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溫瑞安 -【四大名捕鬥將軍】《全文完》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19 03:05 PM

溫瑞安 -【四大名捕鬥將軍】《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清風神無 於 2014-9-28 03:23 PM 編輯

【書名】:四大名捕鬥將軍

【作者】:溫瑞安

【內容簡介】:

《少年冷血》

  「驚怖大將軍」淩落石殺死自己的盟兄——大連盟盟主「不死神龍」冷悔善,冷悔善的不滿周歲的兒子被救出,後來成為奇俠諸葛先生的關門弟子、四大名捕中的老四冷血。冷血頭一項任務,就是緝捕驚怖大將軍淩落石,然而正邪決戰之時,淩落石夫人宋紅男說出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原來冷血才是淩落石與宋紅男的兒子。這情與仇、愛與恨的交織,怎一個「俠」字了得…… .

《少年追命》

  冷血一人獨鬥驚怖大將軍,卻為大將軍設計陷害,甚至連阿里媽媽一家也為四大凶徒之一屠晚所弒,嫁禍於冷血,冷血被迫逃亡。而冷血與驚怖大將軍所派殺手互搏受重傷,卻為一直隱伏與大將軍身邊的崔各田所救。得知崔各田即是未碰面的三師兄追命。其後筆鋒一轉,說起追命的少年經歷。機緣巧合下,追命為諸葛先生看中,投入飽食山莊,得莊主舒天戲器重,學得絕世腿法。

《少年鐵手》

  我們四大名捕的宗旨是:為正義而戰,鋤暴安良,去惡扶善。決不怕強權勢洶,只求盡心盡力。不以眾欺寡,不以強淩弱。不問情由,不講情理,只是因為職責在身就胡亂抓人殺人的事,過去我們不曾幹,現在我們不會做,將來我們也決不屑為之!以拳頭制人,那是野獸行徑,以德服人,才是俠者當為。如果為王法所囿,只為朝廷效命,那我們只是鷹犬走狗,四大名捕一向是官可丟、頭可斷、血可流,但俠義之心是斷斷不死的!

《少年無情》

  無情的樣子太好看了。

  那不只是清。

  不只是俊。

  不光是姣好。

  也不僅是帥。

  而是清奇俊秀,我是猶憐。

  ——雖然猶憐,可是,卻仍是讓人有一種青鋒劃碎七尺冰的冷和傲,使人不寒而慄,不悚也寒。一如無情自己對女子的想望:「峰攢雪劍,水掛冰簾,樹倚飛藤,夕照孤煙」,雖然奇絕,但亦如百年孤寂,紅爐小雪。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19 03:15 PM

本帖最後由 清風神無 於 2014-9-27 03:42 PM 編輯

《少年冷血-第一部 驚怖大將軍》 第一集 一不做‧ 二不休‧三不回頭 第一章 驚怖大將軍

  他領著七名結拜兄弟沖進去的時候,就看見他的恩人一家大小都在用飯,全家人都錯愕的望著他,對他突如其來的沖入顯得不可理解,不能置信。

  冷悔善,既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上級,又是他的總盟主,更且是他的結義老大,帶著詫色的起身相迎,道︰「你回來了也不先通知一聲?來得可比大家都早哩!辛苦了!一起來吃頓團年飯吧……」

  驚怖大將軍疾道︰「這飯是不能吃了。老大,案發了,快逃吧……」

  冷悔善奇道︰「案發了,什麼案發了?」

  驚怖大將軍這時已疾行近冷悔善身前,像要告訴什麼秘密的趨過身去,冷悔善也湊前細聽,遽然,他只覺腹胸之間忽爾有一種極涼極冷的炙熱感覺,他猛吼一聲,一掌推出,逼開大將軍,人已向後疾退、陡升、彈起、飛躍,「砰」地一聲,背撞牆上,一路翻跌下來,桌翻椅裂,杯盤皆落,石灰牆上留下了一抹怵目驚心的殷紅。

  一柄彎刀,自腹間倒搠而入,幾要在他咽喉突出。

  冷悔善慘嘶道︰「你……你……你……」

  每一個「你」字,都吐了一口血。

  說到第三個字,他的血已像打翻了壇的酒,浸滿了他五髒六腑鼻孔喉間。

  ——這樣一刀完全沒入了他的身子裡面,不但覺得痛,而且覺得癢。

  ——這刀是淬了毒的!

  ——而且還是嶺南「老字號」溫家的厲毒!

  冷悔善要強運真氣,但卻連一口氣都透不過來。

  在冷家大小驚呼與詫喊聲中,驚怖大將軍下令︰「殺。」

  然後他逼近冷悔善。

  驚怖大將軍帶來的七名結拜兄弟,像慶祝一場狂歡般的出了手。

  這在席間「吃團年飯」的冷家大小,老的有八十五歲,年紀最小的只剛出世三個月,這些完全來不及抵抗而且也全無抵抗之力的弱小,給這些身經百戰如狼似虎的殺手,在慘嚎與哀號聲中,屠殺得連擺在桌面上的鹵雞和燒豬還不如。

  這時,驚怖大將軍才向他的老大再度出手。

  冷悔善,身為「大連盟」總盟主,外號「不死神龍」,身經六百一十五場小戰,大戰五十二場,曾經給人倒吊在樹上鞭打了四天四夜而不死,曾經給人制住了穴道活剝皮剝了一半忽給他沖破了穴道因而逃脫,曾經以一人敵住敵方整支軍隊身中三十一箭還有六道槍窟窿都能不死,而且還能在傷得不成人形之際反敗為勝起死回生,把要整治他的對手全部殺光了。這樣一個人,他的鬥志就是一把燒紅的刀。

  可是,他一照面就受了重傷︰誰都不能在身體裡嵌入一把四十一斤重的刀而且切斷了他的血管經脈還能作戰。

  而且,他的刀傷雖然痛,給最信重的「老二」暗算這一個可怕的事實已傷盡了他的心。

  傷心比傷身更傷。

  最可怖的是︰他每交手一招,就聽見他至少一名最親密的家人傳來瀕死的慘呼。

  這比他自己慘死還難受。

  驚怖大將軍已完全搞清楚他這位「結義大哥」的武功底子。

  為了要順利完成這個計劃,他已準備/潛伏/留意了十三年。

  十三年,夠了。

  可是傷得如此之重,要換作旁人早已死了十三次的冷悔善,居然還能跟他交手十三招。

  這令驚怖大將軍甚為詫異。

  不過,到了第十四招,當冷悔善乍聞那三個月大的孩子也給摔到地上時,終於忍不住怒吼道︰「你竟對他也——」一失神間,便給驚怖大將軍制住了脖子。

  冷悔善從腹胸至喉管間已搠入了一把刀尖,他一動,刀身所在處便一陣搐痛,驚怖大將軍覷準了他這個弱點。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冷悔善慘吼,「我一向都待你不薄!」

  「因為你擋著我的路!」驚怖大將軍和善的說︰「誰叫你是我的老大!」

  說罷,他格勒一聲,扭斷了冷悔善的脖子。可是他還怕他沒死盡死透,又拔出匕首,在他腦門上直插了進去,兩把刀尖幾乎就在冷悔善的咽喉裡會師,然後驚怖大將軍才滿了意,放了手。

  這時,他的七個結拜兄弟已把冷家廿一口大大小小全了了賬。

  驚怖大將軍把最熟悉冷總盟主家小的兩名弟子︰張無須與宋無虛叫了進來,一一認清有沒有殺錯了人,有沒有走漏了誰,他自己也親自細加辨認。

  經過仔細認證無訛之後,他生恐那給摔在地上的三個月嬰孩沒死淨死絕,臨行時正要在他小臉上踩上一腳,忽然之間,耳際聽得一聲慘呼,不知是從遠處還是近處,未來還是過去,亙古還是這一霎間傳來。他恍惚了一下,心神一斂,發覺並沒有那一聲哀呼。這時,卻忽見一人足不沾地,急馳而至,人未近前,已低呼道︰

  「大將軍,將軍夫人和內三堂、外三堂、五大分盟的頭領都到了『勸悔亭』,已往這兒出發了!」

  「哦?」驚怖大將軍知道每年這個時候,「大連盟」的所有內外分堂,都會來向冷總盟主拜年。今年,大家都以為驚怖大將軍不在這裡,而是去攻打「孤寒盟」,所以,便由將軍夫人引領一眾堂主,先來團拜。明年,大家都不必來這裡,而是向我拜年了吧?驚怖大將軍想到這裡,不禁得意地摸一摸額前漸禿的發頂。他總是覺得自己絕頂聰明,才致聰明得「絕」了「頂」。他什麼都爭氣,只有頭發不大爭氣,每次一高興,總是脫落得更加毫無周轉餘地。也罷,人逢喜事精神爽,光頭禿頂又何妨!「放一把火,把這裡都燒了——」

  他大步而去,臨行前忽又站住,吩咐剛才以絕頂輕功進入這裡的漢子道︰「蓋虎藍,你負責把這兒燒個幹淨。」

  那漢子躬身恭聲道︰「是。」

  驚怖大將軍再行幾步,那七名結拜兄弟正要緊躡而去,忽見驚怖大將軍又陡然站住,霍然回身,徐疾有致地道︰

  「記住,不、能、留、一、個、活、口——哪怕是小孩子。年紀越小的越要多砍兩刀。——你沒聽過一些故事嗎?雖遇滅門之禍,但有一小童卻成漏網之魚,他日練好武功,得報大仇。我、決、不、會、讓、這、種、荒、唐、妄、誕、的、事、發、生。」

  他說話時的話音與其說是人在說話,不如說像是一座魔像在詛咒。

  蓋虎藍只覺耳際「嗡嗡」作響,好像有數十隻蜜蜂自耳膜飛入了腦袋裡。

  他忙不迭的道,「是。」

  「放火吧。」將軍交待了這句話,就像是說「喝茶吧!」一般稀鬆平常。

  驚怖大將軍這才走了。

  真的走了。

  他的部下緊跟大將軍而去。

  一點痕跡也不留。

  大將軍一走,蓋虎藍立刻辦了一件事。

  他馬上抱起那個嬰兒。

  ——這不足三個月的嬰孩遭此猛烈的一摔,竟然還未曾死去,只臉色鐵青,半閉過氣去,不哭也不鬧,像知是大劫臨頭。

  蓋虎藍一面抱著嬰孩,一面又做了另一件跟這舉措完全相反的事。

  他放火。

  他總共替驚怖大將軍放過七十八次的火,不管是在「事(殺人)前」還是「事(殺人)後」,對地上總有好些給劫/殺/奸/傷的人他早已司空見慣,無動於衷了。

  有這如許豐富的經驗,他早在十五年前已成為放火的好手。

  火,很快便燒起來了。

  沖天的火光。

  火光沖天。

  ——那一間大宅,著火的時候,不像是一間屋子,而像是一頭凶惡的猛獸,在火光中發出不願化作飛灰的哀鳴。

  蓋虎藍自火光中敏捷的閃了出來。

  他懷裡還抱著那給火光照映得臉色紫金的嬰孩。

  沒有人可以揣想,一個剛放過一把大火燒掉整個莊子的人,低首去逗那小孩的樣貌竟會那麼和靄慈祥。

  他還正在跟那孩子喃喃的在說話,醒醒恐恐燃著的火光,像是伴著他念經般的低語,一如木魚的呢喃︰

  「你挺著吧,孩子,在劫難逃,很快都會過去……」

  突然,他整個人跳了起來。

  再落下來的時候,只見火光映著他背部的一蓬針。

  一蓬鋼針,一百二十七根,全打在他背部一個小小的範圍內,成一個小小的圓形,約莫碗口般大。

  這針見肉即鑽,見血即行,馬上攻入心髒;可是這一百二十七支針只插入肌裡,並沒有鑽入肺腑裡,因為就在蓋虎藍中針的剎那,已經運內力,逼住了鋼針。

  「你們……」蓋虎藍全身顫抖了起來,聲音也嘶啞了。

  「嘖嘖嘖,含飴弄孫,其樂融融,」一個聲音道,「大將軍真沒看錯你,他著我們留下來,好好看看你如何收拾場面,果然——!」

  這人手上拿著一把刀。

  蓋虎藍知道這個人最可怕的不是刀法。

  而是他那柄刀。

  ——這柄刀,不是用來斫殺的,而是在這一把刀裡,可以發出至少六十四種常見的、淬毒的、絕門的、獨家的、大可以像一蓬煙花、小如一只蚤子、爆炸力如一道驚雷、殺傷力足以夷平一支軍隊的暗器。

  因為這是川中唐門高手︰唐大宗。

  ——驚怖大將軍除七名拜把小兄弟之外,還有十四名心腹大將︰唐大宗排行第四,而且是十分得力的一個。

  另外一人,還不曾出手。

  他有點跛,一張臉像一隻烏甦裡江畔的獵犬。

  蓋虎藍怕他,要比怕唐大宗還怕得多了。

  ——唐大宗的興趣是暗算人。

  ——李閣下的興趣卻是在殺人。

  聽說他一向不愛看女人,只喜歡看死人的臉——尤其是為他那一張張死在他手下的臉。他常把死在他手上的人整張臉都剝了下來拿去掛在牆上「紀念」。

  「……我不是要叛逆大將軍,我只是覺得︰總盟主對我們都那麼好,我們很應該留下他一點香火。保住他一名後裔……」蓋虎藍不知因痛苦還是恐懼,臉肌抽搐、扭曲著,「……你們誤會了……請替我稟報大將軍,求他明察秋毫!蓋虎藍絕無叛意,留著小孩,日後也決不會告訴他今天的事,求二位高抬貴手……」

  唐大宗呆了一呆,心忖︰他是真的只這個用意嗎?假如不告訴這小孩今天的血海深仇,其實也不算留下禍根吧?蓋虎藍一向對大將軍都死盡忠心,大概也不至於是背叛!總盟主一向待大家不薄,留他一點香火,也是天經地義的事。不過,既已打了蓋虎藍一百廿七根針,要是放了他,難保日後他不會記仇記恨,萬一……忽聽李閣下在齒縫裡迸出了一個字︰「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19 03:17 PM

本帖最後由 清風神無 於 2014-9-27 03:43 PM 編輯

《少年冷血-第一部 驚怖大將軍》 第一集 一不做‧ 二不休‧三不回頭 第二章 山崖會動

  「殺」字一起,蓋虎藍的身形陡升而起。

  他不敢戀戰。

  他只能逃。

  他也只能逃。

  ──在驚怖大將軍身邊的一眾高手裡,除了大將軍本身和軍師楊奸之外,在輕功上沒有人能勝得過他!

  他飛身而起,全身弓縮得幾乎首腳相接,把嬰兒匡護腹間,不往前、不取後、不向左右,而急若星丸地投向火場中!

  烈火狂焰中!

  死地就是活路。

  ──跟隨驚怖大將軍久了,蓋虎藍絕對知道在生死關頭間得做些什麼起死回生的事!

  他沖出火場的另一面之際,全身都著了火。

  但他仍覺得慶幸︰

  ──他已把緊追著他的唐大宗拋落在火場中!

  他還來不及撲滅身上的火焰,突然他就聽到一種聲音。

  「著!」

  他聽到劍風、感覺到劍鋒的時候,胸前已中了一劍。

  劍小。

  小劍。

  ──三寸三分三的小小小小的一把嬌麗的劍。

  「老李飛劍」!

  蓋虎藍狂吼一聲,帶著火團,帶著七處著火的衣衫,背著一百二十七支鋼針的重創,緊緊抱著那不知生死的嬰孩,用盡他平生之力,施展他那絕世輕功,以雷的勇決、電的速度、風的無阻全力奔行,仿佛那就是他最後一點生存的力量,卻足能使生者死去、使死者復生、使最後一星良知道義能從螢光化作千個太陽,比剛才那場烈火還燦亮!

  他一口氣奔到「罷了崖」。

  唐大宗和李閣下依然緊釘不舍。

  他們不敢追丟蓋虎藍。

  ──否則回去何以見將軍!

  以蓋虎藍的輕功,他們絕對追不上;但身受重傷的蓋虎藍,也決甩不掉他們兩人。

  從山下一路追到絕崖上。

  風大得像迎面刮人的耳光。

  月亮好近。

  月色慘得像一塊發不開的饅頭。

  蓋虎藍一怔,這才發現︰

  沒有路了。

  路已到盡頭。

  ──對崖象天涯那麼遠。

  疾奔中的蓋虎藍,仿覺山崖會動。

  就連狂追中的李閣下和唐大宗在恍惚間也有這種錯覺︰山崖似真的會動,迎著他們走來,像是要邀請他們赴一場天譴。

  這種剎那間的詭異感覺,幾令這兩大殺手放棄追蹤。

  可是驚怖大將軍的軍令如山,還是要比這無力的天變還要不可違抗︰今晚若是殺不了蓋虎藍和他懷中的孩子,他們這輩子就活到這裡了。

  他們在追殺別人時仿佛也給無形的力量追殺著。

  這時,蓋虎藍已掠到崖沿。他已走投無路,走到無法逢生的絕處。

  他陡然停步,猛回首,剛好就迎上「嗖」地一道劍光。

  蓋虎藍來不及閃,來不及躲,劍入懷裡,他不覺痛,亦不覺傷,只覺懷裡的嬰孩身子一震──大概是他中劍了吧?

  蓋虎藍往懷裡一看,映著月芒一看,只見那緊閉雙目的孩子像一小尊悲憤的泥像。

  蓋虎藍只有仰天長嘆。

  山崖像一個跨不過去的噩夢。

  李閣下和唐大宗向他和他懷裡的小生命步步迫近;蓋虎藍忽然想到︰將軍夫人和各路堂主現在可能已發現了總堂全家遭劫的慘劇了吧?他們可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殺敵無數可是殺友更多於殺敵的大將軍,正躲在軟枕暖衾裡偷笑?

  將軍夫人宋紅男發現總堂主全家慘死之後,哭得比誰都傷心,像一朵花折落一般,竟暈死了過去,茶飯不思,足足抱恙了兩個月,才略見起色,但仍抱著繈褓中的孩子,整日窩在房裡,愁色鎖眉、笑顏不展。

  這使驚怖大將軍更有義正辭嚴、名正言順的理由,以義憤填膺悲憤難平的激昂,號召「大連盟」中的五大分盟︰金、木、水、火、土,來聲討誓師,矢志掃蕩「九聯盟」,以報總盟主全家滅門之禍的血海深仇!

  當晚︰天色破曉之時,李閣下與唐大宗已趕返「朝天山莊」向驚怖大將軍急報︰

  「大將軍猜得一點也不錯,蓋虎藍叛徒是要救冷悔善最小的兒子冷淩棄。」

  驚怖大將軍一點也不動容︰「哦?」

  「不過,我們把他殺了。」

  「孩子呢?」大將軍居然以一種慈和的口吻問。

  「殺了。」

  大將軍臉色一沉︰「你們可真心狠手辣!」

  唐大宗與李閣下臉色劇變,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不過,這正是做大事的人材;」驚怖大將軍的臉色,終於和緩了下來,像看他牧場裡的兩匹上駟的馬,說,「我要的正是這種人。」

  唐、李二人聽了這句話,仿佛已可以望見自己前程是一條鋪著澹澹黃金的大道。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19 03:17 PM

本帖最後由 清風神無 於 2014-9-27 03:43 PM 編輯

《少年冷血-第一部 驚怖大將軍》 第一集 一不做‧ 二不休‧三不回頭 第三章 一條慘金色的大道

  這時的武林人材輩出,江湖上風雲詭起,看來只要誰能混得出名堂來,誰就可以在這鋪滿黃金的武林大道上撈一筆。不過,在江湖上翻過風起過浪也給風刮過浪沖過的人都知道︰這其實是一條慘金色的大道,看去好似金銀珠寶,上了陣卻只流血流汗。

  殺了「大連盟」總盟主「不死神龍」冷悔善全家之後七十八天,原副總盟主兼刑堂堂主的驚怖大將軍,就順理成章的給一致公推為總盟主。

  身為總盟主的驚怖大將軍,第一件事就是全身著白衫、外披麻戴孝,額系紅巾,虎目赤楮的矢誓要為已故總盟主報仇,聚合「大連盟」各路同道,消滅害死冷老大一家老幼三十二口的「九聯盟」!

  當時武林中各門各派的精英與實力,盡在「七幫八會九聯盟」中。「九聯盟」後來各盟意見分歧,沖突日頻,其中金、木、水、火、土五盟,在冷悔善號召之下,歸轄於「大連盟」,對抗「九聯盟」。

  「九聯盟」缺了五盟,很快地又補立了江湖上五支新興勢力,即是︰「蛇盟」、「鴿盟」、「燕盟」、「龜盟」、「鶴盟」,聯同原來的「鷹盟」、「龍盟」、「豹盟」、「虎盟」,再度聯手合稱「九聯盟」,堅持不讓「大連盟」成為「七幫八會九聯盟」中之一員。

  他們聯合新崛起的勢力,抵制「大連盟」,以制裁「大連盟」各盟當日的脫離與叛變。「大連盟」當然不甘就範,於是跟「九聯盟」明爭暗鬥,各不相讓。

  至於「七幫」、「八會」也樂得隔山觀虎鬥,坐視不插手。

  「大連盟」與「九聯盟」正是寸土必爭,打擊對方不遺餘力,於是獨立於「大連盟」與「九聯盟」之外的「孤寒盟」、「黑山白水黃花綠草藍天」、「自成一脈」、「斬經堂」、「採花幫」、「暴行族」、「天朝門」、「萬劫盟」等組織勢力,全成了各家各路力爭的對象!

  近日,「孤寒盟」有明顯向「九聯盟」靠攏的現象,要成為「九聯盟」之外的第十個「聯盟」、這自然令「大連盟」的人大為惱怒,冷悔善雖一向不喜歡兩盟械鬥,因為流血只有削減彼此的實力,但也只好同意驚怖大將軍的「兵諫之策」。

  ──要以武力對付「孤寒盟」,兵臨城下,不怕他們不懼,給他們一個教訓,這叫「殺雞儆猴」,以防人人俱向「九聯盟」歸心。

  可是,驚怖大將軍整軍包圍「孤寒盟」,戰果未見,冷悔善已遭滅門之禍,「大連盟」內變頻生,直至三個月後,驚怖大將軍穩坐「總盟主」寶座,第一件令人怵目的事,便是「孤寒盟」加盟於「大連盟」,與「大連盟」結為兄弟盟,站在同一陣線。

  驚怖大將軍早年出道,結仇太多,樹敵太強,遭「七幫」中的「生癬幫」和「八會」中的「多老會」座下的高手追殺,走投無路,幸得「大連盟」總盟主冷悔善識重,羅致他加入「大連盟」。

  進入「大連盟」之後,他屢建殊功,五年後便因討好了當朝權貴歡心,禦封他為「大將軍」。

  他作戰時氣魄奇大、氣勢逼人,對敵時氣焰高漲、氣壯山河,敵人往往為他氣概所折,或為其壓力所逼,不戰而敗,戰而慘死,故人皆稱之為「驚怖大將軍」。

  這外號稱多了,人對他的名字也逐漸淡忘了,而他對這綽號也十分得意。──就算在他榮膺「大連盟」總盟主之後,他仍保留這個稱諱。

  一直到了他入盟十三年後,終得「大連盟」總盟主賞識,義結金蘭,極為重用,在「大連盟」中,絕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冷悔善對他推心置腹,事實上,連一人之下也名不副實。

  「大連盟」中許多子弟,只知有驚怖大將軍,不知有冷總盟主。

  但他還是殺了冷悔善,並且利用替總盟主復仇的名義,連絡並收攬了「大連盟」旗下各路好漢,一舉殲滅了「豹盟」、「生癬幫」和「多老會」,其餘「七幫八會九聯盟」,不是給他打得回不了手,就是說什麼都不敢招惹「大連盟」。

  「大連盟」於焉日漸坐大,營轄範圍日擴,門徒日多,然以「小朝廷」自恃。驚怖大將軍大權在握,勢力日定,「天朝門」再與他私下建立的「朝天山莊」結而為一,到了這個地步,驚怖大將軍的勢力,實力都到了登峰造極了。

  事實上,驚怖大將軍亦早已以強大的實力和財力,與朝廷上的佞臣奸官暗通勾結,一切作為,早已為朝廷默許,且對他加官晉爵,再次詔封為「鎮邊大將軍」,任其胡作非為,以練軍保疆、外拒寇侵為由,秣馬厲兵,跟從者眾,獨霸一方,橫行三省四十一縣,叱 一時。

  眼下大局已定,接下來的三年之內,驚怖大將軍要好好的去做一件事了。

  自始算起,他加入「龍盟」十八年,創「大連盟」共十五年,可是這件事,他在三十三年前就極想做了。

  但他一直忍到今天。

  ──到底是什麼事,能令一味霸悍、目無餘子的驚怖大將軍,忍心耐性的等到今天?

  歲月是英雄最大的敵人。

  ──不管對英雄好漢還是凡夫俗子,歲月的掠奪總是一視同仁。

  且不管驚怖大將軍算不算是個英雄──至少驚怖大將軍本身絕對當自己是個英雄。

  ──不論自己是不是英雄,但一個人能把自己當作英雄總比當狗熊來得好過多了。

  ──但真正的英雄,只是拿來犧牲的。英雄之所以是英雄,是因為他明知犧牲也願意犧牲;犧牲對他們而言,是一種完成。充英雄的狗熊則不然︰他們英雄其外,狗熊其中;有福同享,有難你當;兩脅插刀,有所不為;赴湯蹈火,在所必辭;鋤弱扶強,除良安暴;錦上添花,不遺餘力;落井下石,義不容辭。所以他們多能無災無禍,長命富貴,不理千古萬古,家喻戶笑。只不過,狗熊也好,英雄也好,大將軍年紀慢慢大了,死亡漸漸近了,有很多事,得要在乎了。

  大將軍狂怒的時候,雙手足以撕開一頭獅子;他盛怒的時候,一掌把一頭奔馬劈成兩半;他惱怒的時候,一聲大喝足以把他身邊幾個天才震成了白癡;他暴怒的時候,曾一口咬掉了他寵妾的一隻正好在他面前挾肴的玉手。

  可是大將軍比誰都明智。

  ──在這條武林中人趨之若渴求之若饑慘金色的大道上,一舉手一投足,乃至悲怒嘻笑、分分合合、起起落落,甚至以氣功擁抱、以內力下棋、以膽氣豪賭、以血氣痛飲,都只是上了台就要演的戲!

  除了武功好,還要會演戲。

  ──有時,會做人要比會做事更重要。

  大將軍深諳這些道理。

  ──象求「不死藥」這種事,只有秦始皇這種笨蛋才幹的。

  他明知人不能不死,他只求慢一些死和活得比任何人都痛快一些。

  他一向都是火氣極猛的人。在未得志之前,他當然也懂得吞聲忍氣;在得志之後,他只對上級和麵對大事時沉得住氣。到了現在,他誰的氣都不必再受,誰在他面前都得屏住了氣!

  隨著年紀愈大、年歲愈老,他的火氣似乎也隨發脫落。

  他的發脫如經剃渡,他更像是一名高僧了。

  可是等到他已掃除一切障礙、獨步天下的時候,他的氣惱又反璞歸真,回復到當年情境。

  ──忍了好久的事,終於可以放手大幹了。

  (大將軍到底要幹的是什麼事?)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19 03:18 PM

本帖最後由 清風神無 於 2014-9-27 03:43 PM 編輯

《少年冷血-第一部 驚怖大將軍》 第一集 一不做‧ 二不休‧三不回頭 第四章 一個給打爛了的人

  其實他也不要幹什麼。

  他只不過要「收拾」一下而已。

  ——這「收拾」也可以是「清理」的意思。

  房間亂了,不「收拾收拾」就不好收拾了;門戶髒了,不「清理清理」就不好清理。要讓溝渠流暢,一定要把淤泥刮掉;要使權力保障,就得要把其他可以行使權力的人幹掉。

  ——更重要的是,誰比他聲譽好、有人望,他就得先把那人幹掉,這樣,他就是最有人望、聲譽最好的人了!

  如此而已。

  做這種事對驚怖大將軍而言,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只不過要小心謹慎地做。

  無論他的氣焰如何高漲,氣概如何狂熾,但誰都不會比他更清楚︰鬥爭的要訣在於不能用一支竹竿在同一時間內打翻一船的人,而是可以用一根竹竿在不同的時間內打翻一船的人。

  因為前者會促使所有的人一齊聯手把你踢下去,後者會使大家動手把別的人推下船去,最後只剩下你在船上。

  鬥爭其實就是只讓你自己乘風破浪的過了對岸,而把其他的人留在波濤洶湧的狂流裡的手段。

  為了要好好的「收拾」一下身邊的「東西」,這十數年來,他已特別的訓練了四個人,來執行這項任務。

  他們是「鳥弓兔狗」四將。

  他們的名字很奇特。

  他們練的武功更奇怪。

  武林中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們。

  連「大連盟」裡的人也不知道他們是何方神聖。

  他們只為驚怖大將軍效命。

  他們是「大劈棺」唐小鳥、「射日大王」雷大弓、「一了百了」兔大師、「一死百了」狗道人。

  他們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自己的任務。

  他們等了十五年,終於接到了任務。

  一連串的任務。

  ——沒想到是這種任務!

  他們一向反應敏捷,聽過的話、看過的書,只要是重要的,他們立即可以連字帶句的倒背如流。可是他們聽了這些簡單的任務,幾乎要請驚怖大將軍再說一次——

  驚怖大將軍認為機會只有一次。你今天不殺了他,他日他未必會饒了你。他年紀大了,額如銅鏡,光可鑒人,每逢風雨之夜他過去所有的負傷都會痛哭給全身的骨骼聽。他要為日後打算,他的女兒還小,兒子更幼,發妻又只懂婦人之仁。他相信成功的要訣是不怕成功,可是成功之後得要除掉一切別人可以成功的途徑,自己才可以一直成功下去。再強大的敵人,還是會有弱點;找到敵人的弱點,便輕易可以將之擊敗——而敵人的弱點亦多藏在他優點中,只要仔細觀察便多可尋得。他既然可以在「大連盟」裡壯大,可以殺得了總盟主取而代之,他就決不能讓別人強大得可以殺得了他!

  是以他飛檄急邀「孤寒盟」盟主蔡戈漢前來密議。

  蔡戈漢帶了三名手下大將︰「鬼發」、「鬼腳」、「鬼角」前來「朝天山莊」。

  他們兩人在「三叛齋」裡關起門來談話。

  「我有一件機密要告訴你。」

  「你說。」

  「我們『大連盟』的副總盟主要殺你。」

  「曾誰雄?!」蔡戈漢咆哮了起來︰「他有這個膽子?!他敢這樣對我?!」

  「在我們之間,殺人不需要膽量,」大將軍說︰「只需要力量。」

  他一拍掌,部下即拖出一個人。

  這人已不像是一個人。

  他全身都是爛的,他的手指甚至已爛得只剩下了指根。

  但最爛的還是他的臉。

  蔡戈漢身經七百五十一戰,一眼便看了出來︰那人全身上下,是給人活生生「打爛」的——爛得幾乎就跟一隻落地的瓷碗沒什麼兩樣。

  「他是誰?」蔡戈漢問,「幹什麼?」

  驚怖大將軍笑了。

  他難得一笑。

  他不笑的時候令人驚怖,笑的時候更令人驚悚。

  「……是……曾副總盟主……要……我……殺……你……」這全身給「打爛」的人一見大將軍笑,全身就像爛到了心肺,大小便一齊失控瀉了出來,「……大將……軍……抓……到了……我……」

  驚怖大將軍一揮手,手下就把這人押了下去。

  蔡戈漢暴跳如雷︰「曾誰雄這小子!我要宰了他!我一定要——」

  「好,你殺了他,副總盟主便由你或由你任命的人來幹,」驚怖大將軍充滿倦意的道︰「我累了,需要有人來接班。」

  蔡戈漢沒料有這樣的好事,像一個不請自來的艷遇一般的遇上了他。

  這些年來,他想打入「大連盟」的權力中心,還當甚是費煞思量,仍不得其門而入。

  「你先去部署一下吧,」驚怖大將軍用一種相師的眼神,端詳了這個「老戰友」好一陣子,使這個叱 三十年的「孤寒盟」盟主也有點不自然了起來,然後才道︰「如果我會相術,一定會說你走桃花運了。」

  桃花是不是運?

  ——還是劫?

  要是劫,為何人人都希望命帶桃花?要是運,為何桃花總是在艷中帶煞?

  跟三名得力部下部署了」殺曾行動」,蔡戈漢真的倦了。

  他從十九多歲開始,領導「三十星霜」,創立「孤寒盟」。在幾次跟別的幫派鬥爭之中,他喪失了不少人手,使他不得不附攀「大連盟」為倚,但他的地位,始終屹立不倒,因為他確有過人之能。

  他的「傷寒拳」,獨步天下。在江湖上,人稱「百步殺人,千步傷人,萬步制人」,跟他交手的人,有的還沒來得及還招就受制、受傷、受死。

  他拼著七傷八寒,練成了絕門絕技「傷寒拳」,一面嚴格自律,他不喜色、不好酒、不嗜美食、不愛玩樂,是以「孤寒盟」的「孤」、「寒」之義,也確有形容他「孤僻」、「孤高」、「高處不勝寒」的意思。

  另外一個意思,許是因為蔡戈漢是粵人,「孤寒」亦有「嗇吝」之意。他外號「一毛不拔」,一向儉樸得十分離譜,家人吃飯,碗裡不許剩一顆白飯。連過年過節的「豐肴」,也只不過僅可殺一隻雞,連雞頭、雞喙、雞屁股(就差雞毛——不過雞毛另有用途,可叫六嬸黏硬藤上當帚子),他一「口」包辦,足足吃了六天才放手。平時上街辦事,常常還要手下掏腰包請客(當然也包括請他)。就連他結婚那天,賀禮照收如儀,但菜肴十分寒酸,草草了事。賀客都餓得要在半路吃面才能回家——偏是來賀的人十分之多,是以凡有蔡盟主設宴擺筵之日,必有知機小販趕去附近街邊擺賣,多能撈個滿盤滿缽。

  他也是不喜手下奢侈,他怕他們替他亂花錢。

  可是今晚的情形卻不一樣。

  一切筵宴花費,均由驚怖大將軍負責。

  ——花別人的錢和自己的錢畢竟是兩回事。

  ——一個人儉省自己的錢不見得也替別人的錢囊節省。

  蔡戈漢果然不是這種人。

  驚怖大將軍見他倦了,就請他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菜,直喝/吃/鬧得他又倦又累的時候,就看見了最好的女人︰

  一個瘦小、伶仃、英氣裡帶點無依,乍看以為她是小男孩,但細看卻見她是個淒艷的小女子。

  蔡戈漢看見了她,心裡就念︰我不好色,不好酒,不好美食,不愛玩樂,不……可是他奶奶的花別人的錢去喝酒大吃玩女人又是另一回事!

  當他醉了七分的時候,明明是三個手下心腹扶著他走,但到了房中,卻是那一張淒艷的小臉。

  ——她看去那麼瘦小,像個還沒完全長大的孩子。但那種誘惑力,竟比成熟的女人還可怕千百倍!

  蔡戈漢頓時只覺有一股大樹般的力量自丹田陡然升起,這剎那間,他覺得當一隻野獸比做一個人快意。

  那女子婉轉承歡,容讓他的如狼似虎。

  當他覺得自己終於有了一場稱心快意的桃花艷遇,正恣肆狂歡之際,那女子「嚶」的一聲,親住他的嘴;這狂烈的動作使他好評如潮,乃至痙攣起來。她是那麼用力,像一條跳到岩石上的魚,終於咬破了他的舌尖。

  蔡戈漢得意地笑了起來。沒有男人會因為女人在他身上得到滿足而不歡不快。他用寬厚的肉掌拍拍小女子瘦不伶仃的背,正說道︰「……你好久沒男人了吧……」

  陡地,下面語音,就跟一頭象或是一隻鵝差不多一樣。

  那女子霍然跳了起來。

  她的臉色發綠,就像她薄薄的粉臉裡都種了綠色的藻。

  她極快的穿上了衣服。

  她穿好了衣服的時候,蔡戈漢從舌尖到鼠蹊,至少有十一處地方在迅疾潰爛,其腐爛的速度比月蝕還快。

  「……想殺曾副總盟?」她湊上臉去,在燈下艷若桃李,語音卻冷若冰霜,「你還差得遠哩!」

  說罷她閃身就不見了。

  蔡戈漢喊不出、叫不得,竟連聲音都「腐爛」掉了。

  他勉力爬下床榻,撞在桌腳上,一陣乒另乓冷,桌上的東西跌落一地,這才聽到浩蕩的人聲,他的三個愛將——鬼發、鬼腳、鬼角在叱喝聲中沖了進來!

  「——曾誰雄?!」

  說完這三個字,稱雄半世的蔡戈漢聲音戛然而絕,人也斷了氣。

  「三鬼」幾乎來不及把他抬出房間,他的身體已爛得象一鍋打翻了的黑糯米粥一樣!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19 03:23 PM

本帖最後由 清風神無 於 2014-9-27 03:44 PM 編輯

《少年冷血-第一部 驚怖大將軍》 第一集 一不做‧ 二不休‧三不回頭 第五章 一個慘金色的大盜

  「孤寒盟」以「三鬼」聯合「三十星霜」,要聲討「神一魁」曾誰雄。

  曾誰雄十分恐懼。他一向因比驚怖大將軍溫厚,故甚受部下愛戴,這次的事,令他聲望大落,惶惑異常。

  他汗流浹背的去請示驚怖大將軍。

  見到這個頭光如一顆巨蛋的總盟主,他總是覺得失敗向他凱旋般地沖來。

  「我該怎麼辦?」他誠惶誠恐的問。

  驚怖大將軍的笑聲如一陣嗆咳,然後摸摸光頭。

  「兄弟,他們是要找你的麻煩。」他說,「對找碴的人,你會怎麼辦?」

  「我殺了他們。」曾誰雄覺得自己已沒有退路了。

  「好吧,」驚怖大將軍用一種比石頭還硬的語氣說,「我支持你。」

  有了他這句語,沒什麼事是不可以做的。曾誰雄以感激的眼神,把所有的謝意和淚水都想在剎那間傾湧而出,但他還是下定決心,要去解決了敵人才向驚怖大將軍叩謝。驚怖大將軍為了要鼓舞他,甚至還紆尊降貴的做了一個鬼臉。

  他快要走到「三叛齋」的門口,驚怖大將軍忽然問他,「到底你有沒有殺蔡戈漢?」

  曾誰雄即道︰「沒有。」

  驚怖大將軍長嘆一聲,道︰「我信得過你。」

  他一開門,七十三支急矢、六十七道暗器、十二柄長矛、十五支長槍、還有三根長戟,一齊刺/釘/戳在他的身上。

  然後,驚怖大將軍緩步而出,抄來一支大斫刀,一刀砍下了怒目滾楮尤自不倒的曾誰雄那一顆人頭。

  人頭還瞪著眼,骨碌碌撞上了地主神牌靈位才肯停住,眼珠還轉了一轉,看看自己脖子給切斷的地方。

  然後,大家第一次看到這位熱血的、俠氣的、大義滅親的總盟主、大將軍跪下來,對著上天,哀哀哭了起來︰

  「天啊,我為了替蔡二哥報仇,卻殺了自己一手培植的曾二弟!上天,你怎麼這樣折磨我?!」

  當時在場的人,包括「三鬼」在內,確都聽到天際雷聲隆隆,他們以為這是上天感動之餘,勒令「孤寒盟」上下,應為驚怖大將軍效命的意思。

  據說人在好運的時候,面上會出現一種「明黃之氣」,那一點淡淡的微黃,跟燭火映在薛箋上,旭陽映在曦雲邊上的亮光差不多。大將軍最近在臉上出現的,就是這種氣色,很好看。他的頭顱本來就是一顆巨大的蛋,映著陽光一照,看去好像殼裡的蛋黃特別多/大/飽滿一樣。

  有個相師看了驚怖大將軍的氣色後,認為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古今中外,空前絕後」,表示有龍騰之象,至於他自己,替人觀相二十年,終於遇著了這麼一副好相,他就從此不看相了,這番話是當眾說的,說完就砸了相鋪,揚長而去,眾人不禁嘖嘖稱奇。

  直至一個月後,有人發現他浮屍江畔,不知因何而死,後來有位捕快查到這人曾二度加入過「大連盟」,以前曾當過大將軍的部下,但並不出色,不大為人所知,查到這裡,就查不下去了,因為那位捕快也摔死在九丈岩。這件案子也只好不了了之了。

  之後還有一位名醫,替驚怖大將軍治理微恙之際,觀出他不但臉上呈黃色祥光,在額上「百會」也放出一股淡黃外氣,且漸由黃轉青,有逐漸變灰的可能。

  他認為這有「極盛而衰」的危機。

  驚怖大將軍笑問他︰「可有解救之法?」

  醫師想了老半天,只說︰「少造殺孽吧。」

  說了這句話之後,他幾乎沒讓一群大將軍的擁護者刮腫了臉。

  驚怖大將軍卻賞以重金,說︰「我們允許他人的善意批評——盡管他們可能已給人惡意收買了。」並請人領他離開了「朝天山莊」。

  三個月之後,離朝天山莊足有一百四十八裡的「小訴江」上,這位醫師肚皮朝天,腫脹如懷胎十月,肩上包袱早已不見,人皆說是山賊謀殺害命,殺人劫財,推他下江,裝作自溺。

  反正,驚怖大將軍臉色仍是黃暈暈的,很是好看。別看他那麼煞氣騰騰的樣子,要是在廟堂裡一坐,焚幾柱香,隔著煙霧看去,倒跟神祗似了個十足!

  這段時候,外人已不大容易見得著他,連他過去的八名結拜兄弟(蓋虎藍已「失蹤」,驚怖大將軍為了紀念他,還特別留下了他原來的排名,誰也不許侵佔了他的「名位」。大將軍對部下恩深義重,長情厚道,自是人人稱頌感念),也不大容易見得著他。

  當然,大將軍實在是太忙了。他日理萬機,洞透天機,而且他還要領著身後一群跟著他去踫機會的人渡過許許多多在身前埋伏的危機。

  同在這段時候,這七名結拜兄弟就比較多與「天朝門」的門主「蓋世王」柳銳奇接觸。

  柳銳奇絕對是個妙人。他歌舞聲色、賭酒財氣、琴棋詩書、韜略戰陣,無一不通,無一不曉,深得驚怖大將軍信寵,像是個生來就是大將軍的心腹。

  他一生以受挫折為樂,百折不撓,不改其志。

  他不喜歡那個人,管他是誰,他都會當面痛斥怒罵,(當然,對大將軍絕對是例外),一點也不留情面。可是,他只要當你是朋友,赴湯蹈火,他也只當湯是拿來解渴的火是拿來取暖的辦,眉頭也不皺上一皺。

  久而久之,大家瞭解了他的為人,都喜歡和他深交下去,大家都很敬愛他。

  直至有一天——

  這個人「不見了」。

  直似在空氣中消失了。

  那天在「八逆廳」吃飯喝湯,驚怖大將軍出來主持場面。

  這七位拜把子兄弟頓感振奮︰事實上,驚怖大將軍已很久沒接見過他們了。

  今天大將軍出現,一定會有重大任務交付。他們心中都是這樣忖思,私底下磨拳擦掌︰像他們這種人,決不怕好刀砍折,只怕寶刀銹蝕——這對他們而言,比靜立著來等待青苔長滿了臉還難以忍耐。

  這七位結拜兄弟,都是驚怖大將軍未成大事前交下來的生死之交。

  「過天皇」唐伯鳳。他跟驚怖大將軍打過四十一場戰役,每役皆傷,但都只傷不死。很多人都說︰沒有他的傷,恐怕大將軍早就難免一死了。

  「過天曉」唐伯馬。他替驚怖大將軍進行過三十二次任務,從沒失敗過一次,他眇了一目,左手只剩三隻手指,右腿瘸了,左耳只剩一小片耳根,臉上三道傷疤,但他對驚怖大將軍所交托的任務,卻從未失敗過。

  「老鐺鐺」吳鹽。他的皮膚雪白,但一早就滿臉皺紋。他跟隨驚怖大將軍最久,在大將軍未揚名立萬之前,他已跟著他,一共跟了三十五年。他救過大將軍兩次,在七年前,大夫已診斷出他已身罹六種絕癥。但他到今日仍活得好好的,虎猛龍精。

  「老張飛」石南蟲。眾人之中,他火氣最猛,脾氣最烈,他是那種可以為大將軍一句話去死但大將軍只要有一句話不令他順耳他也會頂撞回去的人。

  「小千變」朱北牛。這些人中,他長得最是英武俊貌。他精擅化妝術,輕功極佳,江湖人面極熟,大將軍就是仗憑了他,成功的做過四次逃亡。

  「摟山虎」胡花和「山獵鷹」胡笑是兄弟兩人,他們五次離開「大連盟」,又五度加盟。這五度離合,他們乃受大將軍之命,在旁門別派當「臥底」,五次毀掉了五批相當浩蕩的人馬。

  這些人在驚怖大將軍麾下都出過大力,立過大功,在武林中也絕對是有份量的大人物。

  大將軍對他們也很客氣。

  「請用餐。」

  他們好久沒跟驚怖大將軍同桌吃飯了。

  ——這使他們想到過去的生死相依、意氣風發。

  (還能再來一次嗎?再過一次那快意長歌、風動雲湧、笑傲顧盼、橫峙天下的日子!)

  他們都說大將軍的氣色實在好,黃黃的、亮亮的。象一座佛,有人說。有人卻說,象一隻桃子。有人罵他,怎麼拿將軍比桃子?罵的人抓破了頭皮,終於譬喻為鹿的眼楮,這又給人一輪搶白。終於有人脫口比喻為一泡尿……的顏色。大家憋不住都嗆笑了起來。

  驚怖大將軍沒有生氣。

  他也笑了。

  笑得象一陣旱雨打在乾柴上。

  他使大家都覺得輕松,就像是回到了當年闖蕩江湖的日子裡。

  「喝湯吧。」僕童端來了一大鍋湯,大將軍用力摸摸光頭說︰「這是好湯,特別為你們熬的。」

  大家正是興高采烈,更不敢拂大將軍的美意,各捧著喝了數大碗,還吃了不少湯裡的佐料和肉,味道一直攢進脾胃裡,越喝越想喝,越喝越口渴,口渴得上了癮,更是想喝。

  「這是什麼湯?」一個問。

  「為你們熬的湯。」大將軍慈悲為懷的微笑著。佛祖俯視蒼生,天帝俯視芻狗,大概也是這種慈悲的眼神吧?

  「好喝,好喝。」

  「再來一碗。」

  他們為表不辜負大將軍心意,也表示他們既能大吃猛喝,就是精力功力不減當年,絕對還可以勝任任何重任。

  直至有一人撈出一隻眼珠。

  「這是人的眼珠嘛!」

  他叫了起來。

  「鬼話!」笑罵他的人不旋踵又勺出了一隻耳朵。

  ——這次誰都看得出來︰那是人的耳朵!

  然後又有人挑出一隻睪丸、一隻臼齒和一隻戒指!

  有人認出了那枚戒指!

  「天!」他大叫道,「這是什麼湯?!」

  「為你們熬的湯,」大將軍這樣說。

  「用什麼熬的!?」

  「都是好的藥材︰萊服子、玉竹、石斛、人參、牛七、杞子、五味子、生地、熟地、薑活、茯苓……還有一種肉。」

  「肉!那是甚麼肉?!」

  「肉?」大將軍詭異得象一座會笑的雕像,「為你們熬的湯,當然是你們七位的好朋友︰『蓋世王』柳銳奇的了。」

  七人驚震,紛紛離席而起,才發現四肢百骸,全脫了力,而且有一種勾魂奪魄的嚙噬,直自他們的丹田開始,象有一條巨大的毒蛇,正在逐寸地吞噬著他們!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不這樣做,也許有一天,你們便會對我這樣做了。」驚怖大將軍的語音小得只有自己聽見,然後他悲天憫人地揚聲說了一個字︰

  「殺!」

  語音仍柔和得象跟情人的一聲招呼。

  進行殺戮的是兔大師和狗道人。

  血肉紛飛,這些英雄的腸子已分不清楚誰是誰的,這些戰士的血肉也分不開誰是誰的——他們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的任由這兩個對殺戮比對情人更深情的「後進」,任意細加「宰割」,直把他們切割得一塊塊、一片片、一條條、一絲絲的,就算他們仍能活著,也保證分不出哪一塊肉是別人的、哪一塊肉是自己身上的。

  他們不死於戰場,卻死在飯桌上。

  驚怖大將軍卻一面親自監視著他們動手,一面在桌上用飯,正吃得津津有味,這飯菜當然都經過他的兩名心腹︰張無須和宋無虛嚴密檢驗後送來的。

  「你們跟了我數十年,早已坐大,日後我一個不防,我的家小妻兒,哪是你們的對手?不殺,是不行的。」大將軍用力揩了揩光禿禿亮油油的額頂,啐了一句︰「你們明知『蓋世王』居然在我『大將軍』在位之時也敢用『王』字為號,竟還看不出他的狼子野心,真是該殺!」

  他肯定的再說一句「該殺!」

  兔大師和狗道人乍聽這句話,手上的「切割」工作不由停了一停。

  他們以為又有什麼新的任務,交托他們讓他們一逞所快、一展所長。

  大將軍行出密室的時候,血腥味早已隨風傳出一裡開外,連他自己都覺得身上有一股奇異的臭味。

  這使他覺得很是有點不自在。

  他去池邊洗手。

  這池水清得可以看見池底搖晃著身子的蚯蚓,連錦鯉都過來吻他的手。

  這使他愉快的想到他的小女兒。

  可是他洗手的水聲卻驚動了正在池邊卿卿我我的兩個人。

  這兩個伸過頭來,想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卻瞧見了他。

  兩人都慌忙地站起身來。

  「大將軍。」

  那男的喚,他腰畔隨隨便便插著一把無鞘的刀。

  驚怖大將軍也沒說什麼,只跟他們風趣的聊了幾句便回到他的「三叛齋」去了。

  一路上,他在想剛才遇見的青年少女。青年是他一力培植、聰敏忠心的「小寒神」蕭劍僧。他寵護蕭劍僧,已到了連他那七名剛亡魂喪命的結拜兄弟都為之眼紅的地步,不過蕭劍僧也確沒讓他失望。他交付給他的任務,不必多說一句話,他也不多問一個字,準能夠替他辦好,還比他期想中更好一成——不多不少,剛好一成;要是好上太多又會侮辱了大將軍的才幹——蕭劍僧長得太秀氣了,所以在執行任務時(通常是狙擊或殺戮),常常要戴上妖魔獰猙的面具,才能進行。

  至於那小女孩,大概只十六、七歲吧?只看了她一眼,剛大吃大喝過的大將軍就有饑渴的感覺。世間怎麼還會有這樣靈的女子?連映照她的臉的溪水都顯得濁了。她仿佛比空氣還輕。她唇上還塗著幾乎看不出來的胭脂吧?大概就是為那小子而塗上的吧?那小子真是艷福不淺!這麼想的時候,午陽自他額頂照下來,踩在他腳下的影子似乎也特別短。大將軍第一次感覺自己的蒼老。

  她是誰家的女孩?也許這點並不重要,從她白皙的膚色就可以看得出來,她有教養,沒經歷,肯聽話但想叛逆。再從她淒楚但多情的眼神可以看得出來,她當她自己是蔓葛,蕭劍僧就是她的大樹。——大樹,哼,大樹。在狂風暴雨面前,沒有誰是大樹。是了,蕭劍僧不是一向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嗎?但大將軍一直不知道他那出神入化的武功來歷。大將軍也沒有問,他一向只等部下向他坦白——要是部下不坦白,他就情願「沒有了」這個部下。可是蕭劍僧也一直都沒有告訴他。哼嘿,這棵大樹!

  吃過了喝飽了的驚怖大將軍,忽然生起了一種燠熱難當的感覺。怎麼剛才沒吃飽麼?這靈機一閃使他省覺︰既然他可以向七名結拜兄弟下毒,就算最信任的張無須和宋無虛也一樣有可能會向他下毒,他應當象注意一條枕邊的毒蛇一樣注意這件事。

  可是這樣想並沒能忘掉剛才的一幕︰那對金童玉女匆匆起來,整衽向他拜見。他們有沒有衣衫不整?他們臉上可有窘意?嘿嘿,她帶點張惶的眼色還是很好奇,還在謹見時偷偷看他哩!她還以為他不知道!她真是年輕到骨髓裡去,也美入骨子裡去。她的臉靨真是玉骨冰肌,剛剛成長的風情還帶有一種尚未長成的媚意——這樣的女子,經驗豐富的驚怖大將軍幾乎把他的指骨拗斷,把光頭搓熱了地想︰衣服裡的一切必定甚為可觀吧?

  從這一點他又跳想到剛才在桌畔那一堆堆一團團經宰割了的肉。

  「該死!」他的臉肌抽動了一下,象給麻蜂叮了一下還是怎麼的,突如其來的咒罵道︰「太陽怎麼這樣熱!」

  其實院子裡的陽光不像是照下來︰而是像失足跌死在那裡。

  這時候,那小姑娘殷動兒正在問她所醉心的「大樹」︰「他就是你說的大將軍啊?」

  蕭劍僧點頭。

  他的五官輪廓,就象用鑿子把多餘地方鑿去一般有力。

  「他怎麼那麼臭?——」小姑娘說。

  蕭劍僧幾乎沒跳了起來。

  他急得一面「噓」了一聲一面用手去掩住那小姑娘的口。

  ——周圍沒有人,只有池水裡魚兒的吐泡聲,還有陽光寂寞,卻不像是灑下來,而是像一早就埋伏在那裡。

  等到放了手,那從京城來的小姑娘還是咕噥著小聲道︰「怎麼我看一點都不像是個大將軍?他臉色慘慘金金的,倒象個書裡戲裡的大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19 03:24 PM

本帖最後由 清風神無 於 2014-9-27 03:45 PM 編輯

《少年冷血-第一部 驚怖大將軍》 第一集 一不做‧ 二不休‧三不回頭 第六章 我竟這樣殺害自己的老友

  「收拾」的行動加速進行。

  「清理」已鬧得如火如荼。

  夏天,竟有一場百密一疏的風雪來襲,而且比牛頭還大的冰雹,就只打落在「大連盟」總部的「朝天山莊」。

  未久,山莊的家丁們又發現一隻比老鼠還巨大的蟑螂,帶領著成千上萬的蚤子,佔領了廚房。

  「我想『大連盟』出了叛徒,」驚怖大將軍鎮靜地說︰「這是老天爺給我的警示。」

  他說完這句話後三天,驚怖大將軍暴斃的消息就傳了出來。

  大家又驚又駭、既喜既疑︰很多人都說,大將軍死前,身上已有掩飾不了的死屍臭味,所以死得合情合理。

  他給人毒殺在他一向為自己準備停當的棺材旁,由愛將蕭劍僧親手收殮。聽說從他伏屍之處搬到靈樞之中,只要搬上來放下去就完事了。

  ——據說他的屍身臭得非要在棺邊鋪了足以種滿一座花園的茉莉。

  可是茉莉的香味仍是沖不淡來憑吊的人欲嘔的感覺。

  這時候,負責檢查大將軍的膳食和「朝天山莊」的保衛安全的張無須、宋無虛,一個嚇得馬上服鳩求死——豈料一時還死不去,痛苦之中,只有切脈自盡——但也還是一時死不了,結果是切斷了手腕,還要割斷自己的咽喉才能氣絕。另外一個只好拚命逃亡,終於給戴上魔像面具的蕭劍僧追殺於離朝天山莊一百九十裡之外。

  大祭的當天晚上,金、木、水、火、土五盟盟主,帶著疲乏、興奮的心情,開始在『八逆廳」裡開始開閉門會議,討論誰才是新任總盟主。

  群龍無首,大家七嘴八舌,拍桌子摔椅子,還是討論不出一個所以然來,話題已轉到︰「要是我當了盟主,一定要更換什麼『三叛齋』、『八逆廳』這些不吉祥的名字。」這種無聊的對答去了。

  有人又聞到那熟悉的臭味了。

  「莫非是大將軍回魂了?」

  有人打趣的說。

  「大將軍大概是殺人太多了,所以死了之後才會這樣臭!」

  「誰說!他活的時候已經很臭了!」

  有人踢到桌底下一些「東西」。

  一隻大籮筐。

  「什麼東西?」

  幾個人因為聞到相當熟悉的臭味,所以都不安地湊過頭來看個究竟。

  就在這時,爆炸發生了。

  炸藥就在籮筐裡。

  炸力極強。

  ——更可怕的不是爆炸力,而是炸藥埋伏好了三千五百二十七支「上天入地、鬼刺神針」,還有廿九顆「雷震子」也一齊引爆了開來!

  ——這是雷大弓苦熬了十年才熬出來的絕門暗器、火藥和毒力!

  「木盟」盟主「木人」,他一身功力,已練成了「入木三分」、「行將就木」的境界,刀劍刺之,他以「腐屍功」倒吸,宛著木石。

  但「木人」終究也是人。

  強大的炸力炸掉了他兩只手。

  「土盟」盟主「土人」,對敵之際,可以全身埋入土裡,自下而上向人攻擊,令人除非不落地面,否則只有全面捱打的份兒。

  可是「土人」也是人。

  他還來不及遁入土裡,已中了一支針——三千五百二十七針裡,他只著了一枚。

  不過這一枚針,已在中針的同時要了他的命。

  「金盟」的盟主「金人」,他是五大分盟中最富有的一盟,他的「金玉其外」比「十三太保橫練」、「先天一」、「金剛不壞神功」還要強悍,什麼「金鐘罩」、「鐵布衫」、「鐵甲歸元」,在他而言,都不值一屑。

  五盟中的首領,都知道江湖上先求生後求勝的道理,先練個「刀槍不入」,已立不敗之境;但五人之內,真正練到了「無堅不摧、無堅可入」的,還是金人一人而已。

  ——他全身就是一塊金。

  不過金卻怕火。

  廿九顆沾著即永不熄滅的「雷震子」,把他整個人都「融」了。

  「水盟」的「水人」卻「以水克火」,他給炸傷了十七處,但他還是在爆炸發生的一剎那,幾乎像流水一般自緊封的密室門縫裡「流」了出去。

  如果他不是遇上了蕭劍僧,他一定可以逃得出去。

  蕭劍僧一刀斫下了他的頭顱。

  ——就用他那把系在腰畔充滿鐵銹的刀。

  「火盟」盟主「火人」,以火制火,可是他的耳朵震聾了。

  他沒有聽到斷了雙手的木人在慘號。

  密室煙霧漫天,忽然大門洞開,一群「大連盟」的子弟湧了進來,如狼似虎,快刀把木人斫成了一團血肉。

  火人聽不見,但他看見。

  他一面全身著火,一面殺出重圍,直殺到「朝天山莊」的大廳,遽然,靈柩格勒勒一陣連響,棺蓋震飛,驚怖大將軍彈坐而起,隨手抄起桌上奠祭的一支筷子,刺入正目定口呆的火盟盟主的眉心裡。

  三十二年後,有盜墓人掘出了他們的屍體,那顆攢出兩只老鼠的骷髏頭裡,頭殼正面仍插著一支筷子。

  金、木、水、火、土五盟盟主,盡在斯役中死個一干二淨。

  「我不能不殺你們,因為我有老婆、家業、兒女。你們鬥不過我,因為你們不夠我制敵機先,不及我手辣心狠。」他對心腹手下「收集」回來零零碎碎的頭顱、五官、四肢、腸肚……這樣低語,「我做事,一不做,二不休,三不回頭。你們死了也是白死,活著也是活該!」

  可是對一眾「大連盟」的子弟和前來哀悼的武林人士,他當然不是這樣說的︰

  「我是個有妻室、家業、子女的人,看到我的盟友們這樣死法,我也是很難過。可是,他們這樣殘殺我的兄弟們,而且意圖毒死我,瓜分大家的事業,使我不得不為他們報仇……」他把那七名結拜兄弟的肉碎肉末都「擺」上了桌子,充滿感傷的說︰」我也不想這樣做……這,也許是他們的報應吧?雖然我是為正義而戰,可是啊,我竟這樣子殘害自己的好友!」

  聞者幾為之淚落。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19 03:25 PM

本帖最後由 清風神無 於 2014-9-27 03:45 PM 編輯

《少年冷血-第一部 驚怖大將軍》 第一集 一不做‧ 二不休‧三不回頭 第七章 我姓冷

  快要「收拾」完畢這段日子裡,驚怖大將軍身上的味道已越來越臭,別人幾乎在老遠已聞其臭而知其人,但他自己卻越來越聞不到。

  有人甚至懷疑他的嗅覺已失靈了。

  可是這就錯了。

  這段日子裡,他曾三次遇上行刺。(根本還未接近或向驚飾大將軍出手的當然不算,否則要算也算不清了。)

  一次是他在半夜裡如廁的時候。

  他一進茅房,忽然覺得茅房頂上有人,可是他的鼻子告訴他,茅坑下有人的臭氣──所以他立即飛騰而上,同一時間雙掌擊飛了伏在茅房頂的人也避去了藏在茅坑底下的殺手之一擊。

  另一次是在元宵觀花燈時。

  他在人群中受「大連盟」的徒眾們簇擁前行,一路覽謎賞燈,心舒神閑。忽聞在人群中一小女孩嫩聲的問她娘親︰「這是什麼?怎麼洞洞裡有些銀亮亮的燈燈?」

  驚怖大將軍忽然感覺到殺氣。

  他急速回首,只見一人把一管簫放到馬邊,簫尾正朝著他的脖子。

  他急一偏首,一點寒芒,沒入在他身伴的高手咽喉裡。

  他立即下令︰「無論如何,死的活的都要拿下他。」

  結果,那一次元宵夜,無辜行人死了十一人,傷了三十七人,包括三名孕婦、六個小童。(小童裡又包括了那叫破簫中藏有暗器的小女童。)

  ──那刺客還是給蕭劍僧斫殺當堂。

  蕭劍僧的刀法,一向只知殺人,不知如何傷人的。

  第三次是驚怖大將軍到佛祖廟去上香的時候。

  香火渺繞,他剛求得一支簽,就仿佛聽見,那在神殿前帶笑拈花的大佛,呻吟了一聲。

  他當機立斷,竹簽從手指上飛彈而出,穿過佛相的臍眼,射入匿在佛像後殺手的喉嚨。

  他把那支帶血的簽對號之後去提簽詩,才知是「逢凶化吉」的上簽。

  他當然很高興,要在廟裡的和尚/香客/還有他的部屬流傳出去︰

  「誰都殺不了驚怖大將軍,他有老婆、子女、家業、勢力,還有菩薩保佑。」

  這些人都「清理」幹淨了之後,他每見陽光,都想起那個嫩嫩的、清清的、緊緊的、剛剛開始她的美麗的小女孩。

  ──小女孩叫做殷動兒。

  ──是從京城裡來的女子。

  ──她是蕭劍僧最疼的人。

  驚怖大將軍叫李閣下和唐大宗去打探那個女孩子,他們就探到了這些。

  夠了。

  ──大將軍已迫不及待,想到殷動兒年輕得發光發熱的身子,他仿佛就落發重生一樣。

  他有數量龐大的妾侍。除了夫人宋紅男是明媒正娶之外,其他全是他看到漂亮就要了過來,當然,他只玩了而不要的還不算其數。

  有一次,他的一個比他年輕四十五歲的寵妾偷漢子,他不動聲色,直至當場逮著。他要這對「姦夫淫婦」,光著身子,拖到街上,要那妾侍含著那漢子的話兒,然後,才下令用石頭砸死,除非是那男的肯當眾鞭死那個女的。

  那漢子為了活命,果然就這樣做了,那女子給活活鞭死。

  當然,那漢子也沒能活命。

  這次,他下令雷大弓、兔大師和狗道人,把蕭劍僧先抓起來。

  「射日天王」雷大弓、「一了百了」兔大師、「一死百了」狗道人,盡管不動聲色,卻暗算不了蕭劍僧。

  他們一靠近蕭劍僧,蕭劍僧的刀已握在手裡︰「你們有殺氣。」

  然後他還聞到臭氣。

  驚怖大將軍果然走了進來,他像一隻熊一般走了進來。

  「我並不指望『鳥、弓、兔、狗』可以治得了你。」他說話的時候,雙目清明,仿佛在他身上發生的一切壞事,還未能影響到他的視線,「除非你不打算抵抗。」

  「如果你要除掉我,」蕭劍僧說,「我就只好拚死抵抗。」

  「你不會抵抗我的。抵抗我,都沒有好下場。跟我妥協最聰明,你勞苦功高,我不會為難你的。」

  「多少人比我更勞苦功高,結果不也是死無葬身之地!」蕭劍僧道,「我只是沒有想到,你連我都容不下。」

  「我只是讓他們三人吸住你的注意力,」驚怖大將軍說,「殷動兒已落到我手裡。」

  唐小鳥就在這時出現了。

  ──殷動兒就在她手裡,軟弱無依,不知所措。

  蕭劍僧的下唇已咬出血來。

  「怎樣?」驚怖大將軍揚起一隻眉毛道,「你降了,我放了她。」

  殷動兒叫了起來︰「不可以!你不可以答應他!只要你給他拿下了,他也一定會殺了我!他是個老混蛋。」

  驚怖大將軍一手抓住殷動兒的咽喉,輕輕一用力,就「格」地一響,蕭劍僧狂呼道︰「慢!」

  驚怖大將軍停手,問他︰「怎麼樣?」

  蕭劍僧的手在抖。

  驚怖大將軍猝然拔出匕首,在殷動兒動人的頰上劃了一刀︰殷紅的血珠映著雪白的臉靨,淌落下來。

  「要快些了,」驚怖大將軍說,「我一向都沒什麼耐性。」

  蕭劍僧心如刀割,牙齒咬得格登作響,「你是大將軍,竟用這種伎倆……」

  驚怖大將軍刀一揚,又擬向殷動兒臉上劃落。

  「住手!」蕭劍僧慘叫一聲。

  「嗯?」驚怖大將軍的刀是在半空止住了,但左手仍捏住殷動兒的喉嚨。

  「我降了可以,」蕭劍僧喘氣著道︰「但我有條件。」

  「你說。」

  「一,不許你殺殷動兒,」蕭劍僧殫精竭智要使自己輸得較為有利,「也不許傷她。」

  「可以!第二呢?」

  「二是不能殺我,」蕭劍僧說,「我可以跟動兒遠走高飛,決不惹怒你。」

  「好!」驚怖大將軍道︰「我只不許你跟我作對。」

  「你有什麼保證?」蕭劍僧不相信他。

  「你要我用什麼保證?」」你要當天立下重誓,」蕭劍僧說,「我不相信你的話,空口無憑。」

  「好,我決不殺蕭劍僧傷殷動兒,皇天在上,我如違此誓,願遭天打雷劈,五雷轟頂,一家大小,不得好死。這你可滿意了吧?」驚怖大將軍沉住氣道,「你可別惹火了我!你要是不降,我就先殺動兒,再親手格殺你,你也飛不上天去!」

  到此地步,蕭劍僧只好頹然棄刀。

  刀一脫手,狗道人和兔和尚便立即制住了他,封死了他的穴道。

  殷動兒哀呼。

  蕭劍僧一聲不吭。

  狗道人和兔和尚用一種特殊的、大將軍親授的方法來揍他,才不過是片刻,剛才那雄姿英發、英武迫人、鐵鐫一般的漢子已經完全變了形,不但不像條漢子,而且完全不象個人。

  ──現在,就算解了他的穴道他也不能再站起來了,因為他已沒有一條骨骼是完整的。

  殷動兒哀呼︰「你──食言?!」

  「我沒有食言。」驚怖大將軍用松開了殷動兒的手摸了摸他的光頭,「我沒殺他,也沒傷他,是我的手下幹的──你沒看見嗎?是他們幹的,我完全沒有動手。就算他們殺了他,也與我無關;對你也一樣。」

  殷動兒撲向蕭劍僧,哀憤而六神無主的淌著淚︰「……卑鄙!」

  蕭劍僧強撐一口氣道︰「……快……走……」

  「走?」驚怖大將軍笑著道︰「我更卑鄙的事還沒做,怎走得了?」

  「……你!你說過要……放……她……的!」蕭劍僧睚欲裂。「……你……會……有……報……應……的……」

  「對,我是要放她的,但不是現在。」驚怖大將軍不住的用手交換著磨擦他的光頭,象要擦出火花來似的,「等我做完了更卑鄙的事後,我一定放。至於報應,向來都是神保佑我,鬼維護我,我還怕誰?」

  「鳥、弓、兔、狗」四人就像寵物一般的乖乖的、知情的、識趣的走了出去。

  他們在門口等待。

  ──在裡面傳來殷動兒的尖叫哀號,連這四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也有點聽不下去。

  他們還聽見驚怖大將軍像一頭什麼野獸似的喘著氣,一直重復的問︰「怎樣?我還老不老?混不混蛋?你看見了,不是我傷她,是她不懂得享受──我是在殺她麼?不是的,我是在幹她,我可沒發誓我不幹她……」

  其他的話更不堪入耳。

  驚怖大將軍再走出來的時候,腳步似乎有點踉蹌。他們看著他碩大無朋的背影,可以想像得到他加諸於那小女孩身上時的苦痛。

  他們再走入石室「清理場地」、「料理後事」的時候,發現那全身都是血的小女孩正裸著身子披著散發在說一些誰也聽不懂,偶而聽懂一個字都會悚然的話。

  嚼舌自盡的反而是一向倔強如岩石的蕭劍僧。

  從驚怖大將軍殺死冷悔善奪得總盟主之位,到他穩住大局、打得其他幫會盟派全無還手之力,至他勾結官商、獨步天下,再來「清理門戶」、「肅清異己」,直至連十一歲就開始跟他合創「大連盟」的蕭劍僧也「鏟除」之時,已經過了整整二十年了。

  二十年歲月,可以讓紅顏變老、幼芽成樹、黑發成霜。

  這期間也有不少「動亂」,矛頭是直指驚怖大將軍本身的。

  這一回,有各地書院的太學生和書生,痛陳國是,怨憤佞風,其中針對驚怖大將軍弄權恃勢、橫行霸道更昭然若揭。

  驚怖大將軍權傾一方,他見慣武林的大風大浪,對這些小動小亂,「還真沒放在眼裡」,只指示府尹厲選勝,都監張判去把幾個鬧得凶的「頭領」下在牢裡折磨得只剩兩分人形算數。

  可是這樣一鬧,使太學生一肚子酸脾氣和一身硬骨頭都激起了書生本色,拚死無大礙,命就有一條。一方面,他們由甚孚人望的甦秋坊帶頭,決意到府衙校場上求見府尹陳情,要是府尹拒見,他們就賴在校場上不去;另一方面,由文武雙全的張書生引領十七位太學生、文人、名士、書生,赴京呈遞血書,望朝廷能為萬民申張正義。

  於是「兵」分兩路。張書生一行人已浩浩蕩蕩出發,百姓喜彼等為他們出頭,夾道歡呼相送;甦秋坊引領三百三十一人,到衙府告狀投書,果不獲見,便趁「青牛宮」的「神仙會」期,在市肆大聲疾呼,聲討惡霸、力斥劣紳──無論惡霸還是劣紳,大家都心知肚明便是誰人,於是更是出錢出力、呼喝助勢、摯意支持。

  這事自然傳得沸沸揚揚,傳到驚怖大將軍耳中。

  他不驚不怖,站到城牆上俯瞰,只見一眾蟻民,熙熙攘攘,捨死忘生的在幹不知死活的事。在這之前,聽說各縣有不少太學生上京告他,他早已命人殺了好幾批了;而且,他也聞說老渠鎮等地有亂民暴動,他也派了人予以鎮壓。對這些事,他經驗老道,一向指揮若定。

  這時,府尹見事體鬧大了,派尉校曾紅軍問計於驚怖大將軍。

  「這只是瑣碎事情。太簡單了。上京的那一批人,我早已派人混了進去,路上把他們一概砍殺,當是山賊強盜幹的好事,更留下密柬,讓地方官差發現他們上京勾結奸巨,意圖謀反,順便可以使朝廷裡的友好一清宿敵,一舉兩得,得其所哉!」驚怖大將軍舒閑從容地道︰「在這裡混搞事的一批,更加好辦。他們就在下麵窮嚷嚷,咱們派幾個吃靠邊的傢伙混進去,一覷著時機就拔刀子惹事,讓他們鬧個流血流淚,咱們正好可以堂堂之師,派衙捕把這些傷人暴民全逮起來、給他個煽動造反大罪,名正言順,一網打盡,誠美事也。這些書生,能成甚麼大器!」

  曾紅軍聽得服得幾乎沒五體「擲」地,說︰「我去回稟大人,大人一定甚喜。卻不知大將軍要派些什麼人鬧事?」

  「會滋事的人多不勝數,但這種事目的是鬧得愈大愈好,要鬧得大而又不出事的……」驚怖大將軍略作沉吟︰「自是『丫頭子』陳三五郎最為恰當不過。」

  果爾,一眾人群沸沸蕩蕩,鬧到近暮,還未散去,而且人群聚合更多,群情更為浩蕩。他們只求正道,不欲多生枝節。

  驚怖大將軍這時居高臨下,俯瞰大局,指揮大局;一眾官差衙役也在曾紅軍的布陣之下,嚴陣以待,整軍待發。

  他們見驚怖大將軍就在城堞上,更為激動,大聲指斥。驚怖大將軍不慍不怒,只說︰「這是絕妙時機。」便著人在城西悄悄升起了一面五爪旗。

  旗一升起,混在人群裡的陳三五郎就立時得令,他假意挨近正忙著指揮群眾、照應大局的甦秋坊,忽然一撞,差點沒把甦秋坊撞跌下平臺來。

  這時,靠近甦秋坊的幾名學子門生,都護住甦秋坊,喝問起來。

  「幹什麼?!」

  「打人啊?!」

  陳三五郎的幾名手下也馬上迎了上去,挑釁動武,一開打,隊伍就亂了,一時逃的逃、叫的叫、亂的亂。甦秋坊和幾名頭領一齊高呼︰「不要打!」「我們不要上當!」「不能打,一打就壞事了!」

  陳三五郎卻悄悄地拔出刀子,決定要先搠死幾個,使場面更亂得不可收拾,他下定決心,一刀搠向甦秋坊。

  驀然,他的手給另一隻手扣住,就像熔瓖在鐵岩裡,完全動彈不得。

  這時驚怖大將軍的左眉忽似黑色蚱蜢的一跳,臉肌也搐了一搐,失聲道︰「咦!」

  他本胸有成竹,一旦有人流血,馬上就下令平亂,卻見人群中的陳三五郎正要動手,流出第一滴血後即可血流長街,不料立即就有人把住了他的手;大將軍半起著身子,要看那人是誰──這人卻忽然抬起頭,用兩指把深笠頂上幾分,冷電般跟他對望了一眼。

  驚怖大將軍心頭一震。

  那人也不打話,一躍而起,直上城頭,手上還扣住了陳三五郎和他手裡的刀子。

  城下民眾,全都嘩然哄叫一聲,然後陡地靜了下來,在暮色四合、火光獵獵中鴉雀無聲。

  這麼多的人,擠得水泄不通,剛才還是喧聲震天,現在驟然靜了下來,呼息不聞,真是詭異到了極點。

  驚怖大將軍跟那人對望了一眼之後,忽然有眼楮受傷了的感覺。

  這人一掠身,已到了驚怖大將軍身前的一方城堞上,似是微微蹌踉了一下,隨即站穩了,所處之地,比驚怖大將軍還高了一級。

  大將軍的眼楮當然並沒有真的受傷,可是,他卻覺得這少年像極了一個人。

  ──但到底像誰,他一時又說不出來,只覺這人不但似曾相識,而且冥冥裡還是性命攸關!

  (他像誰呢?)

  ──到底像誰?

  這時,眾兵以為刺客,要一擁而上。

  驚怖大將軍知道善者不來。他伸手一攔,問︰「你是誰?」

  這少年道︰「我姓冷。」

  然後又淡談、冷冷的加了一句︰「人們管叫我做冷血。」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19 03:31 PM

本帖最後由 清風神無 於 2014-9-27 03:47 PM 編輯

《少年冷血-第一部 驚怖大將軍》 第二集 一個對十一個 第一章 一棵樹,一片雲,一條大河

  「這個人的血一定是冷的」。

  ——這就是他十八歲以前五名「教練」對他的評語。

  他只當這五人是「教練」,而不是「師父」。

  ——「教練」是對方教,他練;有一天對方不教了或教不了了,他就可以不練或練他自己的了。就算是強仇大敵,只要能讓他學得著東西的人,他都當他們是「教練」。

  師父則不然。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這個人的血一定是冷的。」是他那五個遭他擊敗的教練對他的評語。

  他的「師父」卻只有一個。

  他師父並沒有對他作出評價。

  ——「師父」一向很少去評估什麼人,可是,讓他得以既為捕快而又能同時當殺手的,完全是「師父」的力薦。

  他甚至也不清楚師父的名號。

  他只知道他復姓「諸葛」。

  ——人人叫他做「諸葛先生」。

  他是誰呢?

  ——這連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每次,他都好想去問他的師父。

  ——不過他卻很清楚師父的脾性,到了適當的時機,師父自然會告訴他;要是還沒有到時候,那麼問了也是白問。

  (我是誰呢?)

  他也常常這樣問自己。

  他只知道師父發現自己的時候,自己是在一處斷崖下的狼窟裡。

  「你那時候大概只有一歲大吧,在黑暗的洞裡望進去,眼楮是綠色的,我還以為是什麼野獸;」師父跟他說,「後來,我還發現你吮狼乳,才推斷你是因母狼哺養而活下來的。」

  「後來那頭狼呢?」

  「給獵人殺死了。我因生怕要你驟離狼群,會一時不適應,便多次到狼穴裡探你,著乳娘讓你哺食,讓你逐漸習慣下來。那頭狼初以為我們要加害你,拼命要攻擊我們,但我制伏了它,它看我們並無惡意,後來也對我們沒惡意了。」諸葛先生說,「如是者過了一年,有一次,它帶七隻小狼去覓食,剛好附近有一位將軍,要抓一些狼回去咬食給他關起來的叛徒,他的手下剛好遇上了這頭母狼,於是殺了小狼,把母狼抓回去了,只剩下了你,獨留在狼穴裡;這時我已別無他法,便擬把你收養。」

  「……可是,我卻記得,我好像一直都是在野外長大似的……」

  「你記得一點也不錯。」諸葛道,「後來,我發現你十分不適應人間的生活,越漸消瘦下去——也許是天性如此吧,我便把你留在原野和森林裡,只派人常常來看顧你……不過,你一到了野地林間,反而像一隻脫出樊籠的野獸,活潑快樂,欣喜無限。」

  (聽來我真像一頭獸多於像一個人了!)

  (難怪大家都說我的血是冷的!)

  (——所以都叫我做「冷血」!)

  冷血有五個「教練」。

  這五個「教練」都是諸葛先生為他千挑萬選的。

  ——這五人,要不是在武林中很有名,就是在朝廷中很有地位,或者是很有江湖經驗;要不然,他們是實戰的好手,或是武術理論的宗師。

  要不是諸葛先生的金面,誰想拜這五人中任何一人為師,只怕比面聖還難。

  第一位「教練」叫「狠將」陳金槍。

  那時冷血才七歲半。

  陳金槍十九歲。

  ——但在陳金槍十六歲的時候,他已經擊敗青溪「左手神槍」石見,重創商河「銀槍老侯爺」及「金槍小霸王」,格殺翼城巨盜「邪神槍」王令行,連「大眼神槍」羅有意和「雙槍過三關」仇友三全都在比他們年輕至少二十歲的除金槍門下拜師。

  陳金槍的先人曾受過諸葛先生的恩惠,陳金槍為了報恩,所以才答允諸葛先生所托,特別前來這荒野之地教冷血習武。

  他身著華服,僕從如雲,珠光寶氣,傲慢自恃,調教冷血這樣的毛頭野小子,對他而言,確有說不盡的委屈。

  等他擺開陣仗,金刀大馬要冷血行拜師入門之禮的時候,冷血問他︰

  「你是什麼門派的?」

  「金槍門。」

  「我不喜歡這名字。我不入門。」

  「什麼?我是你師父,你竟敢……」

  「我不拜師。你至多只配當我教練。」

  「什麼?」

  「要我拜師?可以,」冷血冷冷地道,「除非先打敗我。」

  「什……什……麼?!」

  (不教訓教訓這小子我陳金槍還成什麼大器?!)

  他要空手把這野小子好好揍一頓。

  冷血卻抄了他的金槍就跑。

  ——他的金槍甚重,但冷血抄著飛奔,左竄右溜的,竟不覺負累!

  陳金槍猛追冷血,冷血逃入密林,利用地形,一下子埋身在落葉堆裡,一下子又匿身在亂草叢中,陳金槍竟抓他不住。

  陳金槍暴跳如雷,追了半天,滿頭大汗,衣衫盡濕,什麼威儀都丟到前生來世去了,一面窮追冷血,一面大呼︰「死雜種,有本事還我槍來,跟我一拼!」

  冷血忽然自樹後轉身出來,神色冷然。

  他把高過他兩倍的金槍扔給陳金槍。

  「來吧。」

  冷血神色堅決。

  陳金槍問他︰「你的兵器呢?」

  冷血拔出一把「劍」。

  竹劍。

  ——這劍是他自己砍竹子削成的。

  陳金槍把心一狠,怒笑道︰「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不殺這小子難平心頭之忿。)

  陳金槍沖向前去,一槍搠出,忽然腳底一軟,已陷入泥濘之中。

  他越想拔足出來,越在泥沼裡越陷越深,一下子已及胸際。

  他高呼救命,忽然,咽喉給一物頂著。

  竹劍。

  冷血用金槍把陳金槍拖拔出來之後,陳金槍成了泥人。

  想怕這是他生平至大的一次挫敗。

  他正抹去臉上和身上的泥濘,臉上的泥團抹去之後,他的臉色並不比泥垢覆蓋時好上多少。

  冷血也用小手替他刮去泥塊。

  「不是我要打你,」冷血說,「是你一副什麼都比別人強的樣子,也不問問別人是不是比你更強。」

  陳金槍自後拔出匕首,一手已箍住冷血,獰笑道︰「你想打垮我?小雜種,還差遠呢!」

  這時,其他的人都在樹林外面,陳金槍惡向膽邊生,一刀紮向冷血。

  他的刀被打飛。

  諸葛先生一腳把他踹翻。

  「難為你還是故人之子!」諸葛先生怫然道,「竟作這種下三濫的伎倆!」

  冷血倒是向倒在地上半晌爬不起的陳金槍深深一揖,還拱手為禮。

  陳金槍愣在那兒,不明所以。

  諸葛先生捋髯問︰「為什麼?」

  冷血說︰「他教會了我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

  「因為我打敗了他,他才能打勝我。」

  「對。一個人只要還沒死,敗了一樣可以取勝;反過來說,得勝之際往往就是日後落敗的契機。」諸葛先生微笑道,「所以他還是教了你一招。」

  「不過,他只配當我的教練,」冷血仍拗執地說,「不能當我師父。」

  諸葛先生頗感興趣地問︰「什麼人才配當你師父?」

  冷血用小小的手搔了半天小小的腦袋,然後,他指了一指上面,指了一指下面,又指了一指前面。

  前面有樹林。

  下麵有地。

  上面有天。

  「一棵樹,一片雲,一條大河,」冷血說,「還有你。」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19 03:33 PM

本帖最後由 清風神無 於 2014-9-27 03:48 PM 編輯

《少年冷血-第一部 驚怖大將軍》 第二集 一個對十一個 第二章 劍主浮沉

  可是諸葛先生太忙了。

  朝廷上的黨同伐異,新舊之爭,已讓他殫精竭智、疲於奔命。

  他並不常來看冷血。

  他卻為冷血請了另一個「師父」。

  ——「白首書生」韋空帷。

  韋空帷很有學問。

  他教冷血識字、念書。

  冷血開始也學得很有心、很用心。

  他天未亮就在田野間奔行,然後回去讀書。他一大清早就去追野兔,然後回到小木屋去念書。他大正午去伐木渡河,然後在樹蔭下拿著一本書猛啃,他在入暮時分用過了飯,藉著星月的微芒看書。他在深夜蟲豸四響的天籟間,抱著一本書進入他不時打出一拳踢出一腳的夢鄉。

  這樣念書念了四年多,韋空帷再叫冷血背誦讀過的書時,這少年就不怎麼聽話了︰「我為什麼要背?」

  「背才能熟。」

  「熟有什麼用?」

  「熟能生巧!」

  「砍柴、燒飯的功夫才熟能生巧,讀書、練劍只要對基本上有認識,能夠活用和有所悟就是道理,死啃死背反而悟不出所以然來。」

  「哎,你這樣說,真是羞煞聖賢!你自己懶,不肯好好花功夫在背書,就諸般藉口!」

  「誰說我不會背?」冷血立即把剛看過的整篇文章,一字不漏的全背誦出來,「你看,背又有何難?能悟才難!」

  韋空帷張口結舌。

  「可是讀盡聖賢書,上不能替天行道,下不能主持正義,外不能除暴扶弱,裡不能自立自強,空念萬卷書,不過是書生萬聲嗟哦,又有何益?」

  韋空帷氣得幾乎沒把書砸在冷血臉上︰「……你……你這冥頑不靈的……的傢伙!」

  這時,突然有人闖了進來。

  一個山賊,扶持著一個在道上強擄過來的官家小姐,因避差役追蹤,逃匿到這兒來。

  他沖進來的時候像一座會走動的大山。

  他向韋空帷大喝一聲,晃晃鬼頭大刀,韋空帷早已嚇得七魂去了六魄,「臭書生,你!去弄吃的來!小傢伙,快去生火!我——」他指著自己那像一團燒塌了的蠟燭的鼻子,「老子先跟小姑娘樂一樂。」

  那女子早已衣不蔽體,給他嚇得只會飲泣,既不敢掙紮,也忘了掙紮。

  韋空帷想要以夫子大道,來勸誡大盜,大盜一巴掌就把他刮飛八尺,把大刀在他面前地上一插,狠戾戾地說︰

  「你再不燒點吃的來,老子餓了,先把你烤了再說!」

  冷血趴過去向韋空帷悄聲道︰「讀書?還是解決不了一切事的。」

  那大盜根本沒把這十一歲的小孩子看在眼裡,只咕嚕道︰「還嚼什麼舌根!老子餓死了!」

  當下飛起一腳,要把冷血踹倒。

  冷血突然翻身滾地倏然抓住地上那把刀的刀柄猛然用力把刀拔出陡然驟然血光暴現——那大盜的左腳便在倏然之間斷了。

  冷血飛身把大盜蹴倒,雙手握刀,刀光指著大盜的咽喉,盯住大盜,眼也不眨,既不回首,也不轉身,只吩咐道︰「韋夫子,你去橫櫃上第三架子那兒找金創藥和麻葛出來,替這人包紮傷口;小姑娘,你快穿好衣服,出去房子朝西——就是豬欄那兒高呼救命,我聽到有官兵已搜到西面半裡開外的地方。」

  次日,韋夫子「也不幹了」。

  少年冷血的第三個「教練」是「劍主浮沉」賀靜波。

  賀靜波是京師的劍法高手、劍術宗師。

  他一生比劍四十七次,未嘗一敗。

  敗在手上的卻無不是劍法名家、劍術高手,其中包括了號稱「京師第一劍」曾永遠和「獨尊劍王」顧有我。

  他教冷血品評一把劍的優劣,教他如何練劍,教他如何破解對方的劍招。

  他教了冷血十一套劍法、十四種劍招,讓冷血使過天下十八柄名劍。

  ——只花了兩年時間。

  不是教得快。

  他自己不願教得那麼快。

  ——教得愈快,自己所長越快變成對方所強,而自己所短的越易讓對方發現。

  是冷血學得快。

  太快了。

  冷血對劍有天份——連賀靜波也只能這樣承認。

  他教的劍招,冷血一下子學會,學會了就沒什麼興趣再練。

  他只好授予絕招。

  ——所謂「絕招」,冷血也一陣子就摸清楚了竅門,於是「絕招」就不「絕」了。

  「沒有什麼所謂絕招,」有次那小子居然還那麼說,「能打敗對手的招式都是絕招。要擊敗人,就得要快、準、狠,只要能把握契機予以對方致命的一擊,就是絕招。對敵的時候,瞬息萬變,所以應變得當的招式就是絕招,要不是有什麼秘傳的絕招,只要練了它就可以無敵天下!」

  賀靜波受不了。

  ——突然教訓起「師父」來了!

  ——這野雜種!

  「你連好劍也沒一把,」賀靜渡手上有一把名劍,叫做「主」。賀靜波得此劍二十年,不能用之,未明其利,一直到有一次,他幾為「京師第一劍」所敗,為曾永遠的強大劍勢壓得全無還手之力、甚至也沒招架之能、信心全失、沮頹萬分之際,此劍轉而「禦人」,成了「主人」,劍意大盛,結果輕易重創「京師第一劍」曾永遠,獲得勝利,「還配論什麼劍!」

  冷血年少狂妄,賀靜波決意要挫挫這小孩子的銳氣。

  冷血卻說︰「沒有好劍就不配論劍,那麼,豈不是劍用人,而不是人用劍?」

  這句話正好說中了賀靜波的弱點。

  他氣得拔出他隨身十六把劍,要冷血選一把。

  「幹什麼?」

  「我要教你︰沒有好劍就沒有好劍手。劍手的劍主掌他的浮沉。」

  賀靜波拔出「主」。

  他的神色變了︰充滿了敬畏、恭謹、謙卑,那把劍卻發出了驚人的光華來。

  「確是好劍,」冷血還是說,「但我不喜歡喧賓奪主!」

  「奪主?」賀靜波怒笑,「它還能奪你的命哪!」他放下了劍鞘,準備放手一戰。

  冷血一哂︰「試試看。」

  賀靜波叱道︰「拔你的劍。」

  冷血忽然抄起了門旁的掃帚。

  「什麼?」賀靜波氣得像一頭栽進了糞坑裡,「你用這個?」

  冷血雙手持著掃帚,肅然道︰「它就是我的劍。」

  「找死!」

  賀靜波使出了「從善神劍」。

  他的劍就像流水一樣。

  他用劍就像一艘急流快舟,乘風破浪。

  冷血的掃帚很快便被削斷。

  冷血隨手又抄起船槳。

  賀靜波憤恨極了︰他覺得把手上的寶劍削在這種爛木頭上是對劍的輕侮。

  這種想法使他「從善如流」的劍法施展不開來。

  久戰無功,賀靜波忽然轉使「主流劍法」,木槳又給削斷。

  冷血忽然環臂一撼,拔下一條十三尺的橫梁,變作巨劍,攻向賀靜波。

  每一次木頭與劍大力踫撞,賀靜波就心疼得發出咒罵。

  他殺性已起,終於使出了仗以成名的「浮沉十三劍」。

  他只使了五劍,冷血手上的木梁連斷五次,手上只剩下五寸不到的一截。

  冷血悠然退出了屋外。

  「看你能逃到哪裡!」

  劍光忽急追冷血,冷血到了屋外,忽然拔了一根尺三長的茅草,就以草使劍,攻向賀靜波的眼!

  賀靜波的「主劍」可削鐵如泥,斷金切石,削在空中風中這一條柔弱無依的草,也一樣得心應手,但賀靜波的右眼皮也給茅草葉子劃了一道血痕。

  冷血忽然又掠回了屋裡。

  賀靜波急追而入。

  冷血遽然返身出劍。

  賀靜波最不怕的就是劍比劍。

  ——因為誰也比不過「主」。

  ——比較「主」,其他的劍都不過是」僕」。

  他立即還了一劍。

  這一劍,卻刺入冷血遞出的劍鞘裡。

  冷血沉腕一扳,賀靜波劍便已脫手,冷血立即拔劍。

  「主」劍在冷血手裡,劍華大盛,賀靜波一見是「主」,一時不知如何招架閃躲,劍便抵著他的咽喉,人和劍都頓時凝住了。

  「你是我的好教練,但不是師父。」冷血摯誠地說,「因為你教會我許多劍法和辨別許多好劍,然後又教會我一件事︰所有有名的劍法到頭來都不如一套適合你自己的劍法,真正的劍手不是能使一把好劍或是名劍,而是能把天地萬物無一不可作劍。」

  「謝謝。」最後,冷血仍恭敬地對他的」手下敗將」致謝。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19 03:34 PM

本帖最後由 清風神無 於 2014-9-27 03:49 PM 編輯

《少年冷血-第一部 驚怖大將軍》 第二集 一個對十一個 第三章 刀仗起落

  第四名「教練」,是位名刀法家。

  ──「求敗刀」牛寄嬌。

  「我不喜歡刀,我要練劍。」冷血還有著少年人的執拗,這時他十四歲了。「你學的是刀法,跟我無關。」

  「未知生,焉知死?你不學刀,如何練劍?」牛寄嬌說,「你錯了。」

  「為什麼?」

  「一張紙有空白,才有畫。詩多從非詩中尋得。一個得病的人才知道健康的可貴。陽是因為陰才顯露出特性。火要遇上水才成對比。」牛寄嬌說,「你要練好劍,就得學好刀。從劍知劍只是坐井觀天,真正的劍手,需從不是劍中悟劍之道。」

  冷血登時亮了眼,專注得象少聽一句都遺憾終生似的。

  「刀客的刀主掌了他一生命運的起伏;」牛寄嬌說,「當刀手使刀的時候,手足是刀的部屬,心神是刀的指揮,身體是刀的庶民,也就是說,全神貫注、四肢百體,盡在刀中。」

  「這樣豈不也為刀所役嗎?」冷血聽過另一位「教練」類似的說法。

  「當然不是。」牛寄嬌說,「我只主張人與刀合而為一。」

  此後,牛寄嬌便教冷血刀法理論。

  開始的一段日子裡,冷血心悅誠服。

  可是不久便發現牛寄嬌只講刀法論,從不使刀法。

  他也沒見牛寄嬌使過刀。

  他反而用使刀的手來畫畫。

  他在畫布上畫刀。

  刀是最難畫的,一如流水,但他畫來就象畫布上有一把真刀。

  有時他也寫字。

  他在宣紙上寫刀字。

  刀字直落破紙飛去。

  甚至他也刺繡。

  他繡的仍是刀。

  那就象活著的刀!

  「你不是要教我刀法嗎?」有次吃飯的時候,冷血忍不住問。

  「我已經教了。」

  「可是我從未見你握過刀。」

  「刀法一定要握著刀才能教嗎?必須要有劍才能成為劍客嗎?你當年不是用木栓、船槳、茅草擊敗過賀靜波的『主流之劍』嗎?」

  「可是……」

  「你仔細想想,其實我天天都在練刀。」

  冷血忽然明白了。

  「你在紙上談刀。」

  ──紙上的字,刀氣縱橫。

  牛寄嬌微笑。

  「你在絹上練刀。」

  ──絹上繡刀,刀意綿密。

  牛寄嬌捋髯。

  「你在布上出刀。」

  ──布上繪刀,刀就是道。

  「對了,刀不離道,道不離刀。」牛寄嬌嘉許地說,「真正的刀,頭頭是刀,頭頭是道。一個人能在某事能有所成,一定因在那事上竭盡所能,才能激發出古今未有之才能,曠絕天下的才華。難其如此,縱有才分,也必要比他人勤奮才能有大成。故要得道,取刀之道,必須得時時練刀,以致一舉手一投足,繪畫寫字繡花,無不是在練刀才行。」

  「所以你在寫字時,無一字不與刀字交鋒。在繪畫時,高山流水人物,無不是與刀交手。在繡花時,花鳥蟲魚,無一不以刀之叛姿出現。所以天地蜉蝣,莫不是刀?」

  「也莫不是道。」牛寄嬌加了一句。「唯其專情,才能得道。所以我是個從不動刀,只在畫布上畫刀的刀客。」

  冷血長吸一口氣,眼裡又綻出一種比求生更烈,比求死更濃的神色來。

  「我都明白了。」

  「很好。」

  「不過我還不服。」

  「哦?」

  一切武道的道理,對真正的武術,都有助益;」冷血說,「可是正如世間,書上許多大道理未必可行一樣,刀道有成,不代表刀法有成。」

  「──所以我要試一試。」

  他一說完,立即出「刀」。

  ──桌上的筷子就是他此際的「刀」!

  筷尖停在牛寄嬌眉心上。

  牛寄嬌也不知是沒有避,還是避不了。

  「好,你用的筷子,使的是刀意,用的是劍法,正見已完全悟了道。」牛寄嬌神色很有點落寞,「坦白說,我也是求道者結果為道所棄。這些年來,我終日埋首刀論,雖然有成,但卻完全忽略了實戰。所以,我的刀法只有虛殼,並不實在。今天,你卻為我印證了我的刀法理論。好!」

  「我沒有資格當你師父。」牛寄嬌舒了舒身子,開始收拾他來時挽過來的包袱,「但我還是竭盡所能,把我懂的教給了你。」

  他頓了頓又說︰「你悟得好快!」

  冷血又恭恭敬敬的向他深深一揖︰「你雖然不是我的師父,但你教了我許多東西,足使我一生都受用不盡。」

  他虔誠地道︰「你是我的教練。」

  他的「最後一位」教練是「殺手樓」的劉扭扭。這人殺人的手法一向詭異,所練的武功也十分詭秘。

  劉扭扭一見面,就跟十五歲的冷血說︰「你不服我,是不是?」

  冷血說︰「是。」

  「這樣好了。我們來試一試,你殺我,我也殺你。要是你殺得了我,我當然不配當你的師父。要是我殺得了你,那你就當我一輩子徒弟,不管我願不願意把武功傳授予你,你都得盡一輩子弟子之責服侍我,直到我死為止。如何?」

  「好!」

  冷血充滿鬥志的路上,看不出一點猶豫。

  他答應得那麼爽快,連一向辦事直截了當的劉扭扭,也為之迷惘了一下︰自己到底有沒有必勝的把握。

  於是他們走到四裡開外一個叫「天地眼」的地方。

  這是一個只要是高手都看得出來︰那是可以好好幹上一場的地方!

  本來微雨。雨勢漸大。

  那殺手站在那兒,看冷血的眼神就像是等待他快快交待遺言。

  冷血站在那兒,卻似在看雨。

  雨勢橫掃天下,他冷眼看冷雨,連心都是冷的。

  殺手劉扭扭拔劍。

  劍離鞘,鞘是黑沉沉的,劍白得清亮。

  劍光猝映冷血。

  強光下,冷血的眼陡綻出兩點綠芒,一點也不受影響。

  殺手微微一栗,問︰「你不是空手吧?」

  冷血靜了下來。

  完全的靜了下來。

  象一頭黑夜裡的伏獸。

  殺手劉扭扭忽然有一種感覺︰

  ──如果他現在不馬上出手,恐怕就不再會有勇氣向這少年出手了。

  他平生只殺過十六個人。但這十六個人之難殺,恐怕要比殺一千六百個人還甚。這些人全是巨寇大惡,官府朝廷,都不願再期望能活捉他們來受刑伏法,所以就交給他去「提頭來見」。這些人都是極難殺、極不易對付之人──唯其難殺,他越是要殺;對方越強,鬥志越熾。

  死中求活的活才是痛快,死裡求生的生才算過癮。沒料這次遇上一個野獸般的少年人,他竟有些心悸。

  所以他立即出手。

  真正的殺手和真正的高手都一樣,殺人的時候和出手的時候,越快解決越好。

  他們身上的裝備,也越少越好──足夠應付便好了。

  劉扭扭一出手,就丟掉了劍──不是劍鞘。

  劍鞘才是他的劍!

  這一劍直取冷血咽喉,如果是劍,絕對發不出那麼巨大的動力,以致劍鞘還遠離冷血的咽喉,可是已有一股力道,使冷血的喉核幾乎要激裂!

  冷血就在這剎那間撿起殺手所扔的劍。

  他以對方的劍來擋住對方的劍鞘。

  殺手變招。

  冷血反攻。

  兩人交手三招。

  忽然殺手一笑。

  陰陰一笑。

  冷血只覺手心一寒。

  他低首一看,只見自己手中所握的劍,竟有一隻眼,向自己眨了一眨。

  就在這瞬間,殺手已揮劍鞘,斜戳冷血左太陽穴。

  突然之間,他也覺自己手心麻了一麻。

  他心中一驚,連忙撤招一看,自己手心裡竟也有一隻眼!

  ──這隻眼居然也對他眨了一眨!

  他大吃何止一驚。

  這剎那之間,他幾乎不敢相信這只手是屬於他的!

  就在這時,他又覺得腳底一寒。

  ──一股寒氣似從足心透入,直攻他的五髒。

  他俯首竟見地上有一隻眼!

  怪叫聲中,劉扭扭急縱而起,人到半空,已然頓悟︰

  他剛才欲以「轉嫁大法」震攝對手心弦,以俾順利得手,但顯然對方意志力奇高、鬥志堅定,把他的「轉嫁大法」「轉嫁」了過來,所以他讓對方看見劍上有眼,但卻反而使自己乍見手心有眼、地上有眼!

  ──小小年紀,定力與鬥志何等驚人!

  不僅夠定夠膽、夠強夠悍,而且出手還夠快夠準夠狠。

  因為劉扭扭人在半空,已感覺到劍風已指著他的右耳耳側。

  待他再急落地面時,劍尖已抵著他的人中穴。

  劉扭扭情急生智,一張口,用牙咬住了劍尖。

  冷血一笑。

  他神情一向冷峻,小小年紀,已難得一笑,可是這一笑,卻似雲開見月,這笑容仿佛把他整個臉容熔化了重新再塑。

  他棄劍。

  劉扭扭死裡逃生,驚魂未定,久久才敢松齒,任由長劍玎然落地。

  「……你……為什麼……?」

  「你真的相信用牙齒就可以咬住一柄有力的利劍嗎?」冷血低頭看他自己的手。他的手堅定、修長、有力,指節突露,「用這種方式,的確需要勇氣,我佩服你。」

  「坦白說,我也不相信能用牙齒咬得住劍,除非使劍的是廢人,我知道你只要一運勁就可以在我嘴裡刺出個血洞來,可是你沒有這樣做。」他長嘆,「諸葛先生也跟我說過︰我未必是你之敵。我就是不信,嘿……」

  「我只是夠膽夠定,別的可沒贏你。」冷血尊敬的說,「你仍是我的教練,但我需要的是一個師父。」

  「象你這種人,除了諸葛先生能教你之外,」劉扭扭拾起地上的劍,還入鞘中,掉頭而去,「還有誰能教你呢!」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19 03:35 PM

本帖最後由 清風神無 於 2014-9-27 03:49 PM 編輯

《少年冷血-第一部 驚怖大將軍》 第二集 一個對十一個 第四章 折斷

  諸葛先生終於來看他了。

  就在他十六歲那年。

  他的樣子好像打從一開始起就蒼老到了底,所以這十五年來他根本沒有再老。

  他一見到冷血,就撫著長髯,負著雙手,眯著針眼,微笑說道︰「其實,你的武功已練得很不錯了。」

  冷血說︰「可是,我還沒有一個稱心滿意的師父。」

  「世間最好的師父,莫過於自己;」諸葛先生說,「因為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要學什麼,怎麼去練。」

  「但我沒有一種完全屬於白己的武功。」

  「對。一個人一定要打好武功的基礎。各種武功,練得越多越好,懂得越難越好。不過,到頭來,要集中練一樣自己的武功。不管那是什麼武功,至少得有一樣是自己得心、應手,能變、能傳,可創可悟的絕招。」

  「我應該練什麼絕招?」

  「那要你自己才能知道。」

  「你能不能教我?」冷血很誠懇的問。

  看到這少年冷峻的臉,熱誠的眼神,老人笑了︰「你知道我為何這麼遲才來看你?」

  「不知道。」

  「你可知道我為什麼一直不親授你武藝的原因?」

  「你不願收我這個頑劣的徒弟。」

  「當然不是。」

  老人笑了。

  「因為我笨。」

  「不能來是因為抽身不開。坦白說,我是當今天子太傅,因朝中朋黨之爭,得權多是佞臣庸材,內外勾結,表裡為奸,加上當今皇上好大喜功,濫額苛斂,冗官無數,罔上欺下,一味只知要官弄錢,忠臣盡遭罷黜,民不聊生,官逼民反,盜寇四起,內外交逼,我也四次受誣落職。不過,大勢所趨,民心所向,這數百年來的基業江山,元氣尚在,不是群小奸佞顛覆便可得逞的。朝廷對我數度起用,以扼制囂橫權吏,並練軍以抗外侮,以保皇城。我要保住的,不是庸懦君臣,不是近幸顯貴,而是那一點民族正義,那一點天道良知。所以每文章議劾,直諫申議,不許奸惡驕橫、姿意妄為。所以,常不克來看你。除你之外,我也收了其他三名徒弟,也沒時間常督促他們學藝。」

  冷血聽得似懂非懂,不過,這些事,他倒在史書裡一再讀到。

  「既然這麼煩,你可以不管呀!」

  「要是人人都不管,那麼,小人當道,壞人得勢,天下就再無正義可言了。」

  「那你這麼不喜歡他們,為何不殺了他們?」

  「如果不喜歡的人就殺,天下還有王法嗎?」

  「可是他們對忠臣賢士,也一樣趕盡殺絕,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殺不是辦法。一言定天下法,天下遲早要大亂,一殺施後患,到頭來後患無窮。他們既要打擊好人,我就打擊壞人,來比一比道消魔長、還是魔消道長!」

  「如果你當權得勢,會不會也像他們一樣腐敗貪婪?」

  「我得過勢,當過權,要不是要抑裁奸惡,我早已棄隱山林,什麼官位宦業,對我不過浮雲。如果他日我能盡除奸小,但也一般昏惡,那麼,到時候你務必要把我格殺剪除。」諸葛先生微笑中目含厲色。

  冷血爽快的道︰「好。」

  然後又問︰「既然你那麼忙,今天何故卻又來看我?」

  「你自小在山林長大,悟性奇高,聰穎過人。他們都教不了你,我教教看。」

  冷血高興得幾乎沒跳了丈八高。

  「在江湖上,沒有幫不幫的事,只有強不強的人。誰都得學會遇挫不折,通悲不傷。只要夠魄力,夠膽識,夠運氣,絕對可以不必身不由己,而能不負初衷。在朝廷裡也一樣。既上了陣就得有身敗名裂的打算,萬一僥幸勝了,也只不過功成身退是好下場。」諸葛先生的話清晰得像每一個字都鐫刻在冷血心頭上。「在這兒的規律是︰你越強,別人便越不敢打擊你,你只要強到不怕人打擊,便是一個成功的人了。」

  然後諸葛先生問他︰「你特別想練什麼武功?」

  冷血說話神色完全不是他年紀所應有的凝重,仿佛這出口的字足以定奪他的一生似的︰「劍。」

  諸葛先生看他,好像看進他的內裡去。

  「為什麼?」

  「因為劍像我。」

  「你的性子?」

  「我覺得我像一頭追殺中的怒豹,不能退後,只能追擊。」

  「好!」諸葛先生落地擲金聲的說,「就練劍。」

  諸葛先生給了他幾個名字︰哥舒懶殘、大石公、清瘦上人,「你要去找他們,告訴他們是我叫你來的,他們會教你一些生存下去的法子和人情世故的經驗,這些都是書本裡學不到的;可是缺少了這些,要在世上活下去並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太難了。」諸葛先生又說,「他們還會教你一些追蹤、偵查、辦案的程式和方法。」

  他還教了他一路劍法。

  ──「越路劍法」。

  「越路劍法有八十二招。什麼是越路劍法?那就是,在你面前,已沒有路了,所以,要另外創出一條路來,如此,絕路也是活路。這就跟對敵的道理一樣。」

  「你要對敵,因為敵人正擋在你前進的路上,或者,他令你沒有路了,你要繼續前行,得從他倒下的身軀上跨過去,所以稱作越路劍法。」

  「我教你越路劍法,還有一把『越道劍』。我的門派有一個規矩,武功一旦授於門徒,便不許自己再用,而且,這種武功的功力也會很快的自行消失的。所以,我每教一位子弟,功力便消失一些;每教一種武功,便失去一種武功。我以前教了一個不寄名的弟子『無鞘刀法』,現在,我自己都忘了那是一套什麼樣的刀法了。」

  「另外,我們『自在門』又有一古怪規矩,你入我門下,不必稱我為師,只要叫我做『世叔』便可。你還有三位師兄,他們都是這樣叫我的。」

  六天內,冷血已完全掌握了諸葛先生所授「越路劍法」的口訣。

  諸葛先生與冷血相處十天,很快便離開了。

  京城正是風雲際會,也風雲色變,還有太多的事,需要諸葛先生回去折衷周旋,鬥爭牽制。冠蓋滿京華,就算看得開的人,未必就能放得開;就算放得開的人,也未必能看得開。到一切都已放開看開的時候,已是可憐白發生,可嘆萬骨枯了!

  半年後,諸葛先生再來看冷血。

  「『越路劍法』練得如何?」

  「我沒練。」

  「你的『越道劍』呢?」

  「折斷了。」

  「為什麼?」

  「因為那不是我的劍法,它不像我。所以,我就用你教我的劍法,另外創了一套劍法,把八十二招減少了幾乎一半,沒有名字,但那是我的劍法。另外,我怕我會像賀教練一樣,太過注重好劍,而練不成好劍法,所以我把劍折斷了,去創一種把不是好劍都能變成好劍的劍法。」

  「你是說,你不練我教的劍法,而且還折斷了我贈予你的好劍?」

  「是的。」冷血在等待責罰,「可是那把斷劍,我還保留著,它是你贈的,我捨不得丟棄。它給我許多啟悟。」

  諸葛先生大笑。

  他以一種嘉許的眼神望向冷血︰「這就對了。你折斷了我的劍,創了另一種劍法,這才是真正的『越路劍法』、真正的『越道之劍』。沒有前人的路,或者,前人的路不適合走,就創出一條自己的路來。真正超越大道的劍法,一定是要自己創出來的。常理就是大道,天理就是人道,俠道就是劍道──你果然不負我所望。」

  他一字一句地道︰「你折斷得好!」

  「不斷,就不會有續。」諸葛先生的口氣,當他是一位朋友知交、一個親生骨肉,還多於像一名徒兒弟子,「練成了武,你想幹什麼?」

  「行俠。」冷血回答甚為乾脆,「仗義。」

  「以你的個性,行俠和仗義只有兩種方式。」諸葛先生說,「一是跟我回京師,我會薦任你辦幾件大案子,一旦有功,便請奏天子,求賜禦封為『神捕』,然後你以捕快之職,除暴安良,執法行俠,助我打擊強權,以樹正義。你還沒去跟大石公、哥舒懶殘、清瘦上人學藝吧?」

  「去了。而且還受益非淺。」冷血答了又問,「可是當捕快有什麼好處?」

  諸葛先生道︰「如果是一個好的捕快,你便可以堂堂正正的名義,去做鋤強扶弱、除暴安良的事。」

  冷血又問︰「假如是壞的捕快呢?」

  諸葛先生道︰「那麼就假公濟私、助紂為虐、魚肉百姓。」

  冷血想了想,又問︰「捕快憑什麼可以辨忠定奸、去惡衛道?」

  「法。」諸葛先生說,「誰觸犯律法,誰就得伏法。」

  「要是犯法的是高官大將呢?」

  「天子犯法,與民同罪。」

  「要是皇帝真的妄作妄為,武斷專橫,你還幫不幫他?護不護他?」

  「問的好!」諸葛先生長吸一口氣,銀髯無風自動,那種眼神,足可在黑夜裡發亮,晨曦中發光的,「我在朝中任事,志不在功名,心不圖富貴,只為可盡一己之力,助天子以安天下。如果皇帝昏庸,倒行逆施,我就冒死勸諫。勸不聽,我就罷隱。若是皇帝誤國殃民如故,我就替天行道,就算天子,也一樣逆之棄之!說我叛逆,我就叛逆!說我造反,我就造反!無道無理,天子當屁!」

  他略為一頓,才接下去說︰「今天我願為當今天子盡效死力,是因國昌可期,只要皇上勵精圖強,立賢有方,國必富庶,民必富強,那我就萬死不悔了!我不是保皇罔民,也並非為升官發財。下民易危,上天難欺,我只求保境安民,整肅貪汙,掃蕩惡霸,不怕引人訾議,只求於心絕無愧辭。如果你跟著我,你也要這樣。要是有一天你也貪贓枉法,我也會拿下你;如果他日我也腐敗弄權,你也一樣可以把我繩之於法,如果法治不了我,你也可以把我一劍殺了。」

  「不過,這是你和我的話,除我倆之外,你的三位師兄,也知道我的心意。」諸葛先生慎重的說,「這種話,不是知己者,還是不說為妙,免得先給人栽個大逆不道、謀叛圖反的罪名,那就大志未酬,反而連累了別人,此非成大事之人也!」

  冷血聽了這一番話,想了半天,銳︰「另外一個選擇呢?」

  「你去當殺手吧,我不理你。」諸葛先生說,「但你別殺錯了好人,落在我手裡。」

  「殺手?」冷血瞪著清目,「殺手又憑什麼殺人?」

  「憑良知。」諸葛先生說,「為逞私利私欲而殺人,那是沒有良心的兇手。為民除害,為國除暴,這種殺手才有意義。不過,良知很容易混淆的,一旦判斷錯誤,錯殺了良善,傷害了好人,那就作孽了。」

  「當捕快就不能殺人嗎?」

  「如果到了萬不得已,對方不肯伏法,而他活著又會殘害更多的人時,也可以殺。有時,不殺對方就得為對方所殺,那也可以開開殺戒。」

  「聽來,當殺手比當捕快更無禁忌。」

  「所以當殺手易,做捕快難。上要與狗官權貴周旋抗爭,下要跟惡霸強梁拼命搏戰,既要保護善良百姓,但也易會受人誤會輕侮,當捕快,其實不好當,也不易當得好。」諸葛先生說,「我也清楚,你心裡也明白,以你的個性,比較適合當殺手。」

  冷血卻興致勃勃的道︰「可是,我喜歡做難做的事。」

  諸葛先生說︰「你殺性太強。」

  「不如,」冷血異想天開的說,「先讓我做殺手,把壞人殺過了癮,再回來當一個好捕快,好不?」

  諸葛先生笑了。

  ──一種對自己的孩子,才會見到的笑意。

  「你的殺戮太重;」諸葛先生負手沉吟踱步的時候,十分好看,可以想像他年輕時有多英朗瀟灑。他最好看的時候一定是他在尋思的時候,連冷血也是這樣想,「不管你當殺手還是捕快,你還得先經過一些考驗,殺幾個該殺的敵人──或者,是你死在他們手上。」

  一聽到「敵人」,冷血的眼楮更亮了。

  像一對可以點燃得起來的太陽。

  「那當然不是我個人的敵人,而是公敵。」諸葛先生眼裡似橫了兩支針,「他們與天道為敵,故亦為天敵──」

  他的語音沉重得像肩了座千斤閘︰「凡是天敵,都有非常本領,雖然十分該殺,但都極不易收拾──」

  冷血馬上就說︰「讓我試試看!」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19 03:36 PM

本帖最後由 清風神無 於 2014-9-27 03:50 PM 編輯

《少年冷血-第一部 驚怖大將軍》 第二集 一個對十一個 第五章 十一個暗示句子

  「你要對付張十一。」

  「張十一極其可怕,而且官府已通輯了十一年,官方至少折損了三十八名一流的捕快,但仍逮不著張十一。」

  「張十一第一個殺的是自己的父親,第一個奸辱的是自己的妹妹,第一件案子是火焚自己的園莊和鄉鎮,並洗劫一空。出道十六年來,張十一做案,無一不令人發指。對付張十一,你要小心──不過遇上這種人,小心也沒有用了。」

  「──不過你還是得要小心。」

  諸葛先生忍不住還是說了這麼一句。小心。

  這就是冷血第一項任務。

  ──抓張十一。

  ──要是抓不到,那就殺了!

  他找到了張十一,不費吹灰之力。

  ──因為「獵物」本身,並沒有逃避。

  張十一根本不怕。

  「他們」巴不得有人來抓「他們」。

  ──「張十一」原來不是一個人。

  ──而是十一個人。

  十一名高手。

  張一、張二、張三、張四、張五、張六、張七、張八、張九、張十、張十一!

  不錯,總共是十一個人!

  他們拿的武器也各自不同︰雁翎刀、跨虎籃、獨腳銅人、六點半棍、三叉戟、嵩陽鐵劍、鐵板銅琶、絆仙索、日月雙鉤、大掃刀、九節鞭。

  他們所練的武功門派也全然不同。

  樣貌、個性、高矮也各不相同。

  他們的武功,就像十一個難明的句子,充滿了暗示,可是只要你看不懂,便無從招架。

  他們看到冷血,驚訝如在自己的鞋子裡發現了一條魚。

  「你……一個人?」

  「哈哈哈……諸葛老兒沒有人可指望了不成?竟派一個小孩子來!」

  「喂,小雜種,你叫什麼名字?」

  冷血心裡也在埋怨一件事︰

  ──諸葛先生怎麼沒告訴他,不是一個人,而是十一個人!

  這是他正式對敵的第一仗!

  豈知敵人不是一個,也不止是兩個,而是十一個!

  ──第一次應敵,就要對付十一個敵人!

  ──十一名如狼似虎的勁敵!

  他心裡是這樣想,可是等到那些「張十一」對他說了那幾句沒把他放在眼裡的話之後,他完全不想其他的了。

  他只想一件事︰

  如何一個對十一個!

  ──那就是把十一個當成一個!

  一個敵人是敵人,十一個敵人也是敵人,一個真正有本領的人,怕什麼敵人?敵人再多又怎麼樣?打一個也是打,殺十個也是殺,不打殺千人百人,又如何成就萬人莫敵之氣慨。

  「我姓冷。」

  所以冷血這樣說。

  說完這三個字,他已像一頭被追殺中的狂馬,且不能退後,更要追擊。

  他的衣襟立即染了血。

  血,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劍,卻是他自己的︰一把無名的、無鞘的、無情的劍。

  劍是冷的。

  人呢?

  冷血迎著「張十一」沖過來殺氣最盛之處沖殺了過去。

  他沖進去,就像把十一個看不明白的句子全部拆散,重新按照自己的意思重排。

  他的劍刺中了張八的咽喉。他的劍刺中張六的腰。他中了一刀。他返身刺倒了張三,又刺著了張十。他吃了一棍。他飛刺中張九,反手刺著背後的張二。他摔在地上。落地的同時,刺中張十一的下陰。翻身躍起之時,刺中張七的左目。在給獨腳銅人砸中背部的同一剎那間,他刺著了張四。然後在他吐血的同時,他刺中張五的臉。

  他徐徐起身。

  他的對手只剩下了張一。

  他刺倒了十人,只費了不到四次眨眼的功夫,人人都在血泊中,他自己也變成了一個血人。

   啷一聲,張一的雁鋼刀落地。

  ──他已嚇得失去了戰鬥能力。

  冷血的第一次真正的對敵,就是一個對十一個。

  ──他也全不客氣毫不猶豫的一個打勝十一個。

  「七七頭要比張十一更可怕。」

  「我不告訴你張十一有十一個人,那是因為你不可能每一次都有人告訴你敵人的虛實,而且,就算你知道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如果你要瞭解敵人的實力,就得下功夫自己去打聽,要不然,得要自行過濾。要是不清楚對方的底細,只有加強自己的實力了。」

  「可是七七頭絕對有實力。張十一有十一個兄弟,加起來武功很高,分開來並不如何,一下子便給你沖進去殺過去打散了,逐個擊敗。七七頭則不然。他一個人,比張十一十一個人的武功合起來都高。我可以不告訴你張十一的武功來路,但卻不能不事先通知你︰七七頭有七種不同的絕招,每種絕招又可以用七種不同的手法施用,一種比一種厲害,一樣比一樣難防。」

  「迄今為止,七七頭奸殺了三十一名女子,未查出來的還不計其數。」

  「──你殺不了七七頭,便不要勉強。」

  末了一句,顯示出諸葛先生為冷血的安危而擔憂。

  這是冷血的第二項任務。

  也是他平生第「二」個要對付的「大敵」。

  他很快就找到了七七頭,過程並不曲折。

  ──那是因為他天生有野獸的本能和本領,能嗅出獵物在哪裡。

  他在一棵長滿桃子的樹下找到了七七頭。

  他沒想到七七頭居然是那樣的人!

  ──小孩子的手,小孩子的腳,小孩子的身材,小孩子的語音,小孩子的臉,臉上卻盡是縱橫交錯如枯葉之睫的皺紋!

  七七頭看見他,倒很好奇。

  「就是你,解決了張十一?」

  冷血點頭。

  「就是你,一個人打敗了張家十一人?」

  冷血靜靜的望著他,眼神裡透露出「下一個就是你」的味道。

  七七頭重新端詳他。

  從頭、臉,看到了他腰畔無鞘的劍。

  然後他嘖嘖有聲的道︰「可惜你的劍太差!」

  冷血道︰「劍無好壞,能殺得了人就是好劍。」

  七七頭揚起了一片只長了一半的眉毛︰「哦?那你有什麼絕招?」

  冷血道︰「沒有。能打敗得了敵人的就是絕招。」

  「你沒有,」七七頭笑時展出了一口黑牙,「我可有。」

  然後他看上面。

  上面有天,可是望不見。

  因為桃樹茂密,滿樹桃子,怕有千數之多,七七頭問︰「你可知道樹上有幾顆桃子?」

  冷血搖頭。

  「一千五百二十一顆。」七七頭又咧出了黑牙,「你可知道真正成熟的桃子有幾顆?」

  冷血望著他。

  ──從七七頭談桃子的話題開始,他仍然只看人,不看桃子。

  「一顆。」七七頭很滿意的說,「只有一顆。」

  然後他說︰「一顆就夠了。我只要吃已熟了的這一顆桃,其餘的都不關我事。」

  於是他走過去,用他短小笨拙的雙手,環著樹幹抱了一抱。

  樹不動。

  葉不搖。

  滿樹桃子也沒掉。

  ──「嗖」的一聲,只落下一顆熟桃子,就落在七七頭懷裡。

  他笑了。

  笑得像個孩子。

  ──一個滿臉皺紋的孩子。

  然後他津津有味的吃起桃子來,每吃一口,就發出清脆的「蔔」地一聲。

  冷血注意到有兩個異像︰

  一,桃樹(連著無數個桃子)一下子像給抽幹了水分似的,完全枯癟下去。

  二,七七頭每吃一口,身體就似長了一塊肉,那塊新長的肉,充滿了勁和力,他臉上的皺紋也正在迅速消褪中。

  七七頭吃完了桃子,拍了拍手,挺滿意似地道︰「你也聽說了吧?我有七種絕技,但我也需要元氣,每吃一樣東西,就可以使一樣絕技。不過,我倒不挑食,連石頭我都照樣愛吃。」

  他竟然抓起地上一塊石頭大啃起來。

  可是、就在、他要、大吃、石頭、之際、冷血、已然、出手──出招──出劍!

  他一劍刺出。

  不刺七七頭。

  刺桃樹。

  劍刺中樹身。

  劍脫手。

  桃子急抖而下。

  桃子向七七頭打落。

  七七頭震起千掌萬手,震開桃子,那一劍已連柄穿過樹身,釘中他的右脅,直刺沒柄!

  七七頭怪叫一聲︰「你──」

  冷血的神情像剛好完成了一幅近作,用放下毛筆的神情拔出嵌在七七頭體內的劍︰

  「我沒有耐心。你有七種絕技,我的絕技只有一種──讓你一樣絕技也來不及使的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19 03:36 PM

本帖最後由 清風神無 於 2014-9-27 03:50 PM 編輯

《少年冷血-第一部 驚怖大將軍》 第二集 一個對十一個 第六章 惡鬥惡鬥惡

  「你能打勝七七頭和張十一,不能說你就可以收拾得了『白髮金刀』。」

  「你要是這樣想,那麼,我恐怕再也見不著你了。」

  「七七頭有七種絕技,這人沒有。張十一有十一個人,他只一個。可是,這人比他們都年輕,都厲害,但誰也說不上來他的武功是什麼路數。他滿頭白髮,一臉暗瘡,面對再強的敵人,只在第一輪沖殺,就把對方解決掉了。所以,誰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武功,誰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招式,只知道他手上一把熠熠發光的金刀,以銳不可擋、堅莫能摧、沛無可禦、悍無可抵之勢,把敵人在第一回合的第一個照面裡摧毀了。」

  「他喜歡劫鏢。越是高手押的鏢,他越愛劫。所以,與其說他志在劫鏢,不如說他嗜殺為樂、好殺為樂。」

  「你如果能抵擋或避開他第一輪沖殺,或許就能取勝。如果你不能,或沒具備這樣的實力,你就必敗無疑。」

  「在他手上,敗就是死。」

  「他刀下很少活人。」

  「記住︰一定要避開他第一次急攻。他只要一擊不中,就是大大打擊了他的自信。千萬、千萬不要跟他一開始就硬踫。」

  冷血很輕易就找到了「白髮金刀」。

  ——那是「白髮金刀」自己找上他的。

  「白髮金刀」,滿頭白髮,姓金名刀。

  他除了白髮蒼蒼,還一臉暗瘡。

  ——他是個年輕人,冷誚、孤獨,而且傲慢。

  「當捕快的都是狗膽子。」他冷傲的說。

  「你說什麼?」

  「都是一丘之貉。」

  「我們之中也有好人。」

  「你?」

  「其中一個。」

  「大言不慚。」

  「舍我其誰?」

  「我看未必!」

  「如果沒有我們維持治安,人人都像你這樣,想幹就幹,要劫就劫,愛殺就殺,為所欲為,天下豈不大亂?」冷血道,「你有種就去對付奸宦狗官,卻來搶劫鏢車,這算什麼俠行?我今天就要拿下你,繩之於法!」

  「法?有權就有法!」白髮金刀憤憤地道,「我劫的都是官的。官餉都是養肥了狗官!既然為上不正,我就是要罔視法紀!」

  「官餉就是百姓們的血汗錢,」冷血叱道,「你這樣做害苦了老百姓!」

  「我管不了那麼多!」白髮金刀拔出金色的刀,整臉的暗瘡都通紅了起來,「聽說你要來抓我,我先把你斫成八段再說!」

  金刀薄而亮。

  刀未出招,刀風已侵入。

  冷血開始微退。

  白髮金刀滿頭白髮,一齊激揚。

  他已凝勢出刀。

  冷血正在後退。

  白髮金刀大喝一聲——這一聲喝,仿佛也喝出了他的元氣、精華和生命。

  然後他出刀。

  這一刀之勢,足以泣天地、驚鬼神、震蒼生、裂乾坤。

  驀然、陡然、倏然、霍然、猛然,冷血不退反進,沖入刀光急流裡拔劍出劍刺劍——

  「你令我很震訝。你一開始就從錯誤出發。」

  「沒有錯的就沒有對的。」

  「你對付的是向以第一輪攻擊銳不可攫的『白髮金刀』,可是你竟然在第一回合就硬拼,而不是退避。」

  「如果我一開始就退,那麼,膽就先怯了,這場仗,也不必再打下去了。」

  「所以白髮金刀遇上勁敵了。」

  「他倒了下去。」

  「你也受了重傷。」

  「不受傷就獲得勝利,那不是勝利,只是遇上的根本不是真正的敵手。」

  「你知道白髮金刀怎麼說你嗎?他說在他已祭起那樣的刀勢下,你仍然不要命的沖殺過去——你的血敢情是冰鎮過。」

  「有時候,不拼命就沒有命,不冒死反而會死。」

  「對任何勝利都是得要付出代價的。明哲保身,縱然保得了身也成不了大事。你夠強去接受任何打擊,就是夠強去打擊你的敵人。而且,你更令我震詫的是另一件事。」

  「師父的意思是……?」

  「活口。三次激戰你都留下了敵人的性命,也就是說,活抓了犯人。我本來以為你性太好殺,可是,你都能在極不容易的情形下留下了敵人的性命,這點很是難得。」

  「不到事非得已,我不殺人。可是,如果他不死我死,而他錯我對,我就殺了再說。」冷血還帶著傷,可是他的神情仿佛這些傷就是他的獎賞一樣,「世叔,你看我能不能當一個好捕快?」

  「我看你像殺手多於捕頭。」諸葛先生說,「偏偏這兩件事是不能並存的。」

  「為什麼不能呢?對險詐之徒,若事事依法行事,只怕制裁不了他,反而掣肘了自己!」冷血坦言無忌,「我既想當除暴的殺手,又想做執法的捕快。」

  「當一個好的捕役,不是光靠武功高強就行的。」諸葛先生說,「至少,你還得要接受一個考驗。」

  「什麼考驗?」

  諸葛先生的話點亮了冷血眼裡的光。

  「一項任務。」

  「抓人?」

  諸葛先生頷首︰「不過,這次的人,大奸大惡,既不好抓,也不好殺,老實說,對他,連我也投鼠忌器,不便動手。你有什麼看法?」

  「越不容易抓的人,才越有意思。」冷血說,「在森林裡為生,野地裡求活,我只知道人敬我一尺,我讓人十丈!如果對方凶,我更凶;人家惡,我更惡!我借肩膀給你墊高,不礙事;但誰站上去還當頭踩我一腳,我就摔死他!誰踩我腳趾,我砍他尾巴!我天生怕好人,天性喜歡收拾惡人。你惡過我,我實行惡鬥惡,我要打的,就是惡鬥惡的惡鬥!」

  「世叔,」然後他熱切的向諸葛先生道,「告訴我他是誰吧!」

  諸葛先生負手、蹙眉,來回踱步了好一陣子,才像下了重大決心和作了重大決定似的說︰「這人比你以前所對付的人,都可怕太多太多了。他權力極盛,功力極高,實力極強,而且靠山極穩。不止是你,你的三位師兄,追命、鐵手、無情,也都在跟他們這些鼻息相通、官官相護的傢伙,作頑強、長期、絕不屈服的殊死戰。」

  「他是誰?」

  「驚怖大將軍。」

  「驚怖大將軍仗著朝廷有蔡黨的人支持,橫征暴虐,胡作非為,恃勢行兇,把暴斂所獲,賄賂宰相蔡京父子,然後得蔡黨信寵,更為囂張,殘民以快,鞏固權勢,更自行招兵買馬。壯大勢力,為蔡京等權臣當走狗,殘殺忠良。如此周而復始,狼狽為奸,所以聲勢日壯,而禍民日甚。」

  「世叔既在君側,為何不自諫彈劾,以治蔡京、驚怖大將軍等人之罪?」

  「沒有用,當今天子,侈靡荒怠,不理朝政,宰臣竊政,混亂是非。蔡京禍心最大,苛斂尤甚。君臣相偕為惡,偏又好大喜功,借開疆闢土以誇耀威風。朝臣庶民,無不受害至深,加以童貫、朱這些人,藉故發兵,趁機斂財,以致盜賊四起,民不聊生。我幾次疏請辭職,但不忍見天下大亂,宵小專斷,所以才又出來盡一己之力。」

  「皇帝這麼昏懦,何不殺之……」

  「此際內憂外患,國祚不寧。昏君雖昧,愚庸易惑,但對蔡氏父子尚有主宰之能,萬一天子不測,蔡氏必定上下勾結,表裡為奸,另立天子,更加專恣。所以,我們只能在不影響大局的情形下,與蔡黨奸佞暗下決戰。不過,蔡京手下走狗,自然替主人肅清異己,不少忠良賢士,已遭毒手。我等見貪汙日猖,專恣日妄,故與兩學之士,七度上書,力諫君王,勸止以採花石為由,使江南百姓騷然動蕩,也不惜以蚊負山,力劾痛陳四相罪狀︰韓忠彥庸味、曾布貪贓、趙挺之蠢愚、蔡京跋扈。」

  「結果呢?」

  「我們生恐只京師一處,聯名請奏,只怕仍難起公論,不得天子虛聽、宰相俯信、天下傾心。是以聯合四方萬裡,各大城府,兩學之士,地方吏民,聯署上書,速整朝綱。這下果然四方響應。人人不顧自身安危,只求全天下之計,士氣崢嶸,人心沸騰,只為天下先,不甘天下後。本來正民心可用,可是,蔡京黨羽,到處截殺上書學士,誣稱這些上書學士為亂黨叛逆,意圖糾眾造反,栽以重罪;明裡派軍隊鎮壓,暗下使綠林截殺——其中格殺最力者,就是驚怖大將軍!」

  冷血聽到這裡,已聽不下去、坐不下去、站不下去、忍不下去,跳起來,掛了劍,就說︰「我去。」

  「你去也好。不過,驚怖大將軍座下有的是好手。聽說他手上已收攬了海派、風派、託派、跌派、撲派、哀派、臥派、服派、扭派、抬派、頂派、捧派、潛派、浸派、僕派等十五派好手,而且,他身邊也有十四名心腹高手暗中保護,還暗底裡有金人支持。」

  「且不管他什麼派,我去讓他落得個慘敗!」

  「有志氣。他雖然手下高手如雲,但他殘殺過不少跟他一起打天下的好手、部下、兄弟。所以,很多人對他都暗裡懷恨,但因懼於他的威勢,不得不俯首聽命而已。」

  「這叫自遭其敗。」

  「不過他還沒有敗,而你也還沒有勝。你要小心,別落在他手上。你的身分特殊,萬一有事,我亦無法救你。我給你一方『平亂』,這是先帝禦賜的信物,功同『上方寶劍』,持之四海,除奸鋤暴,各方官吏應予以協助,必要關頭,還可以先斬後奏。這玉天下只有五面,你要善用之。要是用它胡作非為,我必斬殺你,哪怕你在千里之外!」

  冷血凜然道︰「是。世叔的話,冷血自當謹記。」

  諸葛先生這才微微一笑,負手,皺眉,然後才滿懷心事的道︰

  「派你去做這件事,也要證實一件事,以及了結我一樁多年來的心事。對驚怖大將軍此人的是非好歹,你一定要觀察民情,明查暗訪,加以求證之後,才能動手。我不欲你做出任何遺憾終生的事,也不願你為我的話而做了不該做的事,這點希望你能明白,也希望你能自己把事情弄個明明白白。」

  「你的意思是……」

  「到時你自然就會明白。這是極不好辦的差事,如果要辦得成,非要有勇有謀不可。你現在是去跟天底下第一等大惡人鬥一鬥,一個良善的人,本領再高,而不知道策略的運用,技巧的方法,手腕的靈活,進退的智慧,那是決不能勝任的。你要是沒有把握,可以不去。」

  「我不怕。」冷血仿佛聽到他自己體內血液急促運行的聲音。這使他完全忘記了身上的傷,且以痛為醒,「我有膽子。我有決心。我有世叔的支持。」

  「我對善人善,對惡人惡。」冷血用一種九死不悔、百折不還的語氣說,「我夠惡——世叔一定知道的︰惡人自有惡人磨!」

  「面對這樣的蓋世魔王,」諸葛先生捫髯微笑,他從他對面的年輕人看到他往昔的豪情勝慨,「你治得了他麼?」

  「你放心。我要奉獻我畢生之力,讓惡人有惡報,好人有好報。我可以盡力做到這點的,因為……」冷血拍了拍他腰間的劍,好像拍的是他多年弟兄的肩膀︰

  「我有劍。」

  諸葛先生負手笑了。

  「你的毛病就是……」他眨著眼,像對一段歷史下一個注腳︰

  「血太熱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清風神無 發表於 2014-9-19 03:43 PM

本帖最後由 清風神無 於 2014-9-27 03:51 PM 編輯

《少年冷血-第一部 驚怖大將軍》 第三集 一人做事八人當 第一章 美麗是她

  冷血在炎陽下的路邊啃饃饃。

  午陽熱得農村的狗伸長了舌頭。也許是因為伸得太長了,那頭懶狗突然覺得那條花斑斑的舌頭會掉出來似的,「颼」的又把它收卷回參差不齊的牙縫裡去了。

  冷血自小在野外長大,對飛禽走獸特別有興趣。

  所以他沒注意到那個女子。

  那女子很美麗。

  ——在一起插秧的農婦裡,她是特別美的;就算她在京華金粉群芳競艷裡,也一樣有別出心裁的艷。

  稻田旁是魚塘,阡陌依依,特別美麗。

  那女子忽然放下了手邊一束秧苗,然後,用插秧用的小鉤鐮刀在自己左手腕腕口上一劃,之後,就滴著血,直直走到泥塘裡,待她的同伴們弄清楚她的意圖,驚叫出聲之時,她只剩下泥濘裡咕嚕一聲浮起的幾個濃稠泡沫而已。

  大太陽底下,竟發生了這樣詭異的事。

  流著汗的冷血,覺得一陣悚然。

  ——越接近驚怖大將軍所轄之處,越多見這樣的怪事!

  冷血注意到︰那美婦滴在水畦田裡的血,一縷縷的飄蕩著,猶未肯與塘水融合成一體。

  當那婦人給撈上來的時候,樣子全變了。

  她割腕兼加自溺,乃求必死。

  ——是什麼事,使她會下這麼大的決心?

  在場意圖救治她的人發現死者是懷有身孕的。

  於是人人神色張皇,像遇著了邪、撞著了魔。

  冷血以他過人的耳力,聽到了一些竊竊私語︰

  「……阿玉她怎麼會大肚子呢?她……」(以下聲音太細,聽不清楚。)

  「……唉,作孽,真是作孽!」

  「……誰教……她給看上了……這孩子……也真……可憐……」

  不久,就有一個粗壯結實的佃農奔來,跪在那農婦屍體之前,哭得像一隻號啕的狗——但遠遠聽去,仿佛還有許多冤情,哭不出。

  冷血忍不住上前問︰「究竟是什麼事情?」

  沒有人回答。

  大家都疑慮的打量他。

  冷血不得要領,又問︰「她為什麼要尋死?」

  大家都懷敵意的看著他。

  就連哭聲都停了。

  ——哭在這裡好像是一種不赦之罪似的,連哀悼死者也不能給人知道。

  冷血忍不住說︰「我是捕快,我要知道……」

  他不道明身分還好,一說,全都走光了。

  有人一面走,一面臉如死灰,如臨大禍。

  有人比較大膽,疾走時一面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好像夾帶了一句罵人祖先的話。

  「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冷血急了,硬攔住了一名莊稼漢,劈面就問,「你們是怎麼搞的?」

  「沒搞,」那莊稼漢黑臉圓鼻,一臉慌惶,搖手不迭,搖首不已,「我什麼也沒搞。」

  冷血見他慌張,不忍嚇唬他,只問︰「這兒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沒事。」

  「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事。」

  「事?事倒是沒事,沒有事。」

  「那麼人呢?」冷血聽出了一點蹊蹺,「是不是這兒有什麼不尋常的人?」

  「人……」那農稼漢說︰「人——」

  「快說!」冷血叱道,「別怕,有我在!」

  「我說、我說。」莊稼漢苦著臉道︰「就……就是你嘛……」

  「什麼?」冷血為之氣結,「廢話!」

  「還……還有……」莊稼漢怕眼前的人翻臉,忙說,「……還有……一個……」

  冷血立即就問︰「誰?」

  莊稼漢用手一指︰「她。」

  冷血猛然回首,動作過急,鼻端一香,鼻頭已撞在後面的人的鼻尖上,胸膛也抵住了那人的胸脯。

  冷血嚇了一跳。

  那人也嚇了一大跳。

  冷血向後退了一大步。

  那人也向後一跳。

  冷血定楮看時,臉紅耳赤,嚇得一顆心更在他兩脅間暴動——因為他撞著的人原來是一個女子。

  那人定過神來,也臉紅耳赤、杏腮含嗔——因為她是女子!

  她是個女子。

  她是個美麗女子。

  她是個清清亮亮、漂漂亮亮、柔柔亮亮甚至讓人感覺到她金金亮亮的女子。

  ——仿佛一切「亮麗」的事物都跟她有密切的關系;而她是從皓月麗日中浸出來、滲出來的女子。

  冷血天不怕、地不怕。

  可是當他看到這亮麗女子,他怕了。

  (他覺得自己很笨拙、很魯莽、很冒犯,手大腳大的不知往哪兒擺是好。)

  所以他只好離去。

  「喂,」那女子很有點氣忿,「你這野人,撞著人也不道歉一聲,忒也無禮。」

  冷血想說對不起。

  可是說不出口。

  ——有一種人,隨時都可以說︰「對不起」、「謝謝你」、「承讓承讓」、「過獎過獎」、「多虧了你」、「都為了你」……說來如眨眼般輕松。

  ——但有一種人卻恰好相反,要他們說這類稀鬆平常但又全沒誠意的話語,真是比連殼吞蛋還難。

  所以冷血回了半個身,終於又轉身走了。

  那女子氣得直蹬腳。

  「喂,喂!」

  她叫。

  語音一次比一次高,一次比一次急,可是在冷血聽來,也一次比一次好聽。

  他多想停下來。

  可是他不知道停下來之後該說什麼。

  該做什麼。

  所以他只好一副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其實也沒人要送的一徑去了。

  走得很遠、很遠很遠、很遠很遠很遠了,冷血看到掠過林梢的鳥兒,徜徉變幻的雲,崖邊的花,一條美艷至極的蜈蚣,一隻優美飛翔的紅身蜻蜓,他都覺得極美,美得讓他想起她。

  仿佛她就是美麗。

  美麗是她。

  這時候,那個亮麗的女子正在到處探查一些鄉民︰「近日這兒附近有沒有可疑的人?」

  問了半天,鄉民只好說︰「有。」

  「誰?」她眼楮一亮,像映出了雪光。

  「一個年輕人,腰畔有一把沒有劍鞘的劍。」

  「果然是他。」

  少女以一種完全跟她的外貌不吻合的江湖口吻自言自語的說。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