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楚鳳華 -【天劍】《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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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6 08:55 PM

第四十五章 說,我的名字

    哧——!

    金毛犼攜帶著熾熱和水龍劇烈的碰撞在了一起,癸水神雷雖出,基礎的水分卻在金毛犼一身强悍之極的焦旱之氣作用下立刻沸騰蒸發。大量的水蒸氣朝著天空噴薄而出,原本灰暗的天空頓時被染成一片雪白。

    如果光比神通之間的交鋒,毫無疑問兩者乃是旗鼓相當的水准,甚至張如晦還隱隱占了些便宜。畢竟水龍消散他的肉身精神同樣無礙,可金毛犼卻以肉身硬吃了這一記癸水神雷。只是雙方交鋒的時候同樣不能只比神通,肉身同樣是勝負的關鍵。畢竟肉身乃是人之基礎,失卻了肉身的陰神就好比無本之木、無源之水,有何懼之?

    僵屍的肉身原本便硬逾精鐵,變成金毛犼后更是號稱能與龍搏斗——除了焦旱之氣本身對于龍種步雨興云的相克以外,肉身的强悍也是必須,否則只會像昨日那樣,稍稍擦到龍身便是重傷。

    昨日的那條鼉龍的肉身業已强悍成那樣,號稱能與龍搏斗、甚至能食龍腦的金毛犼又該如何?

    “昂”的一聲,金毛犼帶著一身尚在沸騰的水汽破開了水龍的腹部。已經被瞬間加熱至沸騰的井水表面浮現出無數大大小小的氣泡,又在一瞬間破滅。水龍裂成無數玉珠,隨之朝地面灑落,在地上發出了哧哧的響聲。

    快退!

    眼看金毛犼來勢如此凶猛,張如晦立刻准備倒退兩步。他的左手已經夾住了三張符紙,准備退開后再以五雷正法應敵。誰知道他才退出一步,腳下頓時就是一軟,這一步的動作就慢了半分。原來他昨日斬蛟法力虛耗太多,精、氣、神三者互為依托。對于他這等道士來說,神氣易補,精氣受損卻要緩慢許多。可就是慢了這一步半分的時間,金毛犼卻已經衝到了他的面前,連半點緩衝的機會都沒給。

    那張血盆大口已經朝著自己的面前咬來,隨時隨地就要擇人而噬,口中的煙火更是亟待愈發。張如晦一發狠,又是一沓符紙從長袖中抖出,右手拈起兩張就貼在了左臂上,淨身神咒和金光神咒同時發出。他的左手則是攢成一個拳頭,緊握著那一沓符紙就硬是送進了金毛犼的口中!

    與此同時,他腰間的神霄玉玦也是一亮。

    ——玉清勑下,火急奉行。

    轟隆隆隆隆隆……一陣低沉的雷鳴聲就從金毛犼的口中傳了出來,這一連串的轟隆聲最后共同聚成了一聲奇響無比的爆炸聲,方圓數里內只怕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張如晦瞬間倒飛而出,飛出七八丈距離后還有滾了少說三丈。他的左臂此刻用“血肉模糊”這四個字來形容只怕都稍嫌添金,小臂與手上的肉半數都被炸飛,頓時露出了白森森的臂骨。殘留的也多數化為焦黑,只有少數紅色的肉在外給這凄涼的慘白增色。

    能夠熬過雪山、草原、荒漠、風沙還有迦陵頻伽的追殺,張如晦自然是一位品性堅忍之人。饒是如此,此時几乎瞬失半臂的痛苦卻也要讓他几乎暈厥過去,相比之下金毛犼的衝力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

    還好不是文殊一系的法門,不然遇上一只青獅,自己的這條胳膊這會儿只怕就已經沒了——看著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的金毛犼,張如晦心中想到的居然是這個。

    失卻一臂對于道士的影響看似不大,實則卻比武者還要大上許多。武者只余一臂后可以練些單手兵器,平衡性也可以憑借練習來慢慢掌握。可道士的道术多以印、咒、符配合使出,最少也要有兩者相配合。倘若只用些符、咒配合使出的道术也就罷了,一旦要結印登時抓瞎。除非此人的境界已經修到可以以心中法印代替手印的地步,不然連平時的修煉都成問題。

    張如晦所修習的五雷法印訣雖少,卻通常也要一手掐訣一手擲符。此時他只余一臂能用,想施什麼咒都不方便。要不是他六識障已破,可以暫且屏蔽痛楚,只怕光是疼痛就足以使他暈厥過去。

    怎麼辦?現在該如何是好?

    張如晦腦內一瞬間轉過了數十個念頭,卻又被他先后一一否決。這只金毛犼的戰力比起昨日的鼉龍來說只高不低,可自己此時無水可用、陰神難出,身邊卻又不像昨天那樣有背嵬軍的道官們相助。只怕真的只有喚來玄裳,自己才能有一線生機。

    ——可偏偏從來不離自己身邊的玄裳今天就不在自己的身邊!

    張如晦今日乃是為了幫梁紅玉查閱典籍,身上帶一把法劍自然不大方便,于是就想都沒想的掛在了臥室的牆上。玄裳嗜睡,不管是在劍中也好床上也罷,總能睡得著——反正就是因此恰巧不在張如晦的身邊,使張如晦想要求援都沒轍。

    張如晦剛准備催動黑帝盟約喚玄裳過來,他的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個窈窕的身影,死死地擋在了金毛犼的前方。

    是梁紅玉,居然是梁紅玉來了。

    張如晦看出了梁紅玉完全被驚到,几乎都是動都動不了的狀況,更別提什麼對金毛犼出手,于是讓她先走。可是在這關鍵時刻,梁紅玉不但沒走,反倒還攔在了金毛犼的前方。

    “良臣,站住。”

    僅此二字,再無多余的話。梁紅玉雙手空空如也,只是張開了雙臂,就像一個要攔住丈夫出門的妻子那樣攔在了韓良臣所化的金毛犼前方。

    如果你真的還是良臣的話,那麼一定能夠認出我來。我就站在這里,用自己的生命做賭注,我賭你還能認出我來,一如往日的見面。

    “梁……梁姑娘,閃開,他……”張如晦掙扎著想從地上撐起身子,左臂一疼就又立刻躺了下去。在他看來,已經化身為金毛犼的韓良臣神智已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認得梁紅玉。梁紅玉擋在前方,只能枉然賠上一條性命。

    金毛犼一刨左前蹄,齒間立刻又火花四溢。看見梁紅玉依然擋在那里,它索性大口一張,一股火浪就朝著梁紅玉噴吐而來。

    張如晦甚至都不敢去看此時所發生的畫面,可是就算他閉上眼睛也沒用,畢竟他還能用耳朵聽、用鼻子嗅……這口火噴在無論誰身上都是頓化焦炭,難不成梁紅玉就能免除火難之厄?

    只是在下一個瞬間,火焰擦著梁紅玉的身体衝過,將庭院中的一棵大樹點燃成炬,卻連梁紅玉的發梢都沒有烤焦。

    張如晦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前方的梁紅玉和金毛犼。梁紅玉兀自攔在金毛犼的前方,什麼舉動都沒有做出;金毛犼卻依然保持著噴吐火焰的動作,好像在疑惑著什麼。

    不會吧……

    張如晦又朝四周掃視一圈,並未發現任何其他人影,金毛犼噴出火焰的方向是正是斜也是一看便知——綜上所述,梁紅玉毫發未損的原因只能有一個,那就是:

    金毛犼自己故意打偏了。

    梁紅玉當年是將韓良臣的几縷殘魂封印在了屍体之內,難不成就這几縷殘魂真的還保有一線意識,能夠認出梁紅玉來?

    想到這里,張如晦的心中也不禁生出了几分希冀來。而梁紅玉臉上依然毫無表情,冷冰冰的朝著金毛犼問道:“良臣,我是誰?”

    金毛犼的眼神原本盡是暴戾,此時卻又多出了三分疑惑、半分痛苦來。它的口中傳出了低低的咆哮聲,好像要說明些什麼,只是沒人能聽得懂這叫聲。

    梁紅玉朝前走了一步,踩在青石板上的腳步聲讓張如晦聽得心頭就是一顫,生怕金毛犼由于這個動作發起攻擊。可金毛犼搖頭晃腦,卻就是不曾上前一步,也不再噴出煙火。

    “良臣,我的名字是什麼。”

    金毛犼的頭部使勁的搖晃了兩下,鬣毛連帶著火星四下散落。

    梁紅玉進。

    金毛犼退。

    梁紅玉再進。

    金毛犼再退。

    混天侯府的庭院內出現了奇異的景象,將張如晦輕松擊敗的天竺異獸卻被一個什麼道术架勢都未擺出的女子逼得步步后退。就連金毛犼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畏懼著什麼。它只是覺得這一幕好像自己曾經見過一樣,自己只是憑著本能向后退去。

    最終,金毛犼退到了書房的台階前方,它已經退無可退,可梁紅玉仍舊又往前走了一步。

    “良臣。”

    那個身影為什麼看上去那樣的熟悉?這個聲音又是在哪里聽到過?“良臣”又是什麼?她說要說出她的名字,名字又是什麼?自己知道的音節只有一個——

    “紅……紅……”

    聽到這粗魯的咆哮聲,梁紅玉卻面露喜色。可金毛犼只覺得有千万根鋼針扎進了自己的大腦,几近要將它的腦髓都給崩出來。剛從口中發出的音節立刻變成了響徹蘭州府的咆哮聲,青白赤黑黃五色濃煙立刻就從口中、鱗甲、鬣毛等部位噴出,紛紛絯絯的細粒伴隨著火團流泄八方,濺在了梁紅玉的身上。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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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6 08:56 PM

第四十六章 胭脂淚

    一聲巨響過后,各色煙、火、沙一齊迸出,和飄在天上未曾落下的水蒸氣混合在一處,團成無數顏色古怪的泥土噗噗下落。

    金毛犼眼中赫然已經恢復了凶戾的神色,猛力一躍就朝著梁紅玉撞去。只是頭部尚未頂撞到梁紅玉的身子,對方就已經移形換位,站到了金毛犼的側面!

    誰也未曾料到,梁紅玉除了鬼仙的修為以外,本身竟然也有著先天境界的武學造詣!

    想想也是,梁紅玉能使死人學會一貫拳、打出“一以貫之”的拳意,自身沒有真功夫怎能做到?當年兩人初見之時,梁紅玉原本便是以武功打得韓良臣連滾帶爬,只憑毅力才能站的起身。直到韓良臣身死后,梁紅玉才轉修道术,試圖讓韓良臣起死回生。

    梁紅玉雙臂一張,不顧鱗片的熾熱就硬是將金毛犼以雙臂相抱。金毛犼焦旱之氣遍布全身,梁紅玉將其攬入懷中無異于讓自己抱住了一塊滾燙的烙鐵!

    純黑的布料開始變焦、卷曲,梁紅玉卻依舊面色不變,將臉輕輕貼在了金毛犼的臉頰旁,白皙的肌膚立刻發出了哧哧的響聲。縱使先天武者能夠以先天真氣自愈傷勢,遇到這種和毀容無異的情況只怕也束手無策。

    就算這樣,梁紅玉也依然要緊抱住已經化為金毛犼的韓良臣,試圖喚回他的神智。

    良臣,還記得我嗎?

    那夜的酒宴之上,燈火如晝,人聲鼎沸。在一眾互相推杯換盞的將官之中,明明人人都生的同一副粗魯的模樣,我卻一眼就看見了你。你站在人群之中,接受著同僚們的敬酒。雖然功勞簿上寫的不是你的名字,可人人都知道,你的功勞才是最大。

    而你也看見了我,當時你正端著一碗酒准備一口飲盡,手卻是一抖就澆到了自己的臉上。同僚們一齊哈哈大笑了起來,你倒是滿不在乎的一抹臉,繼續與眾人痛飲。

    只是在那之后,你的眼神便始終落在我的身上,再未離開過。我雖然做出對此不屑一顧的樣子,可是每每回眸看去,總覺得心頭一陣不定。現在想來,這大概就是世人所說的“緣分”吧。

    十二年光陰匆匆而過,宗留守死了,解善長死了,吳晉卿也死了。這讓我意識到,活著,就是在看著自己以外的人不斷死去的過程。

    但是,你是不會死的。對吧,良臣?

    金毛犼的動作慢慢緩了下來,似是梁紅玉的絮語傳到了它的心中,周圍的煙氣也逐漸平靜了下去。

    忽然,一聲梵唱自金毛犼身中傳出。火苗似電光灼照,瞬間游遍金毛犼全身。四周煙沙層層向外炸起,几近形成一朵赤黃相間的蓮華。

    誰料一震之下,梁紅玉仍舊不肯放手,依然抱在金毛犼頸上。金毛犼兩度發力還不能震飛梁紅玉,情急之下向左側一跳,身子帶著梁紅玉就向大樹上撞去。這一撞少說有千斤力道,一撞之下大樹都斷為兩截。梁紅玉口中咯血,手上也不由自主的就放開了。

    正當她准備起身之時,金毛犼上身一抬,兩只前蹄就向梁紅玉踏來。

    哢嚓兩聲,梁紅玉的左臂與右肩胛同時被金毛犼的前蹄踩了個粉碎。后者的口中已經蓄起了一團赤焰,隨時就要噴出。

    梁紅玉沒有閉上眼睛,她努力睜大自己的一雙眸子,想要看清金毛犼的樣貌。只見那只類似馬頭的首級上生滿鱗甲,口中無利齒,倒是與傳說中的麒麟有几分相似。

    可梁紅玉想看到的並不是這個,她只是想要從金毛犼的面上找出屬于韓良臣的痕跡,哪怕只有一絲一毫。于是她失望了,她只希望能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看著曾經是自己心愛的人死去。

    此時張如晦尚在五丈開外,完全來不及救援。眼看烈焰就要噴出,梁紅玉轉瞬就要香消玉殞,金毛犼卻突然轉過了頭去,又是一聲怒吼。

    吧嗒一聲,一塊石子落在了地上,沿著軌跡看去應當是方才砸到了金毛犼的腦后。再循跡而上,可以看見薩大夫正站在樹枝上朝著金毛犼丟出石塊,其間還伴隨著一兩聲喊叫,大概是為了引起金毛犼的注意力而發出。

    雖然薩大夫的准頭實在太差,可那記石塊倒是真真切切的砸中了金毛犼的后腦。盡管不至于令它受傷,卻也足夠煩人。金毛犼索性轉頭一吼,口中烈焰就先朝著樹噴了過去。

    “薩大夫,快跳!”張如晦只余一條右臂能用,此時來不及擋下火焰,只得一聲大喊提醒薩大夫逃生。只是薩大夫的兩條腿赫然已經抖成了篩子,想跳卻腳下一滑,兩腿竟然叉坐在了樹枝上,襠部想來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傷。隨后身子又是一歪,整個人几乎摔了個倒栽蔥。好在他的下方是松軟的土地,這才僥幸沒丟掉性命。

    熾焰擊中了樹干,當即就將其熊熊點燃,零星的的火焰就朝下散去。薩大夫几乎是手腳並用的從樹下爬開,再次逃過一劫。

    在噴出那口火焰后,金毛犼對于薩大夫已經失去了興趣。在它想來,就算那人沒被燒死,多半也該被嚇得半死,不會再來煩自己——事實倒也和這差不多,薩大夫畢竟只是一介普通人。就算激起了一時血勇,在血氣過后怎麼說也該跟三九天里的冰水差不多了。

    然而就是這一扭頭重新一蓄煙火的剎那,一道銀練划破長空,分開陰霾,直奔金毛犼而來。

    金毛犼鱗甲雖堅,卻也不至于硬吃這一記攻擊。它當即身形一晃,向右跳去。銀練間不容發的釘在梁紅玉的身旁,入地兩尺有余,長杆由于受阻而發出了劇烈的顫動,乃是一杆丈二大槍。

    直到此時,大槍破風的呼嘯聲才從風中傳來。

    渾身著黑長發及腰的女子緊跟著跳落在梁紅玉的身前,兩手同時發力就將入地的大槍拔了出來。隨后雙手又是一抖一崩,大槍上的石屑泥土頓時就散了個一干二淨。槍頭更是因為崩槍散成一片虛影,看上去就好像這杆槍有七八個槍頭一樣。

    方才赤焰上天,岳銀瓶相距兩個院子開外,急忙取槍趕來。只是金毛犼太過凶悍,張如晦几乎是電光石火之間就廢了一只手。等到她趕來的時候,梁紅玉險些都有了性命之憂。

    此時槍勢尚未散去,岳銀瓶趁勢雙手一推。大槍那七八個槍頭竟然一起向前送出,看上去有如七八張攻城用的大黃弩一同發出利劍,就連槍杆都震出了弓弦的聲音!

    東周魏國名將龐涓北拔邯鄲,西圍定陽,率魏武卒橫行天下,可謂一時之名將。只可惜此人私心太重,懼怕同門師弟孫臏的才干,于是將孫臏騙到魏國后黥面剜膝,拋屍荒野。誰知道孫臏居然在野地里遇到了一只千年樹精,在樹精吞噬他時奮力反擊,居然擊殺樹精,反而和樹精融為一体。雖然本身成了半人半木之軀,可動彈不得之余卻還得了一身神通。后來孫臏就在馬陵道上化万木為箭,擊殺了龐涓,終于報了昔日一箭之仇。這也正是岳鵬舉木行崩拳為箭的來歷!

    這等槍勢猛烈無匹,一往無前,就連槍風都成鋪天蓋地之勢。金毛犼噴出的煙火甚至都因這千軍辟易的氣勢而紛紛為之讓道,根本不起半點作用。

    眼看大槍即將及体,金毛犼做了一件誰也想不到的事情。

    它逃了。

    不管是出于什麼原因,金毛犼轉身就朝牆外跳去。它的身長本就過丈,只需三躍就翻過了圍牆。岳銀瓶的大槍扎了個空,權衡弊益之下只得拖槍后退,去扶起倒在地上的梁紅玉,連忙給她包裹傷口並扯下已經因高溫被點燃的衣物。

    “紅玉姨?”

    梁紅玉並不答話,她的左手大臂和右肩胛俱是模糊一片,頭也只是僵硬的順著岳銀瓶扶起她的方向擺動了一下。她的目光一直追著金毛犼而去,直到再也看不見后者的背影。

    一滴淚珠划落,隨后梁紅玉就緊緊閉上了眼睛,不肯再讓人看到她的眼淚。

    良臣……

    張如晦黯然垂下眼簾。梁紅玉的淚水讓他整個怔住,就好像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當時,那個白衣女子用雙臂緊緊地抱住自己,哭著對自己說:

    “晦儿,對不起……對不起!”

    當時的她,應當也是一樣的絕望吧?不然怎麼會拋下自己尚且年幼的儿子,獨自一人去死?

    “你要活下去!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

    可是她更不能讓自己也死掉,所以只能選擇獨自承擔這一切。

    “玄裳!”

    一聲怒喝,玄裳自然從天而降,沒入張如晦的身中。隨后一道陰神自兀自站立的張如晦天靈飄出,冠冕肅然,龍紋鳳章,儼然王者風范。

    原本陰神不能暴露于日光之下,只能夜游。之前諸道官入水斬蛟,也不過只在日下暴露了短短一瞬便潛入水中。此時卻自然有絲絲黑氣盤結于陰神頭頂上方三尺,聚成云團,替張如晦的陰神遮擋住日光,方便白日出游。

    “我最討厭女人哭了。”

    而張如晦本人則已經轉向了另一個方向,在那個方向上,有著正在逃走的韓良臣。

    抓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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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6 08:57 PM

第四十七章 阻攔我的人將用一根手...

    毫無破綻,當真是毫無破綻。岳鵬舉看著面前的厚厚一沓奏章,幽幽的嘆了口氣。

    雖然之前的確料想過敵人的縝密,卻沒想到真的能做到這般天衣無縫。如今驅神侯以身做餌,誘使幕后黑手發起攻擊。誰料在此風雨交加之際,對手還是這般沉得住氣:台面上攻訐驅神侯的是什麼人都有,壓根無從分辨究竟是何派別,全然攪成了一鍋渾水。

    ……不,倘若硬要說有某個派系挽起袖子一擁而上,那倒還真有。每逢這種事,真大道天寶、玉虛兩派立刻就能摒除分歧,像急紅了眼的瘋狗似的一致對外。

    “破軍,你怎麼看?”

    不管岳鵬舉在什麼地方、做著什麼事情,破軍總是靜靜地立在他的身后,安靜的就像個影子。

    在聽到劍主的問詢后,破軍立即答道:“別無他法。”

    “說的也是。”岳鵬舉點了下頭,沉重的吐出了一口氣,“現在根本就沒有其他的法子,只能先從真大道開始查起。門派大了人手就多,人手多了破綻難免也多……總會有法子的。”

    話雖然這樣說,可岳鵬舉的心中一時也難免生出無力的感覺。雖說兵家自成一系,可是在道國嚴密的掌控之下,兵家根本無法凝聚出有效的力量來,只能以皇圖天策府為核心逐步發展勢力。像在探查沐虎臣遇害一事之時,由于人手實在不夠,一行人几乎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可是該查的還是得查,就算硬來也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這不光是為了還活著的人,同樣也是為了已經死去的人們。他們連性命都失去了,難不成連身后聲名還要落個沒下場麼?

    岳鵬舉正在思考間,突然一陣極輕的氣息震動驚醒了他。他的雙眼立刻跨越了無數障礙和距離,尋到了那股氣息的所在:那是在離蘭州大營不遠的地方,有個人好像是走火入魔無法自控了一樣,周身氣息外泄,那個人的身形模樣甚至都被他看了個一清二楚。

    寶瓶氣?怎麼會在這里出現?不,為什麼身上會泄出寶瓶氣的會是……你?

    岳鵬舉正准備再凝神細看,蘭州城內卻同時傳來一陣振動。這股振動的方向岳鵬舉不需分辨都知道是自己的侯府,可氣息和那邊那人几近同源。

    于是原本准備即刻便追的岳鵬舉不得不轉而將目光投向自己的府內,院內的一幕幕立刻被映照在他的眼中:這個是銀瓶,這個是紅玉,這個人是張如晦那小子,旁邊的應當是他帶回來的那名醫者。可是那頭異獸是從何而來?

    岳鵬舉此時心中還沒想通,尚未發現韓良臣不見了,畢竟梁紅玉的確有些時候並不是一定要將韓良臣帶在身邊。只是之后張如晦所說的話才讓他突然醒悟過來,是“那個人”施了手腳,讓韓良臣變成了金毛犼。

    往來不過兩個呼吸的時間,“那個人”赫然已經破土入地,開始瘋狂地逃竄。

    “破軍,拿我的槍來!”岳鵬舉振衣而起,左掌平伸。身后的破軍自然將瀝泉槍送上,自己也化作一道藍光沒入槍杆中。

    下一個瞬間,帥帳的簾布好像被大風突然吹開,帥座上的岳鵬舉已經失去了蹤影。

    直到此時,岳鵬舉的想法依然是先追上“那個人”再說。畢竟一名佛國的奸細能在道****中潛伏如此多的時日,所掌握的機要一定不少,倘若讓他逃脫不知道會泄露多少秘密。

    然而當他剛才破土入地的地方時,兩件事讓他放棄了這個打算。

    其一是,“那個人”在掘地上居然別有一功。這般短的時間內居然掘出了一條地下通道,再往下堪稱是四通八達,蛛網盤結。看來他早就挖好了不少密道,以備不時之需。

    自己畢竟是“混天”,不是“覆海”,也不是“坼地”。這一拳打下去將地道打塌的確是沒多少難度,只是后果難免就有些不堪設想,說不定還要禍及蘭州大營。

    其二是,韓良臣所化的金毛犼之凶悍遠超他的想象,張如晦居然落敗的如此之快。

    不得已之下,岳鵬舉只得改換了目標,朝著侯府趕去。並且他搶先一步放出氣勢,試圖震懾金毛犼救人。

    岳鵬舉身為武聖的威勢原本就可輕易懾服龍虎,更不要提破軍本身的神通便是【催破千軍】。這番氣勢放出,金毛犼想都不帶想的轉身就逃。

    于是張如晦和岳鵬舉兩人在蘭州府的正中相遇了。

    “金毛犼在那邊。”

    “罪魁禍首在那邊,掘地逃走。”

    張如晦指的是金毛犼逃走的方向,岳鵬舉卻指的是“那個人”遁地而走的方向。張如晦立刻明白過來,岳鵬舉這是要自己利用陰神可穿物而過的優勢,去追擊那名佛國的奸細。

    要對付金毛犼,張如晦自然是有些困難。要對付那名佛國的奸細……張如晦還不知道他是誰呢!

    只是岳鵬舉既然這樣說了,心中定有分寸。

    “要死要活?”張如晦問道。

    “打死勿論。”岳鵬舉答道。

    兩人相遇不過短短四個呼吸,隨后便迅速地分開。岳鵬舉倒提大槍,拔地而起;張如晦改換了方向,朝著岳鵬舉所說的方向而去。

    ……

    盧宗訓緊張的在原地走來走去。他的身旁是一干據說是師伯招攬的奇人異士,也有不少依附天寶宮的小門派中人。由于不是天寶宮出身的弟子,所以在這種事上完全可以放心大膽的去用。

    現在,就差將張如晦給引出來了……

    盧宗訓的那位師伯意思很簡單,搶在岳鵬舉等人反應過來之前將這件事辦成鐵案就是。上次万俟卨其實本來就該這麼干,誰知道岳鵬舉的强硬超乎想象。就算帶的那些人再怎麼强也不可能打得過一位武聖,万俟卨本人更是當場就嚇得差點尿褲子,于是這個計划就只能作罷。

    果然非修士就是讓人信不過,還是用自己人才能讓人放心。

    于是這件事就落在了身處背嵬軍之中的盧宗訓肩上,一定要把這件事給辦成了。

    其實在一開始聽到張如晦的來頭時,盧宗訓的心頭突突的打了個顫:征西軍右武衛中軍祭酒——好家伙,怪不得岳鵬舉要這般保他。也虧得他法力盡失,要不然哪還有自己說話的份?

    震驚歸震驚,該做什麼還得做。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麼几百年來大家都是這般做的,自己如此做有什麼錯處?右武衛早就已經全軍覆沒了,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盧宗訓從袖中拿出了一封信,正准備派人送出去。他身后的一名箭手卻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向天上看。

    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卻是讓盧宗訓嚇了一大跳。只見張如晦的陰神正在半空中御風而行,以奇快無比的速度朝著一個方向行進。

    這……為什麼光天化日之下他也能陰神出竅?難不成這小子已經到了人仙的境界?

    這個想法剛一想出就被盧宗訓否決了,世上就算再天才之人,也斷然不可能以這般快的速度修成人仙。再看看他的頭上,分明有一團黑氣替他遮擋日光。

    不消說,那自然是什麼異寶,這才能讓這小子白日出竅。

    想到這里,盧宗訓自己都有些嫉妒了。自己一個真大道天寶宮本宗出身的弟子都沒有這般異寶,那小子憑什麼就有?他先是吸了口氣,朗聲朝著張如晦喊道:“張道友,還請下來一聚!”

    張如晦飛的並不算高,岳鵬舉只給他說了方向和地上有洞,可沒說具体在哪儿——他得自己找。在這等心急火燎之時,盧宗訓在那里喊叫的話對他來說完全是左耳進右耳出,根本就沒思考他究竟在說些什麼。

    眼看張如晦根本不搭理自己,甚至隱隱都要脫出自己埋伏的范圍。盧宗訓心中大急,也顧不得什麼埋伏不埋伏的了,當即高呼:“將這個勾結佛國反叛作亂害的右武衛全軍覆沒的無恥之輩給我拿下了!”

    雖然動手之前盧宗訓的師伯也給這些人說過此行的目的,但是“冒名頂替”云云未免有些說服力不足,完全不值得如此興師動眾。于是盧宗訓索性就一個大帽子扣下去,就說張如晦勾結佛國,也好讓諸人寬心。

    無論在什麼時候,為國除害絕對都是一等一好用的名頭。盡管這話中信息量有些略大,諸人一時間有些想不明白,可是盧道友身為真大道弟子,總不會說假話吧?

    于是眾人的腰杆也就直了几分,手頭道术、符箭紛紛出手。數十道道术、法寶、符箭一齊閃耀出絢爛的光華,朝著半空中的張如晦打去。盧宗訓本人更是全力發出律令,天空甚至都被染得姹紫嫣紅起來。

    張如晦這會儿還在著急著找那個洞口,視線忽然就被一通亂七八糟的顏色所遮蓋,心頭不由得大惱。情勢都這般緊急了,怎麼還有人來干擾自己?他的左手食指向下一點,一道鋒銳無匹的劍氣就打了出去。

    數十道光華越來越近,眼看張如晦那一點黑色几乎都要被完全吞沒,盧宗訓就差雙手握拳大叫一聲“好”了。只是漫天霞彩中出現了一絲極淡的劍光,輕輕一閃。

    律令速度最快,當先撞上那道劍光。那有形無質的律令竟然輕輕一顫,波的一聲消失于無形。緊接著有如瘟疫蔓延,由第一道律令起始,漫天道术法寶次第消失,化為朵朵白煙。

    這一記劍光在擊破光華后仍未停歇,繼續打入了人群之中。地上泥土轟的炸開,十數人同時朝四周跳開,試圖躲避傷害。只是劍光入地之后卻也朝四周炸開,一個不少的打在了這些人身上。

    盧宗訓只覺得手頭一涼,鮮血朝天噴出——他的雙手竟然同時被劍氣洞穿,眨眼之后才慘叫出聲。緊接著雙膝又是一疼,膝蓋骨已被劍氣攪了個粉碎。

    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一劍之威竟然犀利如斯!

    盧宗訓軟綿綿地萎頓在地,面如金紙,籟籟顫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而張如晦尚在四下搜尋著那個所謂的洞口,口中還在嘟囔著:“四野盜賊橫行,連陰神出游的鬼仙都敢截,這什麼世道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6 08:59 PM

第四十八章 軍荼利

    地道高有三人,和外層的黃土不同,到了這處地界,已經變成了厚厚的山岩。而偏生就有人在這山石之中,硬生生的鑿開了一條密道!

    一只穿著長靴的腳堅定地踏在地上,驚得生在岩洞中的蟲豸鼠蟻四下亂竄。由于長期無人走過,地道內早就生出了青苔,濕滑無比。這只腳的主人卻走得迅捷無比,在地道內完全化成一道黑影,顯見得下盤功夫了得。

    雖然在挖這條密道的時候就已經要考慮如何逃脫,可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能用得上。就不知是何方高人破了我的寶瓶氣,使得計划功虧一簣,甚至還不小心還將氣息泄漏了出去。要不是自己以牢精功德相奮力掘地而走,只怕岳鵬舉早就一槍挑死自己……算了,這次行動失敗,自己的潛伏也該結束了,之后再如何已經不是自己能夠考慮的了。

    奇怪?怎麼起霧了?

    密道內漆黑無光,在此人眼中卻是分毫畢現。洞頂上的青苔、石棱尖上緩緩聚集的水滴、四下亂爬的螻蟻……只是洞內雖然潮濕,卻也不至于到生霧的地步。

    黑影的視線在洞內緩緩掃過,目力可及之處卻找不到一星半點的裂隙。懷著謹慎的心理,黑影取出了武器,小心翼翼的朝著霧中踏出了第一步。

    兩步、三步、四步……黑影向內走的越來越深,霧氣也越來越濃重,從一開始的稀薄變到了几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忽然,黑影的心頭突地一跳,抬頭看向前方。只見一道巨大的灰影在霧中浮現,並朝著自己不斷接近。灰影每前進一步,身形就變大一分,黑影原本身材高大,在這道灰影面前赫然都變成了侏儒。隨著灰影的一步步前進,整個岩洞仿佛都開始發出隱隱顫動——可這並不是真正的顫動,只是由于其本身的氣勢而使人產生了地動山搖的錯覺。

    轟地一聲,地面上下震蕩。面對不住逼近的灰影,黑影不退反進,重重踏出一步。他的雙手拇指壓小手,剩余三指呈三鈷形,以右壓左:“唵,婀密哩帝,吽,頗吒!”

    如火如電的根性種子在黑影心口一閃而過,瞬間化作蛇形氣息流遍全身。黑影的武器頓時轉金,巨大的氣流就在武器的震顫下爆發而出,就好像一頭巨牛在密道內怒吼一樣!

    剎那間,千百道金芒輕而易舉的撕裂了霧氣,化作無數條小蛇朝黑影噬去。

    “好,軍荼利真言。”

    霧中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嘆息聲后卻是一陣驚天也似的劍吟,將黑影念動的真言牛鳴都完全蓋了過去,震得岩壁上的青苔甚至都噗噗下落。一柄方方正正的寶劍破霧而出,那些小金蛇一瞬間甚至都停止了運動,隨后化為金粉,散落在霧氣之中。

    “居然是你?”黑影這才認出來者是誰——能使出仁劍之人,不是張如晦還能是誰?只是這般冠冕堂皇的樣子他卻是沒見識過的。

    而張如晦也看清了面前的黑影是誰。他緊緊閉上了雙眼,深深呼出一口氣——盡管陰神是不用呼吸的:“程兄,為何……是你?”

    張如晦在以智劍破敵之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地上的那個大洞。隨后他飛遁入洞,沿著地道一路追去。這條地道的長度超乎想象,張如晦一路從地下追到了山中,黃土都變成了青石還沒追到。好在玄裳發現了就近有水源,他抄了近道水遁而行,這才搶在了佛國奸細之前。

    可是他万万沒想到,那名佛國的奸細居然是程鵬!

    程鵬在道****中效力已有十三年,從陪戎副衛一直干到了如今的游騎將軍。據背嵬軍中人所說,每每需要陷陣殺敵之時,他總是一馬當先殺入敵陣,還多次獨力斷后阻攔敵軍,軍中兵士乃至將領欠他性命的都不知有多少。這樣的人說忠可能不大恰當,可稱一聲仁義之士絕對不為過。

    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是佛國的奸細?

    可是方才的軍荼利真言張如晦聽得是明明白白。所謂軍荼利明王乃是南方密宗五大明王之一,為南方寶生佛的教令輪身。所謂“軍荼利”可譯為“瓶”,可同樣卻也是密宗六種成就法中拙火定的梵語,而拙火定的基礎正是寶瓶氣!

    而且程鵬自十三年前投軍,十二年前韓良臣戰死之時他就在身邊。倘若說是他做了手腳……時間地點完全相合!

    被張如晦迎面截住,程鵬並未驚惶失措,反倒平靜的問道:“為何不能是我?”

    “我所見過的閻浮提中人也有不少,有為財的,有為利的,還有為報恩的,有被要挾的。只是我卻想不通,程兄不愛財也不求利,更不像是被小節束縛之人。那麼,為何你要加入閻浮提?”張如晦問道。

    聽到張如晦的話,程鵬忽的哈哈大笑了起來:“居然是因為這個……在你眼中,難道就只有這几種原因?”

    “難道不是麼?”張如晦疑惑的說道。

    “為什麼我就一定要是道國漢人?”程鵬眉毛一揚,昂首問道,“為什麼……我就不能是天竺人?”

    “可是你看起來……”張如晦把話說了一半突然停住,他發現自己從始至終都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佛國每次入侵均要在九州上燒殺搶掠一番,這四樣中最后一樣“掠”可不光單單只是掠奪金銀財寶,同樣還有人口。他們從神州大地上擄走大量的人口帶回佛國,打入賤民籍,作為奴隸使喚。

    也就是說,就算是佛國,也一樣有漢人存在。而几百年下來,這些人是否將自己視為漢人還不好說。

    不過這些人用于陷陣殺敵效果恐怕一般,潛入道國搞破壞傳遞情報卻是一等一的好手,所以自然也算是“閻浮提”中人。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此非小節而是大義!程某既然身為佛門中人,自當竭誠盡忠,為國效力!”程鵬大槍一擺,遙遙指向了張如晦,一道寒意不由得就向張如晦彌漫而去。

    “那麼十二年前韓良臣……”

    “不用問了,是我做的。”程鵬說道,“還有什麼要問的,一並問出來吧。”

    不可能——張如晦在心中暗暗說道。慈航願力和寶瓶氣几乎都不是一種成就法,程鵬本身更是一位先天武者。寶瓶氣是他的不假,以慈航願力施下法术的一定另有其人。此人居然能讓程鵬甘願自己來背這個黑鍋,想來一定依然潛伏在道國之中。

    可惜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從程鵬口中套出來話……張如晦面不改色,淡然問道:“剛才那一招——叫什麼?在對付鼉龍時你似乎用的也是這一招。”

    程鵬沉默了一下,答道:“金蛇嘯雨。”

    “有蛇二色,如黃領蛇,赤黑相間——欲雨之時,作牛吼聲,中人亦死?”軍荼利明王的象征為蛇,身上有一對赤黑相間的黃領蛇,每逢下雨的時候便發出牛吼般的聲音,中者立死。

    “是。”

    “好個金蛇嘯雨!”

    張如晦的陰神自原地一閃而逝,万千霧氣頓化無數密密麻麻的小劍,學著方才程鵬的樣子****而出。由于是法术而非武功的關系,這些小劍的致密程度遠勝方才程鵬的金蛇十倍、百倍!

    就算長期潛伏,一個人的性格也是不會改的。程鵬這樣的人物心智之堅忍超乎常人想象,口頭說服根本不會起到半分作用,更不要想從他口中問出什麼情報來。這也正是岳鵬舉告訴張如晦“打死勿論”的原因所在。

    而張如晦也正准備這樣做。

    面對張如晦的法术,程鵬只是一掄大槍。槍杆方才沾染的金色尚未褪去,此番卻又迅速由于先天真氣而變為紅色。長槍向前一刺,頓時就化作一條粗大無比的赤蛇,咆哮著將一方霧劍吞沒。

    然而張如晦的陰神卻閃電般出現在程鵬的右側,又是一記仁劍向程鵬打出。

    程鵬招式已經用老,來不及變招。眼看仁劍就要擊中他的身体,槍杆兩尺處忽的又有第二杆血色長槍破影而出,朝著反方向右前衝去,正好對上張如晦的仁劍。乍一看去,程鵬仿佛生了四條手臂一般,兩只手各持一條赤蛇向前奮勇衝鋒!

    軍荼利·赤蛇雙流!

    原來程鵬在刺出第一槍之時,先天真氣已然傳遍長槍全身,凝成一線破槍而出,看上去和長槍別無二致。之后在張如晦出現后,程鵬才見招拆招長槍右刺,原先的先天真氣卻沿著既定軌跡左刺,看上去就像是手持雙槍一般。

    先天真氣原本就可以離体成形,不過遠近因人而異,張如晦的先天真氣便能離体一尺,而岳銀瓶的先天真氣……還沒見過她有離体的用法。而程鵬這番舉動無異于讓先天真氣離体了少說七八尺的距離,足見造詣之深。

    仁劍硬撼赤蛇,最終還是天下所歸的仁道占了上風。可惜這一劍只是張如晦觀想而出,並非法劍,所以鐵槍只是被崩開而並非被切斷。張如晦再一催劍氣,正准備一劍將程鵬斬為兩段,忽的看見程鵬松開了一只拿槍的手,轉而攢成了一個堅實的拳頭。

    僅僅一生滅的時間,程鵬全身上下由正常的膚色專為純青色。兩道裂痕一橫一豎,正將他的皮膚分為四瓣。而他的身上模模糊糊出現了一個四面四臂的虛像,右手金剛杵,左手滿願印,其余兩手手印無法看清。身佩光焰光住月輪中,座下青蓮色石座熠熠生光。

    四面稍一旋轉,右第二面的忿怒相瞬間與程鵬的面容相合。

    此為軍荼利四面四臂像,表示降服第七末那識之我痴、我見、我慢、我愛四煩惱!

    程鵬的右拳和虛像右臂重合,緊握著那僅存于心中的金剛杵朝著張如晦迎頭打去。拳頭還未及体,寒意搶先打到,張如晦只覺得自己的劍氣仿佛都遲緩了几分。

    這種感覺和紅蓮劍極為相似,張如晦略一思索便明白,這是八寒地獄中的第六獄·青蓮地獄,梵語名為優缽羅。其刑罰較之紅蓮地獄要輕了二十倍,其中罪人皮膚凍成青色,裂為四瓣。

    沒想到……青蓮劍居然在他的手中。

    然后程鵬的拳頭才打到仁劍上。

    一瞬間,張如晦只覺得自己的眼、耳、鼻、舌、身、意六識不約而同的恍惚起來,連帶著第七識末那識竟然都產生了滯待。第七識末那識又稱“我識”、“分別識”,可分別前六識而取舍,為意識之根本。程鵬這一拳打上卻是同時動搖了張如晦七識,眼難觀、耳難聽、鼻難聞、舌難嘗、身難感、意難緣、“我”難存。

    此乃軍荼利明王拳,軍荼利為第七識之象征,軍荼利明王拳便能一拳七識俱傷!

    仁劍就像水面上的泡沫一樣瞬間化為飛煙,程鵬的拳頭結結實實的打在了張如晦的陰神上。雖無半點聲響發出,虛空中卻好像有無數波紋漣漪散開,張如晦向后倒飛而出,迅速栽入岩壁之中。倘若不是張如晦乃陰神化身,這一撞非得將石壁撞出丈余的大坑出來。

    一拳擊退張如晦,程鵬不敢松懈,雙手重新緊握長槍·青蓮,緊張的警惕四周。方才的霧氣此時几乎消失的無影無蹤,岩洞內重新恢復了剛才的平靜,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只是在那些平靜的岩石之下,仿佛正有一條怒龍在飛速游走。

    由于修煉拙火定的緣故,程鵬的六識較之尋常先天武者要靈敏上許多。上面、右下、左邊、右邊、轉身、抬頭……程鵬的視線追溯著感應到的氣息不住移動。忽然,他只覺得腳下一顫,好像隱隱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似的。他連忙向后一跳,長槍也不由自主的對准了方才腳下的地方。

    然而就在此時,他頭頂上的石壁忽然“轟”的一聲發出了驚天雷鳴。無數亂石四下迸濺,朝著程鵬當頭砸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6 09:00 PM

第四十九章 因為……梁紅玉在哭...

    天空陰云密布,看上去灰沉沉的。一道火線自空中划過,所到之處云層立分,看上去就像一只赤紅色的大剪刀將厚厚的陰云硬生生給剪開了一樣。

    那道火線不是別的,正是飛速遁逃當中的金毛犼。云作為雨的征兆,向來和布雨的龍相聯系。金毛犼作為龍的敵裔,身上所帶的焦旱之氣輕而易舉的便能將云朵驅逐的無影無蹤。

    金毛犼並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要往哪里去,它只是下意識隨便選了個方向就跑。至于之后如何、該怎麼樣,它根本沒有想過——不。與其說是沒有想過,不如說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意識。

    盡管有著相當人仙境界的修為,可金毛犼本身的意識依然是混混沌沌一片。這說起來似乎有些令人費解,可實際上卻並不矛盾。孟軻于離婁下一篇中便曾經說過,“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何為赤子?無非人的心靈善良、純潔,有如初生之嬰儿。同樣的道理道祖也在《道德經》中說過:“常德不離,復歸于嬰儿。”到了那等境界,不去患得患失想個不停才是正經的。

    當然了,這並不是說金毛犼真的就到了道祖和孟軻口中的那等境界,它只是由于慈航願力的作用而被强行壓制了意識。這就好比是一稚童懷揣千金,最易被人利用。倘若稚童有了自己的想法,這千金連同稚童本身能否被拍花子的哄騙到手可就另說了。

    于是它才要逃跑,要躲避那個正在身后對自己緊追不舍的家伙。

    “呼”的一聲,金毛犼只覺得身后風云涌動,好似正有一條巨龍穿云破霧般向自己飛來。明明金毛犼是能與龍搏斗的猛獸,此時意識又是混沌一片,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為何自己卻會由衷的生出一股恐懼之情、一心只想著逃跑?

    唯一的解釋便是,對手實在比自己强大太多,强大到自己根本不敢起半點反擊的心理。

    說時遲那時快,身后正在咆哮翻卷的巨龍已經追了上來。金毛犼奮力一擰身,向右下方竄去,這才間不容發的躲開了那條巨龍。只是當它側眼向巨龍看去想要看清這個對自己窮追不舍的敵手究竟生的何等模樣的時候,它卻愣住了。

    那只不過是一條大槍罷了。

    這就是將自己追的一路飛竄的敵手?

    金毛犼几乎一度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它試圖衝上前去攻擊那杆槍,以撕咬來發泄心中的不忿。誰知道剛一靠近大槍,槍上立刻爆發出一陣浩然無匹的威勢,就要硬生生的壓著金毛犼落下地去。

    那種感覺……就好像九重天穹都要一齊向下塌陷和大地重歸混沌一般!

    金毛犼終于体會到了當初憂天杞人的感覺,它頭也不回的向下飛去,試圖躲避正在不斷下落的蒼天。誰知道大槍的槍勢此時卻也正好飛到了盡頭,槍頭由上揚變成了下垂,化作一道火線就跟在金毛犼的身后繼續窮追不舍。

    “轟”的一聲,土地上煙塵四起,地陷數十丈方圓。金毛犼畏懼的趴在坑內,想要利用塵土掩蓋住自己的身形。可那股天傾之勢根本不曾為之蒙蔽,僅僅在一個眨眼的工夫后就衝入了陷坑。

    又是“呼”的一聲,原本騰起四五丈高的煙塵被大槍帶起的颶風一瞬間所衝散。那條大槍就釘在了金毛犼的面前三尺處,槍上的金芒一陣閃耀。一個人影飛也似的從五十丈開外跳起,唰的一下就落在了大槍旁邊,看上去真的就像是飛到這里的一樣。

    槍長丈八,通体蘸金,名曰瀝泉;人高八尺,名為鵬舉,號曰混天。

    哪怕一位武聖再强,他也畢竟不是修真煉氣之士,不得飛行,哪怕岳鵬舉號稱“混天”也不得其法。于是面對高高飛起逃竄的金毛犼,岳鵬舉自原地擲出瀝泉槍,然后在地上一路追去。瀝泉槍在天將金毛犼逼下地,他這才能站在金毛犼身前,攔住去路。

    一呼一吸的時間之后,四周的地面忽然開始震顫起來。地上的每一粒塵土、每一顆細砂、每一枚石子都發出了輕微的顫抖,片刻后竟然掙脫了大地的束縛,朝著天空緩緩飛去。

    而產生作為異象的正中心,岳鵬舉面色不變,雙手自然下垂,看上去毫無動手拔槍的意思。

    金毛犼心中的恐懼感油然而生,這種恐懼甚至要遠遠超出方才對于瀝泉槍的懼意。在它的眼中,岳鵬舉就好像變成了一座火山,雖然表面風平浪靜,內力卻有無數岩漿緩緩流淌,蓄勢待發。

    逃不了了……最終,對于生的渴望還是戰勝了恐懼。金毛犼奮力直起身子,兩只前蹄在地上重重一踏,無數裂痕就在地上向四周延伸而去。緊接著,或粗或細的黃沙滿地翻卷,灰蒙蒙的煙塵打著旋就飛上了天去,方圓几十丈內立刻就好像套上了一層罩子一樣。

    如金燈赤虹般的火焰自金毛犼口中噴出,粗有丈余的火柱瞬息間就朝著岳鵬舉衝去!

    ……

    亂石如雨下,只是在那些亂石之后,更有万千水流頓化劍雨,裹挾著飛石朝程鵬紛紛扎下!

    陰神飛遁入實物須得有相應遁术,張如晦不會金遁,入了石壁自然是遲緩無比。

    只是山中有暗流,方才張如晦便是借水飛遁才趕到程鵬前面。此番被程鵬以軍荼利明王拳擊入石壁,張如晦便當即潛入水中,順水卸力,隨后索性一記癸水神雷轟出,以暗流為雷硬生生的將岩壁轟塌。

    時勢法术器五要,不見天日為天時,山洞狹窄無從閃避為地勢!

    癸水神雷本就威力無儔,此時又裹入岩石,威力更是凶悍。偏生張如晦還以水作劍使出昆侖劍浪來,浪未至,勢先到,澎湃巨浪扑面而來,几乎要將程鵬完全吞入其中。

    面對万丈海波,程鵬卻毫無驚惶之意。他的雙手再結軍荼利手印,寶瓶似的氣勁籠罩在他的身周,轉瞬卻消失不見。兩股青色的寒氣自槍頭的末端涌出,使其看上去就仿佛三叉戟一般。隨后,他左手一把槍杆,青蓮劍帶著重重寒氣便直直往上挑去。

    水岩相混,最先接觸到青蓮劍的岩流紛紛遲緩了下來,万丈劍浪竟然憑空被定在了那里。不僅如此,片刻后還不住有裂開的聲音傳出——那些岩石由于青蓮劍的寒氣竟然被紛紛凍裂,半空中就像是盛開了無數朵石蓮花一樣。

    寒苦增極,皮肉開拆,似此華也!

    而程鵬的右手已經結成了蓮華拳,軍荼利明王拳再度打出。這一拳對准的是頭頂的冰層,他要將這一拳隔空打出去,直接將藏身于冰水中的張如晦硬生生的給打出來!

    然而就在拳鋒即將觸及冰層的前一剎那,已經被凍得嚴嚴實實的冰層忽的崩開了一道小小的裂痕。

    雖然這一道裂痕較之整片冰層極小,可眨眼間兩側冰塊竟然紛紛退卻,自然而然的就讓到了兩旁。可中間讓開的並非是道路,而是一柄通体漆黑長有五丈的巨劍。張如晦竟然以冰為劍体,在此將顓頊劍給喚了出來!

    張如晦本人則站在劍柄末梢,雙臂平舉。此時他的劍氣不對外人而對己,整個人都好像變成了一柄利劍似的。

    然后,天劍·顓頊晃動了一下,脫離了身后的冰層,向著程鵬的拳頭斬去。

    盡管那柄劍比自身還要大上數倍,程鵬卻毫不畏懼。青蓮劍本就是為程鵬量身打造,和才拿到紅蓮劍沒多久的鄭秋毫不同,程鵬早就練得能將神通加諸自己肉身。況且拙火定的八種功德相第一種便是牢精,能以地氣入于中脈,牢精不失,身体充實。剛才他便是以此功德相强行入地,卻能分毫不傷。

    早在佛國的時候程鵬便試過,牢精足以抵御同級之下絕大多數的法术神通,實際上修煉拙火定的僧侶修士最愛干的便是以此相硬扛法寶飛劍。這麼十几年來程鵬苦練不綴,功力自然是更上一籌。

    有青蓮劍和牢精護身,又有軍荼利明王拳攻堅,程鵬自信同級之內絕無什麼道法能將自己一擊而潰,哪怕是天遁劍法也應當能支撐上几個回合才是。

    可下一個瞬間他便知道,自己想錯了。

    蓮華拳大指在先,那柄黑劍竟然一瞬間便斬斷了程鵬的右手大指,緊接著食指、中指、無名指、手腕……冰劍竟然毫無阻礙的就將程鵬的右手切斷,繼續朝著手臂的方向切下。

    更可怕的其中那股劍意,軍荼利明王拳能一拳七傷,在這股劍意面前卻是根本無從下手,反而被一擊而潰!

    羞惡之心,義之端也。

    仁義禮智四端劍中,仁劍分斷,禮劍護身,智劍破敵,義劍卻是斬己。將己身化為利劍斬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當年張如晦曾經問過陸九淵,既然已經有了仁劍,為何還要義劍?仁劍已經足夠克敵制勝,義劍這等劍术太過凶險,不是万不得已之時誰肯用出?而當時陸九淵之時淡淡地說道,求仁得仁,為義取義。當時的張如晦不懂,現在他懂了。

    孔丘有云,君子之于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孟軻又云,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所謂“仁”乃是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道德范疇,而“義”則是自己做事最基本的原則。

    程鵬是佛國奸細,又動了手腳使韓良臣化為了金毛犼,重傷了梁紅玉。于公張如晦要殺他,于私張如晦同樣要殺他!不管你修的什麼佛法、修為有多高、面前有多少阻礙,該殺就是要殺!在這種時候,不需講什麼仁,需要的是義,于是義劍便應聲而出。

    雖千万人,吾往矣!

    天劍·顓頊承載著義劍的劍意,毫不留情的將程鵬自右腰處向下斜斜斬斷,快的讓程鵬連疼痛都沒有覺察到就已經被分為兩段。他的下半身几乎全部離体,只余左大腿的一小部分還在身体上,冰劍的劍尖則貼著他的傷口刺入地面。隨后被封凍的冰層也紛紛融化,亂石不住砸下,開始將地道掩埋。

    一塊巨石正好砸在程鵬的身上,哢嚓几聲,他的肋骨齊齊折斷,口中也噴出一口鮮血。到了這般田地,他居然尚未咽氣,依然忍著劇痛,支撐著說道:“鵬……本布衣,猥以微賤,蒙國主不……不棄,授以佛法法寶,自當竭誠盡忠。奈何……奈何……”

    “這又關我什麼事?”張如晦已經翩然落地,玄裳也從冰劍中脫出,落在了他的懷里。經此一擊,冰劍已經開始分崩離析,早就承載不起第二劍了。隨后他看了眼程鵬,右手指向上方,洞中暗流立刻開始激蕩,動搖石壁,准備隨時讓程鵬葬身于亂石之下。

    “我只是知道……”

    ……

    岳鵬舉的身体瞬間自原地消失,火柱頓時就噴了個空。下一個瞬間,他已經出現在了金毛犼的左前方。

    “我知道現在的你什麼也聽不懂,所以我來這里也沒有打算說些什麼,就只是想要好好的打你一頓而已。”金毛犼只覺得左臉頰一陣劇痛,自己還沒看清怎麼回事頭部就已經被一陣大力擊中,向右甩去——岳鵬舉的右拳已經狠狠地轟在了它的臉上,一拳就打得它離地,“因為……梁紅玉在哭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6 09:01 PM

第五十章 想知道父親看見女婿時...

    到底知道什麼張如晦直到最后也沒將其說出口,他生性本來話就不多,除了好為人師的時候之外多數時間還都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讓對手死前留遺言什麼的,他更是沒這個習慣,讓程鵬說出半句話已經是特別優待了。

    至于為什麼要優待……大概是因為程鵬倒也算是一位可敬的對手吧。能夠在道國潛伏這麼多年而不被發現,這份忍耐功夫實在了得。而就算單說本身修為也非同小可,在張如晦生平所見過的先天武者中當數第一,最后更是將五要占了個齊全才將其干掉。

    練武練到這個水平,當真距離開宗立派的大宗師已經不遠了,起碼那几招軍荼利槍法張如晦在佛國的時候從來沒見過。而他本身的拳意也是隱隱成形,須知道大宗師的一大神通便是拳意化形,能顯于体外。青蓮劍在他的手中的威力更是超出鄭秋毫的紅蓮劍數倍,這不得不說是劍主本身的造詣所致。

    只有這樣的對手才足夠稱上一聲可敬,比起王信誠之流來說要好上太多。

    不過可敬歸可敬,越是可敬的對手才越要弄死,在這點上張如晦還是分的很清的。他可不會像某些人那樣為了面子、惜才、公平等等亂七八糟的原因而一時間放過敵人,然后回頭自己這邊又被敵人稀里嘩啦的殺掉一大堆。這樣的人能少掉一個,佛國的力量也就能減弱一分。

    當然,凡事都是有著兩面性的。程鵬這樣的敵人雖然可敬,可也注定了從他口中問不出什麼東西,一切信息充其量只能是推斷。他現在都快死了,張如晦卻連他的他的天竺姓名都不知道。假如是那種小人一流,只怕早就說出不少閻浮提的訊息來了。而對于程鵬來說,所做的處理就只能是打死,不得不說實在可惜。

    張如晦目送著程鵬斷了氣,之后又操縱水流打在他的身上,以癸水神雷確保神魂俱滅和青蓮劍的毀滅——他自己要離開這里都必須穿水而行,青蓮劍決計是帶不走,那便只能毀去。最后則以亂石將洞穴盡數填滿,將程鵬的屍身封在亂石之中,確保難以移動后才轉身離去。

    這下……應當差不多了吧?

    當他回到侯府的時候,岳鵬舉早已返回,甚至薛弼都趕到了侯府。要說正面斗法薛弼可能不擅長,可論起支援輔助他可是一把好手。等到張如晦回到侯府的時候,他左臂的傷勢几乎已經恢復如初。可畢竟道术不能代替一切,想要做到如臂使指還需要再調養上一小段時間。

    明明自身也因和鼉龍大戰時法力消耗甚多,卻依然能夠支撐著用草木方訣連救兩人,果然能做到一軍祭酒的人不會是什麼等閑之輩。

    而岳鵬舉的動作更是利落。張如晦看過那只被岳鵬舉抓回來的金毛犼,全身上下几乎沒什麼新的傷痕。后來在破軍的提示下張如晦才發現,是左臉上中了一拳。一個碰面就几乎自己讓自己失去作戰能力,岳鵬舉卻只用了一拳就輕輕巧巧將其拿下,這便是武聖才有的力量。

    可要怎麼處理金毛犼,對于一干人來說卻成了大問題。

    天竺佛國在對道國時極少有金毛犼參與,蓋因這種異獸培育起來太過麻煩,而相應的法术又偏門的緊。所以哪怕是張如晦,也僅僅停留在知道它是金毛犼的階段。至于怎麼破解這項法术,一干人等可是半點頭緒也沒有——或者再說的明白些,背嵬軍當中的不少道官甚至都持無法破解的態度。

    “魚化龍、狗化龍、牛化龍、鼉化龍……能化龍的東西多的去了,我們洞淵派的龍王品就是專干這個的。”夏珙說道,“可是……哪有聽說什麼龍化魚化狗化牛的?向來只有變化上去的份,哪里有能變得反而倒退的道理?”

    “倒也未必不可能……”孫革想了想,以遲疑的語氣說道,“它現在已經是化形境的妖物,再進一步那就是換骨境。等到脫胎換骨化為神軀,不就又是一個韓良臣了麼?”

    張如晦聽了后就只反問了一句話:“你確定那還是韓良臣?”孫革立刻就不說話了。

    一個完整的韓良臣,除去**以外,還理應包含兩個部分:一是思考,二是記憶。等到金毛犼晉升至換骨境,那個時候不要說和梁紅玉共同的記憶,就算是本身的思考也未必能保證和以前的韓良臣一致。等到了那個時候,就算金毛犼和韓良臣長得一模一樣又能如何?他也早就不是梁紅玉的那個韓良臣了。

    一行人皆是一籌莫展,只覺得自己這麼多年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連這麼小小一個問題都找不出個頭緒來。最后還是原本應當臥床養傷的梁紅玉走了進來,制止了一行人的繼續討論。

    “這件事勞大家費心了,其實並不用著急,還是先馴服這只金毛犼再說其他的話也不遲。”梁紅玉走到了趴在地上的金毛犼身前,朝著由于身上貼滿禁符而渾身無力的金毛犼伸出了手掌。

    金毛犼雖然法力神通被禁,凶性卻仍在,看見梁紅玉的手下意識的就要咬上去。梁紅玉的手輕巧的一躲就躲開了金毛犼的噬咬,然后啪的一下就在金毛犼的后腦勺上扇了一記,聲音之響亮讓一干道官全都閉眼縮頭側過臉去。

    “不聽話,就要挨打——你們這是怎麼了?有什麼意見要提嗎?”一眾前些天才屠了鼉龍的道官立刻將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表示自己什麼意見都沒有。

    ……

    蘭州大營之外,上万健儿靜靜矗立,軍容整肅。岳鵬舉身為一軍主帥自然站在最前,大祭酒薛弼和破軍跟隨在側,同樣落后半個身子。其余道官將領次第交錯站開,分列兩側。

    “他確定不來了?”岳鵬舉向薛弼輕聲問道。

    薛弼點了點頭:“是。張道友說先要下巴蜀,奉師命去尋找‘雷公箓’。由于時間緊急,加之和京中來人碰面實在不方便,所以就不當面向岳帥辭行了。”

    岳鵬舉略略思量了一下:“這樣也好,現在去正一道盟那里對他來說或許還要更安全一些。”只是他沒注意到,薛弼的臉色有些古怪。

    一條大船從天而降,下方兩側船櫓輕輕搖動,排開一陣湍急的氣流使其平穩落地,船舷上一條舷梯自然打開斜斜放下。這正是道國用以遨游于九天星海中的星槎,由工墨巧匠所制。世間能與之相匹敵的便只有佛國的維摩那飛舟,滄溟宗的云梭相比之下實在差之遠矣。

    一名相貌典雅的中年文士自斜梯緩緩走下,他的頷下留著三縷長須,溫文爾雅,尚未說話先帶了三分笑意。看到竟然是此人走下,岳鵬舉當即就是一愣:“會之,怎麼是你?”

    來人自然是那位秦會之。看到岳鵬舉的反應,他當即一抱拳,笑著說道:“為何不能是秦某?莫不是你我二人數年不見,相互彼此之間就生分了不成?”隨即他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知道了,定是因為秦某的那位不肖同門……鵬舉放心,該怎麼處理便怎麼處理。無論天寶宮還是玉虛宮,真大道絕非窩藏包庇之所。”

    聽到他這樣說,岳鵬舉心中多少也放心了些。既然是秦會之前來,考察軍務云云多半也就只是走個過場罷了。想來是盧宗訓事敗,上面急忙更換了人手,專門來安自己的心的。

    兩人並肩向軍陣走去,位于陣列之外的除了將領道官外自然還有此次送往天道宮的生員。秦會之眼神一掃而過,有些詫異的對岳鵬舉問道:“鵬舉,這數量……只怕不太對吧?”

    “哦?”岳鵬舉也掃了一眼方陣,隨后臉色迅速的就陰沉了下去。這些生員的數目的確少了,少了一人——偏偏少的不是別人,正是岳銀瓶!

    到頭來結果是自己的女儿違反軍紀,岳鵬舉的臉色當即就有些掛不住:“這死丫頭……直老,銀瓶呢?”

    薛弼先是咳嗽了几聲,隨后期期艾艾的說道:“那個……岳校尉她說,橫豎那個……明年開春,天道宮才正式開宮,所以……所以……”

    “所以什麼?”岳鵬舉一皺眉頭,“直老,你什麼時候說話也這般支支吾吾了?有話就快說,會之還在這里等著呢。”

    薛弼索性一咬牙,也不管什麼后果了:“岳校尉說了,早去三個月什麼事都不做純屬浪費時間,于是她便也先下巴蜀去增長見識,明年開春時候自然會去天道宮報到的。”

    岳鵬舉的臉上瞬間青白紅黑過了一輪,他的腳下無意識的一用力,數條巨大的裂痕立刻貫穿大地。幸好秦會之及時一發力,以地仙境修為强行將大地合攏,這才沒產生更大的災禍。

    “鵬舉,你這是……”

    岳鵬舉是何等人物?一聽到几個關鍵字眼,再聯想下几個月里的怪異之處,哪里還能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他的兩眼直勾勾的盯向了薛弼,眼中的殺氣讓薛弼雙腿當即就是一軟,差點跪到地上去:“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這……這……這件事岳帥您得問韓夫人!”情急之下,薛弼使出了禍水東引之計,橫豎這件事也確實是梁紅玉一直在拉扯的,“我也是今天一大清早才知道的,岳帥您看,這是岳校尉的親筆書信……”

    岳鵬舉卻連那封信看都不看,轉身就朝著南方邁開步子,同時一聲大吼:“破軍,拿我的槍來!”

    破軍兩步追上,自覺將瀝泉槍送出,身体化為藍光投入槍中。

    “澤蓮,覺民,伯遠,你們……放手!敢打我女儿的主意,我滅了那小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6 09:02 PM

第四卷 天末同云暗四垂 第一章 一入正一

    一艘身形龐大的巨艦撥開云霧,在云層中平穩的行進著。船只的兩側除了鰭型的船櫓以外,還有巨大的輪槳在緩緩轉動。

    這種制式乃是海上專用的車船,能在云中天上飛行,自然是滄溟宗最引以為傲的“云梭”。雖然速度不及道國的“星槎”,可是滄溟宗原本也只求財,這種体型龐大專用于運載貨物的云梭卻是相得益彰。

    這艘云梭是從蘭州府開的,直下成都。雖然本職是運貨,可只要給足了銀子,捎上個把人也不是什麼事。張如晦抱著玄裳就站在船邊,兩眼盯著云彩,眉頭緊皺。

    此番下巴蜀倒也不是他臨時起意。之前他在思考如何避開京中來人的時候突然間想起來,林靈素曾經給他說過的“雷公箓”。

    雷電身為天刑天威最犀利的象征,在人們心中自然有著不一樣的地位。在漢代之前,雷神甚至連個像樣的名字都沒有。直到漢代之時才出現了兩種說法:其一是漢儒“七經緯”中的《春秋緯·合誠圖》所說,以附寶感大電繞樞而孕的故事推測“軒轅,主雷雨之神”;其二則是將濮州地名雷澤附會為雷神名。從本質上來說,這都是黃老道和漢儒的附會之說。

    林靈素雖然發明出了五雷正法,讓五雷轟頂的概念深入人心,可是要說到歷史上最早在雷上打主意的人,那可不是他。

    早在南北朝的時候,巴蜀有異术名為雷公箓。據林靈素所說,他曾經看過一本兩百多年前的筆記,乃是葆光子孫光憲所著。這個孫光憲沒什麼道行,但是整理了一大堆資料筆記,合為一本《北夢瑣言》。那上面曾經提到過在巴蜀有一種異术,名為“雷公箓”。當時祖天師張道陵建立的二十四治已經分崩離析,四代天師張盛早就帶著全家老小去了龍虎山,于是“巴人鬼,蜀人仙”的外道風氣就又開始死灰復燃起來。

    于是當時便有人在高山頂或潔地建天公壇,用于祈雨,號稱是開元中上帝所降儀法。但凡有牛羊敢靠近這壇,或者有人敢在旁邊飲酒吃肉,當即便會被天雷震死。可是當時就有個人不怕這一招,招待客人時依舊喝酒吃肉。客人問起的時候,他便說自己受過雷公箓,和雷公是兄弟,有什麼好怕的?客人提出要看雷公箓,他便拿出數卷箓書來給人看。上面要麼畫著壯漢以拳磝地為井,這叫做“拳扠井”;要麼畫著一個人背負薪卉,這叫做“一谷柴”;再要麼就是以七手撮山簸之,叫做“七山簸”。

    能避雷自然就能御雷,無非是道行高低的問題。當時江陵一帶有一李姓道士,也會用這種法門。在張如晦看來,這種作風妥妥的外道一流,純屬是狗肉上不了台面。那個姓李的當真也好意思說自己是道士,怎麼看都只是方士术士一流的小角色——不然在以御雷出名的角色里面怎麼沒有他的姓字,只能讓旁人在筆記里順帶記上他一筆?與其關心這個,還不如去考察一下那個人所謂的天公壇,看看被天雷震死是怎麼回事。

    可是林靈素就說了,既然前人有這個法术,那也算是咱們這條路上的開拓者。有可能大家思路接近,也有可能是截然不同的兩條路子,互相參照參照,說不定還能有新的啟發。再說了,就算沒有什麼收獲,權當是憑吊先人不行麼?

    以林靈素的性格來說,無利不起早才是真的。對于這樣的小角色,他不一口唾沫直接啐上去都算是有涵養的,憑吊先人云云只怕是用來搪塞張如晦的話。不過說到底,林靈素當年的確沒找到這個雷公箓,主要原因還是在于巴蜀已經入了正一道盟的地界。

    五百年前,百忍道首崛起于草莽,平天下,立道國。然而並不是所有的道派都能接受太平道的理念,其中以龍虎正一道為首。在將佛國趕出九州之后,這些產生了分歧的道派便紛紛南下,以龍虎正一道、茅山上清派、閣皂靈寶派這“符箓三宗”為中心,聚攏在正一道的旗下,號稱正一道盟。並且效仿當初的祖天師張道陵,建立了二十八治——起初二十四治后來又被擴充了四治,正好上中下各八治,對應二十八宿,付天師奉行布化。

    太平道有三十六方,正一道對應著也有二十八治。于是太平道國和正一道盟划江而治,就這麼隔江相望了整整五百年。

    不過說老實話,太平道國和正一道盟的關系並沒有像和天竺佛國那樣緊張,一見面就要分個生死。畢竟大家都是炎黃子孫,什麼事都是可以談的。所以雙方不僅沒有打過一次,邊界管理也寬松的緊,不然張如晦可沒法到正一道盟這里來。起初征西之時,張天師也放過話,說有需要相助的只管說,正一道盟定會鼎力相助——當然了,說是一碼事,做又是另一碼事了。這是太平道國征西,讓正一道盟摻一腳進來算什麼事?于是到了最后也就是船隊借道正一道盟,從海上去接應。再之后怎麼了大家都知道,這里也就不說了……

    林靈素實在不大好意思在張天師的眼皮子底下掘東刨西的,只好作罷,所以這個光榮而又艱巨的任務就落在了張如晦的肩上。林靈素囑咐他務必要去見識見識雷公箓,當日沒修五雷法時的說辭是增長見識。現在張如晦已經改修了五雷法,那就更該去看看了。

    可是巴蜀這麼大,再加上江陵所在的荊州,足足三個州府的地方——三個月能找完就見了鬼了。從內心深處來考慮,張如晦自然是更想去江陵。陸九淵現在正駐軍在荊門,兩地相去不遠,他正好可以去拜會一下陸夫子。

    可是張如晦轉念一想,兩百年前那個姓李的道士在江陵是不假,鬼才知道這種野道士現在跑到哪儿去了。江陵也不算小,這一找起來可真是沒頭緒。

    新繁隸屬成都,此地自李冰修都江堰以來號稱天府之國,自然是富庶無比。加之群山環繞,此地更是少經戰亂。雖然人多眼雜,可是想來找那些遺址也不是什麼麻煩事。張如晦之所以發愁乃是因為一個人,或者說她的身份帶來的麻煩。

    岳銀瓶。...<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6 09:03 PM

第二章 計划趕不上變化

    在提及太平道國和正一道盟如何如何友好邦交之前,我們首先不能忘記,畢竟太平是道國,正一是道盟,兩者始終不能混為一談。

    盡管長江之上船來船往,南北貨物之間的交換從未有一天斷過。甚至不少出身正一道盟的人反跑到設立在道國內的皇圖天策府等地投軍,同樣也有太平道國的南下求學的……但是這些都起碼有個前提,那就是這些人的身份起碼別太出格。

    打個比方,春秋時期你打我我打你,但是下面的平民還是照常能做生意。可要是晉侯沒事干跑到正在對立的秦國去還給人發現了……就算秦伯不下令,下面的貴族們也一准先扣下來再說,哪有就讓你大搖大擺過來晃蕩的道理?

    而正一道盟和太平道國的邊界固然管理不嚴,可張如晦的目的地是哪里?成都,離青城山只有一百里地,陰神出竅起來半個時辰都要不了。青城山又是什麼地方?張道陵當年在此傳道,四代天師張盛帶著人去了龍虎山,有些沒走的就在“蜀中八仙”之一的范長生的帶領下留了下來,還組建了所謂的“天師正宗”。現在青城山上就兩家道派,一派是李八百傳的李家道,還有一派就是這個天師正宗。

    如果說到這里還不夠嚴重的話,那麼當代正一道天師張子祀的正妻、嗣漢天師府的女主人就是青城天師正宗出身,正一道鐵杆中的鐵杆。假如讓他們知道岳銀瓶就是混天侯岳鵬舉的女儿,會怎麼樣?

    當然,少根汗毛這種事肯定是不會發生的,充其量就是扣起來。要是岳銀瓶敢少上一根汗毛,動手抓她的那些青城弟子個個都得兵解謝罪。

    不過相應的,張如晦的計划也該泡湯了。

    臨上船前,張如晦請破軍給玄裳准備一包姜片,想讓她帶在路上吃。結果等上了云梭后,張如晦一打開包裹掀開盒蓋一看,臉色當場就不對了:食盒里面滿滿當當塞的沒半片姜,全是蜜餞果子一類的甜食。

    張如晦這邊還在想是不是破軍不小心弄錯了,玄裳就已經不高興了,揪住張如晦的頭發就要跟他沒完。再怎麼沒完張如晦也不可能把那些姜片給變出來,他一不會搬運术二用不出來挪移咒,光揪頭發有什麼用?好在這個時候能解釋這件事的人及時出現了。

    岳銀瓶大搖大擺的提著包著大槍的包裹從門口走了進來,然后將包裹往牆角一丟,隨手從食盒中就取出了一枚杏片當著兩個人的面嚼了起來。然后就什麼都不用說了,兩個人什麼都懂了。

    張如晦立刻就開始苦口婆心的勸說岳銀瓶別跟著自己,自己去正一道盟這趟是有多麼多麼危險,岳鵬舉該有多擔心她——他還沒想到岳鵬舉宣稱要拿瀝泉槍戳死他這一節。結果岳銀瓶把他的話完全當成了耳旁風,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玄裳則是憤怒的朝著岳銀瓶飛扑過去,准備跟她拼個你死我活。然而在離岳銀瓶還有三寸遠的時候,岳銀瓶的手指頭靈巧的一搓,一根麻花就出現在了她的指尖。

    然后玄裳就立刻從飛錘變成了吊錘,那張小嘴啊嗚一下就把麻花吞了半根進去——然后前進之勢反瞬間被止住,轉而下落。可惜麻花沒有以前張如晦的手那麼結實,當即斷成了兩截。要不是岳銀瓶接得快,小家伙估計當場就該摔地上了。

    然后玄裳就改縮到岳銀瓶懷里去了,劍主張如晦神馬現在那都是浮云。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原本應當對岳銀瓶最有利的武器都投了敵,張如晦還能拿岳銀瓶怎麼樣?他總不能和岳銀瓶就這樣打起來。本來還想抗議這是自己的房間,岳銀瓶表示橫豎錢都是我家出的你跑隔壁睡去吧。

    于是張如晦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了,他最后只能寂寞的站在船邊看著那些天邊最美的云彩。幸虧后來玄裳又跑出艙到甲板上來玩,一看見張如晦就又走到他身邊側過頭,一副我的頭就在這里要不要摸你自己看著辦的樣子——自己總算不是眾叛親離,這個事實終于讓張如晦稍稍感到了一絲慰藉。

    不管怎麼說,原先的計划是行不通了,此事須得從頭計議。

    唉,你說女人怎麼就這麼麻煩呢?相比之下,薩大夫簡直是要干淨利落太多——

    當日梁紅玉險些喪命于金毛犼口下,張如晦完全來不及救援。幸虧薩大夫朝金毛犼丟了几塊石頭——雖然只中了起初第一顆,可就是這麼一星半點的時間才讓岳銀瓶帶著大槍及時趕到,救了梁紅玉一命。

    薩大夫此舉就算往小里說,起碼也是個見義勇為;往大里說,以他的身份本該早早逃走,就算跑了也沒人能說他一個凡人如何做的不當。他肯跑回來救人,這可是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最起碼梁紅玉欠他一條命。

    后來梁紅玉忙于金毛犼的事情,于是就將還這個人情的責任先交給了背嵬軍的諸位道官和張如晦。看薩大夫有什麼要求沒有,能滿足的先滿足一下,其余的人情等日后再慢慢還。于是諸位道長齊聚一堂,就告訴薩大夫他有什麼要求盡管提。

    看著面前這麼多得道高人擺出了三堂會審的態度來,薩大夫當場就嚇得差點跪下去。在再三確認這不是在耍自己之后,他才吞吞吐吐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十二歲開始學醫,從最低級抓藥的伙計開始學起,又從西河學到涼州,一直學到今天。誰知道學了這麼多年的醫术,結果沒想到還是個糊涂蛋。”說這話的時候,任憑誰都能感受到薩大夫的心如死灰,“再這樣下去,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被我醫死……我不想行醫了。”

    薛弼點了點頭,現在的他還是一臉虛弱,顯見得元氣大傷太多:“這麼說來,你是想讓我們給你找個出路了,是不是?”

    薩大夫搖了搖頭:“我已經想好了,醫不好別人,我就醫自己吧——我想修道。”

    干啥啥不成,所以才想來修道——這個理由讓諸位道長聽了后差點沒笑出聲來。可是雖然都說道化賢良釋化愚,但是道門向來是信則與,不信則不與。既然有了向道之心,道士們自然沒有拒絕傳道的理由。

    “那我先問個問題吧。”張如晦琢磨了一會儿,用指頭猛的敲了一下面前的几案,“薩大夫,當時救人的時候,你是怎樣想的?”

    張如晦敲的這一記聲音極響,又頗為突兀,几乎是敲在了薩大夫的心坎上——實際上張如晦在其中已經隱隱用上了五雷法。不過這個技巧卻是沐虎臣教他的,在詢問他人時突然來上這麼一手,淬不及防之下對方才容易說出心里話來。

    果不其然,薩大夫被張如晦的這一聲直接給嚇木了,話都說的有些顛三倒四的。最后大家心里在整理了一下,說白了當時梁紅玉就沒把張如晦的話聽進去,她就沒打算跑。薩大夫早就被嚇得六神無主,情急之下就爬上了樹去。之后擲出石頭的時候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個是怎麼想的了,大概就是覺得不能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

    這麼多鬼仙在這里,薩大夫一介凡夫俗子想要撒謊都難。聽了他的說法,諸位道官有的搖頭,有的點頭。張如晦則是屬于點頭一派的:“性子雖然稱不上剛斷,可生死間卻可見義勇,我覺得足夠了。”

    “覺得足夠,那就你來教好了。”黃縱下巴一抬,擺了擺手,“至少我覺得不是太對我的脾氣。”

    張如晦一攤雙手:“我馬上就要下巴蜀,總不能帶他去。況且我的修為不到人仙,家師有命,在下修為未及人仙之前不得教徒,所以還是先有勞各位道友先行給他傳授些道書。至于將來要拜入何門何派何人門下,屆時再讓薩大夫自己決定……”

    不過一說到這里,張如晦才又發現了一個問題:“薩大夫,你我也認識兩個月了,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諸位道長肯傳授自己道法,薩大夫心里簡直是要樂開花。聽到張如晦這樣問,他連忙搓了搓雙手,滿臉堆出笑意:“我這破名字也沒啥的,是我那個當兵的老爹起的……‘攻必克,守必堅’,我的名字就是薩守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6 09:05 PM

第三章 我們不要提十七歲了好不...

    最后,張如晦象征性的送了本道德經作為引薩守堅入道的象征。至于之后背嵬軍的道官們如何****薩守堅、會不會真的收他為徒,那就不關張如晦的事情了。反正如果到頭來薩守堅由于資質太差沒人願意收,那這個責任總歸還是張如晦的。

    不過說實話,就算到了人仙果位,張如晦多半也不會有收徒的想法的。林靈素當初給他這樣說乃是因為他本身太過年輕,收徒弟這種事情可不是只教道法就能完事的,教給弟子如何做人的道理才是重中之重——千万不要以為林靈素的意思是要教人三達四端五常,他是擔心張如晦教會徒弟卻養不出師道尊嚴壓不住徒弟,將來對方跟他作對。

    事實證明,林靈素的擔心是對的,不信請看岳銀瓶。

    當然了,這話早就是三四年前的事了。現在的張如晦在軍中打磨了三年,比起當初那個連話都不大說的少年簡直要好上太多——盡管現在是從“不大說”變成了“不大會說”。他之所以堅持不收徒的原因是在于,他覺得自己沒有那個資格。

    假如說鬼仙境乃是正式走上了求道的路途,那麼人仙境便是選定了一條道路,堅定不移的走下去。至于這條道路最后成就如何甚至能不能安然走到最后,只能等到地仙境才能見分曉。在張如晦看來,一切沒有到地仙境的人都無法驗證自己對于道的看法有几分正確,那麼自然也就沒有傳道授業的能力了。

    有什麼事等到地仙境再說吧,至于教授五雷法將神霄道發揚光大這件事張如晦就更是沒想過了。誰讓林靈素當年鬧得是人人喊打,五雷正法又橫絕古今導致人人覬覦。

    張如晦正在沉思,忽的感覺懷中有什麼東西在“撞”自己。他低頭一看,才發現原來是由于自己深思太過,以致于手頭的動作都停了。頭頂的舒適感一消失,玄裳自然是不高興——然后就用自己的背部去靠張如晦,試圖引起他的注意。反正玄裳沒什麼勁,對張如晦來說和晃動身子撒嬌沒什麼兩樣就對了。

    面對玄裳的不高興,張如晦沒多說什麼。他低下頭看了扭過頭去不理自己兀自生氣的玄裳一眼,然后繼續進入到了順毛的狀態中。

    ……

    等到了成都之后,張如晦也不管別的,帶著岳銀瓶就直奔新繁。首先,在孫光憲所著的《北夢瑣言》中,那個應邀到別人家里做客的人就是新繁人。雖然書中說他到別業去玩,估計也不會離新繁差上太遠。其次,成都如此繁華的一座城市,那些青城派的弟子多半時不時的就會跑下來玩。自己要做的可是盡量與青城派的避免碰面,那麼自然還是躲得遠一點比較好。

    于是下了云梭之后,張如晦抱起玄裳就去找人問新繁該怎麼走——這個由望帝設立姜維更名的縣張如晦甚至都不知道該從成都的哪個門出去才能到,完全是兩眼一抹黑的節奏。

    張如晦既然要向人打聽新繁該怎麼走,手中始終抱個玄裳自然是不大方便。于是他就將玄裳先交給了岳銀瓶,橫豎這麼大一個活人——還是先天武者——怎麼說也丟不了。當張如晦懷揣著去往新繁的路線跑回來的時候,則看見岳銀瓶正坐在路旁的茶攤上大口大口的喝著茶。

    原來就在剛才那短短的一刻鐘之內,玄裳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大概是已經進入冬天的緣故,玄裳的精神頭也提高了不少,不像以前那樣嗜睡——黑帝同樣是冬神,用“道术五要”來解釋那便是玄裳在冬日之中天然占有天時,沒有任何人或是天劍的序列能夠超越她。

    小家伙一不耐煩當然就要鬧,岳銀瓶的頭發長,玄裳不用伸手都能拽到她前面的那兩束長發,再之后怎麼了不用說大家也該知道。岳銀瓶本該不知道怎麼擺平玄裳的,可是出發前梁紅玉給她支過招——張如晦還在蘭州府的時候,梁紅玉可沒少逗玄裳玩。這已經結過婚的女性就是不一樣,知道小孩子盡管耐心和注意力都十分低下,可是同樣也好打發。

    梁紅玉當時給她說的原話是“隨便找點什麼看上去新奇的東西就能輕而易舉的轉移她的注意力”,至于怎麼判斷自然是要靠岳銀瓶自己。其實當時梁紅玉本來想加一句“你覺得什麼東西新奇玄裳大概也差不多”,可是想了想擔心岳銀瓶會覺得自己是在說她孩子氣——雖然梁紅玉的確就是這個意思——最后還是作罷。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岳銀瓶和張如晦還是比較類似的,起碼和同齡人完全不同這一點上差不多——雖然原因不太一樣。梁紅玉給岳銀瓶說新奇的東西,可惜從小在軍營中長大的岳銀瓶壓根就不像是一名十七歲的少女,絕大多數十七歲少女應當感興趣的東西在她眼中根本不曾有任何的存在感。

    在茫然地朝四周看了一圈之后,岳銀瓶轉而又想了想梁紅玉之前特意讓自己帶的東西——還有囑咐破軍換掉了張如晦要帶的東西:既然張如晦是拿零嘴來打發玄裳,那麼自己也這樣做就好了。

    云梭降落的地點是滄溟宗自家的商號,旁邊的店鋪應有盡有,一應俱全。蜀人嗜麻、辣,所謂“三香”指的便是花椒、姜、茱萸,均帶辣味,其中又以花椒為首。店家賣的那些姜辣蘿卜、芥辣瓜旋儿、麻飲芥辣、辣菜餅……對于不吃辣的人來說只怕吃上一口嘴巴里跟塞進一塊烙鐵差不多。

    問題是岳銀瓶她不知道啊!那些吃食看上去倒是紅艷艷的,岳銀瓶聞著覺得古怪,可也沒多說些什麼。等到她吃下口……別忘了她几乎只吃甜的東西,當場鼻涕眼淚什麼的就都下來了。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等到張如晦來到的時候,岳銀瓶的臉上還能看見明顯的淚痕,她的眼角其實還在滲著眼淚。玄裳則是抱著茶壺站在一邊,看見張如晦回來后就是一指岳銀瓶:

    【她哭,了。】

    張如晦點了下頭,表示自己也看見了,而且他也猜到是為什麼了。于是他走到了岳銀瓶的身邊,輕聲說道:“岳……姑娘。”他本來想說岳校尉來著,然后才反應過來這里是正一道盟,可不敢這麼叫,“我來之前忘記說了,蜀地這里嗜麻辣味,可能在口味上……”

    岳銀瓶用手指匆匆擦去眼淚,繼續含著淚花對張如晦嚷道:“你早就……咳咳,早就知道,是不是?”

    “嗯,家姐曾經這樣告誡過我,還說想要帶我來巴蜀一帶游玩,可惜未曾如願。”

    “然后偏偏就……不告訴我,你就那麼想看我的笑話嗎?”

    “岳姑娘,在你心中,我就是這樣的人麼?”張如晦皺了下眉頭,繼續說道,“不過我有句話倒先想問一下。”

    “什麼?”

    “我能笑嗎?”

    “不行!”

    岳銀瓶下意識的就想一腳踢過去,最后還是作罷。張如晦這才注意到,岳銀瓶穿的是一件黑色的箭裙,纖細的腰肢則用一條黑色的錦帶束起——之前在蘭州府的時候,她可從來沒有穿過裙子。畢竟當時是在軍中,又要騎馬,穿著裙子簡直太不方便。

    “你……這是……”張如晦搖了搖頭,努力將岳銀瓶形象上的差異從自己的心中驅逐出去,“我方才問了,新繁在成都的北面偏西,離成都城大概有三四十里地。”

    “最多一個時辰。”岳銀瓶順手抓起了自己裝長槍的包裹,“我們現在就走?”

    “不,我想了下,反正日頭尚早,索性在成都城里看看再走好了。”

    岳銀瓶狐疑的看著張如晦,在她看來,張如晦不像是那種喜好閑逛的人。可惜張如晦說到做到,他立刻就抱著玄裳真的大搖大擺的就在城中閑逛了起來,有的時候還對成都城里的風物品評一下,表示自己姐姐的審美觀果然不錯。

    然而就在要拐入一條巷子的時候,張如晦猛的后退,腳下就像是喝了醉酒一樣左右踉蹌數步。腰間的法劍不知何時已經反手持在手中,抵住了身后一名年輕人的腰際。

    那名年輕人看上去少說也有二十來歲,身上穿的是件道袍。他的左手抓著一本小冊子,右手持著一根鉛槧——所謂“鉛槧”便是以石墨為粉,和膠搓條而成的硬筆。在他的喉嚨被張如晦指住后,他先是輕輕搖了搖頭,然后說道:“尊駕不必要這樣吧?我只不過是……”

    “方才我向人問路的時候你就在旁邊,現在又一路跟到這里來,是何用意?”張如晦截口問道,在看到道袍后瞬間皺了下眉頭,“你是青城派的弟子?”

    “不不不,青城派何等威風,在下小門小戶出身,可不想被人憑空扣上冒名頂替之輩的帽子。只是方才聽見尊駕在向人詢問天公壇的事宜,在下也恰巧在尋訪這些道門遺跡,想要得些機緣,這才想上來跟兄台商量商量,索性一同去尋找如何?”年輕人連忙擺手,還將手頭的冊子給張如晦看——那還真就是一本《北夢瑣言》,不過字体怪異,不像是抄寫的,“鄙姓陸,名字嘛……上清下遠,兄台大可以去青城派那里問問,陸某人是不是青城派的弟子。”

    說著,他還向身后招了招手,一個看上去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就跑了過來:“這算是……陸某人的妹妹吧——千里,來見過這位兄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6 09:06 PM

第四章 李家道

    陸清遠和……李千里,好吧,所謂“算是”就是這麼回事。據陸清遠所說,李千里是他一位盟伯的女儿,此番帶出來增長增長見識,那自然也算是妹妹了。

    張如晦驗看過陸清遠的身体,雖然明顯是經過鍛煉的,可是遠遠沒有達到先天的標准。至于本身法力嘛……起碼不是上三品,要麼就是這名叫做陸清遠的道士已經高明到張如晦都看不出來的地步,要麼嘛……哈哈哈,下面的話果斷還是不說了,反正對張如晦造不成威脅就對了。

    至于尋找機緣云云,張如晦一開始是不大相信的。看陸清遠的談吐,應當不是一般門派能教出來的。可他偏偏又聲稱去青城山上問保管問不到,看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也不像是假的,張如晦當然也沒必要上青城山去問問——這麼隨隨便便打聽別人門派弟子的姓名,他和別人又不熟,編謊話的本事又不高,去了出事的几率遠遠要大于安然無恙。

    況且尋找機緣這種事情保不齊就要出事,鬼才知道別人的洞府壇齋里面有沒有什麼禁制,陸清遠居然還帶著妹妹出來增長見識……就算拋去禁制這一點,天公壇和雷公箓的實用性也未必有陸清遠本身修的道法高明——盡管張如晦的確不清楚陸清遠修的是什麼道法,可是世間道法日新月異,光是前朝和現在的道法之別几乎就差出了十万八千里,很難說那些太過久遠的道法就一定强出現在的。

    不過最存疑的地方倒不是陸清遠自身,而是那個叫做李千里的女孩。不要忘記,青城山上除了青城天師正宗以外,還有一派李家道。

    李家道最早起于魏晉之時,最早乃是一名叫李阿的道人號稱活了八百歲。然而抱朴子葛洪的《神仙傳》中說李八百乃是周人,能日行八百……好吧,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之后又有蜀人李寬入吳地,以祝水治病救人,吳地世家紛紛供奉之。再之后又有李脫、李良……甚至還有位叫李弘的拋棄了李八百的名號,直接號稱自己乃是太上老君化身起義造反——當然,他死了,可是在他死后立刻又冒出無數個李弘來造反,當真是年年有年年新。誰叫南北朝時期道門大興,而當時的道書諸如《老君變化無極經》都聲稱太上老君化身姓李名弘?

    總而言之,不管是“活八百歲”還是“日行八百”,李家道每代道主均號“李八百”是沒錯的,而且李家道最擅長的就是千里神行法和清虛服氣法,“千里”這兩個字很難讓人不聯想到千里神行法。(最新章節閱讀請訪問比奇中文網)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李家道從開始到現在,哪怕是由于道法練得不到家而到最后衰老羸悴、起止咳噫、目瞑耳聾的李寬,承襲姓名均是李八百。如果李千里是普通弟子,那麼這個忌諱就犯得大了。道主才是“八百里”,你起個“千里”意欲何為?可要是嫡系傳人,就更不應該拋棄掉李八百這個名字轉而起什麼李千里。況且從初代李八百到現在,從來就沒聽說過有女性做道主的。

    于是到頭來,張如晦自己也糊涂了。李千里究竟是和李家道有關系呢,還是沒關系呢?是自己想多了,還是沒想多……

    算了,還是不考慮這個問題了。李千里和李家道有沒有關系,以及這個叫做陸清遠的人究竟想干什麼,自己試一下就知道了。

    張如晦先是撤回了長劍,不管怎麼說對方已經示弱,再用劍指著對方難免失禮。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陸清遠,只見這位聲稱是去尋找機緣的道士面帶微笑看向自己,手頭依然執紙筆,一副絲毫不以為忤的樣子。

    “閣下當真是要去找尋天公壇?”張如晦這會儿知道留心眼了,沒說雷公箓的事,“往事千年,只怕就真算找到了也是破朽不堪,很難說還能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倘若閣下要找機緣……還不如直接投個道派來的方便吧?”

    陸清遠聽后笑了笑:“哦?那麼兄台你是為何要去尋找天公壇呢?”

    “在下自有師長傳承,找尋天公壇實為訪古憑吊前人之舉。”說這話的時候,張如晦的臉色要多誠懇有多誠懇——不過這些話本來也就是他的心里話,跑這麼一趟無非師命難違求個心安罷了。

    陸清遠這會儿倒是反打量起張如晦了。在觀察完張如晦的臉色后,他仿佛是為了緩解氣氛般的哈哈笑了兩聲:“機緣這種事情本來就難說,有可能一輩子也遇不到,有可能誰都想不到的地方偏偏就遇到了……至于另尋名師的想法在下自然是早就有過,只可惜誰也不願意養我這麼個在修行上一事無成的廢人,所以在下只好自行努力了。”

    張如晦雖然不會他心通,但是陸清遠這個人仿佛有一種天生的魅力,他說出的每一句話自然而然就能讓人感覺到這確實是他的肺腑之言——就好比當下,張如晦的確感受到了陸清遠心中的樂觀,以及那一縷沮喪的情感。

    “岳姑娘,你怎麼看?”張如晦果斷將這個問題拋給了岳銀瓶,以他的估計,岳銀瓶對外人的排斥几乎就跟她對于甜味之外的味道的排斥差不多,“畢竟陸兄是男子,與我們同行——你才是最不方便的那個。”

    岳銀瓶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緊抓著包裹,並且緊盯著陸清遠和李千里兩人,好像隨時要將拆成兩截的長槍取出一樣——就算不拼成長槍,岳鵬舉也給她教過雙短槍的用法,況且她本身的五行拳也足夠應付敵人。

    只是這個時候張如晦突然問了她一句,甫一聽到這個問題的岳銀瓶立刻就愣住了,臉上也變得通紅。她結結巴巴的說道:“什、什麼……你剛才那個……說的什麼?”

    于是張如晦又將方才的話重復了一遍,還加上了句“你說如何便如何”。這下岳銀瓶的臉干脆一路紅到了耳根子,在張如晦的注視下期期艾艾了半天都沒說出句完整的話——張如晦還不知道她居然有這個沒法應對突發狀況的毛病,明明以前面對突襲的時候大槍擺的極為利落,難道這個狀況還分類型?

    最后岳銀瓶才憋出來一句“一同上路也無妨”,鬼才知道向來孤僻的岳大小姐這個時候心中是在想什麼。到了這個份上,張如晦也沒法再多說些什麼,只得答應和陸清遠一同前往新繁。

    為了不讓陸清遠發覺兩人的異常,張如晦和岳銀瓶都放緩了速度,陪著陸清遠和李千里慢慢往前走。

    說老實話,排除掉張如晦和陸清遠這兩個大男人,岳銀瓶、李千里、玄裳三位少女的年齡——好吧,外觀年齡——正好一個比一個小上那麼些。恰巧李千里衣裝的色調也是近于黑色的靛青色,而且她的頭發也罕見的長到了腰際,這就讓三個人看起來像是姐妹一樣,一個比一個小一號。張如晦雖然在男女情愫方面根本還沒開竅,不過他總不會拒絕看上去賞心悅目的東西或者人。

    以這樣的速度行進,路途之中自然是閑極無聊,陸清遠都有點沒話找話的意思。張如晦心中暗說試探的機會來了,他轉頭對默不作聲的岳銀瓶說道:“岳姑娘,令尊拜托我給你教些道术方面的東西。前些日子我們已經將‘四經’大概都看了一遍,現在時機大概成熟,我覺得是該說些關于練氣士的事了。”

    岳銀瓶詫異的朝他看了一眼,似乎是在詢問他突然說這個干嘛。張如晦沒有理會她的詫異,繼續說道:“道士和武者有所不同,武者往往以伸筋活絡為基,起初入門的時候便要練習拳腳……”

    “不對,明明……”岳銀瓶剛想提出抗議,張如晦連連以眼神示意,好不容易才壓了下去。誰叫岳鵬舉的五行拳參考練氣术的地方太多,道士“動靜站臥”這四法行功的方式被他直接抄走了一半。

    “修道之士起初往往以存神習心入定為要,講求心無雜念——其實說白了也就是‘心靜’二字,不求不迷不急,無視無聽無思。你也知道,太平道國的百忍道首將道士和武者同樣對分了九品,這九品雖然名號相似,可是內里卻截然不同——第九品的道士只怕連個最簡單的道术都很難用出,而一品的道士往往可以輕松懾服一品的武者。”張如晦一看岳銀瓶又要反對,明顯是要說什麼“你叫他們來我一個能打他們十個”,連忙手上又是打拱又是作揖,還得背對陸清遠不讓他看見,“不過說到底,道士九品的下三品始終還是在存神上面打轉;中三品則是終于破除了內外障礙,可以做到內視;上三品才可以驅使身外之物,法寶飛劍皆屬于這三品才能驅用的。所以實際上這九品分為三品足矣,百忍道首此舉不過是為了讓人層次分的更多一些、眼前目標可以更近些罷了。”

    “說得好,當真說得好。”陸清遠鼓著掌就從旁邊湊了上來,“什麼四品五品六品的,其實還不都是一樣?無非是世人易于滿足,所以那位百忍道首才將分法硬生生的撐多了兩倍,張兄弟這番話當真說得好。”

    看著陸清遠那鼓得震天響的巴掌,還有感受到他心中的那股痛快感覺——多半這家伙不是六品就是五品,平常受慣了氣。張如晦的心中頓時就一陣失望:看來他的確不是什麼名門正派的人,甚至連小門小派都有可能不算,最有可能的就是那種行走江湖的野道士。

    剛才那番話可不是他原創的,而是茅山上清道本代宗師茅延安所說。假如陸清遠真是正一道盟中的正規道派出身,沒理由沒聽說過這番話的。

    當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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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8 07:53 PM

本帖最後由 清風神無 於 2014-9-8 07:57 PM 編輯

第五章 一派之先

真是可惜。

假如陸清遠是正一道盟某個門派中的弟子,哪怕這個門派再小,張如晦也可以從他口中套出些正一道盟的近況一一至少近六年都發生了什麼事還是大概可以問一問的。可惜陸清遠連茅山上清道當代宗師最著名的言論之一都不知道,這幅模樣無論怎麼說都不可能是正兒八經的門派中人。

當然,張如晦心中的“可惜”二字還有另一重含義。縱使陸清述資質一般,了不起就是和河圖派的那些弟子差不多。可是此人談吐清雅,氣度不凡,收進門派中最次也可以用來做個說客一流。倘若經過好一番培養調教,說不定還可以做個長老當當。

須知道,一個門派的興盛衰亡,斷然不是單單一位得道高人便可以決定的。河圖派兩百年前出了位鬼仙,兩百年後卻連尋常的商號混的還不如。更不要說和正一天師並列于六絕首座的“五雷轟頂”林靈素,他蒞臨神仙之位,坐擁天下第一,可如今神霄道又如何? 說是小貓小狗兩三隻都算是看得起神霄道了一一除了張如晦和躲得不知道到哪兒去的沖和子王之卿以外,天底下哪裡還有神霄道的門人?

所以一個門派之中,用來撐門面的高手固然不可缺,可是一個智囊更是必不可少的。這個智囊可以是掌門,可以是長老,也可以是供奉。說白了,他的身份是何無關緊要,可他必須要知曉如何發展門派、揚威立勢,如何結交各方道友、上下打點,如何培養門人弟子、致使門派戮力同心......一個門派有了鬼仙,無論正一太平均可正式開宗立派;有了地仙,可以躋身當世一流;有了林靈素這樣的神仙,足可威震天下。可是唯獨它有了這樣合格的智晨之後,這個門派才能真正大興,大平道囡中的大一、真大、樓觀等道莫不是如此。

反過來說,一個門派要是沒有這樣的智囊,便立刻有傾倒之虞,之前的河圖派、如今的種雷道便是明證。

而陸清遠雖然受限於後天所學,經典道藏讀的實在有限,可是是否通讀經點和口才無關。常有道士胸中元自有丘壑,卻以沉默寡言甚至不善言辭著稱。如果張如晦把“好為人師”的毛病去掉,倒也算是沉默寡言。可陸清就不同了,他的口才極佳,據自己所說是由於長年混跡江湖的緣故一一不管怎麼說,他一路上談笑風生,縱使張如晦面無表情寡言少語,心中多少也對陸清遠生出了不少好感來。

… …當然了,好感是一碼事,口才是一碼事,具體的氣氛如何就又是另一碼事了。張如晦如何便不說了,玄裳身為“五帝劍"之一,就算是在冬天神氣較佳的時候也不大愛搭理其他人,岳銀瓶那更是除了對梁紅玉以外對誰都沒個好臉色。出乎意料的是,李千里雖然看上去年齡尚幼,卻也是不苟言笑的那類人。從始至終她都一直默默地跟隨在陸清遠的身後,半句話也不說。

於是一行人從頭到尾就只有陸清遠一個人在那裡活躍氣氛,其餘人等全部以一言不發相回應,這讓陸清逼尷尬到幾乎要跳崖一一他本來以口才最為自信,結果說了那麼多話費了這麼多唾沫,一群人全都繃著個臉面無表情毫無反應。要不是趕到新繁後投宿時他的口才還大顯身手了一把,估計他遲早會被這幫人真的給搞崩潰。

“… …如此,就多謝丈人了。”陸清遠轉過身來,對著幾人頜首示意。他的身後是一扇黑黝黝的門扉,門後院落頹敗,殘破不堪。

一行人趕到新繁的時候天色尚早。張如晦不願在新繁城內住下,以防露了行跡,於是索性便直接開始打聽起了附近的村落。《北夢瑣言》中所云天公壇所建在高山頂或潔地,可新繁附近哪來什麼高山?往來盡是平地,一望無垠。於是這天公壇多半建在什麼水上的潔地處,而雷公籙也只能靠自已在這幾個月中慢慢尋訪了。

張如晦既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岳銀瓶自然不會有什麼反對。玄裳本來就不拿主意,身為劍主的張如晦去哪兒,她便去哪兒。惟一的問題就在於陸清遠,一行人在走到新繁之後,連李千里都浚喊一聲累,可是陸清遠卻已經是一副直不起身的樣子來。

“ 陸兄,才走了這麼些路,你怎麼就累成這樣? ”張如晦忍了老半天才沒把下面的話說出口,畢竟 “這幅模樣連稚童婦女都不如” 啥的這一類話實在是有些傷人。

正在以雙手撐膝大口大口喘氣的陸清遠無力的搖了搖頭,翻著白眼答道 :“你以為你們一口氣走了多遠?”

“ 四十里,全是官道。“

“ 都四十里了還想如何?我又不練武,能跟著你們的步調走這麼遠居然還沒死 … … 我覺得這完全是陸家列祖列宗顯靈。”陸清遠又用絕望的眼神看向了李千里,“千里,我都這個樣子了,你還不來安慰安慰我… …再走我覺得就該真的要了我的命了。“

李千里沉默了一下,上前兩步,自覺地將自已送到了陸清遠的懷中。陸清遠立刻激動地抱住了李千里,看他的樣子眼淚兒乎都要飆出來了。可惜還沒等他說話,李千里已經一拳搗在了他的肚子上,將他打了個不省人事,之後則是默默地扛起了陸清遠,站到了張如晦的身旁。

唔……這算是… …認同了張如晦的意見?

不管算不算,橫豎陸清遠也不可能提出反對意見了。於是一行人就按照打聽到的消息,隨意找了個村去投宿。

然而投宿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也不知道此地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村內鄉民一看見張如晦等人便如同見到了瘟神一般,連半句話都不肯多說。最後還是多虧了悠悠轉醒的陸清遠,也不曉得他是在哪裡學的當地的土話,兒句話便說服了大概是當地村長的人,同意他們一行人留宿在村內。

“ 陸兄當真高明。“張如晦還想多贊歎幾句,畢竟這幅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不是誰都能有的。然而陸清遠卻輕輕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在這種地方多說話。

“有話明日去找雷公籙的時候再說。“

張如晦點了下頭,示意自已了解。他提步上前,剛准備跟著陸清遠走進那家宒院,誰知道陸清遠又是一擺手:“今晚,我和千里留宿在這裡。“

“那我… …“

陸清遠指了指村子的東頭:“你和岳小姐的投宿處,在那裡。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9 05:47 PM

本帖最後由 清風神無 於 2014-9-9 05:49 PM 編輯

第六章 耄耋耆宿

冬季日出較晚,縱使卯時已過、辰時到來,天上依然只能看到少許亮白。

張如晦睜開眼啨,從榻上直直的坐起身來。此時正值卯辰交替之際,連續多日以來,張如晦都是在這個時分醒轉,時悶上不差一分一毫。

然後當他輕手輕腳的穿上衣物,準備敲門叫醒岳銀瓶的時候,一個中氣足到有如雷鳴的聲音卻從隔壁的房屋中破壁而來。

“幼安,都六更了,怎麼才起床?師父讓你每日五更起身習武,合著這話被你小子都給拉到茅坑裡了是吧?”

張如晦沉默了一下,隨後走到另一間屋子的門前,以適中的音量答道:“老丈,在下是投宿在貴府的張如晦,並非是什麼幼安… …”

可惜這位老丈不光記性不佳、嗓門極大、脾氣極差,聽力也不甚靈光:“還鬼斧?你就鬼畫符吧!成天珢著那幫江湖騙子瞎糊弄,看看你到時候能練成個什麼東西:”說著,屋內就傳來了有人下榻穿鞋、抄起擱在牆邊的家夥開門就要打人的聲音。直到拉開門後,氣勢洶洶舉著拐杖的老丈才發現門口不是自已的徒弟,這才愕然地放下了拐杖,直愣愣的轉過身去,耷拉著手回到床邊坐下。

對此,張如晦只能無言以對。

那日,陸清遠讓張如晦和岳銀瓶住到村子的東頭去。原因很簡單:這座村子世代農耕,橫豎也沒有什麼外人前來,一戶人家之中能騰出一間空房就不錯了,哪裡還有讓他們一行五人--玄裳已經露過臉了,必須也算一個“人”--住的地方?

天幸,這座村子的東頭還有一戶人家,裡面只住了一位老人。原來還有位年輕人也住在這裡,據說是老者的徒弟什麼的。後來年輕人走了,於是這裡就只剩下了老人和幾間空房,恰恰可以讓張如晦等三人住下。

“不過你們要小心點,那位老伯… …'陸清遠咳嗽了兩聲,又指了指自已的頭,“年齡有些大,這裡可能有些不大靈光。

只要還是個人,但凡上了年齡,頭腦難免會有些不大靈光。當年李家道的李寬亦不能免俗,更何況是一位糟老頭子?張如晦點了點頭,示意自已理解。忽的他又想到了一節,趕忙問道:”能教徒弟,這位老丈…,會武?”

關於這一點,陸清遠方才也沒怎麼問清楚,只得再湊到村長的身邊去請教。只聽見村長鼻子一哼,雙手一叉:“哈?阿根會功夫?要是那兩招也算功夫,那我豈不是也會?”言語之中對那位土名阿根的老丈極為不屑。說著,他還操起鋤頭左揮右打了兩下,一副“這有什麼了不起”的樣子。

張如晦瞧得直皺眉頭,儘管這幾招多少的確有些武功的架勢,可是招式簡單粗鄙,的確完全談不上什麼高深。可是當他看向岳銀瓶的時候,卻罕見的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的表情。

“怎麼了?”張如晦壓低了聲音問道。

岳銀瓶搖了搖頭,同樣輕聲說道:“這幾招… ….似乎是軍中的招數。

張如晦皺著眉頭想了想,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村長老丈使的那兩下子不要說是神氣內蘊,就連徒具其型四個字都稱不上。要分辮一位鄉里老者胡撥亂打的幾招究竟源於何處,對他來說還是有些太難了些,畢竟張如晦自林靈素處所學的還是以道術居多。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只有岳銀瓶這等家學淵源才能分辮出來。

“那位老丈就算投過軍……也不是什麼問題。這等窮鄉僻壌之地,鄉民教授上幾招武藝防身想來也正常。

岳銀瓶的瞼上露出了遲疑的神色,不過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等到張如晦帶著岳銀瓶和玄裳到了村子的東頭之後,才終於曉得了村長為何談及這位名叫阿根的老伯是那般神情。

首先,他是個“外姓人”

其實在這個村子中,外姓倒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縱使一個村子終歸以宗族為主,有那麼一兩個移居此處的外姓人也不是什麼大事。更況且阿根還是一位耄耋之際的老者,人們逢及總也會尊重上一些

可如果是一位聽力既差、脾氣更差、還時不時發神經的老者呢?

“有時候到了大半夜的,阿根還操著他的那根棍子跑出大門,嘴裡也不知道鬼喊鬼叫些什麼?非要將半個村子的人都吵醒才肯甘休。”說到這裡,村長仿彿是為了加強自已言語的說服力一般,又補上了一句,“阿安說是要出去闖蕩江湖,依我看吶,多半還是被他這個瘋子師父給逼的。走了也好,總比一天到晚在這裡乾耗著什麼東西都學不到強得多。

“阿安”自然就是阿根的那位徒弟“幼安”了,給他起名字的大概也是位飽學之士。只可惜到了一位半瘋的老頭手中,每日飽受喝罵也就罷了,晚上連個覺都睡不好。這位“幼安”不早些遁逃還更待何時?於是阿根老丈就孤零零的一個人住在村子的東頭,也沒有人跟他來往,連個能說話的對象都找不到。

說老實話,這位阿根老丈多少還是有幾分傲氣的。別人不同他來往,他也同樣不和別人說話,哪怕張如晦一行三人住到了他的家中,他也一樣一言不發,冷眼旁觀張如晦每日早出晚歸。張如晦每日能和他說話的唯一機會就是像之前那樣,被老丈誤認為是徒弟幼安,然後被叱來罵去上兩三句。

不過阿根的這種態度也只是針對張如晦,比如他對岳銀瓶的態度就會和藹很多--雖然也僅限於眼神。每逢此時,張如晦總會在心中默默地感慨:都說年少慕艾,沒想到這位老丈居然也……唉,果然皓齒青蛾在哪裡都吃得開。不像自已,終日只能專注於修行,其他做什麼都難成。

於是這段時間之中,張如晦和陸清遠幾人開始逐步的將新繁左近挨個搜索過去,試圖尋找天公壇和雷公籙的下落。說來也怪,明明益州由於千里山屏而難遭戰火,哪怕是前朝安史之亂也沒能禍及蜀地。況且就算往事千年,像這等神壇也不應當被輕易損毀,畢竟舉頭三尺有神明。以蜀人之好仙,哪裡可能隨意拆毀?可任憑張如晦一行人怎麼打聽,明明在一兩百年前還有流傳的雷公籙如今就是不見蹤影,天公壇亦是消失不見。

當然,若是神壇上的主人換了一位,這種事情還是很有可能發生的。所以在這麼些時日中,張如晦和陸清遠只能一座廟一座廟的找過去,以期能夠找到些蛛絲馬跡。

然而就在這一日,張如晦一行人終於收拾停當、準備再度出門尋訪,迎面卻有一行人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渾然將路當成了自家宒院。

看到這些人,張如晦倒還沒什麼感覺,陸清遠的瞼色卻突然一變,連忙拉著張如晦就往道旁閃去。張如晦看他動作慌張,心中不免好奇起來。直到這一行人走遠之後,張如晦才小聲問道:“陸兄,何至於此?這幾人就算有神通法術在身,充其量也就是下三品的水準。你一個五品的道士,何懼於他們?”

陸清遠卻搖了搖頭,說道:“我倒不是怕了他們,主要是不想惹事。”他指了指那些人遠去的背影,“這幾個乃是排教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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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9 06:51 PM

第七章 排教

排教?

沒聽過的名字。

張如晦挑了挑眉毛,管他是排教還是閥教,橫豎自已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林靈素給自已講他以前的光輝事蹟時,也沒提到這個教派……想來應當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教派。不然依照林靈素的性子,只怕一早就打上了門去,哪裡還等得到今天?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這個教派乃是林靈素銷聲匿跡之後才興盛起來的,所以他不知道。可是排教的名頭竟然沒傳到張如晦耳中,想來就算強也強的有限。真要是能強到同可以以“教”相稱呼的太平、正一、真大這些門派一樣,哪怕只是以鬼仙著稱,在太平道國的張如晦只怕也早就聽說了去,哪裡還用得著等到今天?

張如晦又看向了岳銀瓶,混天侯曾經駐軍陽,想來以對正一道盟的教派多少也有些瞭解。誰知道岳銀瓶也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已不知道--這麼說來,這個教派真的不算什麼太過了不起的教派了。

陸清遠看兩人均是面露疑惑之色,這才一展口才,為兩人解惑。據他所說,這個排教據說是正一道的分支,本身來源於唐代的術士陳四龍。這位四龍祖師非釋非道,法術自成一家。傳說他為人行俠仗義,因為有感於長江上排工們生活的艱辛困苦、朝不保夕,從而發下宏願,在有生之年治理洞庭水路,清除礁石、斬殺蛟龍。並且他教排工們在用竹篾黃藤綁著原木的木排上擺上大鼓、按上櫓,在放排時打鼓助威以袪邪祟,並且用櫓來引導方向,久而久之,兼成一派。

這段傳說讓張如晦聽的是滿頭黑線,眼角狂跳,實在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既然是正一道的分支,那個什麼陳四龍為何又是非釋非道?全天下非釋非道的人倒是多的去了,武儒一脈和兵家正宗都可以算是,可惜這個“法術自成一家”張如晦的確是沒怎麼聲聞,也不知道究竟是他孤陋寡聞還是別的什麼的。至於洞庭斬蛟……哈哈哈,我書讀的少你別騙我,洞庭斬蛟的難道不是許旌陽許真君嗎?不要以為時下流行的是純陽真人江淮斬蛟岳陽弄鶴你就可以隨意蒙我。

至於擊鼓操擼這一點,在張如晦看來也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法術,大抵和道門禁法一系差不多。張如晦自已雖然不通禁法,但是怎麼破還是瞭若指掌的。只要對方不是人仙,張如晦有絕對的自信以五雷破破去對方的禁法,讓他好好嘗嘗神霄道嫡傳五雷法的滋味。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據陸清遠所說,排教教眾可以以十萬計,十幾個排工就得有一個排頭。就算其中弄人的居多,算他個八九成,那排教所擁有的術士也要以千計。正一道不愧為道門之首,就算是以其為根基發展的正一道盟治下道法神通也能如此這般昌盛。起碼張如晦從來不知道太平道國中有什麼地方可以聚集起這麼多的術士結成教派,哪怕當初的百忍道首也是篳路藍縷,歷盡艱險。相比之下,還是武者們結成的幫派要多上那麼一點--儘管這種幫派充其量也就是在某座城中打來打去,規模再大也大的有限。

畢竟……無論南北,現在已經是“道”的天下了啊!

就算將身為儒門大宗主的邵康節和已經離去的林靈素排除在外,九州所存在的神仙數目為四名。相比之下,作為武者巔峰存在的武聖才僅僅只有三名,比神仙數量還要少一名。就算武聖對上同位格的地仙通常情況下還是擁有壓倒性的優勢,可要是遇上了神仙又該如何?而在道門之中,北有太平、太一、真大,南有正一、茅山、閣皂,可謂是名門無數。再看看武者,混天、覆海兩位武聖皆不開宗立派,皇圖天策府和御拳館或許勉強能算。真要實打實的算起來,武道中真正的名門只怕也就是小蓬萊碧霞宮了,好歹那幅“橫推八百無敵手,軒轅重出武聖人”的金字招牌還掛在碧霞宮的大門口。

一名武者要是辛辛苦苦練到了先天的境界,自然有數不清的人上門招攪。不管開出的價碼如何,刨除報恩一類的因素,總歸還是價高者得。可在這些人之中,不管你是坐擁良田的富戶還是腰纏萬貫的商賈,在一個對象的面前終歸也得敗下陣來,這個對象的名字就叫“天下家國”。

學好文武藝,貨賣帝王家。道國連年與佛國征戰,就算是正一道盟中也有數不清的人投入到了征戰之中,可以說每一分可以動員的力量都盡可能的被投入其中,要是真遇上了可以招攪的先天武者,哪裡還有輕易放過的道理,自然是盡可能的招入到麾下。當初右武衛用以衝鋒陷陣的人手也不過就是十幾位先天武者。固然還有一條道路是縮在某地當自已的地頭蛇,可是會做出這種沒志氣的選擇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同樣的道理,就算排教中江湖術士以千計,那又如何?其中能有一名人仙嗎?又能有幾名鬼仙?其中又有幾人擋的住張如晦的雷霆一擊呢?

“既然是排教中人,他們又來這裡作甚?”張如晦在心中默默地對比了一下地圖,好歹他還是有常識的,知道長江打哪幾流--這新繁距離長江最近的支流也得好幾百里地,你幾個排教的人來這裡幹麻?而且看陸清遠的樣子,似乎對這件事並不意外,或者乾脆說他根本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陸清遠先是訝然了一下,隨後恍然大悟般的拍了拍自已的額頭:“我的錯。我都忘記張道兄從他處來,對排教這幾年來的發展不甚瞭解……不過這也難怪,多數人的確都是覺得排教就是僅限於長江邊上的排工一流,我在來之前也是下了好一功課才出漏子。”隨後,他又欣欣然說出了一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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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9 07:21 PM

第八章 正一之道

正一道盟與太平道國最大的不同點,就在於其存在形式並非是“國”而是”盟”。固然長江以南盡是正一所屬,可是它根本沒有建立一個像太平道國那樣的官府,甚至連各州府的官吏都沒有。而端坐在嗣漢天師府中的天師擁有著名義上道盟最高的統治權,實則道盟中依然是各為其主、各行其是。只要天師之令不到,各大道派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只要每年按時繳納賦稅便是。

至於賦稅交多少嘛…哈哈哈,自已看著辦囉,至少“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這句話是不能忘了的。

“那若是有門派刻意隱瞞一部分數額呢”小小的張如晦皺著眉頭,向站在書架前的女性發問道。

朦朦朧朧的煙香立刻就飄浮了起來,整個書房瞬間就陷入在了一種令人沉醉的甜靡香氣之中。拖地的紫錦輕輕在地毯上滑動,轉眼間就來到了自已的身前。一根玉蔥也似的手指在自已額頭上輕輕一點,點的張如晦的腦袋向後移了一下。

“隱瞞?”

紫衣女子的口中立刻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嗤笑,紛紜的香氣令她的身影看起來若隱若現,若遠若近。

“哪裡有人不隱瞞的?誰都想給自家多撈些好處,區別只在於隱瞞的多少而已。只要不太過分,大家表面上還過得去還行。可要是有人過分了呢……”女子忽的湊近,她口中呵出的香氣直接吹在了張如晦的耳邊,吹得他癢癢的。然而女子的語氣卻也在一瞬間改變,方才明明還是令人沉沉欲睡的熏風,眨眼間卻已經變成了冰天雪窖、林寒洞肅--

“……那他們就該知道,什麼叫做龍虎之威了。”

想想也是,就算正一道盟的大小門派再怎麼使奸耍滑,天師兩個字始終是一道他們跨趙不過去的門檻。固然在北方太平道國三十六萬黃巾軍的威脅之下,依然有人抵禦不住貪欲的誘惑。可是他們必須得懼怕一個人,這個人的名字就叫做“天師”,人稱“天下第一”。

那是任憑太平道歷代道首、三十六萬黃巾軍、第一狂人林靈素……甚至整個天竺佛國都不敢輕言挑釁的存在。所謂“天師”,天指的是能修其天真,師則說的是其先知先覺。縱使除了龍虎山老張家外還有葛玄葛天師、許遜許天師,還有南天師陸修靜、北天師寇謙之,但是真真正正能夠霸佔“天師”這兩個字的只有嗣漢天師府的主人、太上老君親傳張氏的嫡傳血脈,還有龍虎正一道二十八治二十萬教眾共同供奉的禦主。

這個道理一開始張如晦並沒有想通,後來陸夫子給張如晦解釋後他才明白過來:太平道要的是國,而正一道要的是道,兩者所求從根本上就有著不同。太平道期望建立一個真正政教一的地上神國,所以他們一定要厘定出一個清晰而又人人都能夠遵守的秩序。可正一道不同,“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止,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他們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乾脆就連各治區的權力都分派給了道盟下的諸多門派。因為道祖李耳說過,“使有什伯之器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人復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臨國相,雞犬之聲相聞,民止老死,不相往來”,這樣的小國寡民才是他們想要的。

既然正一道都這樣做了,有道是上行下效,其他由於道之不同而在太平與正一間選擇了後者的門派自然也會選擇相同的道路。大的門派有意識的制門人的數量,以求合格的質量。至於如何進一步發展的問題,自然有依附的小門派去做那些庶務,畢竟修行才是第一位的。

“所以排教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發展起來的?”張如晦點了點頭, “這也難怪了,想來范掌門的壓力還應該挺大的”

陸清遠一攤雙手:“反正青派的仙家是絕對不會來這種窮山惡水,有什麼事自然有下面的人服其勞。所以排教早就不是那個單靠著長江吃飯的一幫苦哈哈了,起碼新繁這裡他們管得著不是?”

儘管陸清遠並沒有多說什麼,可是張如晦也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已這一行人還是先辦正經事為妙。然而張如晦不知為何卻皺起了眉頭,半晌後對著陸清遠躬身一揖:“陸兄。”

陸清遠被他突如其來的行禮弄得有些詫異,質疑著問道:“張兄,這是為何啊?”

“在下忽然想起有些事要辦,今日就還請陸兄自已外出尋訪。”張如晦轉過身去就想走人,忽然想起禮節還沒完畢,又頜首說道,“還請陸兄海涵。”說罷,他立刻朝著村子的方向匆匆走去。岳銀瓶毫不遲疑的珢隨在他的身後,連招呼都沒有打一個。

在兩人完全消失在地平線上後,李千里仰起了頭,用著好奇的目光看向了陸清遠。陸清遠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張開了嘴,不發出半點聲音、僅用口型對李千里說道:“沒有關係,就讓他去吧。這樣不是很好嗎?”

岳銀瓶沉默的趕上了張如晦,以同樣的步調和他一同行進著。兩人並肩走了半天後,最終還是岳銀瓶率先發了話:“那些人有什麼好看的?”

“我想看看……”張如晦才說出了四個字便住了口,似乎是在組織語言,半晌後才重新開口答道,“我想看看,陸夫子究竟是生活在怎樣的一個地方。”

岳銀瓶皺起了眉頭,似乎沒有理解他的意思。

“陸夫子四年前駐軍在荊門,所以我想看看,正一道盟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地方。”張如晦最終還是沒有用“國家”兩個字來稱呼正一道盟,“太平道國和正一道盟,除了所求之道的不同,其間一定還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我當初投了太平道國的征西軍,而陸夫子則留在了正一道盟。或許兩者都不一定正確,但是我想用我的這雙眼啨看看,究充是誰離'正道'更近一些。”

“就是這樣?”岳銀瓶下意識的反問道。

“就是這樣。'張如晦肯定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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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9 07:32 PM

第九章 賦稅

    張如晦和岳銀瓶均是先天一流的武者,跟蹤几名完全不入流的术士自然算不得什麼。就算是不刻意藏匿行蹤,那几名术士也未必能發現兩人——要是他們長了后眼另說。

    不過就事實而言,那几位仁兄的確是沒有發現兩人的蹤跡。他們大搖大擺的走進了村中,在村人驚懼的眼神中肆無忌憚的踹開了村長家的大門,口中還嚷著“汪老頭,出來”——說來慚愧,張如晦借宿了這麼多天,還真不知道那位村長老丈姓汪。

    村長在聽到大門被踹開之時就已經知道是何人上門,他連忙從屋內走了出來,又是打躬又是作揖,口中忙不迭的說道:“馮七哥,陳九哥,還有這位是……”第三個不知姓名的人點了下頭,示意自己聽到了:“祁三。”他的聲音極為嘶啞,就好像是一只漏了風的風箱一樣難聽。

    “哦哦哦,祁三哥。”村長又朝著祁三拱了下手,一轉臉就屋里伸手,“來來來,三位先往里面坐。老漢家里正好有剛打上來的野味,不管有什麼貴干,先讓老漢奉上兩杯水酒,以慰三位勞頓。”

    一聽到有酒肉,有人當即就眉開眼笑了起來。不管這肉再硬、酒再渾,終歸是不要錢的東西,自己也不是日日都能吃得上的。馮七一扭頭,正准備笑著說些什麼,祁三卻是咳嗽了一聲:“正事。”

    瞧這位祁三如此惜字如金的樣子,倒是和玄裳有些相似——張如晦剛一起這個念頭,玄裳的不悅之情立刻就通過心印傳遞了過來。由于之前要與陸清遠同行四下尋訪天公壇和雷公箓的消息,帶個連路都走不利落的小女孩子自然不大像樣,因此張如晦就將玄裳丟在了阿根老丈的家中。想來就算那位老丈的脾氣再差,也不至于對著玄裳這麼一個小家伙沒由來的發脾氣。當然,玄裳要不要發脾氣那就是另一碼事了。比如當下,玄裳就扭過身去不理會張如晦的解釋,只留了個背部給他看。

    “汪老頭,你們這地方的一窮二白的,誰還不知道所謂的‘野味’是什麼東西?”馮七鼻子一哼,笑臉立刻就轉變成了一臉不屑的樣子,其翻臉之快讓人只能感慨不愧為蜀人,盡得變臉絕技真傳,“哥儿三個的時間寶貴,沒那麼多工夫陪你在這里派遣。趕快把村子里的人都叫來,老七我今天是真有事才來的。”

    “是是是,三位日理万機,万万沒有這等閑暇工夫。但凡諸位有什麼需求,有話只管吩咐老漢,我們全村上下必定竭盡全力。”看不出村長還知道日理万機這個成語,只可惜用的地方不大恰當,而聽的人也未必知曉這個詞究竟是何用意。于是乎負負得正,大家扯了一個直。

    這間村子著實不大,加起來不過十來戶人家。村長扯著嗓子一吼,不遠處几家再吼兩聲,几十號人就立刻聚集在了一起。

    馮七上前了兩步,他的話主要還是對著村長說,剩下人里面起碼一半都是渾人,聽得懂聽不懂人話還兩說:“大家也該知道我,馮七,排教的一個小小的排頭,也說不上什麼威風。手底下十几號人,自己還是個跑腿的。我今天來,就是上邊放了話,讓我、還有我這三哥和九弟一塊來問你們村子收山澤之賦。”

    聽到這里,張如晦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所謂“賦”有貝旁,為錢貨,便是向官府上繳的錢物;而“稅”有禾旁,為嘉谷,實為上繳的糧食。最早只有戰時才收賦,后來先秦定“九賦”,其中便有山澤之賦,大抵鹽、木、礦、果、魚、獸等出產于山澤之中的事物都要收賦。

    只是后來炎漢汲取了先秦滅亡的教訓,加之賦稅之法日益健全,山澤之賦在南朝之后便逐漸取消,轉而針對山澤物產專門定稅,這條山澤之賦自然也就沒什麼人再提。而這個村子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就算雞蛋里挑骨頭也只能從柴火上面收點錢,估摸著抵掉車馬費后也剩不了多少。正一道盟又向來反對隨意添加賦稅,更不會有人向這個村子收取這個莫名其妙的賦稅——張如晦估計村長有可能連這兩個字什麼意思怎麼寫都不清楚。

    果然,村長當即就是一驚:“什麼杉父?我們全村上下靠地吃飯,沒聽說過有什麼杉父的啊!”

    馮七一拍自己的額頭,一臉懊惱的樣子。陳九也嘆了口氣:“七哥,我早就跟你說了,該圖快的地方就快,不該圖的就要好好解釋清楚。你前面沒用的說了那麼多,該說的反倒不說了……”

    “去去去,我是七哥還是你是七哥?”

    陳九毫不猶豫的用手一指祁三:“他是三哥。”

    “那麼三哥現在讓我來解釋這事,你就不要插嘴了!”馮七好不容易才安了內,這才有工夫騰出手來攘外,“汪老頭,你看,都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雖然你們村子旁邊山也不高,水也不深,可總歸要什麼還都有什麼,連樹林子都有,是不是這麼回事啊?”

    村長還是一臉不明所以的樣子:“可咱村旁的林子里也沒杉樹啊……”

    “和杉樹沒關系,有樹就行了!”馮七大手一揮,“就為了這些山、水、樹,老七我今天就是奉了命來收你們村子的稅來了。”

    黑壓壓的人群當即一片大嘩,村長也這才聽明白這三個人今天究竟是來干什麼來著。他張大了嘴,連續踉踉蹌蹌的后退了兩三步才停下來:“稅……這個稅不是上上個月才收過嗎?”

    馮七立刻回道:“那你昨天吃過飯,今天是不是不吃了?”

    “這……這哪能一樣……”

    “上上個月收的是你們種地的稅,今天我來收的則是其他的——所謂的山澤之賦指的就是你們村子旁邊這些山啊水啊中間出產的東西。這些東西都是天生地長的,你們既然取用了,那就得繳稅,給天地繳稅!”馮七又著重加了一句,“一家交三兩銀子,就是這麼回事!”

    假如說剛才聽到要收稅時還只是嘩然,這下聽到三兩銀時人群中才是徹底炸了鍋。一戶人家一月吃穿用度是一兩銀——那是新繁城中,這地界一戶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恐怕也就三兩銀,平時几乎全靠自給自足。馮七一開口,這就相當于把這一村子人一年的積蓄就都要拿走了。村長耳中聽著各式的音色,心中多少也有了些底氣。他勉强走上前去了一步,面露為難之色:“馮七哥,不是我們不繳稅。我們也都知道,排教的諸位好漢那是說一不二,也不會沒由頭的要錢。只是我們這儿窮鄉僻壤的……哪儿有什麼物產啊?就算是一年所出加下來一家也未必能賺到三兩銀啊!”

    “對啊,我們全村上下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哪有什麼其他的特產?”

    “要是真有,還犯得著窮成這樣嗎?”

    “就是……”

    “都閉上嘴,聽我給你們解釋,有什麼話等解釋完再說!”馮七將一只小小的鈴鐺放在了嘴邊,輕輕搖了下。他的聲音立刻化作了一陣巨鳴,震得鄉民們紛紛捂住耳朵蹲了下去。

    “你們看吶,這你們平時去河邊洗衣服用了河水,這就衝撞了河神,得我們來祓禊;你們砍柴要砍樹,這又衝撞了樹神,也得我們來收拾;進山打獵——汪老頭,別給我說你沒打,剛才你還說有野味呢!因為你們打獵,這又撞了山神。而就是因為你們衝撞了這些神靈,所以我們排教上下的排頭法師都得出力來平復神靈的怒火。我們出力,你們出錢,一人三兩,公平合理!”

    “等下。”方才馮七在說那段話的時候一樣將鈴鐺放在口邊,村長卻顧不得耳朵里還嗡嗡嗡的,連忙上前問道,“剛才不是還說是一戶三兩嗎?這怎麼就變成一人三兩了?”

    “啊?我剛才說的是一戶三兩?”馮七詫異的回頭,卻看見陳九緩緩地點了下頭,“那是我剛才說錯了,口誤。都說法不空施,怎麼可能一戶才三兩這麼點?”

    一戶三兩,這一個村子下來得兩百多兩銀子。或許這個數目對于大戶人家或是習慣了一次行法就要几十几百兩的术士們來說不算太大,可是對于這個村子來說,只怕是把他們零敲碎剮了都湊不齊這個數目。村長急得都快跳腳了,他聲音中几乎帶著哭腔對馮七說道:“馮七哥,你和我們村也打了這麼多年交道了,也該知道我們村子什麼德行。你……你就是把我們全村老小都賣了,也湊不夠這兩百多兩銀子啊!”

    “別,要是真把你們都賣了,說什麼這個錢也都湊夠了——可我賣你們干嘛?這錢又不是給我自己要的。”馮七兩手一攤,“要不這麼著,零頭我給你們抹了,兩百兩就成。上面要是問下來,我替你們解釋。這樣總成了吧?”

    村長的臉上也不知道是哭還是笑,他緩緩退入了人群之中,諸人就圍成一圈開始商量。商量來商量去,最終一家又出了一位老人,這麼十几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就一齊走上前去,普通一下跪在了馮七他們身前,依舊是村長作為一族之長發話:“馮七哥,我們剛才合計了一下。就算是每家每戶把存的現銀掏光,恐怕也湊不出這個數目來。您就發發慈悲,只要你能給我們汪家坪的人一條活路,我們下輩子當牛做馬都記得你的好。”

    “我給了啊!”馮七截口說道,“都給你們抹零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這一下几十兩銀子飛了,上面保不齊還要找我的事。要是我這排頭被撤了,你們養著我啊?”

    “那不若馮七哥你在村子里看著拿,有什麼拿什麼,值多少你開數。只要湊夠了兩百兩銀子……也成!”另一位老人說道。

    馮七立刻就樂了:“呦呵,還給我玩滾刀肉?我告訴你們……”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只手就已經攔在了他的嘴前,不讓他繼續說下去。馮七看清是誰的手后面色立刻就是一凜:“三哥。”

    祁三腮邊的肌肉緩緩拉動,緩慢的就像是在樹上匍匐前行的蝸牛:“可以,更換;替代,不行。”

    陳九從另一旁走了上來,又壓低聲音跟祁三交談了几句,隨后走到了跪著的村長面前,伸手就要拉他起來:“汪老丈,諸位老丈,都起來吧。三哥剛才說了,我們可以換法子……”村長臉上頓時一喜,然而陳九繼續說道,“可是你們村子里只怕真沒什麼東西,估計是要把過冬的口糧抽走一半才夠數,所以你那個法子不成。”于是他又扑通一聲跪了下去。

    “你先起來……”

    “不……不成,陳九哥,要是這樣我還不如就跪死在這儿……”

    “那你就死啊!”馮七冷笑道,“要是不想聽三哥的主意,你就跪,慢慢跪,跪死了我們再提那兩百兩的事。”

    這句話當真有效,不光是村長,所有的老者都嘩的一下起了身,唯恐自己起的慢了。陳九這才繼續說道:“我這位三哥,估摸著你們以前沒見過。他一直在山中清修,這一身功力不要說是我們排教,就算是青城派的諸位仙長見到了那也是能點頭的。”

    一幫老頭立刻點頭,也不管真的假的了:“那是,那是。”

    “而據三哥所說,你們村子之所以衝撞神靈這麼嚴重,是因為風水不好。最好的辦法那當然是搬……”

    “九哥,這不能啊!我們……”

    “別急,我這不是還沒說完嗎?”陳九看見村長又要激動,連忙排解道,“整個村子都搬了,這事的確太麻煩了,我們只能退一步來。你們這村子的風水其實壞就壞在祖墳上面,只要把祖墳搬了,我這三哥再做上一通法事,那就沒什麼大礙了。”

    陳九這話一出,一位老者當即就白眼一翻,立刻就昏了過去。村長的嘴皮子都開始哆嗦了:“陳九,你……你這是要扒我們祖墳?”

    陳九看著戟指自己的村長,還有群情激奮步步逼近的鄉民們,不由得嘆了口氣。他的腰上掛著一面鑼,此時用指節一敲,雖然鑼面沒有發出半點聲響,所有鄉民的心頭卻立刻都跟著突的跳了一記,手頭的動作就跟著慢了一拍。

    然后馮七也拿出了他的那枚鈴鐺,迎風使勁一晃,口中一聲“咄”字發出。鄉民們只覺得渾身就是一顫,兩腿都不由自主的夾緊了,有些膽小的直接就坐在了地上。直到這時他們才想起來,面前的三位都是排教的高人,那是舉手投足間都能要了他們的命的。

    “敬酒不吃吃罰酒,三哥擔著風險給了你們活路,你們不要,非得老七我出手教訓教訓才是。”馮七聲色俱厲的說道,“我給你們兩天時間,自己把祖墳移走,再交五十兩銀子上來。我不要錢,三哥行法還要收錢呢!要是交不上來,那也好辦,就像汪老頭剛才說的那樣,把你們全村都賣了,說什麼也能湊夠這個數——三哥,老九,咱們進去喝點酒?”在得到了祁三的首肯后,他昂首闊步的朝著村長的屋子里走去,在經過村長身邊時還有意無意的來了一句,“之前讓你們選不好好選,現在好了,沒得選了——賤得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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