二席,由左手起依次數下,我這個兩個骷子擲到幾,姑娘便是陪誰了。”

大家這才恍然,大感有趣,水知寒大笑,“不知擲到空席怎麼算?”

“那當然便是姑娘獨坐了。”

寧詩舞問道,“此時只有八人在座,尚有三席是空的,姑娘不再等等嗎?”

臨雲淡淡道,“小小遷州府能有幾位英雄,此間人已夠了,清兒擲骷吧!”

清兒應了一聲,揚手先往桌上一玉盤中擲下一骷,骷子轉了數下,停下來卻是一個四點。

由於兩個骷子最小便是二點,是以第一個的空席位便是第二席,依眾人的坐位,第三四席的二位商人與第十一十二席的葛衝與雷驚天不免嘆了一聲。

餘收言坐在第六席,兩邊五七席都是空的,第八席是劉魁,第九席是水知寒,第十席是化名左清的魯秋道,第一個骷子擲下,便只有這幾人有希望與臨雲共席了。

清兒朗聲道,“第一個點子是四。”言罷第二個骷子便已擲出。

骷子在盤中亂轉,眼見已要停下,眾人屏息以待。

“且慢,我來佔個便宜,便坐在第七席吧。”一道人影由廳外一閃而入,眾人眼前一花,卻見一白衣青年已端坐在第七席上,正是餘收言入城時見到的那位花濺淚。

那骷子卻突然加急,再加速轉了起來,眾人一呆,才發現花濺淚撮唇吐氣,氣凝一線,正在以一口真氣遙控骷子。

數人全是大驚,此等凝氣成型的功夫雖然有所聽聞,但何嘗親見。 而且花濺淚面色如常,毫不費力地使出來,在座諸人除了水知寒外無一人可有此修為,而水知寒卻苦於不能示人以武功,但見骷子轉速漸緩,想來必是一個三點……

莫非今日臨雲便要與此不速之客同席了! ?

只有餘收言與水知寒神態自若,其他眾人已是色變,如此霸道分明是不放任何人在眼裡了。

餘收言忽然放聲大笑,聲震四壁,“哈哈,花兄你可終於來了,小弟正愁無人付帳呢!”

骷子因餘收言的聲音突然一震,終於停了下來,乃是一個一點。

眾人齊齊噓了一聲,看來臨雲只得坐在無人的第五席上了。

餘收言功力不及,不能以氣控骷,卻是藉放聲一笑讓花濺淚不能與美同席! 雖然比花濺淚差了一籌,但也是露了一手上乘武功,在座眾人各自心中戒備,水知寒面容不變,​​冷眼旁觀。

花濺淚先是一呆,望著餘收言苦笑,“早知你會如此壞我大事,不請你也罷!”心中對余收言的功力與急智卻也不禁佩服。

清兒神色微變,扶臨雲坐於第五席之上,取出琴來調音。

臨雲望著花濺淚,“花公子別來無恙?”

花濺淚凝望臨雲,“日前一別,心實念之,還請姑娘莫怪在下無禮。”

臨雲眼光輕轉,“臨雲淪落風塵之女,何堪公子錯愛。”

花濺淚旁若無人,“花某隻知姑娘韻致天成,令人清俗蔽息。如是以花形容,眾香國里,姑娘當是那一枝傲寒之梅!”

眾人才知此二人原是舊識,見二人神態暖昧,臨雲似溫柔似幽怨,花濺淚若熾烈若忘情,一時心中都不知是什麼滋味!

餘收言再笑,“原來花兄果是一性情中人,小弟適才確是莽撞了。”

花濺淚灑然一擺手,“世間萬物原是求一個緣字,便若我見餘兄便心中欣賞,一意結交,如果讓我說出其間的道理卻是茫然。”言罷,再望向臨雲,一聲長嘆,“緣由天定,誰能強求,今日能再睹人聆韻,花某心意已足。”

臨雲也是一聲輕唉,望了一眼花濺淚,低頭專心繞柱調音,再不做聲。

眾人聽到“聆韻”二字,心頭齊齊一震,“臨雲”音同“聆韻”,又都是以琴成名,難道這位看起來嬌弱無力人間難覓的絕世美女便是蟲大師手下的第一殺手秦聆韻嗎?

如此看來,這位江南名妓突然來此遷州小城,竟是意在魯秋道嗎?

可秦聆韻身為蟲大師的第一弟子,會如此輕易地暴露行藏嗎?

一時情形微妙,人人各懷心思,不發一語。

氣氛……劍撥弓張。

良久,寧詩舞輕咳一聲,勉強笑道,“花公子對臨雲姑娘如此情深意重,讓天下青樓女子誰不感嘆,賤妾敬你一杯!”

花濺淚卻是不作一聲,臉色忽明忽暗,竟像是在回憶與臨雲舊日相識的過程,一時痴了一般。

寧詩舞愕立當場,不免下不來台,劉魁面色一寒,望著水知寒的神情,只待一聲令下便發作。

餘收言喃喃念道,“這小子一出來便搶盡了我的風頭,早知真不如見了寧公主轉身就走……”

水知寒鼓掌大笑,聲音優雅而低沉,“錯了錯了,臨雲小姐的十一席位,清兒姑娘的兩個骷子,花公子這一口驚世駭俗的內氣,在我看來卻是不及余小弟鎮定從容化干戈為玉帛的一聲大笑,來來來,余小弟,我敬你一杯!”

餘收言含笑舉杯起身,眼望水知寒一飲而盡,清清楚楚感覺到廳中瀰漫的一股殺氣已漸漸沉寂下去,“魯大人且莫折殺晚輩,我適才的一笑讓美人獨座,簡直是大煞風景,而大人這一笑卻才是笑走了滿堂的寒傲似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b3401069 發表於 2012-6-1 11:20 AM

第五章 半支曲、一幅畫、二天約

眾人舉杯,氣氛漸緩。

“錚”然一聲,琴聲悠然響起。

初時如珠玉跳躍,鳴泉飛濺……

轉折間履險若夷,舉重若輕……

音境如朝露暗潤,曉風低拂……

琴意若泣若訴,令人思緒紛揚,冥想飄蕩。

眾人正聽得血脈賁張,驀然間琴音半曲驟止,餘音裊裊,揮之不散,有若憑欄美景眺目遠望,迷霧中似遠似近,間關錯落……

良久無聲。

在座諸人全被這天籟般的琴聲所動,不敢輕發一言。

花濺淚目中蘊採,大喝一聲,“拿筆墨來!”

早有小廝連忙送上早已備好的筆墨,也不見花濺淚動作,一身白衫曳然從中裂開,露出內身青彩綢緞,端得是玉樹臨風,諸人無不暗自喝采。

花濺淚脫衫置於桌几上,抬頭閉目半晌,伏案揮毫,再抬頭凝望臨雲,下筆更疾。 驀然一聲長笑,手執衫角,神功運處,柔軟的衣衫筆直無紋,面朝臨雲,“姑娘一曲清韻,濺淚悵有所思,唯有以此為報!”

適才臨雲所奏正是古曲中的《有所思》。

眾人望去,無不動容。

但見白衫上筆勢縱橫、墨跡森森,一女子撫案撥琴,面容淡雅若煙,神態淺笑微嗔,超然處風姿幻化,柔媚處淋漓盡致……

正是江南三妓之臨雲撫琴圖!

臨雲目望花濺淚,施然一福。

“好!”餘收言撫掌大叫,“只有花兄這等人物方配得起臨雲姑娘的一闋清韻!”

花濺淚含笑為禮,“餘兄過譽,雕蟲小技何足掛齒,若沒有臨姑娘的仙籟琴音,那有我手癢獻技之舉!”

水知寒亦笑道,“半曲之流轉,一墨之縱橫。此畫確是已深得臨雲姑娘的神韻。”

花濺淚淡淡嘆道,“興之所致,隨意揮毫,安能得臨雲姑娘神韻之萬一……”

左清忍不住低聲冷哼一聲,“以畫對琴,猶如以茶待酒!”

寧詩舞連忙過來打圓場,“曲是好曲,畫是好畫,寧公主的酒也是好酒,各位大人敬請給賤妾一點薄面,我先乾為敬了!”

餘收言大笑,“寧姑娘這一杯我是非干不可,花兄對臨雲姑娘一往情深,我卻是對寧姑娘適才的驚艷念念不忘。”

寧詩舞眼波流轉,“餘公子說笑了,下次再來此地再也不用怕欠賬了。”

餘收言心懷舒暢,璨然大笑,舉杯而飲。

水知寒亦是哈哈大笑,“群卉爭艷方得花團錦簇,好曲好詩如何才只喝一杯,最少也是三杯!”心中卻知餘收言一來向花濺淚表明態度支持,二來又贏得寧公主的好感。 此人年紀雖小,做法卻是如此老成,不禁暗暗留意,更是戒備。

左清等人不敢再言,大家皆飲了三杯。

清兒盈盈笑道,“花公子以畫對曲,果然絕妙。魯大人文采風流,天下不做二人想,卻不知對姑娘的琴聲有何評解?”

水知寒心中暗凜,清兒此人雖是小婢,卻是大不簡單,此語明捧自己,暗裡卻分明欲挑起花濺淚與自己的矛盾,難道是出於臨雲的授意。 心中念頭百轉,卻仍是不露聲色,“我倒想先聽聽眾人的高見!”

劉魁尷尬一笑,“我不懂音律,只覺得此曲動聽,要說評解卻是說不上了……”葛衝與雷驚天亦苦笑點頭,那兩名小城的商賈那見過如此大場面,也是噤然不發一語。

劉魁眼見化名左清的魯秋道以目示之,連忙道,“左先生是我府上的音律高手,常常有驚人之言,不妨先聽聽他的見解。”

魯秋道洋洋自得,怡然道:“臨姑娘一曲《有所思》,花語蟲唧躍然曲意中,想是憶起紅顏薄命,韶華終老,枯燈只影不若郎情妾意,嘆花樣青春,何堪獨守風塵……”言罷目視臨雲,做不勝唏噓狀,自覺此語當能挑逗美人芳心。

臨云不語,眼望花濺淚。

花濺淚悵然一嘆,“我聽出的卻是曲意中的悲天憫人,花無常開,事無俱全,世間之美好大多短暫,花好月圓,奈何瞬間流逝……”言至此竟然喃喃自語, “恨不能識遍天下之美麗,縱與姑娘相逢,卻是流水落花。”

臨雲低頭不語,細品花濺淚的款款柔情。

水知寒心中認定臨雲必與秦聆韻有關,然而眼見餘收言不知是友是敵,花濺淚一意維護,以花濺淚適才驚人內功,雖是以他邪道宗師的身份,卻也不敢輕談勝負,驀然發難。 唯有以言語試探,當下朗聲道,“我卻是從曲意中聽出了殺伐之意,渾若雄兵百萬對峙疆場,雖是引兵不動,卻是一觸即發。”為剛才曲意所動,言到此處水知寒竟然​​也不勝嘆唉,“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成不世之功業,又有卻誰能懂得其中的寂寞……”

花濺淚訝然盯著水知寒,二人目光相碰,宛若激起一道火光。

水知寒避開目光,心中已知曉花濺淚已懷疑自己的身份,不免略微有些懊悔。 臨雲一曲《有所思》已是觸動了他的心中雄志,言語間不免有失鎮靜。

餘收言喟然一嘆,“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我只感出了生命的珍貴,命運的坎坷,王候將相皆是尋常人物,榮華富貴貧賤憂患全是過眼雲煙,亦皆全是拜生命的賜予……咳,你們為何都如此眼神看著我!”

要知各人從小接受的思想中,君王貴族全是天上星宿下凡,那聽過什麼“王候將相皆是尋常人物”之類的話,此語實是有些大逆不道,但卻又讓人費勁猜想不定,一時大家全都望向餘收言……

眼見氣氛又凝,寧詩舞笑道,“諸位果是各抒見解,只是臨雲姑娘只奏半曲,不知是何用意?”

大家一想果然有此疑竇,一時忘了剛才餘收言的話,靜聽臨雲的回答。

臨雲坐案長嘆,“我來一地,從不撫琴二曲,二日後我當離開此地。眼見魯大人雍貴含雅,余少俠氣度從容,更得花公子以衣作畫相贈,實不忍就此相別,是以撫琴半曲,以待二日之後再續此緣。”起身再翩然一福,“二日之後,臨雲仍在此恭臨魯大人花公子餘公子與左先生的大駕。 ”

眾人這才恍然。 劉魁聽得臨雲只與四人有約,分明是不放自己這個知府在眼裡,驚怒參半,卻也是不知如何怪罪,誰讓適才對臨雲的琴音發表不出什麼高見。 只得眼望水知寒,等他示意。

餘收言左手輕揚,一道黑光落在水知寒的桌上,“魯大人見此信物,當知我來歷。”眾人凝目看去,那黑光乃是一小小鐵牌,將如此輕巧之物一擲數尺,落桌時卻平穩不發一聲,對余收言的武功均是心下暗驚。

水知寒看著鐵牌,沉思,大笑,“自古曲意高自然和者寡,臨姑娘之請,魯某與左先生必不踐約。”

花濺淚眼望餘收言,心中驚疑不定,大感此人高深莫測。

臨雲輕咳一聲,清兒扶起她,“小姐偶染風寒,先告退了。”不理眾人的挽留與慰問,竟先回房了。

眾人亦覺無趣,再喝了幾杯酒,就此散宴。

出了“寧公主”,花濺淚獨身飄然離去。

水知寒故意與餘收言落到最後,先將那面鐵牌交還給餘收言,“余少俠深藏不露,我亦差點看走眼了。”

餘收言笑道,“水總管的氣勢縱是再斂鋒芒,也是袋中之利錐!”

水知寒也不驚訝餘收言認出了自己,嘆道,“我扮做魯大人只能瞞過一時,只料想蟲大師的殺手一擊即走,那知會如何正面相對!”

“水總管可是不再懷疑我身份了嗎?”

“修羅牌一共四面,只有刑部最出色的執事方有,我信你。”

餘收言大笑,“水總管用人不疑果然令人佩服,刑部洪大人讓卑職代問水總管魯大人好!”

原來餘收言擲給水知寒的鐵牌正是刑部號令天下捕快的“修羅牌”,他的真正身份正是刑部堂下的一名捕頭。

明將軍權傾天下,刑部亦只是他借朝庭之名為其辦事的地方,刑部總管洪修羅專職天下刑捕之事,卻也是對明將軍忠心不二,往往將軍拿住了什麼人也總是送到刑部逼供,更是把幾位投靠將軍的歷輕笙的弟子派往刑部供事,以壯刑部之威。

水知寒起初雖然對余收言仍有疑心,但見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卻仍是輕語笑談面不改色,更何況修羅牌如果落到外人手上,他更是應該早就知道。 所以剛才對余收言的身份不再懷疑,正是有此良助,方才一口應承臨雲的二天四人之約。

餘收言終於沒有再露出他招牌式的笑容,正色道,“總管說我們已與蟲大師的殺手正面相對,不知可看出什麼名目?”

“余少​​俠有什麼看法?”

“臨雲或許並非秦聆韻,因為我看得出她身體嬌弱,絕非習武之人……”

“蟲大師學究天人,委實難料!不過那個江湖從未謀名的花濺淚到讓我想起一個人。”

“哦!”餘收言細細想了一下,“墨留白?”

“不錯!如此武功,如此畫藝,如此狂放,正是琴棋書畫中'畫中留白'的一慣做態,只是其武功未免太高了,簡直可以直追蟲大師,我也未必有勝算。”

餘收言想起花濺淚那一口聚而不散的內氣,也是心中暗驚,“此人年紀不大,武功卻是如此驚人……”

水知寒哈哈一笑,“余少俠不必過謙,你這樣的年齡有如此修為也是不易,不知師承何人?”

“收言的武功是家傳的,家父正是餘吟歌。”

水知寒這才吃了一驚,餘吟歌乃是上一代武林中的一方異士,為人亦正亦邪,不喜名利,只憑劍行走江湖,揚言只憑一已之力替天行道。 後來結識四大家族中點晴閣的女子景玉致,方才同隱江湖。

四大家族便是為“閣樓鄉塚”,分別是點晴閣、翩躚樓、溫柔鄉和英雄塚,乃是江湖上最為神秘的四個世家,互有恩怨。 武道上更是有驚人的突破,所派出的傳人皆有不世的武功,雖然少現江湖,但每一次出現均會引起軒然大波。

水知寒心中諸念紛來,餘吟歌一代梟雄,做事一意孤行,全憑喜好,卻也是俠面居多。 其妻景玉致出身的點晴閣也隱為白道中不出頭的領袖家族,卻料不到其子竟然會投靠朝庭的刑部,莫非是另有玄虛? 但餘收言既然直承其事,卻是讓水知寒想不透。

餘收言知水知寒疑心未去,哈哈一笑,“家父管教太嚴,實不相瞞,我是從家中偷偷逃出來的,我的身份目前也只有水總管一人知道……”

水知寒疑心稍減,“令尊的人品武功我一直很佩服,何況余小兄身兼令尊與點晴閣武功之長,既然有意功名,憑你的武功才智必是一方人傑,將來前途應不在令尊之下。至於你的身份我自當不對人說,不然有負你的信任。”

餘收言苦笑,“我只求在刑部做一名捕快,懲兇捕惡,用另一種方​​式告訴家父,其實在朝在野都一樣可以替天行道……”

水知寒大笑,“不錯,俠魔之道正是變幻之數,焉不知許多大魔頭正是自以為是衛道之士,正如江湖上一向認定我與將軍淪為邪道,但只看過程,卻是忘了結果,若有日成就功業,後世盛讚,卻是無人談起魔與道的區別了!”心想有此強援,蟲大師懸名三月之期馬上就到,已方應是穩操勝捲了。

眼見將到了縣知府,餘收言對水知寒一揖,“收言另還有刑部要務,明日便搬來知府,再聆總管教誨!”

水知寒也不勉強,察顏觀色下心知肚明,呵呵一笑,“那個寧詩舞恐怕也非簡單人物,我亦要讓劉魁查查她來歷,余小弟好自為​​之。”

餘收言臉上微紅,訕訕作別水知寒,卻仍是徑直向“寧公主”的方向走去。

水知寒讓劉魁等人先回府,一人站在縣府外,眼望餘收言消失在街角,突然輕輕問道,“這一次我很容易地感覺到你的出現,而且你的心如潮亂,可是傷得重麼?”

長夜的縣府外,一片寂靜,水知寒在問誰? ? ?

黑暗中突然傳來一聲啞然的長嘆,“量天尺的肩頭外傷到還罷了,六語大師的'苦口婆心'卻破了我幾十年心境的修為,實在厲害!”

水知寒似乎早知此人的存在,全無半分驚訝之色,淡然道,“不破不立,你以住便是太過執迷隱匿之道,以至少了一份對敵時的強悍與忘我,這一喝也未必是壞事!”

黑暗中的人沉吟不語,似在想著水知寒的話。

水知寒再問,“蟲大師五味崖懸名之期尚有半月即到,遷州府突然多出這許多人物,你怎麼看?”

那個聲音再度傳來,語音破裂,便像是在話語中夾了一片刀鋒,“有你在明,有我在暗,就算蟲大師再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過此劫!”

水知寒面罩寒霜,“只怕蟲大師便是這世上唯一和你交過手還活著的人,你應該知道他的實力,還敢如此低估他?”

黑暗中桀桀怪笑,“我又何嘗不是唯一一個與他交手還活下來的人,他也不至於低估將軍的實力,只怕要知難而退了。”

“舒尋玉死在我手上,秦聆韻奉命報仇,齊生劫與墨留白又焉能袖手,何況……”水知寒長長吸了一口氣,“他的的影子到底是什麼?”

“影以竊魂為名。然而我卻也想不透如何可以傷人?在我想來也許這個影子不是武器而就只是一個影子。”

“你是說影子其實就是一個人?”

“不錯!也許在我們都只留意秦聆韻和墨留白的時候,影子方才出手。”

水知寒目視餘收言離去的方向,“餘吟歌自命替天行道,做事穩重,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而其子卻如此跳脫不羈,你看此人可像嗎?”

“他太招搖,鋒芒畢露,至少不像個影子。何況我知道他的確是洪修羅手上的一招暗棋。”

“哦,你可在刑部見過此人?”

“是的,一年前餘收言投靠刑部,三個月內暗中破了幾個大案,卻不居功,很有些他父親餘吟歌求道不求名的風範。洪修羅對他也是很看重,其名雖不揚,卻已是刑部有數的六大捕頭之一。”

“即是如此,我便放心了,如果此人是敵非友,再與花濺淚等聯手,委實可怖!”

“有你有我,他們能成什麼氣候?”

水知寒道,“舒尋玉的出現,死了衛仲華傷了葛衝,表面上我不向將軍求援,卻暗中請你過來,便是要引出蟲大師的餘黨,好一網打盡。如今小小遷州府已成蟲大師與我們的一個擂台,更隱然是白道勢力與將軍的一次火拼,我們實在是輸不得!”

沉默!

水知寒沉呤良久,開口時語意冰冷,“我要先殺了花濺淚,不管他是不是墨留白。此人武功太高,不除此子實難安寢。”

“總管何必親自出手,我去就行了。”

“你未見過此人武功,實在讓人心驚,竟然可以一口內氣遙控五尺外的骷子,我也未必能穩勝於他!”水知寒再嘆,“如果那日行刺的是他而不是舒尋玉,實在不知結果又會是如何?”

“哦!江湖上從未聽其人之名,竟然有如此厲害?”

“蟲大師虛實難測,也許花濺淚就是他最厲害的影子,與臨雲的作態只是演了一場戲給我們看罷了!”

“如此人物,我倒想見識一下了。”

水知寒正容道,“我們現在最大的目標不是殺了影子,而是保護魯秋道。你有傷未癒,便在暗處保護魯秋道吧!”

一道黑影從暗中走出,最先入目的便是眉間一顆黑痣,儼然正是鬼失驚!

“總管敬請放心,鬼失驚定要在蟲大師三月之期內,護得魯秋道的安全!”

水知寒眼望天穹,淡淡道,“今晚雲淡風清,後日佳人有約,明日才是殺人夜!”仰天再長聲一笑,“不知後日臨雲姑娘見不到情深意重的花公子時,會不會掉下一顆情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3401069 發表於 2012-6-1 11:22 AM

第六章 不是不想殺,而是殺不了

餘收言來到了“寧公主”,卻沒有徑直上樓,而是施展輕身功夫,從院落外翻牆而入。 觀察一下地勢後,認准臨雲所住的定然是西廂最大的那個房間,神不知鬼不覺地躍上房頂,盤膝而坐,化身於黑暗之中。

同時功運全身,敏銳地感覺著周圍的一舉一動。

過不多久,一道白色的影子從房脊上掠了過來,正待翻身落下,驀然發現了余收言,身形一震,含勢待發。

餘收言嘴角含笑,輕聲道,“花兄別來無恙!”

來人正是花濺淚,饒是夜行,仍是換了一身白衣,果是藝高人膽大。

花濺淚萬萬沒有想到會在此碰見餘收言,不由一愣,“餘兄在此做什麼?”

餘收言嘿嘿一笑,“我來等兩個人。”

“你知道我要來?”

“呵呵,更深夜寒,正是為誰風露立中宵的好時候,雖然不過一面之緣,我對花兄卻是知之甚多了。”

花濺淚輕撫雙掌,“餘兄知我甚深,不枉我與餘兄一見投緣。”

餘收言一拍身邊的房瓦,“相見不若偶遇,如此月朗星稠之良宵,花兄可否遲赴佳人之約,陪我說幾句話?”

花濺淚瀟灑地坐在餘收言的旁邊,渾無防備,氣度令人心折,“何來佳人之約,只是濺淚情不自已,做一個護花不速之客罷了!”

“哈哈,好一個護花不速之客!”二人心無芥蒂,毫不在意別人發現自己的行藏,竟然是在花樓上放聲談笑。

花濺淚卻以指噓唇,“餘兄小聲點,我可不欲讓臨雲知道我……”長長嘆了一聲,“唉!家父自命風流天下,四海留情,脂粉叢中聞芳即走,沾香即退,我只道自己也是有了真傳,卻不料一見臨雲,雖是風塵女子,卻是芳俗絕代,讓我情孽深種,不能自撥,讓余兄見笑了!”

餘收言正色道,“花兄正是性情中人,志向高潔,何敢見笑。臨雲姑娘雖是流落風塵,但觀其藝業才識,又是那個名門閨秀可比?”

花濺淚感激得一把握住餘收言的手,“餘兄此言甚得我心,我自幼立志三願,識遍天下英雄,畫盡山水美景,觀盡人間絕色,今日聆臨雲仙籟之琴,繪臨雲風姿之態,得餘兄相知之友……哈哈,真是精彩!”

餘收言一聳肩頭,神態自若,“呵呵,我算得什麼英雄!偶得花兄眷顧,還要多謝你請我來此品茶聽琴呢。”言鋒一轉,“不知花兄今日還留意到什麼特別的人物嗎?”

花濺淚眼望餘收言,知其意有所指,“你是說那魯秋道?”

“不錯,你怎麼看他?”

花濺淚沉思一下,“傳言中魯秋道雖是文采飛揚,卻是一趨炎附勢之徒,然而今天所見其氣勢大度,更是隱有絕世武功,委實與傳言不符。你既然這麼問,可是有什麼蹊蹺麼?”

“此人其實乃是水知寒!”

花濺淚大驚,“一水寒?將軍府的大總管?”

餘收言含笑頜首。

花濺淚奇道,“水知寒為何要裝做魯秋道?豈不是自貶身份?”

餘收言見花濺淚語出自然,不似作偽,這才確信他不是蟲大師派來的人,“你不知蟲大師懸名五味崖三月之內必殺魯秋道的事嗎?”

“原來如此!”花濺淚閉目想了一下,已想通其原委,“早聞水知寒的寒浸掌妙絕天下,倒真想找機會見識一下。”

餘收言大笑,“花兄聞水知寒之名毫無懼色,小弟已猜到了你的來歷了!”

花濺淚一驚,然後笑道,“那就不要說出來,因為我對你的來歷也很是好奇呢!”

餘收言肅容道,“你只要知道我是一個可交的朋友,如此夠了麼?”

“足夠了!”

“花兄當知此等情況下水知寒對你更有猜忌,務請小心!”

“多謝餘兄提醒,不過我看水知寒對臨雲似乎也有疑慮。哼,我還想找他麻煩呢!”

“水知寒成名數載,絕非僥倖,花兄多多保重,我亦言盡於此。”餘收言拱手一笑,“我還要等一個人,花兄請便。”

花濺淚哈哈大笑,“看來今天竟是有兩個癡情的人了,好!反正我日後總會跟著臨雲,今天此處便讓與你了。”悄聲在餘收言的耳邊道,“寧公主應該是懂武之人,想來早就見了你我,只是等我離開吧!”言罷拍拍餘收言的肩膀,哈哈大笑離去。

餘收言微微一笑,目送花濺淚遠去,心中卻猶感受著花濺淚真摯的友誼,如此傳說中的神秘人物,今日卻成了莫逆之交,世事之奇,真是讓人感慨萬千!

發了一會呆,仰望月上中天,口中喃喃道,“我等的第二個人還不出來嗎?”

“餘公子你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一位綠裝女子從房間中施施然地走出,向餘收言朗聲發問,正是臨雲的小婢清兒。

餘收言悄無聲息地滑下屋頂,落在清兒面前,“呵呵,打擾了姑娘的休息,在下這便離去好嗎?”

清兒也不說話,俏目望著餘收言,似乎正是要看著他消失。

餘收言欲走還留,奇道,“姑娘難道沒有一點好奇心嗎?”

清兒淺嗔,搖頭,“做人丫鬟的有什麼好奇心,對主人的意圖只需要懂而不是猜。”

餘收言含笑問道,“那麼我說要等兩個人,莫非你知道第二個人是誰?”

清兒嘴角一撇,梨渦乍現,神情煞是好看,“我知道你等的是寧公主,她住東廂院裡,你不妨到那碰碰運氣。”

餘收言大笑,“錯了錯了,我等的兩個人,一位是花濺淚,而另一位卻絕不是寧詩舞。”

清兒面呈戒備,“哦,你不會也是想見見小姐吧?”

“呵呵,其實我此次來除了一見花濺淚,另外便只是還想請問清兒姑娘一句話!”

清兒神色微變,“問我什麼話?”

餘收言袖手望定清兒的眼睛,用只有二人才聽得到的語聲淡淡問道,“晚上席間若不是花公子的一口氣和我的一聲笑,那第二個骷子將會擲出的是五點還是六點?”

晚間清兒第一個骷子擲得是四點,如果第二個骷子擲得是五點,臨雲就應該是陪第九席化名魯秋道的水知寒同席,如果是六點,臨雲就應該是陪第十席化名左清真正魯秋道同席……

餘收言此語一出,清兒神情毫無變化,“擲的是幾我怎麼知道,你當我是未卜先知的神仙嗎?”

餘收言躬身一禮,“在下的話已問完了,姑娘好好想想罷,就此告辭!”言罷轉身離去。

清兒望著餘收言珊珊而去的背影,良久後,方才回房。

餘收言直接大模大樣出了“寧公主”,奇怪的是寧詩舞也並不出現,一時無處可去。 做為一個捕快,扮什麼就應該像什麼,這一次他扮做一個潦倒浪子,囊中竟然不帶寸金,住店也不行,只得往縣知府走去,看來今天晚上只好找水知寒安排一下住宿了。

他覺得很滿意,剛才他突然詢問清兒擲骷的事,清兒毫無變化的神情其實正好表露出她的不同尋常,他知道自己已經掌握到了某些關鍵之處。

雖然他隱隱猜到了花濺淚的身份,但水知寒成名數年,武功豈是非同小可,花濺淚真有把握敵得住水知寒的寒浸掌嗎?

心中轉著念頭,不覺已來到了縣知府門口,餘收言也不找人通報,想了想,飛身翻牆中入府。

他施展輕功,遊身疾走,欲找到水知寒的住所。

餘收言突然停下了腳步。

要知既然魯秋道在此,晚間水知寒自然應該派重兵把守,防備蟲大師的殺手來行刺,而如今整個縣府內一片寂靜,很不尋常。

一種異樣的感覺突然湧上了余收言的心頭,彷彿一股無形卻有質的什麼東西凝在空中,如烈火如寒冰……

那份感覺侵衣,侵膚,侵入骨中……

這……是殺氣!

除了水知寒,還能有誰有如此凜冽的殺氣?

餘收言不欲引起誤會,朗聲道,“在下餘收言對魯大人一見心欽,特來再次拜見。”

水知寒的聲音從左首傳來,“哈哈,余小弟去而復還,可是寧公主不留客嗎?”

餘收言苦笑道,“魯大人何苦不給小弟一點面子。其實小弟只是夜無所歸,特來借宿一晚。”

“哈哈,余小弟這邊請。”

殺氣攸然散去,四周再無異常,但餘收言已經知道,在此小小有縣府中,除了名震天下的將軍府大總管水知寒,還有一個——絕對絕對、可怕可怕的高手!

第二日晚上,縣府大堂上。

一道屏風隔開大廳,劉魁設宴款待餘收言,為其接風洗塵。

眾人都已知道了余收言的來歷,刑部洪修羅手下的六大神捕地位超然,隱有御封之意,更何況論職位高低,餘收言尚在劉魁這個知府之上。

水知寒與魯秋道也不再隱瞞身份,水知寒更是頻頻向餘收言勸酒。

雖然以前從未聞餘收言之名,但見水知寒對其敬重,再加上餘收言昨日在“寧公主”的一聲大笑挫了花濺淚的威風,除了魯秋道依然對他不理不睬,葛沖和雷驚天都過來向餘收言示好。

餘收言最怕喝酒,卻推辭不得,酒過三巡,已是有些不勝酒力的樣子。

窗外,月上梢頭。

已是二更時分。

一縣卒走入大堂,在劉魁耳邊說了什麼,劉魁退下縣卒,再俯身對水知寒悄悄說了幾句話。

水知寒點頭,驀然起身,“各位先慢用酒水,我去去就來。”

餘收言見水知寒面色凝重,目中奇光閃爍,心下暗驚,已猜到幾分,“水總管一臉殺氣,可是要找什麼人的晦氣嗎?”

水知寒也不答話,權當默認。

餘收言酒意上湧,顧不得許多,“花濺淚絕非蟲大師派來的人,水總管可放他一馬嗎?”

眾人這才知道水知寒是去找花濺淚的麻煩,想來剛才那個縣卒正是查到了花濺淚的住處。 雖是昨日見過花濺淚驚人的內力,但都對水知寒有著絕對的信心,紛紛請櫻同往助威。

水知寒對眾人一擺手,眼望餘收言,“我知道你與花濺淚投緣,但不管此人是何來歷,我已決意殺之,看在你的面上,我給他一個公平的機會。”

餘收言知道水知寒當著這麼多人面前一言即出,絕難更改,否則總管的威嚴何在。 雖是花濺淚表明態度不怕水知寒,卻也不禁為他擔心,喃喃念道,“一個晚輩也對水總管有如此的威脅嗎?”

水知寒冷哼一聲,大步朝門外走去。

餘收言站起身來,正欲追上水知寒,卻突然感覺到一道寒意從身後的屏風中傳來,端端正正地鎖定在自己後心的大穴上。

心頭大震,已知屏風後正是昨晚遇到的那個神秘高手。

餘收言神情不變,假意因酒意上湧站立不穩,跌跌撞撞中一把扶住屏風,暗中用力一扯……

屏風傾下,一人獨坐,自斟自飲。

除了劉魁外,眾人俱是驚呼,此人身處幾大高手身邊數尺之內,竟然讓人沒有一點感應。

只見他戴著一寬大的斗笠,在帷幔暗影中端然靜坐,連面目也看不清。

屏風倒下,眾人驚呼。 他卻巍然不動,連杯中的酒也不見灑出一滴,怡然送入口中,好像全然不知廳中的動靜。

餘收言向這個神秘人望去,一道閃電一樣的目光從黑暗處凜然射來,毫不退讓。

目光到處如中刀槍,令人不得不怯意暗生。

餘收言從來沒有想到過會遇上如此凌歷幾可殺人的眼光,其它人更是紛紛轉頭避開,不敢與此如箭如槍的目光相碰。

“水總管沒有回來前,最好誰也不要離開。”語音冰冷,不帶任何感情,雖是語含威脅,卻像是說得天經地義,諸人聞之無不變色。

劉魁乾笑一聲,“這位是水總管請來的高手,不喜熱鬧,大家繼續飲酒吧!”當下傳令讓人扶起屏風。

雖是隔了屏風,餘收言仍感覺到那道眼光停留在背後凝之不去。

心知花濺淚的事多想已是無益,只盼花濺淚能及時表明身份,或許會讓水知寒有所顧忌不敢出手。

餘收言舉杯向眾人勸飲,此時此刻,除了一醉,他還能做什麼?

月光從窗外傾灑入廳中,廳內卻是氣氛沉重,各懷心事,只有劉魁陪魯秋道心不在焉地談著風月之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咣”然一聲,廳門被人撞開,水知寒漫步行入。

劉魁連忙端杯到水知寒面前,“卑職恭祝水總管凱旋!”

餘收言但見水知寒面色冷峻,一如沉霜,不知花濺淚是生是死,但水知寒既然這麼快回來,也許……

水知寒默然不語,端杯一飲而盡。

“怦”得一聲,水知寒緊握雙拳,酒杯在掌中化為碎片……

餘收言心中又驚又喜,但要說花濺淚能挫敗水知寒,卻也實難相信。

眾人皆是面面相覷,不敢發聲。

屏風後那個寒冷的聲音再度響起,“總管沒有殺了他嗎?”

這一句正是大家都想問的問題,如果說是黑道宗師水知寒受挫而返,的確是誰也不敢相信,但看其神情中卻全無勝利得意之色,那麼也許花濺淚真是大有來頭的人物,讓水知寒也不敢下手,以致無功而歸。

水知寒——沉……思!

眼望空靈之處。

緊握的拳頭慢慢垂下,發白的手指一點、一點、一點的鬆開,酒杯的碎片應聲而落,掌指間卻毫髮無傷。

水知寒——靜……默! !

忽把剛剛飲下的一杯酒盡數對空噴出,漫天酒浪中竟然……

竟然有點點血絲……

水知寒——長……嘆! ! !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不是不想殺,而是殺不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3401069 發表於 2012-6-1 11:23 AM

第七章 如柔舞之輕歌、如弦斷之殺機

水知寒目射異光,盯住餘收言,“你應該知道花濺淚的來歷!”

餘收言夷然不懼,“我只是隱隱猜到了一點,卻不能肯定。”再長嘆一聲,“聽到總管如此​​說,我自是肯定無疑了。”

水知寒仰首望天,沉吟足足有半柱香的時間,“我馬上離開,這裡一切由余神捕負責。魯大人可重扮回自己的身份,……”再眼望屏風後, “我有個感覺,敵人的出手時機就是在明日的寧公主之約,先生自然知道應該如何做。”

屏風後半晌無聲,然後才傳來那陰寒幽冷的聲音,“總管敬請放心,縱使不能對敵人一網打盡,也必護得魯大人安全。”

餘收言絕沒有想到水知寒竟然​​如此信任自己,心下百感交集,水知寒雖是黑道梟雄,卻是身懷靈動不群,卓然大成的氣度與風範。 暗自一嘆,拱手道,“水總管意欲何往?”

“我必須追殺花濺淚,若是讓其回到翩躚樓引出花嗅香,再引出四大家族的人物,只怕將軍也會頭疼。”

眾人大驚,這才知道花濺淚竟然是“閣樓鄉塚”中翩躚樓的人,翩躚樓是四大家族中最為隱秘的一族,代代單傳,每出江湖必有豔色相伴,上一代傳人嗅香公子自命花中嗅香,風流天下,想到花濺淚的倜儻揮灑,不由紛紛暗自點頭。

四大家族互有恩怨,卻也是一致對外,而此刻水知寒身負內傷,花濺淚想必也負傷不輕,若是等其回到翩躚樓稟告其父嗅香公子,搞不好便是四大家族聯決而來,縱然將軍手下人材眾多,但面對江湖上談之色變的四大家族聯手一擊,只怕也是兇多吉少難以對付。 所以水知寒才寧可放下此地,一意追殺花濺淚。

餘收言知道水知寒以官銜相稱自己,一是不容拒絕,二來也是讓魯秋道劉魁等人不容抗命,當下收起心中諸多念頭,“餘收言一日為官,只知朝庭不知江湖,總管也請放心。”

魯秋道劉魁雖心有不服,見餘收言拿出朝庭這個大盾牌,也是無話可說。

水知寒知道餘收言如此說已是放下與花濺淚的交情,心中滿意,再不遲疑,轉身出門,剎那間已在數丈之外,聲音卻猶如在耳,“少則五日,多則半月,我必歸來與諸位同去將軍府領功。”

餘收言聽水知寒中氣十足,知道雖是受了內傷卻沒有大礙,心中暗嘆。 “大家早些休息,明日也顧不得臨雲小姐的四人之約,大家一併去吧!”

眾人散去,餘收言卻在想著那屏風後的神秘人物:他會用什麼身份去赴約呢?

凝神細察,屏風後卻已是無人。

心中知道這人其實才是水知寒留下的最後一枚棋子,而自己不過是一個傀儡罷了。

寧公主樓上,又是笙歌四起。

餘收言與魯秋道劉魁雷驚天葛沖一行五人踏入寧公主。

水知寒本來體貌都似魯秋道,只是差了三縷長髯,此時魯秋道粘上長髯,扮回自己,雖是少了水知寒的氣度,卻也神似。

寧詩舞迎出門外,餘收言朗朗大笑,“左先生偶染風寒,劉知府雷葛二兄長一意要來再聽臨雲小姐的仙音,只好做個不速之客,還望寧姑娘給小姐說明。”

寧詩舞俏目在餘收言臉上游走,嬌聲笑道,“各位大人平時請還請不來呢,我一定給臨姑娘解釋,各位大人請進。”

入了廳,各人分頭座定,魯秋道仍是上席,餘收言劉魁分坐魯秋道身邊,葛衝雷驚天陪在左右。

寧詩舞告聲罪,下去請臨雲。

餘收言心智中略微感應到一絲寒意,四下卻毫無動靜,那種翩若驚鴻的感覺,使他心中一陣迷失。

他知道那個神秘人物已隱在一處,心中震訝,此人來無影去無蹤,而且心志堅定,為求保護魯秋道的目的寧可在如此明月良宵獨處一隅,委實可怖。

只聽得寧詩舞在走廊外低聲對什麼人說著話,門簾一挑,臨雲手持古琴,面蒙輕紗,只露出如水雙瞳,仍是一身藍服,絲絨貼身,更襯得體態婀娜……

臨雲翩然走入,冷哼一聲,坐在下席,正是魯秋道的對面,卻不見小婢清兒。

餘收言大笑,“今日清兒可是不來擲骷了嗎?”

臨雲頭也不抬,低頭調音,“清兒小恙在身,不能前來。反正諸位各位大人失信於我,我也不需陪席,奏一曲便可複命。”

魯秋道明知不應該多說話,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只要能聞臨雲小姐的仙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是不會失信的。”

劉魁怕別人聽出魯秋道嗓音有變,連忙插言道,“臨姑娘息怒,老夫這幾日翻了不少曲書樂譜,自覺已是大有長進了,所以才敢冒然再來,哈哈。”

餘收言冷眼旁觀,耳邊忽傳來那神秘人的聲音,“小心寧詩舞,此人身懷媚術,而且像是浸淫毒物之人。”

餘收言面色不變,心中卻是有了計較。

寧詩舞飄然而至堂中,“臨雲小姐明日即歸,各位大人如何肯聽罷一曲便早早散宴,不若奴家先來獻舞一曲。”

餘收言鼓掌大笑,“寧姑娘為何不早說有此絕藝,只可惜左先生已是無此眼緣。”

寧詩舞輕輕一笑,“奴家只是怕臨姑娘一曲即出,諸位大人已是閉目細聽了。”

餘收言再豪然一笑,“不觀寧公主之舞,未聆臨姑娘之曲,真是有違視聽。”

樂班一聲響,寧詩舞身隨曲動,風盪柳枝,荷擺窈窕……

各人卻是聽了那神秘人的傳音,無不暗自戒備,只恐寧詩舞突施殺手,大廳之上雖是風情萬種,卻是殺機四伏……

只見寧詩舞越舞越快,忽然在廳中急停,長裙如花瓣般灑開,細腰像是從中折斷了一般匍然在地,頭與四肢盡在一線……

“哧”的一聲,寧公主手中一柱線香驀然點燃,清煙裊裊,呈一線直上,樂音方始散去……

她竟然並沒有伺機出手? !

大家都暗地閉住呼吸,武功高明者余收言雷驚天只細細小心吸了一口煙塵,卻是毫無異狀,這才向大家點點頭,均放下了心,一時掌聲雷動。

餘收言放聲吟道,“漁翁夜傍西山宿,曉汲清湘燃楚竹。寧姑娘情動於中而見諸外,小子已是情難自禁。”

寧詩舞咯咯嬌笑,手撫在餘收言的肩上,“公子果是識情識趣的人,詩舞敬你一杯。”

餘收言笑道,“這幾日常常在想詩如何可以與舞同名,見了寧姑娘之天成妙姿,如知其名符實。”

劉魁也舉杯笑道,“我在遷州府這麼久,卻還是第一次見寧公主獻舞,果是如詩如畫,來來來,大家一起敬公主一杯。”

眾人皆飲了,卻都是眼視今日的主角臨雲,看她如何說。

臨雲淡淡道,“我不飲酒,卻也以茶代酒敬姐姐一杯。”

寧詩舞道,“奴家正好備有上好龍井,且拿來為大家助興。”

有小廝上來斟上了茶,茶香四溢,果是如茶,眾人正待暢杯,餘收言卻聽到二個字傳入耳中,“輕……歌!”

餘收言恍然大悟,舉手道,“且慢!”

寧詩舞臉色微變,再露笑容,“餘公子有什麼話?”

餘收言看著寧詩舞的神色,已知端倪,心中卻在想著這個神秘人物。

此人見聞廣博,察人入微,加上傳音之術,寒涼殺意,其身份已是呼之欲出。

餘收言眼望寧詩舞,目閃異彩,長長嘆了一聲,“琴中聆韻果然高明,只可惜你不知道我對蟲大師有多麼的熟悉……”

諸人大驚,眼望臉上尚掛著盈盈笑意的寧詩舞,均是半信半疑。 此人就是秦聆韻嗎? 餘收言如何能對蟲大師瞭如指掌?

寧詩舞臉色不變,“公子說什麼我不懂!”

“以雀凝之沉香加上俏寒之沸水,這便是蟲大師的'輕歌'!”

寧詩舞終於神態大變,眼光餘角瞥見葛衝雷驚天已堵在其身後,斷了退路。 目光卻是一刻不敢稍離餘收言握劍柄的手,“餘公子卻是從何得知?”言下之意竟然是承認了自己便是秦聆韻。

劉魁起身大罵,“好你個寧公主,竟然瞞我這麼​​久。”

魯秋道眼見危機已過,心頭大定,“劉知府不必自責,這個寧公主必然是假冒的。”

餘收言朗然笑道,“我身為御封神捕一職,卻只有三個負責追捕的任務,而這第一號的通輯犯便是蟲大師,我怎麼能不對其知之甚詳。”

寧詩舞與臨雲這才知道餘收言的真正身份,寧詩舞面色蒼白,臨雲卻是低頭若有所思。

餘收言再道,“蟲大師浸淫茶道,對各種藥物的理解更是獨步天下,雀凝沉香和俏寒水本身均無毒,合起來卻可以讓身懷內功之人功力三個時辰內盡散,因毒性輕緩,不知不覺中散氣於丹田,是名'輕歌'。”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想起適才化名寧詩舞的秦聆韻不動聲色燃起雀凝沉香,順勢以俏寒水沖茶,若不是餘收言發現的早,誰能料想到這樣匪夷所思的下毒。

餘收言輕噫一聲,“不過蟲大師卻從不用毒,此'輕歌'只是其用來練功之用,要知功力盡散之時反而更可激發人體本身的潛力,正若人在危急時往往可以發揮出更多的急智與力量,所以'輕歌'雖是毒物,卻少現江湖……”

魯秋道眼見己方佔了上風,秦聆韻已不足為患,心頭大快,“秦聆韻你還有何話說?枉你苦心找來臨雲姑娘妄想轉移我們的注意,唉,卿本佳人,奈何作賊!”言罷大笑,心中卻想著如何可以待擒下秦聆韻後找機會凌辱一番。

臨雲抬起頭來,緩緩注視廳中各人,眾人只覺得她眼光清洌,眼神淒迷,不由殺意稍斂,憐意大起,只聽臨雲輕輕道,“好歹寧姐姐請我來此,方見到各位大人,我不喜刀槍,一曲彈罷轉身便走,從此再不問此地的是非……”

餘收言笑道,“臨姑娘說得不錯,何況押送上京的路上我亦只認得寧詩舞不認得秦聆韻。”言下雖有惜花之意,卻已是將秦聆韻當做囊中之物。

秦聆韻竟然席地而坐,“也好,聽一遍臨姑娘的琴也不枉我的名字。”緩緩揭下臉上一層薄薄的人皮面具,儼然一位二十餘歲的少女,眉目如畫,膚若凝霜,一臉英氣,孤傲清冷,雖比不上臨雲的國色天姿,卻也是別樣冷若冰雪的美麗。

眾人見餘收言如此說,也不便再有其它意見,葛衝與雷驚天仍守在秦聆韻身後,防她逃走,只有餘收言知道,在自己和鬼失驚二人虎視之下,秦聆韻已是插翅難逃!

臨雲忽然眼望餘收言,“小女子有個問題想問一下公子,公子不論給我什麼答案,臨雲都將撫琴以賀!”

餘收言盯緊臨雲的眼睛,心中泛起一陣熟悉的感覺,輕輕笑道,“姑娘請問!不過我卻不敢保證知無不言。”目中蘊含的神光乍現,“因為前天晚上姑娘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眾人大奇,都不知前天餘收言問過臨雲什麼問題?

臨雲身子一震,凝視餘收言火一般炙然的眼光,半晌後低頭,幽幽道,“公子不必答了,臨雲這便以曲相贈。”

諸人再奇,餘收言卻是大笑,“因為姑娘已經心中問了,我已經在心中答了,卻不知姑娘是不是滿意。”

臨雲眼中笑意漸露,加上吐氣時面紗輕揚,更增嫵媚,“不管滿意不滿意,要彈的琴總是要彈,要做的事總還是要做!”

餘收言心中感慨大起,吟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臨雲口中續吟,“營營役役,至死方休。”

眾人已不及品味其中含意,臨雲正襟危坐,眼望琴台,一種來自天然的魔力通過她端嚴的寶相彷彿直透人的胸臆,縱是百煉之鋼亦化繞指之柔… …

只見臨雲雪白如蔥纖長的指尖在七條琴弦上一按一捺,再反手一撥,便如幾隻蝴蝶在琴弦上飛舞,一股清爽的音符破空而起,她神態中彷彿有一種對周遭一切事物漠然不理的毫不​​在乎,但又似沉浸於琴中什麼事物以致對一切都不再感興趣……

此曲名為《清夜吟》,正隱含一人獨行寒夜,對人世清澈澄明,堪解紅塵,和著臨雲深深投入的感情,透著一種對命運的無奈和落漠……

一串琴音如流水不斷,節奏忽急忽緩,忽快忽慢,每個音律都有著意猶未盡的餘韻,讓人心癢難止,恨不能舉手狂歌,以舒胸臆……

琴音忽暗,若有若無,高尖處輕巧,低啞處婉轉,教人不得不全心全意去期待,去品嚐,卻體會那音符後的空山鳥語,澶澶水聲……

琴聲再急,恍若驚濤裂岸,浪起百丈,天地間風起雲湧,霧靄彼岸,隱含風雷,渾若萬千潮水撲面襲來,永無止歇……

琴意再緩,氣氛柔雅,好像夜空中忽又放晴,風捲殘雲,星辰遷變,散盡無痕,點點星月在逐漸漆黑的廣闊夜空中姍姍而至……

琴音再撥高,忽然間萬籟俱寂……

眾人心神皆醉,彷彿還在等著那一道逝去的琴聲再回人間……

“錚”然一聲,尾弦斷裂,映著燈光,反射著萬千絢闌色彩,像是一顆流星在天空畫過一道燦爛的光弧……

人靜。

心亂。

音停。

弦斷。

殺機忽再起!

一陣微風拂起臨雲的面紗,撫琴之人竟然不是江南三妓之臨雲,而是……清兒!

斷弦筆直如箭,射向呆呆聆曲的魯秋道。

與此同時,一支寬大黝黑的手掌突然從魯秋道身後冒了出來,戟指如鉤,直指那根疾若流星的斷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3401069 發表於 2012-6-1 11:24 AM

本帖最後由 b3401069 於 2012-6-2 04:18 PM 編輯

第八章 她不出手我出手

在清雅弦歌中,變化忽起,眾人正在曲意中沉浸,何曾想到突然殺機乍現!

寧詩舞在弦斷一剎彈身而起,右手中已握住一把精光四射的匕首,瞬間向魯秋道左首的餘收言連發八招,左手輕揚,七枚鐵蓮子射身魯秋道右邊的劉魁,饒是一向以暗器成名江湖人稱“飛葉手”的劉魁也鬧了一個手忙腳亂,不及接擋,抽身退開。

到是餘收言早預料到如此變故般,長劍及時在手,見招拆招,逼開寧詩舞。

魯秋道正色迷迷地看著化身臨雲的清兒,正是色授魂消,酥軟風情的時候,那能想到尾弦斷裂,卻是化為一道暗器直射心窩,自忖必死,卻從身後傳來一股大力,將他扯開,雖是摔得好不狼狽,好歹避過了殺身大禍,膽戰心驚之下,一跤坐倒在地,爬不起來,一聲驚呼這才從口唇中蹙出!

一人橫身擋在魯秋道之前,面似寒霜,眉目如鉤,二指夾住斷弦,雙眼冷冷看著清兒,傲然發話,“蟲大師手下的第一殺手也不過如此!”

這個眉間一顆黑痣,身材並不高大,神態中卻充滿了無比危險和侵略性的人,當然就是鬼失驚! ! !

幾聲輕響,寧詩舞發出的鐵蓮子方始撞在牆壁上……

雷驚天長劍這才出手,纏住寧詩舞,二人以快打快,竟然全然不聞兵刃相交之聲,葛衝揚單掌沖向清兒,“錚”然一聲,清兒手上琴再斷一弦,彈向葛衝,葛衝閃身堪堪避開……

“當”的一聲,雷驚天的劍終於碰上了寧詩舞的匕首,二人同時一震,停下手來,各自調息。

斷弦一端在鬼失驚手上,另一端仍連在琴上,清兒暗中發勁,斷弦卻是紋絲不動,再細看對方的形貌,心中那還不知這個毫無端倪突然現身的是何人,淡淡道了一聲,“鬼失驚!”語氣雖含驚意,確仍是毫不動氣。

“秦聆韻果然厲害,可惜你縱是化身萬千,百算千算,那怕借花濺淚之力調開了水總管,卻忘了——還有我。”鬼失驚舉手止住正待出手的劉魁,眼光盯緊清兒撫在琴上的手。

清兒一手輕輕取下面紗,露出英氣勃發的面容,“不錯,我才是秦聆韻。”輕嘆一聲,“鬼失驚一向是暗中算計別人,這次竟然會暗中做人保鏢,實在是讓人走眼。”

鬼失驚桀桀大笑,“蟲大師一向一擊即退,這次卻要損兵折將徒勞無功,才是真正讓人走眼!”

秦聆韻低頭看琴,“我尚有的五弦未發,你卻好像已成竹在胸了。”

鬼失驚冷笑,“你不妨試試!”

秦聆韻看寧詩舞站到身邊,神態激昂,花容卻是如常,已擺出一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樣子,心中暗暗嘆息。

她與寧詩舞早估計到輕歌之毒未必奏效,所以先讓寧詩舞假意承認自己是秦聆韻,讓對方放下戒心,再化身臨雲讓眾人在失魂落魄的曲調聲中驀然出手,本已是天衣無縫的一道計策,確不料走了水知寒,竟然又來了一個鬼失驚!

將軍府中最可怕的二個人竟然都來到了此地,可見將軍已決意與蟲大師一決勝負!

秦聆韻想到蟲大師臨行前的叮囑,“切忌心浮氣躁!”,長長吸了一口氣,事到如今,也只有全力一拼了! 她雖然目光不離鬼失驚,眼角余光卻暗暗掃向驚魂稍定退到鬼失驚身旁的魯秋道……

然而連蟲大師都傷在鬼失驚手下,她又能在鬼失驚的眼皮底下殺了魯秋道嗎? 何況還有旁邊虎視的幾大高手,更有這個讓人難以揣測深淺的餘收言!

餘收言眼望寧詩舞,雖在一觸即發的刀光劍影中,卻仍是嘴角含笑,“我早看出這個臨雲是清兒姑娘所扮,此等情形,此等琴藝,自然能料到清兒便是秦聆韻,卻還是猜不出寧公主是何方神聖?”

寧詩舞眼見敵人已成合圍之勢,再望著鬼失驚這個江湖上最令人懼怕的殺手,心知今日已無幸理。 昂然道,“我是誰並不重要,反正今日是與秦姑娘同進共退!”

餘收言仗劍指天,悵然一嘆,“秦姑娘七弦已斷其二,氣勢已然被奪,還有出手的必要麼?”

秦聆韻亦嘆道,“若是只有鬼失驚一人,還有一拼之力,加上公子,我們好像已是必敗無疑了。”

餘收言失笑道,“姑娘莫非還認為可以獨拼鬼先生嗎?只怕是在圖脫身之計吧。”眼望劉魁,“劉知府與雷葛二位防止敵人逃走,我來看住寧公主,且看鬼先生怎麼對付蟲大師的第一殺手。”

鬼失驚也是仰天大笑,“蟲大師也傷在我手上,我倒要看看這個小姑娘憑什麼如此大言不慚。”

劉魁眼見大局已定,心中大快,要知魯秋道若在他的地頭上有了什麼損傷,丟官尚在其次,只怕命也難保,當下與雷驚天葛衝轟然應諾,圍在秦寧二人的身後。

秦聆韻與寧詩舞只面對著鬼失驚餘收言魯秋道三人,面色凝重,準備全力一博。

秦聆韻指尖輕挑,琴音再起,古時琴分七弦五音,適才一弦黃鐘二弦慢角已然空斷無功,尚有五弦卻仍被她彈出調子,空靈的琴聲中秦聆韻輕輕嘆道,“我早對余公子說過了,要彈的琴總是要彈,要做的事總還是要做!縱然力有未逮,卻也只好全力一試……”言未罷秦聆韻面色突然慘白,小指一劃一剔,本已與鬼失驚之間崩得筆直的尾弦再斷,鬼失驚不預有此,力道錯開,一失神間,四弦再斷,齊襲他胸前四道大穴。

秦聆韻終於再度出手。

四弦雖是齊斷,來勢卻是有緩有急,附著秦聆韻滿蓄的內力,“嗤嗤”的破空之聲不絕入耳。

鬼失驚毫無動容,雙手齊發,各撈二弦在手,弦繞臂而上,纏了數圈,斷弦筆直如箭,先是一滯,然後在弦中彎曲成一道弧線,秦聆韻竟然以短攻長,捨棄輕靈的變化,要與對方以內力相拼! ! !

然而面對成名數載的鬼失驚,此舉何異於投火之燈蛾!

彎弧緩緩向秦聆韻推去,正是鬼失驚霸道內力的反擊!

秦聆韻清喝一聲,指尖再一劈一挑,四弦全從琴上斷開,竟然撤開了內力。

眾人齊齊吃了一驚,在鬼失驚風捲而至的內力面前如此收功簡直就是自殺,四弦驟然加速直刺向秦聆韻的如花面容,……

秦聆韻面起潮紅,“嘎”然一聲聲如裂帛,最後一根“蕤賓弦”終於斷開,秦聆韻對自身的安危竟然全置之度外,最後一根弦乃是直刺向魯秋道,這是琴中最後亦是最粗的一弦,加上她全身的功力,去勢更疾,隱含風雷之聲,已是秦聆韻最後的捨命一擊……

眾人再驚,魯秋道面色大變,絕沒有想到秦聆韻身處絕境寧可甘受鬼失驚的全力反擊,竟然還不忘取自己性命,

卻只見——鬼失驚雙手奇怪的一扭一擺,盡縛在四弦中的雙手已然脫出,四弦只縛住了他手中透明無色的“雲絲”手套,雙掌一鉗,拍向秦聆韻的最後一根弦……

那時……

誰也沒有想到鬼失驚的手上竟然戴著手套,誰也沒有料到鬼失驚的武功奇幻至此……

秦聆韻……茫然暗嘆,這樣的情況下也不能畢其功,已然絕望。

寧詩舞……滿臉黯然,唯有短刃在手,盡全力挑向疾射而來的四根斷弦。

魯秋道……神情大定,腦中開始想著如何讓這個美麗女子在自己身下臣服。

劉魁……喜上眉梢,這一回立下大功,自己日後定然飛黃騰達。

雷驚天……心中嘆服,天下最可怕殺手的機變與心智誰人能及。

葛衝……眼望斷掌,將軍有了鬼失驚,自己這獨手之人是否應該告老回鄉。

鬼失驚……口中哈哈大笑,“蟲大師的弟子果然都是捨生取義的人物,只可惜被我破了你這最後一弦,看你再用什麼出手!”

餘收言……

餘收言……忽起,劍閃,身動,長笑:“她不出手我出手!”

突然間,整個寧公主的大堂中再也沒有了話語/琴聲/弦音/掌風,就只有漫天的劍花,如驚濤如閃雷如狂電如怒風如燦爛的光雨如凌歷的霹靂如狂猛的洪水如慘烈的火舌……

那是蓄勢已久的一道火光,毫無沮滯,變起無痕;那是無始有終的一道閃電,破空而至,瞬息千里;

眾人明明白白地感覺到劍光從開始到完成的每一個變化與動作,清清楚楚地知道那渾若天成的一擊猶若鬼斧天工般不可雕鑿,自自然然就如天穹的繁星在銀河中劃破寂靜……

然而,誰又能料到萬千變化後的劍花合為一道蒼幻沛然的劍芒,目標竟然是……鬼失驚!

鬼失驚。

大喝。

退。

那一道劍芒。

緊追不捨。

人靠牆。

驚呼。

愕。

血光,在鬼失驚眉心間那一顆痣上暴起……

牆裂,煙霧迷茫,鬼失驚穿牆而出,總算避開了這一劍的無數後著,留下一灘血跡,無影無蹤……

劍光,斂而無形,餘收言笑吟吟地站在一邊,渾若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魯秋道一聲慘呼,那最後一根斷弦,終於透胸而入。

“當”得一聲,寧詩舞的匕首堪堪擋住了鬼失驚反撥來的四根弦,弦與匕首同時墮地。

魯秋道撫胸仰天倒地,終是他千逃萬躲,也不免在此遷州府寧公主的小樓中……斃命而亡。

靜。

眾人誰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變化,均怔住不敢發一聲。

葛衝口唇嚅動,正待發話,餘收言劍光指處,劍氣直逼而來,寂然收聲。

餘收言神情自若,處變不驚,肅容朗然道,“魯秋道貪污巨額兵餉,刑部奉命通緝,其冥頑拒捕,已就地斬決!”

雷驚天劍剛剛舉起一半,悻悻垂下。

叮叮噹當幾聲亂響,卻是已然六神無主的劉魁手中暗器落了一地。

明月夜,山道上,三人並肩而行,儼然正是餘收言秦聆韻寧詩舞三人。

餘收言輕聲細問,“寧​​姑娘現在還不肯告訴我真名嗎?”

“不瞞公子,我實是'焰天涯'江南分舵孫敏兒,寧公主本也就是'焰天涯'在此的基業!”

“哈哈,夏蟲語冰,寧公主,不,孫姑娘原來是封女俠的人,怪不得會如此出力來刺殺魯秋道。”

“夏蟲語冰”是指白道上聲譽日隆的四位俠士,“夏”是指身為白道第一大幫裂空幫幫主夏天雷,“語”則是二十年不語,卻為民請願而破了閉口禪功的華山掌門無語大師,“蟲”自然就是名滿天下只殺貪官的白道第一殺手蟲大師,而“冰”說得便是四年前峨眉山上一記破浪錐殺了魏公子魏南焰傷了楚天涯的封冰,封冰因報家仇殺了深愛的魏公子,為懷念魏公子與從此下落不明的楚天涯,成立“焰天涯”,承魏公子遺志,在“公子之盾”君東臨的輔佐下一意對抗明將軍,雖然封冰武功並不高,但其身為北城王之女,號令當年北城王余部,“焰天涯”已成為對抗明將軍最大的勢力。

而孫敏兒既然是來自“焰天涯”,協助秦聆韻暗殺明將軍手下第一謀士魯秋道自是不足為奇。

(有關封冰與魏公子楚天涯的故事可參見《破浪錐》)

孫敏兒笑道,“不錯,真正的臨雲姑娘現在也已到了'焰天涯',她漂泊一生,如今再也不用擔心流落風塵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秦聆韻突然開口,“餘公子的身份如今可以見告了嗎?”

餘收言目光投向一望無垠的夜空深處,“哈哈,我就是餘收言呀,本是刑部御封捕頭,現在犯下這麼大的事,哪還能有什麼身份!”

孫敏兒笑道,“嘻嘻,那麼你說是奉命通輯魯秋道,看來也是騙人了?不過要不是你騙過了水知寒與鬼失驚……”想起鬼失驚可怕的武功,不禁後怕。

餘收言微笑點頭,“幸好誤打誤撞中花濺淚引走了水知寒,不然也實在難以騙過這位將軍府的大總管。”

秦聆韻想起適才的驚心動魄處,也是花容慘淡,“鬼​​失驚一生浸淫殺手之道,感覺最是敏銳,所以餘公子那一劍高明處就是只有招法而無殺意,不然他必然事先有所知覺,只是以後公子還要小心,鬼失驚一定會想法報復。”

想到鬼失驚神出鬼沒的手段,餘收言也不禁心中暗驚,連忙轉移話題,眼望秦聆韻,“適才在席中,秦姑娘本來要問我的是什麼問題?”

秦聆韻看著這個平生所遇最難以捉摸的人,笑道,“你當時說你有三個要追捕的目標,第一個是蟲大師,還有二個是誰?”

餘收言大笑,“你當時那麼鎮靜自如,可是猜出了第二個要追捕的便是魯秋道嗎?”

秦聆韻笑著搖頭,“我當時怎麼敢那樣想,只是覺得你明明認出了臨雲是清兒所扮,卻不說破​​,必有蹊蹺,也許是友非敵……”

餘收言哈哈大笑,“其實刑部是曾下令追捕魯秋道,但誰也知道那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又有誰能想到我竟然真的任你殺了魯秋道,可笑劉魁等人還不敢攔我……”

秦聆韻沉思道,“我入師門最晚,卻從來沒有見過二師兄齊生劫,劍法通神,為人狂傲,最是有神鬼莫測的手段……”

餘收言笑著搖頭,“可惜你還是猜錯了,我久聞'棋中生劫'的大名,卻是無緣一見。”

孫敏兒一拍腦袋,“我知道你是誰了。”

“哦,你說說!”

“蟲大師最厲害的武器不是琴棋書畫四大弟子,而是名為'竊魂影'的一種武器,我覺得影子就應該是人,想來你就是蟲大師的影子吧!”

餘收言失笑道,“堂堂的刑部神捕又怎麼會是影子!秦姑娘應該知道影子到底是什麼,事實上江湖中的人誰不是對這個影子很好奇呢?”

秦聆韻緩緩搖頭,“我也不知道師父的影子到底是什麼!”

孫敏兒大奇,向餘收言問道,“你既然和蟲大師一點關係也沒有,又是正宗的神捕,那你為何要幫我們?”

餘收言正容道,“將軍殘暴成性,隻手遮天,魯秋道助紂為虐,江湖中凡是有血性的漢子人人得而誅之。”

孫敏兒恍然大悟,“原來你只是替天行道!”

餘收言大笑,“不錯不錯,家父從小就教我,人在江湖,就是為了替天行道。”

“那你第三個要追捕的人卻又是誰?”

餘收言豪氣大發,對著孫敏兒眨眨眼睛,“我現在這樣怎麼還能當神捕,不過我總會給自己定下一個目標的。這個第三個目標,現在卻是不好說破… …”語鋒一轉,“水知寒去追殺花濺淚,我還要去幫幫這個好朋友,就此作別,二位姑娘一路珍重。”言罷竟揮手告別,轉身而去。

孫敏兒望著這個看似對一切毫不在乎,卻事事極有主見的年輕人背影,放聲喊道,“別忘了你下次來找我的時候不用你付帳……”

餘收言的笑聲隨風傳來,“孫姑娘不用提醒,有人請客的事我怎麼也忘不了的,總有一天我會來'焰天涯'……”幾個轉折後,已然不見。

秦聆韻抬起頭來,似有所悟,“我想我知道師父的影子到底是什麼了?”

“是什麼?”

秦聆韻不答反問,“你說為什麼我們會走在一起對付明將軍?為什麼臨雲姑娘一個文弱女子會為我們不惜得罪明將軍?為什麼原本素不相識的餘收言也會幫我們殺了魯秋道?”

孫敏兒眼睛一亮,若有所覺,拍掌道,“對對對,現在我也知道蟲大師最厲害,讓所有邪魔歪道聞風喪膽的'竊魂之影'到底是什麼了!”

二女對望而笑,歡笑聲中二個窈窕的身影沒入月夜的蒼茫中……

你知道什麼是俠嗎?

在江湖上,俠就用自己的手來替天行道!

你知道江湖上的第一俠客是誰嗎?

當然是懸名五味崖只殺貪官從不落空的蟲大師!

你知道蟲大師有什麼過人之處?

他手下四大弟子琴中聆韻、棋中生劫、書中尋玉、畫中留白任何一個都是不世出的天才殺手,何況還有傳聞中蟲大師最厲害的武器——竊魂影!

那你可知道蟲大師最厲害的武器竊魂影到底是什麼?

這……現在雖然誰都知道竊魂影,連明將軍手下的第一謀士魯秋道也是死在這個武器之下,可還是沒有人知道影子到底是什麼!

讓我來告訴你什麼才是邪魔歪道永遠也不能戰勝的竊魂影吧!

好呀,你快說蟲大師決戰江湖,替天行道無堅不摧的武器到底是什麼?

很簡單,那……就是正義!
請接下部“換日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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