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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言歸正傳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8:54 PM     標題: 言歸正傳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kikia1234 於 2020-11-10 11:25 PM 編輯

【書名】: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作者】:言歸正傳

【內容簡介】:

  重生在封神大戰之前的上古時代,李長壽成了一個小小的煉氣士,沒有什麼氣運加身,也不是什麼注定的大劫之子,他只有一個想要長生不老的修仙夢。

  為了能在殘酷的洪荒安身立命,他努力不沾因果,殺人必揚其灰,凡事謀而後動,從不輕易步入危險之中。

  藏底牌,修遁術,煉丹毒,掌神通,不動穩如老狗,一動石破天驚,動後悄聲走人。

  本來李長壽規劃中,自己會一直躲在山中平安無事的修行成仙,直到有一年,他的老師父靜極思動,又給他……收了個師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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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8:54 PM

第一章 小小靈娥

  噹——

  噹——

  悠揚的鐘聲在雲間來回飄蕩,作為三千世界的中心,洪荒五部洲也迎來了一日的清晨,太陽星自東天升起,眾星隱退於天穹。

  東勝神州西北,臨近中神州的一處不起眼角落,一座潤薄絲滑的大陣宛若倒扣的琉璃碗,將數十座翠峰罩在其中。

  陽光照耀下,大陣陣壁折射出淡淡的七彩光芒,一股股肉眼可見的靈氣在陣內來回飄蕩。

  山巒處,仙禽靈獸歡嬉其中;雲霧間,偶有幾道身形驚鴻一現。

  裊裊輕煙起,絲絲絃樂落。

  一些林間閣樓旁的空地上,也有不少人影盤坐吐納、騰飛漫舞,湊成了一幅仙山景圖。

  伴著晨光,有朵白雲自東海邊緩緩飄來,逕直飛到這座大陣附近。

  雲上站著一高一矮兩道身影,高的是一位頭髮花白的老道,他帶著一名八九歲模樣的靈秀女童。

  白雲悠悠心悠悠,清風伴左何須愁?

  便聽老道慨聲而歌:

  「鴻蒙開闢龍鳳劫,萬元千會彈指過。

  不見仙台登臨閣,只聞重霄九華歌。

  渡人渡己度幽河,笑人笑神消災禍。

  問君何以眷故里,先賢折骨得運落。

  靈娥你且聽好!

  話自上古巫妖大戰後,天道大興人族,我人族煉氣士漸漸佔據除北俱蘆洲之外大多之地,遍佈三千大世,無數小千世界,但南贍部洲因是人族氣運之所,故限制我等進出。

  此地乃東勝神州,三界一等一的修行之地。

  靈娥,你瞧前面這些仙山,是不是鍾秀慧靈,十分的氣派啊。」

  那女童乖巧的點點頭,滿是靈氣的眸子輕輕眨著,還有些嬰兒肥的臉蛋上帶著滿是期待的笑意。

  她開口應答,聲音宛若幼鳥初啼,婉轉動聽,但總歸帶著少許怯弱,「嗯,很氣派呢!」

  「能在接近中神州之地佔據一處靈脈,咱們宗門實力那是無比雄厚!」

  老道頗為滿意的撫鬚而笑,得意間還不忘甩了下拂塵。

  身著蓮花小裙的女童小聲問:「那師父,咱們為什麼不去中神州占一處靈脈呢?」

  老道頓時被問住了,訕笑了聲,「中神州之地太多厲害人物,在那占靈脈每天都不安生,倒是不如在此地清淨自在……

  靈娥啊。」

  女童像模像樣的拱手低頭,「徒兒在!」

  「今日為師帶你進此仙門,今後你要好好修行,不可有半分懈怠,爭取早日修煉有成,踏仙途、求長生,得那份逍遙道果!」

  女童頭一歪,小聲問:「可是師父……您成仙了嗎?」

  「咳!」老道摀住嘴咳嗽了聲,「為師早些年修行出了些差錯,不過成仙也就在這一二十年間了。

  走,且隨為師入陣。

  你要記住,咱們道承名為【度仙門】,開山祖師乃當今仙神榜上赫赫有名的西崑崙度厄真人,所傳道承為【一氣正天道】,這是極高深的長生妙法!

  可都記住了?這可是你今後的跟腳,不可忘卻哦。」

  「嗯!徒兒都記住了!」

  女童十分認真地點點頭,老道甩了甩拂塵,駕著白雲朝著前方大陣緩緩靠近,手中也拿出了一隻巴掌大小的玉符。

  就見玉符閃爍出盈盈綠光,護山大陣便緩緩裂出了一條縫隙,容老道帶著女童駕雲入內。

  這對師徒剛進陣,幾隻白鶴就從雲間低掠而來,其上站著幾名身著道袍彩裙的年輕人,正是此時負責巡山的門內弟子。

  他們向前與老道見禮打了個招呼,口稱『齊緣師叔』,問過這女童是這老道新收的徒弟之後,便踩著白鶴瀟灑離開。

  女童那雙大眼亮晶晶的,倒映著那兩位身姿婀娜的女弟子背影。

  「師父,靈娥什麼時候能踩著仙鶴御空呀。」

  「待你煉出了胸中五氣,自可御物而行。」老道齊源撫鬚笑道,「你見那是仙鶴,其實都是一些法器所化,不要著急,修行要慢慢來才是。

  為師先帶你回咱們峰上,再為你辦理入門諸多事務。

  雖說咱們一脈如今只有你我師徒三人,但也在門內獨佔了一座山頭,這著實是莫大的殊榮。」

  齊源說到這些時,那張有些佈滿風霜的老臉上也露出幾分傲色。

  女童的關注點卻根本不在『獨佔山頭』上,她扳著手指頭數了數。

  三人?

  「師父,可是咱們只有兩個人呀。」

  「哦?為師這一路上沒告訴你嗎?瞧為師這記性。」

  齊源老道抬頭看了看天上飄過的幾朵白雲,輕飄飄地道了句,「你上面還有一個師兄,為師百年前收的徒弟,現如今,也算是……嗯,能獨當一面的良才了。

  就是,呵呵呵……」

  女童踮了踮腳,「師父您笑的好奇怪呀。」

  「靈娥你一定要記住。」齊源低頭看著自己剛從一處大千世界撿回來的寶貝徒弟,面露正色,雙目蘊光,臉上的褶皺似乎剛好湊成了兩個大字——

  嚴肅。

  女童天資出眾,也是頗為聰明伶俐,自幼年時便知禮儀、通學識,見師父如此嚴肅,也立刻打起精神,專注聽訓。

  老道突然又輕輕一嘆,像是洩氣了一般,低聲道:「你大師兄練功,嗯,也出了點問題,經常會胡言亂語,而且還有一些歪門邪道的論調。

  你今後可以找他請教修行,但千萬千萬,不要聽他說那些做人的道理!

  為人處世方面,為師會著重教你。」

  女童眨眨眼,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乖巧地點頭應了聲:

  「嗯!徒兒知道了!」

  老道這才稍微鬆了口氣,手中拂塵對著前方輕輕晃了晃。

  「瞧,這就是咱們的小瓊峰了。」

  順著拂塵飄起的尾尖看去,就見在幾座挺拔山峰之間,夾雜著一座有點『發育不良』的矮山頭。

  不同於山門內各處『雕樑畫棟藏於林,飛簷寶塔掛尖頂』的景象,這座山頭更質樸也更簡單,像是一片平日裡少有人踏足之地;

  茂密的叢林中能見到許多珍禽走獸,僅有的幾座建築物,就是在半山腰小湖旁的兩隻草廬,以及草廬旁的幾處藥圃。

  老道怡然自得,駕著白雲,帶女童徑直落去了半山腰處,又經過了一層簡單的陣法。

  這裡的陣法只有隔絕外部探查的效果,因度仙門門規限制,護山大陣之內,只有後山禁地設置有防護大陣。

  落到茅廬前,白雲自行消散。

  女童的布靴踩在還沾著露水的短草上,柔柔軟軟,草木芬芳伴隨清風徐來,讓她不自覺陶醉在湖光美景之間,粉嫩的小嘴禁不住輕輕的讚嘆。

  山中日光剛剛落下,小湖上波光粼粼;

  水中幾條靈魚帶著晶瑩的水滴躍出水面,彷彿是在給新來的小煉氣士打著招呼。

  老道含笑觀察著小徒弟的反應,朗聲道:「長壽啊,還不出來見一見你師妹?」

  女童下意識看向了房門禁閉的茅廬,心底泛起了少許期待。

  仙門中修行的師兄,肯定是一位英明神武、風度翩翩的仙人,肯定像極了自己從小聽到的傳說故事中那些斬妖除魔的英雄豪傑……

  然而,茅廬安安靜靜,其內毫無動靜。

  老道又喊了聲:「長壽?你在屋裡躲著作甚?還不好意思了怎麼?

  奇怪,氣息明明是在裡面。」

  低喃聲中,老道拉著女童走向了茅廬,抬手推開兩扇木門,一股奇異的藥香撲面而來,老道眼一瞪,看到了自己感知到的氣息源頭——

  那是一只擺放在木床上的小紙人!

  「哦?」

  這一老一小突然開始前搖後晃,老道面色一變,拽著女童就向外急退,又禁不住破口大罵:

  「糟了,是長壽配的軟仙香!」

  女童頓時感覺天旋地轉,雖然被師父拉著,但立刻就朝著一旁歪倒。

  嘩!

  水聲?

  剛要倒地時,女童禁不住循著水聲看去;

  湖面上,一道修長的身影正呈沖天而起的態勢,他只穿著一條黑色長褲,精壯且勻稱的肌肉在陽光照耀下閃爍著微弱的亮光,濕漉漉的長髮甩出兩道亮晶晶的水簾……

  陽光剛好,這青年那還算英俊的臉龐映在那女童眼底,讓她小臉瞬間躥紅。

  但她尚未修行,如何禁得住藥力上頭,不等完全摔倒就徹底昏了過去,小臉依舊紅彤彤。

  果然,是自己想像中……

  英武的大師兄!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8:55 PM

第二章 師兄的入門審核

  藍靈娥做個夢。

  夢裡面她被一位老神仙收做了徒弟,還帶回了神仙的住所,見到了一位從水裡面跳出來的英俊師兄……

  呃,好像這不是夢,就是剛剛發生的事。

  迷迷糊糊間,藍靈娥又聽到了自己師父的嗓音,只是此時的師父有點凶悍,跟自己印象中的慈祥老神仙相差甚遠。

  「混賬!翅膀硬了是不是!現在連師父都敢算計了!」

  然後,藍靈娥就聽到了那溫潤溫雅的嗓音:

  「師父您消消氣,弟子只是防患於未然,又剛好要修行水遁之法,就做了這防賊的佈置去了湖中修行。

  弟子不知師父您今日突然趕回來,沒能及時撤掉,還請師父原諒。」

  師兄說話不急不緩的,讓人不自覺就想多聽幾句呢。

  緊接著,藍靈娥又聽師父長長的嘆了口氣。

  竹床邊,老道拍拍手,滿是無奈地抱怨著:「我說長壽啊,這是在山門內,你做這種佈置有什麼用啊?

  還防賊,咱們小瓊峰就差把這個瓊字寫成窮字了!哪裡會有什麼賊來光顧咱們!」

  長壽?

  師兄就是叫長壽嗎?

  好樸素的道號呢,又透露出了師兄質樸單純的美好願望。

  藍靈娥突然發現,自己雖然能聽到外面的動靜,卻根本無法睜開雙眼,眼皮十分沉重,渾身也沒什麼力氣。

  師兄又說話了,嗓音好溫暖,給自己的感覺,好像母親大人……

  「師父此言有失偏頗,山門內並非就沒了危險。

  峰與峰之間近年競爭激烈,山門長老們又不怎麼關心這種事,而弟子又是咱們這一脈僅有、哦不,唯二的弟子,必要的謹慎還是需要的。

  本來我們小瓊峰在門內存在感就偏低,也沒什麼靠山,說不定就會有人想要奪走咱們這一畝三分地,暗施算計。」

  師兄剛說完,又聽老師父埋怨道:

  「咱們度仙門門規森嚴,怎可能會有這般事發生?

  罷了罷了!為師說不得你了!整天這麼多歪道理!也不見你修為怎麼升!

  你在此地等靈娥醒過來,拿著為師的令牌,就帶她去主峰登錄名冊,領取正式弟子的身份牌和月供!

  真是,氣煞我也!」

  老道一掃衣袖,從竹椅上起身,估計是剛才藥勁還沒過,又是一個踉蹌,讓這老道老臉一紅。

  「氣煞我也!」

  「師父您慢些。」

  「哼!為師閉關參悟無上妙道去了!」

  齊源道長狠狠地一跺腳,身形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此處草廬;

  眨眼的功夫,隔壁草廬頓時傳來了一陣叮鈴哐當的響聲,顯然是道長解除法術後又是一個重心不穩。

  「唉……」

  站在門前的青年輕輕一嘆。

  伴著這聲嘆息,竹床上躺著的女童雙眼睜開了一條縫隙,看到了此時那個低頭思索的身影。

  師兄個頭好高呢。

  「師父的底子還是太弱了些,神魂之力不足,恐怕難以扛過成仙的天劫。」

  這些話,都是什麼意思……

  倦意再次襲來,藍靈娥不自覺又輕輕閉上雙眼,很快又聽到了越發清晰的腳步聲。

  莫看她此時只有九歲,因靈智開的早,又生在一個人族俗世的權貴家,自小學習禮法,對各種事已經懵懵懂懂、一知半解。

  這般孤男寡女的情形,且一個陌生男人不斷靠近自己,這在藍靈娥看來是不尊禮法的。

  但如果是自己師兄,以後就是如同親兄長一般的人,好像,也沒什麼……

  「藍師妹,我是你師兄李長壽。

  現在我為你緩解軟仙香的藥力,如果你能聽到的話,請不要把我當作變態,我是一個價值觀很正的男人。

  呃,在說什麼夢話,她剛開始修行,哪裡抵得住這藥力。」

  變態?價值觀?

  這些關於修仙的專用辭藻好難理解……

  師兄不愧是煉氣士!

  藍靈娥想努力做出回應,避免在師兄面前太過於失禮,但自己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只有心念在活動。

  突然間,她感覺一張大手輕輕放在了自己額頭,一縷縷清清涼涼的氣息從額頭匯入,瞬間流遍全身,讓她感覺異常舒適。

  師兄在為自己療傷……

  藍靈娥心念不知為何有些雜亂,心思飄到了雲端,迷迷濛濛又真真切切。

  李長壽看著床上平躺的這個小姑娘,皺眉一陣思索。

  雖然師父此前就說了很久想再收一個徒弟,自己也做足了心理準備,迎接小師妹或者小師弟的到來,但總歸有幾件事,他還是頗為在意的。

  『趁機查看下她魂魄吧。』

  李長壽散出一縷清涼的氣息,輕輕觸碰著藍靈娥的生靈本源之所在。

  嗯,魂魄與身體完美融洽,沒有絲毫違和感,應該沒被奪舍。

  資質似乎也不錯,水與木的相性,就是不知道脾性如何。

  小師妹這個年紀,性格應該已經成型了,希望不是那種到處惹禍的性子……

  不過,看長相以後也可能是個美人,自古紅顏多禍水,這可能是一個衝突爆發點,要盡力避開才行。

  『再檢查下是不是藏著魔種之類的東西吧。』

  嗯,這個也是很有必要的檢查,雖然發生的概率很低,但也不能排除這種微小的可能性,防患於未然總歸是不差的。

  與此同時……

  誒?

  感受著那隻大手離開自己額頭,開始在各處緩緩滑過,正昏睡的藍靈娥,小臉也略微有些發紅。

  師、師兄……

  這樣是不是太……

  那裡不可以!

  很快,李長壽點點頭,經過他縝密的檢查,小師妹應該不存在什麼問題,沒被奪舍,沒被種魔,沒有被下蠱、下咒,也確實是顆修仙的好苗子。

  入門檢查,正式通過!

  接下來,就是關於開展對師妹的培訓課程了,這個也要好好準備。

  最好,師妹不是那種喜歡惹是生非的性子,這樣自己沾上因果的概率,就能大概跟此時保持一致了……

  李長壽坐在床邊略微有些出神,隨後便啞然失笑,低喃道:

  「不過,大概也理解為什麼上輩子有那麼多蘿莉控了。

  這麼可愛,誰頂得住?」

  蘿莉控?

  可愛?

  上輩子?

  藍靈娥雖然聽不懂,但感覺師父果然沒說錯,師兄有些怪怪的。

  可能是那些清涼氣息發揮了作用,藍靈娥周身力氣恢復了一絲絲,忍不住想睜開眼,小嘴微微張開,發出了一聲輕哼。

  眼前從模糊變得明亮,藍靈娥總算近距離見到了師兄,果然是一張稜角分明又越看越俊美的面龐,比自己母親身邊的那幾位侍衛都要好看呢。

  就是,此時這位師兄的表情,有些讓人……提心吊膽……

  師兄的眼神好嚇人!

  咕!

  藍靈娥吞了口口水,弱小無助又楚楚可憐。

  就聽床邊端坐的這青年修士幽幽地問了句:「你剛才,都聽到了?」

  藍靈娥頓時有些慌了,顫聲回著:「沒、沒有……嗯……」

  師兄怎麼了?自己有哪裡惹師兄生氣了嗎?師兄這種表情,是對她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師兄……」

  床邊的青年緩緩站起身,低頭俯瞰著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目光有少許猶豫,但很快就用低沉的嗓音道:

  「看著我。

  剛才我說的這句話,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哦,好。」藍靈娥小聲應著,臉蛋紅彤彤的,有些不知所措。

  隨後,她見自己師兄搖了搖頭,慢慢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對著窗外一陣出神。

  他叫李長壽,當年拜師時,也在自己的堅持下,道號保持了長壽二字;

  跟藍靈娥猜測的也差不了太多,李長壽就是想著自己能活的更長一些,最好能與天地同壽的那種。

  此刻,李長壽在回憶著,自己剛才自言自語時透露出去的那些信息。

  最大的破綻,應該就是『上輩子』這三個字吧。

  我去!

  這一百多年千防萬防,沒想到竟然在新來的小師妹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秘密!也是把秘密藏在心底時間太長了,忍不住就開始自言自語!

  扭頭掃了眼在床上正試著坐起來的小姑娘,李長壽摸了摸下巴。

  果然還是要殺人滅口吧,殺人滅口!

  竹床上,已經費力坐起來的藍靈娥,剛好瞄到了自家師兄那道幽冷的目光,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師兄?」

  「剛才我說的話,絕對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嗯!靈娥記住了!」

  「一定不要跟任何人提,包括師父在內!」

  「好的師兄……」

  「那好,先發個誓,用無上大道的名義!」

  「呃?呃……」

  斜斜的日光中,坐在床上的女童額頭漸漸掛滿黑線,在旁邊技術指導的監督下,抬著小手,開始敘述那長達千字、考慮了各種情況和前提條件的……

  大道誓言。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8:56 PM

第三章 入門第一課

  剛才,那真的是關於保密的大道誓言嗎?

  走出草廬的時候,藍靈娥那雙宛若黑珍珠一般的眸子有點失去顏色,整個人也是東倒西歪,腳步都有些虛浮。

  「喏。」旁邊一隻手掌湊了過來,掌心托著一顆淺綠色的丹藥。

  李長壽溫聲道:「培元凝息丹,沒有任何毒性,藥性也十分溫和,尚未修行的凡人也可以用來補補元氣。」

  「謝師兄……」

  藍靈娥怯生生地應了句,接過丹藥,側身放到了小嘴中。

  這丹藥觸碰到口中津液就瞬間融化,宛若一口甘甜的清泉,讓她禁不住發出了一聲輕哼,瞬間打起了精神。

  『這小師妹確實是挺可愛嘛。』

  李長壽的大手從旁邊探了過來,在她頭頂輕輕撫過,溫聲道:

  「以後你也是小瓊峰的一份子了,我先帶你在周圍逛逛,熟悉熟悉環境。

  稍後師父過了藥勁,咳,師父打完坐,應該會給你傳授入門心法,如果修道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隨時來問我。」

  「謝謝師兄。」藍靈娥背著手,細如蚊聲的應著。

  李長壽背著手走向了湖邊,「先來看看湖裡面養的靈魚吧,這可都是好東西,也是咱們小瓊峰資產的重要組成部分。」

  藍靈娥連忙跟了上去,踩在柔軟的草地上,踮腳朝著湖內眺望。

  湖水異常的清澈,裡面那一條條游魚輕鬆自在無憂無慮的嬉戲著。

  「看。」李長壽指著幾條有著五彩斑斕鱗片的靈魚,「漂不漂亮?」

  「嗯!」藍靈娥重重的點頭,也被這些靈魚吸引了心神,不斷發出輕輕的讚嘆聲。

  就聽一旁傳來自家師兄那溫柔的嗓音:

  「等你練出第一口氣了,咱們就開個靈魚宴,這種五彩鱗片的靈魚名為鱧鮪,不僅味道鮮美,無論煎、蒸、烤、炸,都是一等一的美味,更難得還能為煉氣士提升第一口靈氣的質量。」

  藍靈娥額頭頓時掛了兩道黑線,「要、要吃的嗎?」

  「不然養牠們做什麼?」

  李長壽左手揚起,袖袍揮舞,撒出去了一把米粒,口中還喊著:「開飯了!」

  一條條靈魚從四面八方游了過來,湖邊也頓時熱鬧了起來,看得藍靈娥雙眼一陣放光。

  「給。」那隻大手又遞了過來,裡面卻是一隻小巧的布包,「這裡面是魚食,你要喜歡,以後每天餵魚的使命地交給你了。」

  「嗯!謝謝師兄!」

  藍靈娥開心地應了聲,接過布包,在裡面倒出了一些米碎,朝著湖面灑了下去;

  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好似這些魚食會把靈魚漂亮的鱗片砸破一樣。

  一旁李長壽淡定的笑了笑。

  啊,每天又少了點活,可以更多時間用在修行上了……

  從這個角度而言,有個師妹也是挺不錯的。

  藍靈娥小手一揚,一把把魚食撒下去,水裡面的靈魚成群結隊地晃來晃去,玩的不亦樂乎。

  李長壽在旁等了一陣,屈指微彈,湖面炸起了兩道小小的水柱,兩條鱧鮪被推出水面,又被他憑空攝來,用湖水裹成水球,送入了袖口。

  旁邊藍靈娥看的呆了下,小聲問:「師兄為什麼要把魚放進袖子裡?」

  「送禮。」李長壽淡然道,「別看咱們度仙門是修仙門派,人情世故跟俗世也是差不多的,稍後要帶你去登記,總不能空手過去。」

  藍靈娥眨眨眼,雖然不是很懂,但也還是乖巧地道了句:「讓師兄費心了。」

  「不礙事,玩夠了就來這邊吧。」

  李長壽背著手飄去了不遠處的藥圃,藍靈娥看了眼湖邊扎堆的這群魚,對牠們輕輕揮了揮手,連忙跟了上去。

  藥圃旁,李長壽簡單介紹著裡面這數百株靈藥的種類和功效;

  藍靈娥在旁努力記著,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師兄劃為新晉園丁的她,聽著師兄那溫暖的嗓音,不由又想起了一直都是溫聲細語的母親……

  小瓊峰上景色不錯,卻也沒太多需要介紹的。

  李長壽帶著新來的小師妹在草廬周圍轉了兩圈,給師妹規劃出了建造新草廬的區域,就施法招來一朵白雲,駕雲帶著藍靈娥飛去了群山之間。

  藍靈娥忍不住問道:「師兄也可以踩著仙鶴飛空嗎?」

  「嗯,只要能御物都可以。」李長壽對著腳下白雲輕輕一點,白雲突然冒出一聲輕啼,一隻碩大的仙鶴展開雙翼,馱著兩人向前徐徐飛行。

  藍靈娥的大眼頓時亮晶晶的,小手拽著師兄的道袍,低頭一陣讚嘆。

  「就是些簡單的障眼法罷了,比起這些,以後你要在門內御空,也要記得幾件事。」

  「什麼事呀師兄。」

  李長壽清清嗓子,整理下此前準備好的教學思路,還是決定要從小處出發,從小事開始指導師妹。

  於是,他語重心長地說道:「首先就是在門內御空的高度,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高處經常有門內一些前輩高人路過,與他們正面碰到了容易冒犯;

  師妹你要記住,被這些前輩高人關注到,有五成概率會留下好印象,五成概率會留下壞印象;

  留下好印象不一定會得到什麼好處,留下壞印象必然會留下一些隱患。

  所以,最好就是不被他們注意到,遇到了就行個禮,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就夠了。」

  「哦,靈娥記住了!」

  「還有,也不能飛太低,因為太低了容易飛過一些山峰有建築的區域。

  門內雖然表面一片祥和,但暗地裡也是有競爭的,還有很多人在意一些無聊的排位,如果飛的太低,又容易被他們針對。

  所以,經過百年的摸索,本師兄總結出了一個適合的山門內御空高度,就是從咱們的住處出發,升空三十丈到五十丈,這個高度很少遇到同門,更不用說前輩高人……」

  藍靈娥聽著自己師兄的長篇大論,努力將這些都記在心底,又忍不住仰頭看著師兄那張稜角分明的面龐。

  師兄果然很帥氣,考慮事情也十分周到……

  ……

  伴著師兄一路不斷的叮囑聲,藍靈娥被帶到了度仙門的主峰。

  這座山峰位於度仙門群峰的最中央,也是最為挺拔、最高聳的山峰;若破天之劍,貫入了雲霄之中。

  所以,這裡也稱之為破天峰。

  破天峰峰頂有一座仙殿,那是掌門和諸位長老、峰主議事之地,平日裡也是禁飛區,門人弟子沒有特許不可接近;在破天峰半山腰的位置,有一片依山勢而建的樓閣殿宇,這裡每日都有諸多人影走動。

  經過師兄介紹,靈娥也瞭解到,這裡是度仙門處理門內事務的『辦事處』,各峰弟子們都要來這裡領每個月的月供,並定期匯報自己的修道進展。

  走在此地青石路上,藍靈娥驚奇地發現,自己和師兄彷彿隱身了一般,在此地有形形色色的同門,卻沒有一道目光會落在他們身上。

  就算偶然有人視線會看向這邊,也都會平滑的掠過……

  李長壽的嗓音在靈娥耳中響起,依然在孜孜不倦地教誨著:「靈娥你要記住,不被人關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是避免沾染因果的最好方式。

  我改良了一門隱藏自身氣息的道術,等你修行入門了就傳授給你吧。」

  「嗯,謝謝師兄。」

  「不用,這都是師兄應該做的。」李長壽笑瞇瞇的應了句,帶著藍靈娥從路邊走過,去了掛著『百凡殿』牌匾的殿宇。

  殿內,藍靈娥看著自己師兄摸出那兩條靈魚,跟一位負責門內登記的中年道長熱絡地話著家常,忍不住眨了眨眼。

  師兄他……

  好成熟的說。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8:57 PM

第四章 世界很危險

  「靈娥啊,你可知何為氣?

  氣,乃天地之脈絡,生靈之呼吸;萬般修行皆由氣始,千種神通盡為氣化,吐納輪轉,始為周天。

  為師今日所傳你的,就是咱們度仙門之道承《一氣正天訣》的基礎篇。

  此篇乃築造道基之法,便是放眼五部洲之地,也是一等一的築基法門,便是今後你要修其他功法,也可憑此法築基。

  靈娥……靈娥?」

  「徒兒在!」

  湖邊柳樹蔭,藍靈娥收回了不自覺就瞟向湖中的目光,有些不安地吐了吐舌尖。

  齊源老道扭頭看向湖心,笑道:「你師兄在參悟水遁之術,不要被他影響了心神,且聽好,為師為你講解本篇功法。」

  「嗯!」

  藍靈娥收攝心神,仔細聽著師父口中所說的修行妙法,努力理解著這些語句的意思。

  然而,不過一陣……

  「師父!師兄消失了!」

  藍靈娥杏眼圓瞪,指著湖面輕呼了聲。

  齊源老道扭頭看去,頓時無奈的一笑,嘆道:「那是遁法!

  走走,咱們去屋內修行!

  你師兄對各種遁法有濃厚的興趣,這應該,已是他掌握的第六門遁術了。」

  「師父,遁法是什麼?」

  齊源撫鬚笑道:「遁法是法術的一種,可以讓施法者迅速穿行於不同的環境,水遁之法就是能在水中快速穿梭,比游魚還要迅速。

  看,你師兄那不是在湖邊出現了?這遁法之速,已是頗為不凡。」

  藍靈娥踮著腳看去,剛好看到自家師兄那修長的身影從遠處湖邊冒了出來,站在水面上靜靜而立。

  她小聲讚嘆:「師兄好厲害!」

  「若說遁法,在咱們度仙門,你師兄確實稱得上厲害二字。」齊源老道面露無奈,「若是他在其他術法上能花在對遁法一半的心思,為師也就能安心幾分了。」

  藍靈娥輕輕眨眼,已是跟著師父進了草廬中。

  齊源老道隨手招來了兩個蒲團,將草廬的木門帶上,手中拂塵輕輕敲了下小徒弟的腦殼,「專心聽講!」

  「哦。」藍靈娥連忙盤腿坐好,這次總歸是能靜下心來。

  湖面上,李長壽踏波而行,走了兩步後身形化作一股水流消失不見,幾個呼吸之後出現在了湖中心的位置。

  「水遁成了,就是速度好慢。

  不過,施展水遁的時候,能讓自己融於水中,倒是能抵抗一些法寶轟擊。

  水利萬物而不爭,水載千舟而不崩,確實值得繼續摸索。」

  李長壽負手而立,一陣思量,隨後便繼續在水上漫步,每走幾步就直接消失在水面上……

  經過他不斷摸索,很快就不需在水面走路,只要接觸到湖水,就可直接施展水遁。

  李長壽猶不滿足,繼續潛心琢磨著,似乎完全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直到午後,齊源老道傳聲將他喊了回來。

  「靈娥尚未辟榖,總是吃飽腹丹也不行,稍後你搭茅廬時,也再起個灶台,自靈娥辟榖之前的這段時間,為她每日做一餐飯菜。」

  李長壽拱手應道:「弟子遵命。」

  「為師修行去也,靈娥你若有事,可找你師兄言說。」

  「是,師父!」

  藍靈娥模仿著師兄的動作,像模像樣地對師父拱手應答,但小肚皮不巧正發出一陣咕嚕嚕的響聲,讓她俏臉瞬間漲紅。

  齊源道長哈哈一笑,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不見;李長壽也是面露微笑,卻將目光看向了湖邊,避免讓小師妹太尷尬。

  「師兄!師父剛剛用的是煙遁嗎?」

  「嗯?煙遁?」李長壽一時都沒反應過來,隨後又啞然失笑,「那是幻形術,主要是對敵時用來保命用的,也可傷敵、困敵,算是咱們師父的拿手絕活。

  想學嗎?要等你修為境界有些火候,讓師父傳你就可。」

  「那師兄的水遁呢?靈娥現在可以修行嗎?」

  「水遁要更遲一些,需要等你邁入煉氣化神之境才能修行,五行遁法都是這般,現在不要多想,剛完成第一次打坐的菜鳥煉氣士。」

  藍靈娥眨眨眼,「師兄,菜鳥是什麼意思?」

  「大概就是,笨手笨腳的初學者?」

  李長壽笑瞇了眼,帶著藍靈娥走向了藥圃旁的空地,「想吃什麼?咱家山頭野味不少,你若是沒有忌口,我就自行給你推薦了。」

  野味?

  「師兄,我們中午吃……這些藥草嗎?」

  「當然不是。」李長壽右掌向前探,一顆石子從側旁飛來,在他掌心轉了一圈,隨之便帶著一陣尖銳的呼嘯聲,朝林中直直飛去。

  藍靈娥禁不住發出一聲讚嘆,而山林中頓時一陣雞飛狗跳,驚起了一群又一群的飛鳥。

  很快,一隻生有三色彩羽的錦雞破空而來,那枚石子嵌在錦雞胸口,這隻靈禽早已一命嗚呼。

  石子一去一回,又被李長壽隨手扔到一旁草叢,把藍靈娥看的雙目異彩連連。

  不多時,李長壽已經熟練地在湖邊架起了烤架,又將錦雞褪毛除臟,拿出自己珍藏的幾罐調味品,開始在那『勾引』小師妹……的口水。

  「師兄,剛才那石子是什麼法術?飛出去為什麼還能飛回來?」

  「簡單的御物罷了。」李長壽笑道,「只能算是一些小術。

  如今的修行界,或者說整個五部洲中,最流行的打架套路就是祭練一些法寶,將自身修為加持在法寶上,用法寶砸人。

  這種御物的術法,就是控制法寶的基礎。

  你剛剛開始修行,對這些自然都不太瞭解,今後再慢慢說給你聽吧。」

  「嗯。」藍靈娥跪坐在一旁,小手理了理耳旁的一縷青絲,細弱蚊聲般道了句,「感覺,師兄的法術都好厲害。」

  李長壽略微搖搖頭,語重心長的教育著:「你錯了師妹,這並不厲害。

  我跟師父一樣,都是還未成仙的煉氣士。

  這個洪荒世界太過凶殘,成仙只是剛剛走出新手村,成仙之後還要再過七八個大境界,才能勉強算得上是一位高手,每一個境界都能卡死無數所謂的天才奇才。

  而洪荒自古而來存在太過久遠,頂尖的高手又數不勝數,新人想上位難上加難。

  且,修為終歸只是基礎,就算是在同一個大境界的兩人鬥法,沒有厲害的法寶的一方,下場就是……

  身、死、道、消!」

  藍靈娥縮了縮脖子,師兄的話語如同魔音入耳,讓她禁不住寒毛直豎。

  李長壽的嗓音繼續響起:

  「哪怕你有厲害的法寶,如果沒有厲害的神通,也是不免身死道消。

  就算你法寶和神通都齊備了,如果自身氣運不足,惹來災禍,免不了還是一個身死道消。

  總而言之……」

  「身、身死道消?」

  李長壽頓時露出了和善的微笑,誇讚道:「不錯,領悟的相當迅速嘛。」

  「可是師兄。」藍靈娥小聲問,「我們修行不就是為了能夠長生不老,為了能夠無人可欺,然後逍遙於世間嗎?」

  「不,你可能弄錯了,修行並不是什麼高大上的事。」李長壽搖搖頭,輕輕一嘆,「我們修行是為了不斷變強,然後應對各種各樣艱苦的環境,從而讓自己活下去。

  長生不老只是一個修道境界,達到這個境界你就不會自然死亡了,但各種各樣的災禍還是會要你性命。」

  「那師兄。」藍靈娥有些緊張的反問,「我們該怎麼樣才能真正活下去呢?」

  李長壽緩緩轉動著手中的烤架,有條不紊地回答著:

  「第一,要躲避因果,盡量不要跟奇奇怪怪的事有牽扯,最好的辦法就是安心在家裡修道,不要亂走動,也不要跟其他人有太多接觸。

  當然,要做到這點很難。

  比如你跟我,因為拜了同一個師父,咱們之間就有了牽扯,也就存在了因,今後如果咱們任何一個有麻煩,另一個就會被牽扯入其中,這就是一種果。

  所以,就算盡力躲避因果,我們始終不能完全避開因果,這時候就要學會審時度勢,根據情況作出合理的判斷,盡力讓自己不要落入危險之中。

  如果自己做了所有能做的努力,依然陷入了危險,那就只有第二條應對的辦法了。」

  「第二條……是什麼?」

  藍靈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這只已經烤到七分熟的錦雞,已經開始散發出無比誘人的香氣。

  「底牌。」

  「底牌?那又是什麼……」

  「所謂底牌,就是指你各種各樣隱藏起來的能力。」李長壽撕下了一塊雞肉,遞給了已經有些等不及的靈娥,繼續教育著。

  師妹的入門教育,可是他準備許久,在腦海中整理了幾個月的成果!

  「你如果有一百分的實力,可以藏起來三十分,只展露給別人七十分。

  這樣,如果有人要算計對付你,你就能打他一個出其不意……

  再具體一些,以後你如果有了什麼厲害法術、神通、法寶,就藏起來當作自己的一張底牌,不要讓人知道,關鍵時刻扔出來,它就是一錘定音的王炸。

  還有自身修為,也可以隱藏一部分,這也是一張底牌。」

  藍靈娥三下五除二將這塊雞肉解決,吃的雙眼一陣放光,味蕾在不斷回味,讓她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她仔細思索著師兄的教導,小聲問:「可是師兄,如果底牌都用了,卻依然打不過對方,那該怎麼辦?」

  「這就是第三條了。」李長壽屈指一彈,烤熟的錦雞直接被肢解,化作一塊塊蘊著靈氣的烤肉,漂浮到了藍靈娥面前。

  「第三條其實很簡單,就是……逃。」

  「呃。」藍靈娥眨眨眼,雖然被烤肉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卻依然在努力理解師兄的話語。

  李長壽悠然道:「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意氣用事只會葬送美好的未來,生命也只有珍貴的一次,當然,人品和氣質絕佳的,可能會走狗屎運來第二次。

  咳,說正事!

  想要在高手手中遁走,需要極強的臨陣反應能力,這裡就要強調遁法的作用了,多學一門遁法,你就多一份生還的希望……」

  日暮西斜,肉香遍野。

  在那清澈的湖水邊,青年煉氣士孜孜不倦地教育著剛入門的小師妹;抱著一塊塊烤肉小口啃食的小姑娘,也漸漸聽得入神。

  這必將是影響她整個仙生的一課。

  只是,雖然小靈娥不斷感慨師兄說的好有道理,但仔細回味,又覺得哪裡……

  有點不太對勁。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8:59 PM

第五章 師妹的夜間補習

  「師妹!」

  「在!」

  「請聽題!」

  「是!」

  李長壽袖袍一揮,湖邊草地上盤腿坐著的小姑娘一個激靈,頓時打起了十二精神。

  「假設,師妹你修為在煉氣化神第九階,在路上飛著飛著,突然發現一處無人之地,有煉氣化神第六階的修士,強行非禮一名煉精化氣境的女修士,你要如何做?

  下面是三個選項:

  甲,衝上去弄死他,你就是正義的化身!

  乙,遠遠的扔法寶打這人一下,然後從容離開,破壞他的興致。

  丙,就當啥事沒看見,從旁邊溜走。」

  藍靈娥眨眨眼,題幹和選項中,似乎都有不是她這個年紀能理解的東西……

  李長壽笑瞇瞇的提醒了句:「單選題,選吧。」

  「甲?」藍靈娥帶著幾分不確定的答了一句。

  李長壽淡然道:「你怎麼知道,這個人沒有隱藏自己的修為,只是故意顯露出化神六階,其實已經是返虛境的高手?

  通常而言,敢不加掩飾就行這齷齪事的傢伙,肯定也是卑鄙無恥之人,你怎麼能將希望,寄托在他的誠實上!」

  「那。」藍靈娥皺起小眉頭,「乙?」

  「師妹你莫要忘了,自己也是個女修。」李長壽嘆了口氣,「如果在甲的種種假設條件成立時,這個禽獸看到了如花似玉的師妹你,更是獸性大發,那你豈不是連自己都要搭進去了?」

  藍靈娥小臉通紅,一陣頭暈目眩小凌亂,弱聲道了句:「可是師兄,丙這個選項並非我輩修士該做之事,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說過類似的道理,要我們兄妹幾個能挺身而出,懲強扶弱。

  父親說過,如果人人都是路見不平都不去出手相助,那一旦受害者是自己,豈不是……」

  「不,師妹,你要記住,如果是在一個平和、友善的大環境中,你這種想法是絕對正確的。

  但洪荒不是什麼平和之地,這裡高手如雲,煉氣士往往為了一件法寶、一只靈根就能大打出手,大部分能活下來的修士,都是心狠手辣之輩。」

  李長壽負手注視著湖面,嘆聲道:「存有這般宅心仁厚、俠義為先的想法,是很難在這個世上活下去的。

  我們要做的,是不去作惡,不去為惡,卻也不必非要去制止惡行。

  與其在自己本領不足時逞英雄,倒不如一直活下去,等自己站在眾生的頂點,能去制定規則的時候,去改寫整個洪荒範圍弱者的生存環境。

  所以,你,明白了嗎?」

  「嗯!」

  藍靈娥重重的點頭,眼中滿是光亮。

  也就在這時,這對師兄妹並沒有發現,一縷青煙從不遠處的茅廬中飄了出來,靜靜地飄到了他們身後。

  李長壽沉聲道:「師妹!現在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痛快且堅定地說出來!

  如果遇到有男修非禮女修,你該怎麼做!」

  藍靈娥雙眸中滿是亮光,聲音不大,但異常堅定地喊道:「丙,就當沒有看見!從旁邊溜過去!」

  「嗯!」李長壽禁不住對自己師妹豎起了大拇指,心底泛起了一股感動。

  兩天的教學就有了如此成果,一直這麼進行下去,不出幾年,自己大可不必擔心師妹會闖什麼禍從而牽扯到自己了!

  有個懂得低調求生存的師妹,實在是……

  突然間,背後有冷風吹拂,這對師兄妹渾身汗毛豎起,某個蒼老又冰冷的嗓音從背後突然響起:

  「李、長、壽!」

  咯、咯吱……

  這是藍靈娥的牙關在亂顫。

  李長壽嘴角抽搐著扭頭看了眼,瞬間擠出一副笑臉。

  「師父您閉關結束了?要開始今天對小師妹的辛苦教學了嗎……

  師父,有話好好說啊師父!您掏拂塵做什麼!

  我也是您親徒弟!不能有了小的就虐待大的啊師父!」

  「混賬!」

  齊源道長鬚髮亂飛,雙目瞪圓,舉著拂塵就打。

  「自己膽小怕事還要教壞你師妹!為師今天非要好好收拾你一頓!」

  然而,拂塵砸落,李長壽身形卻被一抹青光包裹,瞬間出現在了柳樹另一側,對師父又是一陣拱手求饒。

  「還敢用木遁躲!找打!」

  齊源更是氣憤難平,舉著拂塵邁步猛追。

  李長壽身形飄然而退,連續躲過師父的追擊;齊源道長開始催起術法,手中拂塵一陣瘋長,湖邊出現了拂塵掃出的漫天虛影,但李長壽就如泥鰍一般,總能找到間隙躲過去。

  「師父您消消氣,我這不是為了師妹好嘛。」

  「咱們度仙門屬人教一脈,那是三教仙宗!怎得就出了你這個滿腦子歪門邪道的後輩!」

  「還不是師父您慧眼識英才~」

  「呸!貧道今天就清理門戶,哇呀呀!氣煞我也!」

  「師父您生氣時一點也不英俊了……」

  柳蔭下,最初看到師父要打師兄還十分緊張的靈娥,漸漸也被自家師父和師兄追逐『打鬧』逗得笑了出來。

  她倒是看出來了,師父並沒有真的出狠手,師兄閃躲的身影也是十分輕鬆寫意。

  就這般追逐了片刻,師兄似乎是腳下一滑摔倒在地;師父撲上去就直接把師兄摁在那,用拂塵一陣凶猛地抽打師兄的臀部,發出一陣富有節律感的響動……

  片刻後,教訓了大徒弟一陣的齊源道長起身整理了下散亂的道袍,對著地上狼狽的徒弟吼了幾嗓子:

  「給為師好好反省!

  今後不准你再教你師妹怎麼做人!

  去給你師妹把草廬蓋完!」

  「唉,是,弟子遵命……」

  「靈娥過來!為師給你講道授學!把你師兄教你的那些歪理統統都忘掉!」

  「哦!」

  靈娥弱弱的應了聲,滿是擔心地看向自家師兄道袍下腫起的屁股,又瞥到了李長壽正藏在袖袍中的右手……

  那隻右手對她輕輕擺了擺,做了個豎大拇指的手勢。

  靈娥稍微安心些,又見師兄趴在草地上的狼狽模樣,低頭噗嗤一笑,快步追向了師父的背影。

  她步子卻是越發輕快,漸漸跑了起來……

  李長壽趴在那幽幽的嘆了口氣,一朵白雲從旁飄來,將他慢慢托了起來。

  師父還真下手!

  李長壽摸了摸屁股,吸了口涼氣,隨後又是幽幽的一嘆。

  早知道真的會被師父打一頓,就不讓師父捉到了……

  也不行,師父的面子還是要顧忌的,畢竟現在師父成仙希望渺茫,壓力又大,本來就挺辛苦的。

  從剛才師父顯露出的法術來看,外盛內虛,對自己的氣機鎖定也是時斷時續,顯然是提升修為境界時操之過急的表現……

  唉,還是想個辦法,讓師父度過天劫的概率增大點吧。

  李長壽撓撓頭,趴在雲上陷入了沉思,慢慢飄去了不遠處已經快建好的第三座草廬。

  ……

  晚上,躺在師兄為自己剛修好的草廬中,感受著身下草墊的柔軟,靈娥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這幾天,就像是做夢一樣呢。

  九歲這年;

  自己在跟著母親逛集市的時候,被一位老神仙相中,被老神仙收做了徒弟。

  父母雖然捨不得自己,但這是天大的好事,如果自己修煉有成,以後自己氏族也能跟著沾光,所以在家裡辦過拜師宴之後,帶著母親許多叮囑,她跟著師父來到了度仙門。

  然後,自己遇到了有些奇怪的師兄。

  師兄有很多聽起來很有道理,可總有點不對勁的長篇大論;

  師父再三警告,說師兄就是個怪人,讓自己不能跟他學做人,但總感覺,師兄其實是很厲害的煉氣士。

  山裡並沒有太多的禮儀和規矩,湖裡、山裡到處都是美味,修道也是頗為有趣的事,起碼不像自己來之前想的那麼枯燥。

  當然,最開心的就是跟師兄一起燒烤,一起餵魚,一起在山裡逛蕩,找些美味至極的野味填飽自己的小肚皮,然後在湖邊靜靜坐一陣,聽師兄說那些歪道理……

  以後的日子,都會是這樣嗎?

  縮在不知道什麼材質的被子中,靈娥輕輕呼了口氣,翻身面朝著窗戶。

  她突然感覺眼前似乎有人影晃動,略微睜大困意朦朧的雙眼,卻瞬間被嚇得清醒了過來,嬌小的身體忍不住輕顫了幾下。

  窗外,李長壽正趴在一朵白雲上,對著她輕輕擺手。

  「夜間補習喲,少女。」

  「嗯?」靈娥眨眨眼,隨後縮在被子裡輕輕點了下頭,「嗯……」

  「下面請聽第二題!」

  呃,師兄果然是個怪人。

  ……

  於是,十年後。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01 PM

第六章 師妹初長成

  『長壽,為師昨天傳授給你的口訣可還記得?背來聽聽。』

  『李長壽!煉氣士怎麼能這麼貪生怕死,都不去拼一把,怎麼能得到機緣!』

  嘖,怎麼師父變臉變得這麼快。

  好像這兩段記憶相隔了幾十年吧,自己剛入門的時候師父是那麼和藹可親;而幾十年後的師父……

  超凶的說。

  李長壽啞然失笑,隨後就發覺,自己的道軀似乎在沉睡,此前連續修行的疲倦感還在。

  這是……在做夢嗎?

  好久沒做過夢了吧,修為高了之後,睡覺的次數就減少了許多,每次睡覺也都是像這般,因為長時間高強度修行,積累了太多疲倦,哪怕法力保持充盈,也需要睡一覺緩解神魂的壓力。

  『老田,老田,你別特麼裝睡!給老子起來啊老田!』

  又聽到了那傢伙聲嘶力竭的呼喊,警笛聲由遠而近,依然如此清晰……

  李長壽面露苦笑,像是在黑暗中轉了一次身,直面那些紛沓而來的那些記憶。

  他如同走馬觀花一般審閱著一幅幅畫面,彷彿是在看另一個人的人生故事。

  這個故事中,沒有飛天遁地的修士,沒有高高在上的神靈。——或許也是有神靈的,只是一直不為人知曉。

  故事的主角叫田祖光,發生在一個名為地球的蔚藍星辰上。

  田祖光,聽名字也能看出,起名者對他有濃濃的期許,盼著他能為祖上增光添彩。

  他的家庭環境算是比較寬裕,屬於什麼都不用幹就能一輩子吃穿不愁的那種類型,人也長得精神,從小學習成績突出,高中嘗試了初戀的味道,上大學也曾有兩個女友,一起度過了沒羞沒臊的日子。

  後來,他大學畢業,拿著家裡給的一筆初始資金,意氣風發的辦了個小公司,不過幾年就打拼出了點模樣,實現了財務自由,開始規劃自己幸福而圓滿的人生。

  然後,他遇到了決定與彼此共度一生的女孩,很快就墜入了愛河,婚期也被提上了日程。

  但命運像是給他開了個玩笑。

  前二十八年的風平浪靜彷彿都是假象,這個故事的所有衝突,都集中在了那短短的幾個月。

  婚前自己去做了個檢查,他被查出了無法治癒的晚期癌症;癌症的徵兆他此前已經發現,但一直沒掛在心上。

  對於一個心理承受能力還不錯的成年男人來說,這個打擊也是致命且一時間無法接受的。

  但田祖光迅速接受了這一點,幾天之內就為自己最後的人生做好了詳細的規劃。

  他性格本來就是這樣。

  他先是跟自己的未婚妻吵了一架,然後花錢雇了個模特,演了一場出軌的戲碼,讓自己未婚妻離開了自己身邊,又作為補償的,為她買了幾分保險。

  雖然被未婚妻的兩個表親胖揍了一頓,但也沒什麼。

  然後將自己的公司轉給了二姐,賣了自己打拼出來的車、房,把自己的積蓄一半存起來給爸媽養老用,雖然二老用不到他這點錢,但總歸是做兒子的一份心意。

  然後,他把剩下的錢捐給了一些希望小學,剩下的人生路,就是在去送這些捐款的路上,就當給自己家人積德行善了。

  等他感覺到自己身體已經不行了,就給自己關係最鐵的哥們打了個電話,讓這傢伙帶著自己,去了高中附近逛了兩圈,看了看已經被拆掉的網吧,遠遠望了望早已換新的操場。

  說遺憾吧,二十八年已經體會了小半個正常人生,而且從小也沒吃過苦,該得到的幸福也沒落下過。

  說不遺憾吧,自己一直在努力滿足旁人的期待,一路打拼到了人生的黃金歲月,眼看就要家庭美滿,跟自己心愛的女人生兒育女,卻突然來了這麼一遭……

  『如果有來世,窮點苦點也沒事,能遇到對的人的時候活得長一點就行,這輩子哪怕多給我十年,也特麼比現在就掛了強。』

  田祖光這麼說著,輪椅後面的那個胖子紅著眼,忍著沒哭出來。

  胖子罵道:『別特麼想來世了,哪裡有什麼來世,咱們去醫院再檢查檢查!』

  『都換了三家醫院了,胖子你少讓我受點罪吧。』

  田祖光有些無奈的笑著,依靠在輪椅上輕輕呼了口氣,感覺最後的一點力氣在被抽離自己的身體。

  他心底突然有了濃濃的不甘,就宛若是生命之火最後的那一撲騰,他扶著輪椅的把手用盡全部力氣站了起來,但還沒來得及向前邁出一步,就直接撲向了地面……

  『老田,老田,你別特麼裝睡!給老子起來啊老田!』

  記憶戛然而止,出現了少許斷檔;

  這個斷檔持續了大概三年,後面的畫面就變得更加清晰了起來。

  一個穿著開襠褲、紮著羊角辮的小男孩奔跑在草地上,然後迅速成長,一直到七八歲那年,被一位老神仙碰到,收做了徒弟……

  『挺普通的嘛,就一個穿越眾而言。』

  李長壽輕輕的一嘆,將這些記憶封好,放在了心海最深處。

  不管如何,這些都是自己最珍視的東西。

  隨之,李長壽就在黑暗中一陣嘆息,轉過身來,感受著自己已經漸漸沒了疲倦的身體,一時間也不願醒過來。

  雖然能再活一世挺好的,也很感謝那個為自己開了個後門的、不知道是不是真正存在的『大神』,但……

  能不能給他整回現代生活去?

  就算現代回不去,那搞個盛唐、強明這種時期的古代也行,他還能安安穩穩的混混日子,開開心心度過一生,順便三妻四妾什麼的。

  一下,就給他發配到了一個修仙世界,還是修仙世界中,最冷酷、最無情、最無理取鬧的——

  上古洪荒!

  拜師之後十五年,通過度仙門內的典籍,以及自己師父講述的各種見聞小故事,李長壽總算弄明白了自己所處的大環境。

  也就是那天開始,他點亮了『自閉按鍵』的綠色按鈕。

  沒錯,他來到了後世所說的上古,神話故事傳說中的洪荒,降生在洪荒兩次大劫之中的一個小時代。

  朝著洪荒歷史軌跡的前路眺望,巫妖大戰的影響還在持續,人族雖然大興,但妖族餘孽的勢力還相當強橫,且有人族聖母、六聖之一的女媧作保,妖族賴在五部洲各處交界,做著中興的美夢,跟人族煉氣士連年戰火。

  六位聖人早已經歸位,且彼此算計,為了一丁點面皮就能讓無數生靈死來死去。

  西方教的兩位大佬,接引和準提實際控制了靈脈貧瘠的西牛賀州,到處宣揚自己西方教的教義,不斷挖道門牆角。

  道門三教中,人、闡、截各自興起,闡教十二金仙剛剛名聲大作,成為了最近幾千年煉氣士們的討論熱點。

  截教萬仙來朝的氣勢也已經擺出來了,各路出身的強人在通天教主的座下聚合,跟闡教這邊天天吵來吵去,但好在還沒真的摩擦起電。

  這是道門最好的時代,三教大興,三教護持的人族大興,中神州遍地都是道門的山門,三千大世界中,到處都是三教弟子的蹤跡,道門道承傳遍三界,元神道和人族煉氣士成為洪荒的主流。

  這也是普通煉氣士最壞的時代,上升通道的競爭異常激烈,天庭剛成立沒多久,完全是看三教仙人們的臉色行事,五部洲、三千世界根本就沒什麼秩序,煉氣士想要成長起來,全憑自己拚搏與運氣。

  運氣還佔了極大的比重!

  李長壽唯一覺得慶幸的,是自己師父雖然不是很強,準確來說並不強,但背後好歹還有點人教的背景。

  ——雖然李長壽嚴重懷疑,度仙門真正的開山祖師,或許就只是度厄真人的一兩個記名弟子。

  關於西崑崙度厄真人,李長壽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位神仙在封神大戰中培養了徒弟,成了哼哈二將中的哼將;其他,也就是一些不著邊際的傳聞。

  八成,度厄真人也是太清聖人的記名弟子吧,神仙排名完全不高……

  說回自己。

  沒背景、沒神通、沒氣運,自己在這個時代還想混出名堂?

  開什麼玩笑,能活下去就不錯了。

  所以,從那一年開始,李長壽給自己定下的目標,就是【活下去】,活的盡量長久些,努力躲避開各種劫難,安安穩穩地,過自己這好不容易混來的第二世。

  出人頭地、揚名立萬什麼的,跟自己完全絕緣。

  再努力修行,拚得過三教大佬?

  再玩命去找機緣,能抵得過那些所謂的劫運之子?

  自己的命格上,明明已經刻好了『炮灰』這兩個字,何不老老實實的躲在山裡修行,積累修為,悠閒度日?

  哪怕摘不到長生果,只要平穩活過自己應有的壽元,那才對得起自己重活來的這一世!

  所以,從那一天開始,李長壽的終極目標,就是——

  活到老死!

  為了這個目標,他……

  「師兄?」

  「師兄!」

  「師兄你怎麼睡在這了?主峰那邊開始集合了,咱們再不過去就遲了!」

  耳旁傳來悅耳的呼喚聲,李長壽停下胡思亂想,慢慢睜開雙眼。

  映入眼中的,是一張精緻的少女面容,明眸、柳眉、瓊鼻、俏耳、粉薄的嘴唇,這些本就十分出眾的五官,又完美搭配在她那張鵝黃臉蛋上,秀眉輕皺就惹人憐愛,眼波流轉又是滿滿的靈氣……

  「美女你誰?」

  「師兄!」

  這少女伸手捏住李長壽鼻子,輕輕揉了揉,「你又睡迷糊了!」

  「啊,靈娥啊,一眨眼怎麼都長得這麼大了!」

  李長壽打了個哈哈,身形貼著草地飄了出去,在三丈之外直挺挺地站了起來。

  「我都上山十年了!」

  藍靈娥跺跺腳,嘴角略微鼓了起來,說不出的可愛迷人。

  不只是有張美人臉蛋,如今的她身段也已經完全長開,纖腿細腰十分勻稱,身上的仙裙也將她那身材中段那迷人曲線完美襯了出來,肌膚欺霜傲雪,青絲柔順醉人。

  噹——

  鐘聲從雲間飄來,藍靈娥催促道:「師兄快駕雲!再不過去真的要遲到了!」

  李長壽皺眉道:「你不是會御空了嗎?」

  藍靈娥挺胸抬頭,理直氣壯地回了句:「我又飛不快!」

  「行吧。」李長壽似乎有些不太情願,招來一朵白雲,先行跳了上去;

  藍靈娥目光透著少許狡黠,那粉色的布靴在草地上輕輕一點,飄到了李長壽身旁,她剛要伸手去挽住師兄的胳膊,就被李長壽不著痕跡地躲了過去。

  李長壽板著臉道了句:「約法三章不要忘。」

  「知道啦!師兄你真是的!小氣鬼!」

  藍靈娥抱怨一聲,氣呼呼地朝著一旁挪了半步。

  「這才對嘛,人前保持三尺距離。

  你現在可是咱們度仙門的後起之秀,數千男弟子傾心的靈娥仙子,師兄可不想被他們施展巫術詛咒致死。」

  李長壽伸了個懶腰,回頭看了眼草廬的方向,「師父他老人家一直在閉關?」

  「嗯,師父在靜心閉關,隨時有可能會衝擊成仙天劫!說不定我們這次出去回來,師父已經是仙人了!」

  藍靈娥輕笑了聲,大眼中帶著少許期待,隨後又對自己師兄發了會楞,臉蛋掛上少許微紅,抿了抿嘴唇,小聲道:

  「本來門內這種組織弟子外出試煉的事,師兄你一次都沒參加過,這次能來……是因為……擔心我……嗎?」

  一隻大手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隨後就是李長壽那張『麻木不仁』的面容,以及語速極快、吐字清晰的連環回答:

  「不是!

  請容我拒絕!

  你是一個好姑娘!

  我一直把你當親妹妹看待!」

  「哼,我也沒說什麼!煩死了!不理你了!」

  藍靈娥額頭掛滿黑線,轉身給了自己師兄一個氣憤難平的背影,小拳頭攥了又攥。

  李長壽安然一笑,眺望著天邊白雲,計算著自己和師妹進入集合地的時間和角度。

  不過計算也是白計算,有個光彩奪目的師妹在身邊,想降低存在感……

  真是越來越難。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02 PM

第七章 歷練大會

  李長壽帶著靈娥落在百凡殿前時,這裡已經聚集了數百道身影。

  遠遠看去,一位位身著道袍、長裙的年輕男女在此地在談笑風生,罕見有什麼歪瓜裂棗的長相;

  此地女煉氣士的數量並不比男人少,她們大多面容嬌美、身段窈窕,可謂春蘭秋菊各具千秋,但總有幾位格外出眾的,猶如鶴立雞群,恰似繁星與明月。

  就比如,李長壽身旁的藍靈娥……

  「那不是小瓊峰的靈娥嗎?真是出落的越來越漂亮了,據說資質也十分不錯,入門十年已經煉氣八階,眼看就要衝入化神境。」

  「聽說都有太上長老有意想收她入門,我等卻是沒有這般福源了。」

  「她身邊那人是誰?」

  「哦,她師兄吧,小瓊峰上好像本來就沒幾個人,這人好像沒有排在門內前三百,沒什麼印象。」

  「我記得,好像道號是長壽?」

  「這道號當真……樸實無華,甚是獨特。」

  「莫要背後議論別峰弟子!都規矩點!被各位門內長輩聽去,還道咱們峰這麼沒規矩!」

  竊竊私語聲落在李長壽耳中,他恍若未覺,嘴邊帶著和煦的微笑,也不四處打量,帶著藍靈娥先去殿內報到,隨後就去了一處沒人的角落等候。

  鐘聲響個不停,越來越多的年輕煉氣士從各峰飛來。

  今日是度仙門每五年組織一次的弟子外出歷練大會,意在讓弟子們外出見見世面,增進修道感悟。

  這種活動,每個門內正式弟子都可隨意報名參加,且有多大十二個目的地可以選擇,照顧到了不同修煉階段的弟子。

  度仙門大規模招納弟子的週期是兩百年,也就是以兩百年為一代;

  這一代弟子中,修行進度最快的,據說已經達到了返虛境第六階,追上了許多修行千年卻資質平庸的門內『老人』。

  煉氣、化神、返虛、歸道,這是成仙之前的四大境界,也決定了成仙之後自身實力的強弱,以及成仙後修煉的進境、仙途的上限。

  像藍靈娥這般,入門十年,還是拜了一位門內沒有什麼名氣、甚至尚未成仙的師父,就能修行到煉氣八階,自然引起了諸多關注。

  師兄妹兩人隔了三尺站在一處樹蔭下,不少目光掃來,這些目光的主人,大多會覺得這對師兄妹感情不是多好。

  靈娥折了一段柳枝的嫩芽,在指尖輕輕纏繞著,幾次欲言又止。

  約法三章第一條:外人面前保持三尺間隔;

  約法三章第二條:在外面如果沒什麼事不可閒聊。

  「師兄你要去哪?」

  「你猜。」

  「又不說,都問了你幾日了。」靈娥輕哼了聲,小聲嘀咕道,「反正你去哪我也去哪,我可是要盯緊你的。」

  李長壽淡定的一笑,嘴唇微微張開,聲音直接鑽入了藍靈娥耳中,用地卻是傳聲之法。

  「師妹你現在是個小有所成的煉氣士了,要學會獨立面對一些困難了。」

  藍靈娥義正辭嚴地道了句:「我是奉師父之命盯著你,別讓師兄你外出闖禍,丟了咱們小瓊峰的名頭!」

  李長壽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說什麼。

  鐘過六聲,一道道身影飛出百凡殿,總共六十多位練氣士立在了空中。

  他們面容氣質各異,有的已是白髮蒼蒼、滿臉褶皺,有的看去還是二八芳華的少女模樣,不過大多數人都是以成熟穩重的外相示人。

  這六十三位門人略微張開自身氣息,百凡殿前頓時鴉雀無聲,而空中的人影,身周都蘊著一縷仙光。

  這是來自各峰的仙人,負責這次外出歷練的護衛任務。

  就聽一聲鶴鳴,一隻紅頂白鶴自雲中而來,其上盤坐著一位清瘦的老者;

  若仔細瞧這位老者,能見他背後隱隱有祥雲為伴,身周懸浮著兩朵青蓮,自身氣度更是非同尋常,氣息絲毫沒有外露,卻給人一種寶相莊嚴之感。

  這是度仙門副門主仲羽上人,據說是一位天仙級高手,度仙門修為前十的存在。

  仲羽上人並沒有發表什麼長篇大論,眼皮半垂、嘴唇一張,聲音就在主峰各處迴盪:

  「爾等此次外出,須時刻謹記門規,揚我度仙門威名,勿做有辱門風之事。

  此次外出歷練,總共有一十二處所在,近來東海之濱有妖魔為禍幾處部族,還望爾等能除魔衛道,護持同族。

  葛長老,開始吧。」

  言罷,仲羽上人駕鶴而去,並未多留,眾門人弟子齊齊行禮相送。

  殿前空中立著的一位老人向前拱手領命,隨後便朗聲道:

  「前往東海之濱斬妖除魔者,來最左側,修為不低於煉氣六階!前往此地者,以除妖數目論賞。」

  下方這些弟子頓時開始動作了起來,近半數弟子去了殿前左側,那邊頓時變得有些擁擠。

  這是每次歷練大會的慣例,十二處歷練之所,有一處必然是難度與危險相對較低,但獎賞十分豐厚的所在。

  藍靈娥扭頭盯著自家師兄,發現師兄的雙腿果然紋絲不動。

  師兄的目標,果然不是去撈好處……

  「師妹你修為尚淺,就跟著大多數走吧。」李長壽傳聲勸了句,藍靈娥嘴角輕輕撇了下,陪著師兄站立不動。

  就聽那葛長老繼續喊道:「前往中神州東南邊界斬妖除魔者,來右側等候,修為需不低於煉氣八階。」

  這次只有幾十名弟子行動,但各個都是修為不錯,清一色的化神境。

  就這般,在葛長老不斷的呼喊聲中,一名名弟子前後動身,選好了要去之地。

  葛長老後所喊出的歷練之地,對修為的最低要求也在不斷上漲,待葛長老喊到『最低需化神境二階』時,藍靈娥盯著自家師兄的那雙明眸滿是幽怨……

  她真實修為就是化神二階。

  「師兄,你到底要去什麼地方。」

  李長壽依然是笑而不語。

  很快,場中未動之人只剩二十三人,尚未宣佈的歷練之所,也僅剩兩處。

  這二十三人,除卻角落中的這對師兄妹之外,近乎都是各峰的『仙種』,這一代弟子中被重點培養之人,弟子排行中也都在前列。

  葛長老看了眼藍靈娥,隨後便喊道:

  「前往東海麟雲島歷練者入殿內等候,修為需不低於化神境九階。」

  剩下的二十餘人中,有十七人同時動身,各自放出自身氣息,竟清一色都是返虛境二三階!

  周遭傳來一聲聲讚嘆,這十七名弟子迅速飛入了殿內。

  此時,場中尚且未動的只有六人,而眾弟子的目光,也迅速匯聚在了一名身穿火紅仙裙、背著一把寬刃寶劍的少女身上。

  少女此時閉目靜立,宛若遺世之仙,恰似九天靈仙,彷彿身周飄著幾個大字——

  生人勿進。

  她是度仙門當代弟子中知名度最高的幾人之一,不僅生的國色天香、沉魚落雁,氣質出眾、身段無暇,其修仙資質更是驚人,此時提前展露出自身氣息,已是返虛境四階。

  她入門僅有六十餘年,這般資質讓她深得度仙門看重,也早早拜入破天峰掌門一脈。

  『有琴玄雅也要去北洲?倒也不錯。』

  角落中的李長壽露出淡淡的微笑,跟這樣一位受人關注的『吸睛器』一同出行,倒是能讓自己更不被人關注。

  一旁的藍靈娥鼻尖輕輕嗅了幾下,頓時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她的目光在師兄的微笑,以及那名身著火紅仙裙的少女身上來回挪動……

  果然有情況!

  又聽人群傳來少許議論聲:

  「玄雅師姐要去北俱蘆洲採藥?」

  「玄雅師姐去北俱蘆洲,那元青師兄看樣也是要去北俱蘆洲了。」

  「這不是必然之事嗎?沒看元青師兄一直未動,自然是在等玄雅師姐做決定。」

  「慎言,守心,莫要得罪了這兩位破天峰的修道奇才。」

  空中,葛長老皺眉看著李長壽和藍靈娥這對師兄妹,略微搖搖頭,繼續高聲喊道:

  「前往北俱蘆洲東南亂瘴寶林的弟子,入殿內等候,此地十分凶險,常有弟子損傷,最低需化神境九階!」

  那身著火紅長裙的少女睜開雙眼,那雙鳳眼頗為澄澈;她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裙擺隨風輕擺,宛若一朵盛開的火靈花,帶著道道目光飄入了殿中。

  緊隨其後的,是一名看起來文質彬彬、溫文爾雅的青年練氣士,展露自身氣息卻是返虛境五階;

  他那雙眼睛始終不離前方那火紅的身影,自然就是那位『元青師兄』了。

  李長壽也同時邁步而行,因為有琴玄雅與元青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此時的他並沒被其他人注意到,這讓他頗感舒適。

  而他剛走兩步,沒由來地打了個寒蟬,一雙滿是幽怨的眸子在他身周如影隨形……

  「師兄,你突然要去北俱蘆洲做什麼?」

  李長壽只感覺背後寒風陣陣,頓住腳步,扭頭沉聲道了句:「自然是去採藥。」

  「師兄?家裡的草藥不夠你用嗎?你……」

  「小瓊峰靈娥。」

  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呼喊,卻是那位葛長老皺眉注視著這對師兄妹,開口問道:「你是否還要參與此次外出歷練?」

  「參與。」

  藍靈娥抬頭答了聲,感受到周遭有道道目光投向自己,俏臉有些泛紅。

  明明剛才還是幽風鎖千里,現在卻已是春暖逢花開,表情轉換可謂相當自然……

  藍靈娥忙道:「讓長老您費心了,弟子修為尚淺,方才有些拿不定主意,現已決定隨眾師兄師姐去東海之濱。」

  葛長老點點頭,露出幾分慈祥的微笑,溫聲道:「快些歸陣吧,莫要耽誤了出發的好時辰。」

  「是。」

  藍靈娥暗自鬆了口氣,扭頭再要找自家師兄時,前方卻已經沒了人影。

  「真是,幹嘛非要去那種危險的地方。」

  她鼓了鼓嘴角,小聲抱怨著,「也不說句保重的話……自己小心點,臭師兄!」

  轉身時,藍靈娥已經恢復正常的表情,走向了遠處的人群,迎面而來的,便是數名面帶微笑的各峰才俊。

  ……

  殿內,十幾道目光落在角落中的李長壽身上,大多都帶著幾分狐疑,也不知道這人是誰。

  李長壽默默地放出了自己的氣息……

  化神九階,壓線過關。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04 PM

第八章 酒仙人上線

  「元青、玄雅,你們可是這一代弟子修為排名第二第六,怎麼都要趕著去採藥?

  都林峰劉雁兒,小靈峰王奇,嗯……也是這一代排名前二十的良才,怎麼都趕著要去亂瘴寶林?咱們門內對年輕弟子已經這麼小氣了?

  北俱蘆洲可不是什麼善地,前兩次都沒人去那……

  嗯?」

  百凡殿角落,滿身酒氣的女仙人歪了下頭,瞪了眼站在四名光彩奪目年輕弟子身後的李長壽,又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竹條,抬頭看看李長壽,如此重複了兩遍,面色漸漸陰沉了下來。

  「小瓊峰,李長壽。

  你什麼修為?剛化神九階就去亂瘴寶林幹嘛?

  去去去!去東海打那些蝦妖去!」

  這女仙人直言直語可謂絲毫不留情面,但說得卻也是十分在理,顯然是在為了李長壽安危考量。

  女仙人腰上掛著一大一小兩只酒葫,一身打扮也是十分簡單,長褲、短衫,一頭淺褐色的中短髮,在三千青絲、長髮飄飄的女煉氣士群體中,也算是罕見的異類。

  形象和氣質方面,像極了門內被長期壓搾勞力以至於自暴自棄的雜役弟子。

  還好,她用布條綁住的纖腰、快被撐破的麻布短衫,以及身上時不時流露出的少許威壓,能讓人直觀瞭解到,這是一位『實力』不弱的女仙人。

  此人道號酒玖,破天峰門人,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其實已是八九百歲,成仙已有六百餘年,在她同期入門的那一代弟子中也是拔尖的存在,如今已是能獨當一面。

  前往北俱蘆洲亂瘴寶林的門內護衛只有她一人,也足可見她實力不凡。

  李長壽面露肅容,對這位大名鼎鼎的酒仙人拱手行禮,道:「酒師叔,弟子需要尋找幾味藥草,有一味只有北俱蘆洲才能尋到,這次還要勞煩酒師叔了。」

  「啥藥草?」

  女仙人嘴角一撇,那張其實十分秀美的面容上帶著少許嫌棄,「當年我跟你師父也算有點情分,給你這個,拿去找道藏閣的麒零長老……」

  言說中,女仙人在自己滿是酒污的短衫中摸了一枚玉片出來,隨手扔給了李長壽。

  「就說算我月供裡面,去拿你要找的藥草。

  北俱蘆洲也是你這化神九階能去的?你要真死在那,我可是要被扣十年酒錢,說不定你那個廢柴師父還會跑過來哭哭啼啼……

  呃呀,想想就煩死了!」

  一旁的兩男兩女略感訝異,目光落在那枚玉片上。

  門內長老的身份玉牌,如此輕易的就給了一名化神九階的非同峰弟子?

  「師叔。」李長壽苦笑了聲,捧著玉片向前兩步,將玉片遞回給這位女仙人,「若有的選,弟子也不想去北俱蘆洲冒險,但這次實屬無奈。

  按照門規,師叔也不能拒絕弟子外出歷練的請求,還請師叔成全。」

  酒玖略微皺眉,注視著面前低頭行禮的這個小輩,哼了聲,隨手將玉片奪了回來。

  「真是!那誰,元青、玄雅。」

  身著火紅仙裙的少女與那位文質彬彬的青年煉氣士同時拱手應答:「弟子在!」

  酒玖沒好氣地道了句:「你們兩個要是有餘力,就幫忙照看照看他。」

  「弟子領命。」有琴玄雅面無表情的答應了句。

  「師叔放心就是。」元青對李長壽投來少許善意的目光,嘴角的微笑也頗為溫和,「我定會照顧好長壽師弟。」

  酒玖忍不住一手扶額,對著李長壽就是一陣吐槽:「他入門比你跟玄雅都早。

  真是,李長壽你是怎麼做到的,修煉一百多年還沒到返虛境。」

  「呃。」元青面露尷尬,但很快就拱手一禮,「抱歉,長壽師兄勿怪。」

  李長壽含笑搖頭,心底也有些感慨。

  面癱女,大暖男,這對倒也十分般配……

  不過跟自己沒什麼關係就是了。

  李長壽突然感覺到兩道沒太多好意的目光,他也沒去探究什麼,淡定地對酒玖道了聲謝,又轉身對有琴玄雅與元青拱手行禮,而後就退到了四人身後,靜靜站立。

  那兩道目光,自然是另外兩人投來的。

  ——身著淺黃羅裙的劉雁兒,一身青色道袍的王奇,都是這一代弟子中排名靠前的返虛境好手,兩顆上好的仙苗。

  他們剛才的目光雖沒有好意,但也沒太多惡意,最多也就是有些嫌棄罷了。

  李長壽靜靜而立,聽著外面不斷傳來破空聲,一批批弟子在各位仙人護持下升空而去。

  他也分出一縷靈識,檢查了下自己身上的幾件儲物用法器。

  幾件?

  李長壽確實是帶了幾件儲物法寶。

  並不是他有擅長整理的習慣,要將丹藥、法器等分門別類的存放;這幾件儲物法器中所存放的物件,其實都一模一樣,丹藥、法器、靈石等,都等分成了三份。

  在左手手腕上的手環是主儲物法器,為了以防萬一,在脖子上的吊墜是備用儲物法器,為了以防萬一的萬一,在大腿上綁著的布袋是備用加備用的儲物法器……

  外出歷練,多做準備總歸是沒錯的,尤其還是要去北俱蘆洲那種險地。

  這次,李長壽也是將自己大半的家底都帶上了。

  ——另外小半給了師妹防身。

  ……

  小半日後,一只巨大的葫蘆在殿前緩緩升空。

  酒玖仙人抱著胳膊站在葫蘆嘴上方,氣勢頗為不凡;幾名年輕弟子靜靜立在葫蘆各處,都是站的穩穩當當。

  等葫蘆飛出大陣,酒玖仙人雙手掐起法印,酒葫蘆散發出一縷縷淺綠色的光芒,在外圍佈置了一層薄膜,隔絕了外部風聲。

  而後手指對著西北方向一點,酒葫蘆開始緩緩加速。

  「都放鬆點,別緊張,出了山門沒那麼多規矩了。」

  酒玖打了個哈欠,自顧自的在葫蘆嘴處坐了下來,兩條小腿搭在葫蘆嘴兩旁,毫無形象的向後一靠,隨手拿起了自己腰間的酒葫蘆,嘴邊已經露出了滿足的笑意。

  慢慢抿了一口,酒玖臉蛋泛起了少許紅暈,將呻吟聲化入風中,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滿足且舒適之感,而後扭頭打量著後面五個年輕弟子。

  離她最遠的,就是坐在葫蘆後端的李長壽。

  李長壽與其他幾人都隔了一小段距離,身體也一直保持緊繃的狀態,並沒有如其他人那般打坐修行,左手指尖摁著兩張黃紙符箓。

  劉雁兒和王奇在葫蘆中部,此刻也都是靜靜調息。

  離著酒玖最近的是有琴玄雅,她就在酒玖身後一尺處打坐,那把大劍也橫在了身前。

  在有琴玄雅身後,那位風度翩翩的元青正溫聲說道:「師妹,這次我一定助你尋到厭火明心草。」

  有琴玄雅卻略微皺了下眉頭,淡然道:「元青師兄不必為我費心,這是我自身修行之事,無需旁人插手。」

  元青卻是溫和地一笑,「多一個人總歸多一份機會。」

  有琴玄雅並未多說什麼,繼續閉目打坐,身周有一縷縷火焰般的氣息環繞,美的毫無死角。

  「嗤。」酒玖在旁看的也是一樂,對元青挑挑眉;

  元青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繼續在有琴玄雅身後三尺之外打坐,嘴角的笑容漸漸淡去。

  『嘖,又是一場落葉有情而流水無意的好戲啊。』

  酒玖抿了一口仙釀,意猶未盡、回味無窮,卻只能戀戀不捨地將葫蘆掛回腰間。

  她倚著葫蘆嘴的邊沿,仰頭看著蔚藍天空下的雲舒雲卷,略微有些出神。

  如此飛了一陣,酒玖又忍不住去摸腰間的葫蘆,但動作猶豫了下還是頓住了,在那道了句:「要飛去北俱蘆洲還要兩天三夜,你們就打算這麼打坐?

  那個王奇,給師叔唱個小曲兒。」

  「酒師叔……」後方的王奇忙道,「我哪會唱曲兒?」

  酒玖頓時一臉嫌棄,「那你們誰會?長壽,你會不?」

  李長壽面色凝重地搖搖頭,反而施展傳聲之法,對酒玖提醒道:「師叔,後上方雲中似乎有道人影。」

  「嗯?」

  酒玖抬頭看了眼,不動聲色地對李長壽傳聲回來:「偌大的五部洲之地,能飛天遁地的煉氣士不計其數,別大驚小怪的,這裡離著咱們度仙門又不遠。」

  話雖如此,酒玖還是將仙識散開,不多時,大葫蘆御空的速度也開始平穩地減慢。

  又片刻,大葫蘆懸浮在空中安然不動,酒玖依然鬆鬆垮垮地坐在那,朗聲喊道:「不知雲上這位道友跟了我們這麼久,有何貴幹?」

  頓時,葫蘆上打坐的四人立刻睜開雙眼,而一直觀察後方的李長壽,右手縮回了袖子中,手指扣住了自己的儲物法器。

  後方雲上,一道魁梧的身影飛了出來,此人身穿鎖子甲,面容粗狂,渾身上下的氣息凝實厚重,背上掛著一隻巨大的板斧。

  『仙人?』

  李長壽仔細感應著,這人似乎是未成仙多久,並沒有給自己多少威壓。

  隔了百丈,這魁梧漢子對著酒玖抱拳,朗聲道:「我乃東神州洪林國殿前守將,特來護衛六公主殿下,若有冒犯之處,還請仙長勿怪!」

  「六公主?」

  酒玖頭一歪,打量著後面兩個女弟子;

  李長壽的目光也下意識就落在了臉蛋微圓、稍有些煙火氣的劉雁兒身上,但劉雁兒卻直接看向了另一位年輕女弟子……

  就聽有琴玄雅用一種極其冷淡的口吻開口道:

  「回去吧,不必為我費心。」

  公主?殿前守將?

  在他們要去北俱蘆洲的時候突然現身?

  李長壽鼻尖輕輕一聳,嗅到了……某種套路的味道。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06 PM

第九章 請保持好冰山該有的矜持!

  「殿下,末將是封國主之命前來,如此回去……實在是難以覆命!

  敵國近來蠢蠢欲動,國主擔心他們會對您暗中出手,殿下,還請允許末將陪你出行,待您回返度仙門後,末將自會回返。」

  有琴玄雅輕輕皺眉,那張原本沒什麼表情的美麗臉蛋上,此時也多了少許的無奈。

  元青開口勸道:「玄雅師妹,咱們要去北俱蘆洲,那裡到處都是險地,多了宇文將軍,也能多個人照應。」

  李長壽突然開口,淡然道:「元青師弟此前就認識這位將軍?我剛才,並未聽這將軍自報姓名。」

  「嗯,不錯。」元青看了眼李長壽,含笑道,「我與玄雅師妹一同長大,也一同拜入了度仙門中。

  這位將軍名為宇文陵,是玄雅父王最為信任的將領,平日裡負責守衛在玄雅父王身旁,這次他趕過來護衛,顯然是形勢當真有些險峻。」

  原來面癱女和大暖男還是青梅竹馬……

  李長壽拱拱手,道:「是我多言了。」

  「六公主殿下。」宇文陵皺眉喊了聲。

  有琴玄雅看向了趴在葫蘆嘴上的酒玖,目光流露出少許請求。

  「不礙事,不礙事。」酒玖仙人趴在葫蘆嘴邊緣擺擺手,嗓音也有些懶散,「既然是你家的護衛那就一起吧,一個剛成仙的大塊頭,在咱手裡也翻不起什麼浪。

  這個,大塊頭,去葫蘆後面坐著吧。

  稍後不要亂出聲,讓你跟著其實也是不妥,好在門規中沒有限制入門弟子外出不能有自家護衛跟隨。」

  那宇文陵拱手道:「多謝仙長。」

  言罷,這大塊頭背著巨斧飄向了大葫蘆後方,酒玖手指一點,大葫蘆周遭的仙光緩緩打開了一條縫隙。

  李長壽見狀,不動聲色的朝著側旁走了兩步,又從側旁繞到了葫蘆最前方,拱手問了句:「酒師叔,弟子可否在您身後坐著?」

  酒玖一陣哭笑不得,「怎麼,你都百多歲了還怕生?

  過來坐吧,你師父說你是謹小慎微的性子,還真是沒說錯。」

  「李師兄,請坐此處。」有琴玄雅主動起身,略帶歉然地對李長壽一笑,主動向後退了兩步。

  「勞煩。」李長壽點點頭,也不顧後面那兩道略顯犀利的目光,淡定地坐在了有琴玄雅剛才的位置。

  這兩道目光,依然是來自劉雁兒和王奇,顯然是對李長壽這般『排外』有些不滿,應該是覺得失了他們度仙門弟子應有的氣度。

  李長壽自然選擇無視。

  酒玖仙人繼續『御葫蘆飛天』朝著北方行進,劉雁兒和王奇似乎是為了嘲諷李長壽,還特意去找宇文陵攀談。

  然而,宇文陵這魁梧大漢卻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三人之間好一陣尬聊,天幾度被聊死;

  還是元青有些聽不下去了,主動加入了聊天,才讓氛圍順暢了起來。

  李長壽卻是看都不看後面,右手始終縮在袖口,一縷縷靈識在自己身周散著。

  決定親自去北俱蘆洲東南前,李長壽也曾深思熟慮,並提前找自己相熟的百凡殿執事打聽明白了,這次護送門人弟子過去歷練的仙人,就是前幾次負責這個方向的酒玖仙人。

  酒玖修行雖尚不足千年,但實力非同小可,更有一身厲害的神通,也有幾件掌門親賜的厲害法寶,據說自身修為境界更是已接近天仙境;

  ——正常煉氣士成仙後的境界,依次是元仙、真仙、天仙、金仙、大羅、混元無極,這被稱之為『天仙道』。

  更重要的是,酒玖是少數幾位跟自己師父有點交情的門內仙人。

  李長壽原本覺得,前往北俱蘆洲歷練者本就是少數,有這位仙人護持在左右,總比自己獨自前往北俱蘆洲要安全許多。

  只是不曾想,半路上突然出現了這般狀況……

  用視線餘光瞥了眼元青和宇文陵,李長壽心底暗自思量,慢慢閉上雙眼,他卻是無心修道,一直保持在隨時出手施展風遁的狀態。

  還好,離著酒師叔近些,能多點安全感……

  呃?

  「嘿嘿嘿……只抿一小口,離著那邊還遠,誤不了事,誤不了事……」

  葫蘆嘴上跨坐的酒仙人發出一陣奇怪的笑聲,抱著自己裝酒的葫蘆,又偷偷抿了一嘴,臉蛋頓時變得潮紅,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

  李長壽:……

  果然,還是找個理由離隊獨身前往吧。

  老子在上。

  ……

  半日無話。

  日暮西斜黃昏過,已是繁星滿天鬥。

  坐在這十多丈長的葫蘆上,周圍伴著縹緲的仙光,鼻尖嗅著淡淡的酒香,李長壽捧著一卷竹簡,在那靜靜地讀著。

  其他幾人已經入定修行,包括坐在最後面的那個宇文陵。

  酒玖雙目半睜,斜躺在大葫蘆前端,任憑風吹著自己有些糟亂的短髮,模樣確實與常見的仙子大象迥異,也可以說是個性十足。

  李長壽靜靜的品味著書簡中所記載的道術,推演著道術如何運轉;但他身周的仙識依然沒有收回,持續監察附近十丈範圍。

  因為之前有過刻意的訓練,這對他心神也並非什麼負擔。

  一只酒葫蘆突然出現在視線前,李長壽面色凝重地搖搖頭,道了句:「多謝師叔,弟子不善飲酒。」

  「無趣。」酒玖翻翻白眼,從葫蘆嘴的『塞子』上跳起,坐在葫蘆嘴邊緣,輕輕晃著全身最潔淨的區域——那雙纖細的小腿。

  打了個酒嗝,酒玖像是不經意地問了句:「長壽,你師父……快成仙了吧。」

  「渡劫應該就在三五年間了。」李長壽將書簡放在腿上,注視著眼前這位酒師叔。

  酒玖其實是自己入門後,百年中去過小瓊峰的為數不多幾人。

  「唉。」酒玖嘆了口氣,故意用一副老氣橫秋地口吻,背對著李長壽教育道:

  「當年我們幾個相交不錯,可惜了你師父,本來資質也是不錯的,但受了一次傷後傷了道基,到現在都無法補全。

  長壽啊,其實不要看你師父還沒成仙,他對咱們度仙門的道法理解都是不輸任何千年仙的……」

  「師叔說哪裡話。」李長壽露出少許笑容,雙眼也略微瞇了起來,卻是極少在師父和師妹之外的人面前露出這般表情。

  李長壽道:「我師父一直傾盡所有的教導我與師妹,對我們而言,師父便是父母一般。」

  「話說,你修為怎麼搞的,這麼多年了才化神九階,返虛都悟不透嗎?」

  酒玖扭頭瞪了眼李長壽,「本師叔剛入門的時候就聽人說,你們小瓊峰就被壞了運道,這麼看來還真是錯不了。

  手拿過來,本師叔給你看看資質!我記得你資質挺不錯啊!

  可別真的是被你那個糊塗師父給搞糊塗了!」

  李長壽頓時眉頭緊皺,雖然眼前這個酒師叔是好意,但……

  這要是被接觸身體探查,對方更是真仙境的高手,自己用法訣掩藏的修為,鐵定要暴露!

  酒玖已經朝著他伸出了散發著酒香的右手,李長壽下意識就向後挪了下屁股,訕笑道:「師叔,男女授受不親,這恐怕有些不妥。」

  「男女授受不親?這話誰說的?聽都沒聽過!」

  酒玖頓時一臉嫌棄,「我輩煉氣士追求的是無拘無束,逍遙於世間,俗世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禮法,管那幹啥!

  快,把手伸出來!

  你莫不是修行出了什麼差錯?我記得你資質不是挺好的嗎?」

  「師叔,這不太妥當……弟子前幾年突然有了與女子碰就會渾身抽搐的病症!」

  李長壽瞬間站起身,腳步轉動,身形帶著兩道殘影,直接出現在了有琴玄雅身後,滿臉苦笑地看著酒玖。

  酒玖眨眨眼,突然像是發現了點什麼。

  剛才這傢伙轉換身形的步法……

  「游龍探雲步?可以嘛小子,這麼難學的步法都學會了?」酒玖的表情頓時有些古怪,「你師父說你只對遁法感興趣,你該不會這一百多年……全搞這些了!」

  「弟子一直努力修行,從未有過半分懈……嗯?」

  這輕柔的觸感。

  李長壽低頭看著正輕輕戳在自己大腿內側的那隻蔥白纖指,額頭瞬間掛了幾道黑線。

  順著纖指看去,是一截光滑白皙的玉臂,宛若羊脂白玉精雕細琢而成,再向上,則是火紅的肩帶、衣領,以及那張正略微歪著、帶著少許好奇的漂亮臉蛋。

  有琴玄雅!

  『前幾年突然有了與女子觸碰就會渾身抽搐的病症!』

  李長壽嘴角瘋狂抽動,但幾乎只是瞬間就有了決斷。

  這也是個狠人,此時絲毫不顧自己的外在形象,渾身就開始輕顫了起來,咬牙控制著自己渾身肌肉開始扭曲,面露痛苦,雙眼向上猛翻,嘴裡泛起了白沫……

  尼瑪……

  有琴玄雅你不是冰山嗎你!

  魂淡!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08 PM

第十章 玄雅的賠禮

  「方才多有冒犯,還望師兄海涵。」

  坐在大葫蘆的前端,李長壽面容沉靜,看著面前正拱手低頭的有琴玄雅,心底雖然很想吐槽,但也只能說兩句無事。

  李長壽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中,倒是沒了之前那種嫌棄、不滿,反倒是……

  充滿了同情和可憐。

  「長壽。」酒玖仙人咳了聲,語重心長地道了句:「你這應當是心魔,或許是因跟你師父常年封閉在山中修行落下的。」

  「長壽師兄。」元青從一旁飄了過來,拿了一瓶丹藥,低聲道:「這是清心凝神的丹藥,或許對師兄的病症有所助益。」

  「多謝,心領了。」

  李長壽略帶尷尬的一笑,元青立刻明白了什麼,熟練地錯開了話題。

  趁這個機會,李長壽也觀察了下幾人的反應。

  宇文陵全程並沒有關注這場小鬧劇,坐在那安安靜靜地閉目打坐,十分沉穩。

  劉雁兒投向自己的目光則多了幾分同情,王奇更是用一種滿是感慨的眼神注視著自己。

  大概是在說:

  這個師兄(師弟)修行資質普通,還落下了這般心魔,今後想尋個道侶都是奢侈,修道生活何其艱難。

  ——結道侶修行這種事,在度仙門中還是較為常見的。

  元青寒暄幾句後就退回葫蘆後面,那王奇主動過來攀談了兩句。

  李長壽全程只是含笑應對,並未多說什麼。

  感覺除了元青之外,這些一門心思修道的同代弟子,『年事雖高』,但心思卻是出乎意料的單純……

  也對,這幾位都是同代弟子中的『尖子生』,絕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修行上,人際交往本就不多。

  這場小風波,很快就告一段落。

  不多時,葫蘆上再次安靜了下來,各人繼續打坐修行,李長壽又捧起了那卷書簡,津津有味地讀了起來,心情完全沒有被影響。

  酒玖仙人抱著胳膊盤坐在最前方,此刻也陷入了思索;她在思考該如何幫助李長壽走出心魔,重歸快樂修道生活。

  『難道,要用女子的魅力?以毒攻毒?』

  酒仙人低頭看了眼自己鼓起的胸口,隨後就是一陣嘿嘿的怪笑……

  突然給自己增加了一個設定,李長壽也並沒怎麼在意;

  雖然這只是為了躲過被酒師叔探查修為和資質的權宜之計,但接下來這一路,自己時刻都會注意這個細節。

  持續警惕,對李長壽來說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長壽師兄。」身後突然傳來了呼喚,李長壽扭頭看了眼,正見到有琴玄雅那滿是歉意的臉蛋。

  李長壽雖然很想此時說一句——【請保持好一個冰山美人應該有的矜持和驕傲】,但終歸只能露出少許微笑,擺手示意她不必多說,扭頭繼續捧卷品讀。

  有琴玄雅抿了抿嘴唇,目光中的歉意始終未退。

  而李長壽的仙識敏銳地捕捉到,後方正閉目的元青略微皺了下眉……

  ……

  兩日後。

  地廣人稀、仙門林立的東勝神州漸漸地被扔在身後。

  一路上,這顆大葫蘆飛行在雲霧之中,日夜不停,總算趕到了東勝神州的西北邊界。

  李長壽一路都未曾修行,注意力保持在自己身周方寸之間,視線邊緣也經常能捕捉到在天邊一閃而過的御空身影。

  還好,他們這一路也沒遇到什麼阻礙。

  酒玖伸了個懶腰,大葫蘆開始緩緩減速,朝著下方崇山峻嶺中落去。

  這位酒仙人打了個哈欠,對著後面幾人喊了句:「都打起精神,馬上就要進入部洲邊界的範圍了。

  你們幾個都聽好了!

  北俱蘆洲不是什麼善地,這次你們前來也是為了歷練,不要玩命爭奪什麼寶物靈藥。

  接下來我先帶你們去北俱蘆洲的一處入口,記住這地方,以後要自己來北俱蘆洲,可別傻乎乎地到處亂闖。」

  五名弟子同時站起身,對酒玖拱手行禮,齊聲道:「遵師叔教誨。」

  「嗯。」酒玖滿意地點點頭。

  劉雁兒小聲問:「師叔……北俱蘆洲不是四大部洲嗎?為什麼還有入口這一說呢?難道是這裡的瘴氣行成了天然大陣嗎?」

  酒玖嘴角一撇,淡然道:「誰知道為啥?給她解釋解釋。」

  後方的元青笑道:「北俱蘆洲的瘴氣,對於返虛境、已經能結成內周天的煉氣士而言,並不難抵禦。

  這裡最麻煩的,還是瘴氣催生出的毒蟲毒草,以及隨處出沒的凶獸毒獸,十分難應對。」

  「答非所問!」

  酒玖翻了個白眼,對元青罵道:「她問的是為什麼有入口,你答的這是什麼玩意?」

  元青尷尬地一笑,也只能拱拱手。

  宇文陵沉聲道:「因妖族。」

  「不錯,就是因為妖族,大塊頭將軍也挺有見識嘛。」

  酒玖低頭看了眼,控制著大葫蘆朝著群山中的一處山谷落去,正色道:

  「人族氣運匯聚在南贍部洲,北俱蘆洲是流放巫族之地;

  因上古時,為了撐住即將砸落的天,幾位聖人老爺出手將此地一頭先天大玄龜的四隻腳給剁了,做成了天柱。

  玄龜心中憤懣、鬱鬱而終,其龐大的肉身、浩瀚的法力,化作了北俱蘆洲這經年不散的瘴氣,你們向西北方向看,那可不是什麼雨雲。」

  幾人同時眺望西北,此時他們已經快降到山中,恰好能看到天邊那翻湧的灰黑色雲霧。

  無邊無際,浩瀚無邊。

  酒玖繼續道:

  「瘴氣催生了許多毒蟲毒草,讓普通生靈不敢靠近,進而也成了眾多奇花異果繁衍生息之地,裡面有各類各樣的凶獸毒獸,便是天仙來了也不敢太過深入。

  巫妖大戰後呢,巫族殘眾被流放到了此地,他們去了北俱蘆洲極北處,那裡冰天雪地,蟲獸較少,勉強能夠生存,但據說已經是快在滅族的邊緣了,確實挺慘。

  而那些對巫族懷有恨意的妖族,還有被咱們人族煉氣士趕跑的妖族,就都朝著北俱蘆洲邊境匯聚。

  久而久之,這從東向西蔓延了數十萬里的狹窄區域,成了妖族最為重要的棲身之地。」

  介紹到這裡,酒玖看了看幾個弟子的表情,發現……除了李長壽之外,都多多少少開始有些緊張。

  效果不錯,再加把勁。

  酒玖嘖嘖的一笑,沉聲道:「你們看周圍這重重山嶽,其中有不知道多少大妖老妖,有些實力還異常恐怖,專門喜歡吃人族煉氣士喲~」

  幾人頓時更為警惕,李長壽則是淡定地點點頭,隨後繼續眺望下方。

  酒玖頓感無趣,指著葫蘆下方,面無表情地繼續道:

  「下面這個鎮子,就是咱們人族高手強行開闢而出,進入北俱蘆洲的出入口之一,這幾千年據說跟妖族那邊也是在停戰,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打起來。

  等會進了鎮子,我帶你們去買些避瘴符、解毒丹。

  門內雖也有這些,但不知道是誰定下的破規矩,還要帶你們來體會體會修士生活,教你們易物換物。

  記住,這鎮子上空不能亂闖,此地有幾位高手坐鎮,要對強者始終有一顆敬畏之心,咱們從東南邊那個山坡落下,走一段山路過去。」

  五位弟子拱手領命,將酒玖仙人的這些告誡記在了心中。

  這處城鎮總體是在一處山谷中,山谷兩旁的懸崖峭壁被鑿出了一處處岩洞,也修有許多棧道與木樓。

  山谷中堆滿了各類建築,遠遠看去十分的雜亂;

  這裡有氣派亮堂的殿宇,巍峨聳立的寶塔,但更多的還是些木樓土樓,總體毫無規劃,只有一些勉強能通行的狹窄街巷。

  當然,煉氣士大多都是在半空飛著,也不用走路。

  能看出,前往北俱蘆洲的修士其實並不算少,此地人來人往,許多木樓土屋的樓頂都煉氣士擺攤,能尋到眾多北俱蘆洲產出的藥草和寶材。

  這些藥草和寶材,大多都跟『毒』字沾邊。

  酒玖熟門熟路,催出一朵白雲,帶著五個弟子和宇文陵在城鎮內轉了半圈,在幾個攤位上左右比對,才讓他們幾個拿出靈石,買下一些物美價廉的丹藥符箓。

  嗯?這傢伙怎麼不動?

  酒玖看了眼一直背著手站在自己身後的李長壽,心底一嘆,隨手將一只荷包甩過自己肩頭,砸到了李長壽懷中。

  這種荷包是最簡單的儲物法寶,一般都是用來存儲固定份額的靈石。

  酒玖吐槽了句:「就知道你師父沒太多東西給你,也搞不懂他非要守著那個小峰頭幹嘛……

  解毒丹和避瘴符是必須要準備的,快去買,一個大男人別磨磨唧唧!」

  「呃。」李長壽怔了下,抬頭看著自己面前這位不喜打扮的師叔,露出幾分溫和的微笑。

  這般微笑,也只有在師父和師妹面前才會顯露。

  他剛想解釋一句,自己把所有東西都提前準備好了,但話還沒說出口,一旁又有一隻纖手遞了過來,手中握著一摞黃紙符,兩只胖肚子瓷瓶。

  是那個背著大劍、身著火紅長裙的少女。

  有琴玄雅正扭頭看向別處,用盡量淡定地口吻道:

  「算是給師兄的賠禮,之前……」

  言說中,她手指輕彈,用了一股巧勁,將丹藥和符箓直接送到了李長壽手中,隨後便轉身故作無事地走去了一旁的攤位。

  李長壽略感有趣,對著她的背影拱拱手,並未多說什麼。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10 PM

第十一章 離隊一身輕

  自這處城鎮出發向北,再有三百里就是北俱蘆洲瘴氣的邊界,而最邊界區域,就是度仙門五名弟子此行的歷練之地——

  亂瘴寶林。

  瘴氣外那些光禿禿的荒山,與瘴氣覆蓋之地連綿的黑色叢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劃下了一條明顯的邊界。

  離著瘴氣林的邊界越來越近,酒玖渾然變了一個人,目光充斥著警戒,仙識監察著方圓數百里的風吹草動。

  她帶著眾人低空飛掠時,耗費仙力做了一朵白雲,將那只大葫蘆化作了三尺長短背在身後,葫蘆口氤氳著淺藍色的光芒,隨時準備祭出去噴人……

  終於,到了瘴氣林邊緣,酒玖落下白雲,轉身,滿臉嚴肅地看著五名弟子。

  「按規矩,此次歷練時長為二十日。

  從你們進入亂瘴寶林開始算,若二十日之前你們就自行退出來,那就算這次歷練失敗,回去了要受門內責罰。」

  酒玖眨了眨眼,口吻突然變得輕快了許多:

  「嘛,其實也就扣月供之類的,無傷大雅,遇到危險以保命為上,覺得吃力就立刻退出來,都別逞強。

  我會在此地等你們,既然是以磨礪弟子為目的的歷練,自然不可能跟在你們身後,也絕不可能做你們的貼身護衛。

  這個大塊頭也留下,在此地等候吧。」

  宇文陵拱手請命:「末將奉命前來護衛六公主殿下,還請仙長准許……」

  酒玖淡然道:「你是想自己留在這,還是想被我捆在這?」

  「宇文將軍還請在外等候,一切需遵從酒師叔安排。」有琴玄雅在旁開口,自身也透出一種淡淡的威嚴,顯然是從小到大沒少發號施令。

  「末將領命!」

  宇文陵沉聲道了句,而後皺眉看了眼元青。

  元青立刻朗聲道:「宇文將軍不必擔心,我便是拼上性命,也會護好玄雅師妹。」

  有琴玄雅對此毫無回應,維持著『表面冰山』的日常表情。

  反倒是,一直在酒玖身後站著的李長壽,目光在元青和宇文陵身上流轉了一陣。

  『果然還是覺得這兩人有點貓膩。』

  酒玖清清嗓子,繼續道:「我給你們兩個忠告。

  其一,在裡面要互相幫持,記住你們是同門,盡量避免單獨行動,元青、玄雅,你二人修為較高,如果有餘力就照看下其他人。」

  元青笑道:「師叔放心。」

  有琴玄雅也道:「弟子領命。」

  酒玖仙人繼續道:「其二,便是不要苛求機緣,也不要拼了命去找藥草。

  珍貴的靈藥旁往往就會有凶獸護持,這些凶獸一個個都不笨,你們就是牠們最好的補品。」

  說到這,酒玖突然出手,左手快若幻影,在有琴玄雅的臉蛋上輕輕一捏,「尤其是你這種細品嫩肉的極品!」

  「師叔還請自重。」有琴玄雅皺眉道了句,酒玖在那一陣嘿嘿怪笑。

  「哇,好滑,真羨慕你這種天生麗質,本師叔就不行了,這皮膚乾乾巴巴的,也沒個人在後面跟著天天喊我酒玖師妹、酒玖師妹~」

  笑語聲中,酒玖又在懷裡取出了五塊月芽狀的玉石,扔到了五人手中。

  「喏,這是求援用的傳信玉,遇到麻煩就直接捏碎,本師叔就能感應到,衝進去救援。

  使用了傳信玉,就代表你們自己放棄了這次歷練,回去也就扣扣月供,沒什麼大事。

  去吧去吧,都小心點!

  可別真死在裡面!」

  五名弟子收起傳信玉,各自對這位酒仙人拱手行禮,而後為自己貼上避瘴符,由有琴玄雅與元青打頭陣,走向了瘴氣林。

  李長壽落後了半步,因為他……

  先是在道袍上貼了張避瘴符,又動作麻利地撩起長袍下擺,在大腿內側貼了一張,順便將第三張避瘴符貼在了內衣後頸。

  這樣就可萬無一失,不怕避瘴符無故脫落,之後隔幾天更換一次就可以了。

  風聲突起,旁邊有隻腳丫飛踹了過來。

  李長壽看似凌亂的向前邁出兩步,卻將襲來的飛腳輕鬆躲過。

  酒玖氣急敗壞地罵道:「還不快進去!記得跟人跟緊點!你個化神九階!

  你這麼小心,還來這破地方幹嘛!」

  「師叔保重。」李長壽扭頭拱拱手,嘴唇稍微蠕動,對酒玖傳聲說了句什麼。

  而後他快步跟了上去,吊在了隊伍最後方。

  瘴氣襲來,前方四人身上的避瘴符散發出淡淡光亮,各自撐開了一道淺淺的透明薄膜,貼在了幾人身上。

  李長壽這邊就厲害了,整個人被貼了三層薄膜,呼吸都開始有點費勁。

  但用力吸進來的空氣,格外清新。

  王奇清清嗓子,朗聲道:「稍後長壽師兄跟我走吧,我其實也是來這邊碰碰運氣,並沒有什麼非要尋到的藥草,就不必去打擾元青師弟他們了。」

  「善。」李長壽給了王奇一個會心的微笑,後者對李長壽也挑了挑眉,這倆人倒是有了點默契。

  大概,這就是同為電燈泡的覺悟。

  ……

  在北俱蘆洲行動,未成仙者都要盡量避免御空飛行,離地三丈處瘴氣太過濃郁,且是諸多毒蟲、凶禽頻繁活動的區域,反倒是地面更安全些。

  此時他們腳下的路只有一條,路旁也盡是些如同燒焦了的黑木,大多只有樹枝而沒有樹葉,卻湧動著一種另類的生命力。

  五人在路上行走著,靈識盡力擴散出去,偶爾便能見到一兩隻躲藏在暗處、冷冷注視著他們這些闖入者的毒獸。

  暗無天日,危機四伏。

  亂瘴寶林盛產幾類寶藥,數十類毒藥,但因是危險較低的邊界區域,此地藥材已被妖族、人族煉氣士采的七七八八,他們幾人要找尋到自己想要的藥,其實很有難度。

  更何況李長壽要找的那株毒草,本就不在亂瘴寶林中,而是在更深的區域。

  行走中,李長壽拿出了一張巴掌大小的羊皮地圖,看著上面自己畫的幾處標記,也確定了自己接下來該走哪個方向。

  首先,要找個合適的理由脫隊;

  最重要的,是讓此時正偷偷跟在空中的酒師叔,不會出手阻攔他離開……

  走了大概半個時辰,前方的叢林越發陰暗,一股腐爛的氣味在空氣中瀰漫著,成群結隊的毒蟲嗡嗡亂叫,躲藏在暗處伺機而動的獵食者,開始盯緊這五個鮮活的生靈。

  漂浮著白骨的沼澤,妖艷卻奪命的花果,盤踞在高樹上、發出一聲聲桀笑的魔蛛……

  度仙門幾人倒也算藝高人膽大,他們越走越快,已逐漸適應了這般環境。

  李長壽緊跟在四人身後,此時離著自己必須要調整方向的節點還遠,倒也不急立刻脫隊。

  忽聽一聲滿是壓抑的獸吼,林中仙蟲的嗡鳴聲突然大增,一股凶煞之氣在前方襲來!

  有毒獸忍不住,要對他們一行出手了!

  隊伍最前方的有琴玄雅立刻抬手,阻止幾人前行,背上的大劍開始輕輕顫鳴;

  元青右手輕輕一甩,一把青色的仙劍頓時在握,整個人展露出了一股逼人的鋒銳。

  而當前面四人被左前方林中急竄的黑影吸引了注意力,李長壽卻將目光落在了右側,腳下邁出一步,站在了王奇身後,低聲道:

  「小心右邊。」

  幾乎是李長壽話語剛落,左前方林中突然竄出一道丈長的黑影,卻是一頭肋生雙翼的黑皮豹子,前爪閃耀著墨綠色的微弱光芒,頗為凶狠地向四人撲來!

  元青低喝一聲,身形宛若一股清風自有琴玄雅身旁衝出,手中三尺青鋒突出八寸青芒,腳下步法帶出道道殘影!

  劍光閃出一個拉長的『之』字,那黑豹剛剛抬爪,一股股黑血已經朝著天空彪射!

  直接身首異處!

  正此時,右側林中突然竄出兩道黑影,直接撲向了劉雁兒和有琴玄雅……

  「讓我來!」

  王奇大喝一聲,衝到劉雁兒身前,雙手已經被火焰包裹,對著這兩頭豹子遙遙摁壓。

  但火光還沒爆發,一道火紅的身影已在旁閃過,那把尚未出鞘的大劍帶起了沉悶地破空聲,兩頭前衝的豹子同時被大劍掃中,如同沙包般被打飛了出去。

  這兩頭黑豹被打飛到半空,體內湧出兩朵火紅的蓮花,身軀被直接炸碎,殘骸黑血又被那艷麗的火焰完全吞沒!

  眨眼功夫,兩頭黑豹渣都不剩……

  王奇訕笑了聲,散掉手中術法,老老實實退到了一旁。

  李長壽倒是眼前一亮。

  『九蓮離火勁,這個有琴玄雅竟然修成了?』

  三頭黑豹被轉瞬斬殺,那些在暗處窺伺這五人的目光頓時減少了大半;

  五人恢復陣型,繼續向前趕路,有琴玄雅和元青開始施展簡單的步法,後面三人也是輕鬆跟上。

  直到,前方出現了分叉口,五人默契地停了下來。

  有琴玄雅轉身道:「師兄、師姐,我要去這個方向尋厭火明心草,門內曾有記載,在這個方向發現過這般靈藥。

  各位還請多多保重,勿要太過深入。」

  劉雁兒也道出她要找的藥草,要從另一個方向前行;

  當下幾人開始『分組』,元青自然是要跟有琴玄雅一同,他本就是來當幫手外加護花使者的。

  王奇是來見見世面,順勢決定幫劉雁兒找尋藥草。

  隨後,四人的目光落在了李長壽身上。

  「我走這條路,要暫時跟各位分開了。」李長壽指著不同於四人的方向,幾人同時皺了下眉。

  有琴玄雅問:「長壽師兄要找尋哪般藥草?」

  李長壽正色道:「此事不好言說,不過各位不必擔心,多多保重。」

  元青勸道:「長壽師兄不如跟雁兒師姐一路……」

  元青還未說完,李長壽卻已是提步踏上了自己所選的路徑,腳下運起簡單的步法,衣玦飄飄,長髮不舞,迅速消失在了前方林中的拐角處。

  「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劉雁兒有些不滿地嘀咕了句,元青和王奇也略微搖頭,大概是覺得李長壽此時不過是礙於顏面,有些要強。

  反倒是有琴玄雅若有所思狀,轉身走向了自己所選的路徑,背著大劍的背影更顯纖弱。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11 PM

第十二章 狐狸尾巴

  「這個李長壽,隨便跟著一對不就行了,怎麼還分成了三路!」

  亂瘴寶林上空的雲霧中,盤坐在一朵灰雲上的酒玖氣得不斷拍打膝蓋,當真想拿起酒葫蘆悶一口,緩解心底這份愁。

  這次歷練大會,沒想到來北俱蘆洲的弟子這麼多,有四個還都是門內的寶貝仙種,不能出什麼差池……

  現在這五個人,偏偏又『膽大』的兵分三路,酒玖也是倍感壓力。

  一個個都是……

  初生牛犢不怕虎,少年不識『屎』滋味!

  不過想想自己當年還是小弟子時,心氣兒不也跟他們一般高嗎?

  酒玖瞇眼笑了笑,隨手拿出酒葫蘆,拔開瓶塞,但她略微猶豫,又重新塞了回去。

  「算了,再熬二十天。」

  因為瘴氣影響,酒玖真仙境的仙識也無法探查太遠。

  好在這裡只是北俱蘆洲外圍,毒獸實力不高,也很少會有人族煉氣士或者妖族活動。——後兩者進入此地,大都會去更深處。

  想了想,酒玖扭頭看著後方灰雲上站著的宇文陵,本想讓他去跟著有琴玄雅和元青,這樣自己也能減少許多壓力,但話到嘴邊,酒玖輕輕眨了下眼……

  『酒師叔,來路不明者始終有些可疑,不可輕信之。』

  心底又響起了自己飛踹李長壽時,李長壽給自己傳音的這句話;雖然酒玖有些不以為然,畢竟身後這個大塊頭在她看來其實不堪一擊。

  但不知怎麼,酒玖還真就猶豫了下。

  『算了,此時這五個小傢伙還走不出我仙識探查的範圍,暫時也不用太著急。』

  駕著這朵灰雲繼續向前,酒玖不忘扭頭道了句:「大塊頭,跟緊我。」

  「上仙放心。」宇文陵拱手道了句,保持著三丈距離,駕雲跟在了酒玖身後。

  五人選了三條不同的岔路,越走自然相距越遠。

  酒玖思前想後,選擇暫時跟在王奇和劉雁兒身後,對於元青和有琴玄雅她還是更放心一些。

  至於李長壽……

  酒玖雖然頗為擔心,但總不可能放著兩人組不跟,直接保他一個獨行俠,這樣未免偏心偏的太明顯了點。

  她準備三組輪流尾隨,大不了尾隨保護的時長均勻分散!

  按歷練大會的規矩,門內仙人只是將弟子送來目的地,讓弟子入內去歷練,不用多管什麼。

  正所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在險境中能讓弟子快速成長,也就要承擔折損弟子的風險。

  在酒玖仙識的探查中,有琴玄雅和元青在快速前往他們要去的區域;那個生長有『厭火明心草』的水潭,也算亂瘴寶林中比較安全的區域。

  這兩人雖無法御空,但此時前進的速度也算不慢,兩人全程也沒什麼交流,一前一後急奔,偶爾遇到毒獸偷襲也是輕鬆解決。

  『果然還是破天峰的弟子最讓人省心啊。』

  而酒玖低頭就能看到王奇和劉雁兒的狀況,這兩人邊走邊聊,彼此似乎有那麼一丟丟的好感;雖然他們兩個經常遇到毒獸毒蟲的襲擊,但也都是從容應對,兩人的實力還是挺不錯的。

  『雖然也沒太多事發生,但莫名就是有點不爽呢。』

  酒玖嘴角一撇,想觀察觀察李長壽的狀況,仙識挪轉……

  消失了!

  這麼快就被毒獸分屍了!還是被什麼凶獸一口吞了!

  酒玖眉頭緊皺,連忙加大仙識搜查力度。

  不對,是有什麼屏蔽仙識的手段,能感覺到這傢伙的氣息就在北方,且在飛速移動之中,前衝的速度……比有琴玄雅和元青那邊要快出近一倍!

  『你丫一個化神九階的御空疾飛,還往亂瘴寶林深處沖,趕著去找死啊!』

  酒玖仰頭無聲咆哮,本就快被撐破的麻衣一陣亂晃。

  她看了眼正在那研究一株毒花的王奇和劉雁兒,左手向前一點,駕雲迅速追向了李長壽的方向。

  把這個傢伙抓回來,直接塞給王奇看管!

  但片刻後,酒玖衝到了李長壽上空,保持跟李長壽同速前行,低頭看了一陣,眉頭卻越皺越深。

  這傢伙……

  似乎是用隱蹤符屏蔽自身氣息,這樣倒是能避免被距離稍遠的凶獸發現;

  且,李長壽趕路時並未冒險御空,而是用那套頗為高明的游龍探雲步,腳下甚至生出了道道殘影,將化神九階的修為發揮到了極致。

  不對,這傢伙腰上掛著的那只藥鼎……

  酒玖嗅了嗅鼻尖,聞到了一絲絲古怪的味道,低頭思索了一陣,隨即面露恍然。

  竟然是赤陽毒龍涎?!

  赤陽毒龍生於北海,喜食妖獸毒獸與普通生靈,但因太過殘暴、四處殺戮,損了本就不多的龍族氣運,數萬年前剛被龍族大肆清理。

  這種赤陽毒龍涎並非罕見的寶物,但也算價值不菲,不知道李長壽這傢伙從哪搞來了一塊……

  有這東西掛在身旁,尋常毒物當真不敢靠近,也怪不得李長壽敢如此肆無忌憚地前衝。

  酒玖眉頭輕輕佻了挑,嘀咕道:「這傢伙做了許多準備嘛,看來確實是有迫切想找的藥草,他想找什麼?」

  背後傳來宇文陵那粗狂的嗓音:「仙長不如下去問問。」

  「不必了,若一味在仙門庇護下修行,成仙了也只是廢物點心。」酒玖伸了個懶腰,瞄了眼身後的宇文陵,「走吧,咱們再去看看你家殿下,可莫在背後說我這個做師叔的偏心。」

  宇文陵立刻點頭答應了聲,模樣有些急切,倒也符合一個忠心護衛該有的反應。

  只是,在酒玖轉身飛向遠處時,宇文陵腿邊飛出了一隻黑色甲蟲,鑽入了腳下的灰雲中。

  這般動作太過微小,且是趁著酒玖用仙識查探其他四名弟子狀況的間隙,饒是酒玖修為高過宇文陵許多,也並未發現這人的小動作……

  待這兩人飛走之後,那甲蟲繼續在灰霧中飛馳,緊緊地跟住了李長壽的身影。

  ……

  「嗯?」

  李長壽抬頭看了眼空中,疾馳中的他略微察覺到了一絲絲不同尋常,似乎有一雙眼在空中注視著自己。

  但仔細探查,又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師叔?

  應該不是,這目光帶著敵意。

  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原則,李長壽停下身形,雙手迅速結印,口中唸唸有詞,前方灰黑色的地面突然出現了細微波痕。

  他一步邁入其中,身形迅速沉入了土中,轉眼消失不見。

  五行遁法,土遁。

  片刻後,李長壽的身影在五十里之外的一處草叢中鑽了出來,周遭聚集的毒蟲和幾隻毒獸迅速朝著四面八方逃竄。

  被人盯梢的感覺果然消失了。

  李長壽迅速辨明周遭地形,低頭繼續奔馳,隨手在袖口中拿了兩張符箓出來,貼在了自己大腿外側,速度再次暴增一截。

  神行千里符——較為普通的符箓,可增強使用者疾行速度,一般只是給剛邁入煉氣境的初劫練氣士準備。

  李長壽已經斷定,他們一行五人,這次肯定會遇到一些預期之外的事件。

  亂瘴寶林雖然凶險,但這裡只是北俱蘆洲外圍的外圍,只要返虛境的煉氣士,稍微謹慎些都可應付,也就北俱蘆洲凶名在外。

  但那個半路突然出現的宇文陵……

  看起來總是很和善的元青……

  表面十分冷酷,可實際上應該沒什麼城府的有琴玄雅……

  公主殿下,俗世王權……

  李長壽心底分析出了一條線索,越發確信,這裡面必然會發生什麼故事。

  在背後策劃之人自以為百算無遺漏,但讓一名俗世王權中的煉氣士守將半路現身,而不是去仙門中直接找門內高人解釋狀況,阻止有琴玄雅外出,這本就有些邏輯不通……

  算了,這些跟自己都沒什麼牽扯。

  李長壽奔跑中拿出那張簡單的地圖看了眼,目光中流露出少許無奈。

  若非已經沒什麼辦法,他也不願來這種凶險之地冒險,這完全違背了他在山中苟到老死的人生教條。

  但師父……

  「太清在上,百因不沾,諸邪辟易!」

  輕喝一聲,李長壽打起精神,繼續在滿是毒障的黑色叢林中疾馳。

  然而剛過片刻,李長壽又產生了自己正被人監視的微妙感應。

  眉頭略微一皺,心底也道了句麻煩,李長壽這次卻沒有暴露更多遁術,而是檢查自己儲物法寶中的幾樣鬥法用的事物,靈識已經開始找尋合適的埋伏地點。

  他雖小心謹慎,卻非膽小怕事,這兩者之間還是有所區別的。

  接下來較長的一段時間,李長壽僅僅只是有這種被人盯著的感覺,並沒有遭遇什麼埋伏或者偷襲。

  如此精神緊繃了整整兩個日夜,施展了幾次土遁之法,被盯梢的感覺依然存在。

  李長壽推算了下自己此時的方位,自然已經深入亂瘴寶林,應該已經離開了酒玖師叔仙識能探查的範圍。

  他一刻都未歇腳,猶自不覺疲倦,此前堅持了許多年的毅力訓練,效果也是相當顯著。

  突然間……

  殺意?

  李長壽散出去的靈識沒有捕捉到任何威脅,對方顯然是有躲避靈識探查的手段。

  目光掃了眼殺意的來源——左側那陰暗的叢林,李長壽繼續朝著前方疾奔,但他左手指尖輕輕搓動,將一根根如蛛網般的透明絲繩散在了身側,右手在另一側不著痕跡地鼓起了微風……

  探查利器:重瞳三頭蛛蛛絲。

  不多時,李長壽心底浮現出了一幅有些模糊的畫面。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16 PM

第十三章 《反殺》

  一道身穿灰色麻衣、頭戴斗笠的身影在林間快速前衝,這人身形因為速度太快而略微有些扭曲,身周撐開了一道淺灰色的光罩……

  『重瞳三頭蛛』的蛛網所能捕捉到的,便只有這些訊息。

  根據李長壽觀察,此人身法較強,腰間的長刀應該是殺人利器,渾身上下更是有一種凶悍的氣息,應該是習慣了刀尖舔血之人。

  輕輕吸了口氣,李長壽調運氣息,奔馳的速度突然更快了些;

  少頃,側旁攔襲那人也跟著提速,且稍微調整著前衝的角度,目標確定是他李長壽無疑。

  對方修為初判為返虛六階、七階,但對方有可能藏了一些修為,二次判定為歸道境六階上下;

  因對方是用身法追趕自己,而非更有效率的御空飛行,已成仙的機率極低。

  李長壽眉頭一皺,自己果然被捲入了奇奇怪怪的事中。

  這種情況,該怎麼處置?

  李長壽第一反應就是施展遁法逃開,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這兩日一直被人盯梢,應該是對方有什麼追蹤自己的手段。

  若這次逃開,對方依然不依不饒要對他出手,自己將更加危險。

  前方五里之外的叢林中,有一片長滿了毒草卻沒樹木的空地……

  李長壽心底輕哼了聲,右手扣住了兩隻小小的紙人,體內氣息悄然匯聚於右手掌心。

  「五行輪轉,厚德化生,重濁無阻,土者在中!」

  前方灰白色地面出現少許褶皺,李長壽再次施展土遁,但身形沒入土中之後,右手便光芒大作……

  側旁追趕李長壽之人眉頭一皺,這人冷哼一聲,感應到大地之中快速穿梭的那道氣息,再次跳轉方位,速度再增,急速追趕了上去。

  少頃,李長壽在一片毒草堆中鑽了出來,身形一震,將身上有毒性的土壤和幾隻毒蟲震飛,抬手為自己更換了幾道避瘴符,隨之便要再次疾馳。

  正此時,側旁突現劍嘯聲!

  一抹寒光比這劍嘯還要快上三分,逕直斬向了李長壽的脖頸!

  李長壽豁然轉身,但來不及做任何應對,脖頸便被那把細長的法器長刀砍中,頭顱直接向後拋飛!

  一縷灰煙輕輕扭曲,那頭戴斗笠、身著灰衣的煉氣士在李長壽身後現行,斗笠的前簾飄起,露出的嘴角掛上了淡淡的冷笑。

  「果然只是化神境,得來毫不費工夫……你!」

  他話語突然一頓,猛然低頭看著自己腳邊。

  被斬了頭顱的『李長壽』竟抬手抓住了此人腳踝!

  這『刺客』反應十分迅速,立刻就要向後急退,但眼前突然一花,渾身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自身法力、氣息竟變得無比懶惰,完全無法運轉!

  此刻,這刺客看到了下方抓住自己腳踝的屍身腰帶上,有一只被打開的小壺……

  中計了!

  這人奮力一咬舌尖,想借此清醒,但此時卻連咬破舌尖的力道都無,眼前更是昏昏沉沉!

  自研迷藥:軟仙散。

  正此時,一道流光飛到了刺客頭頂懸停,那卻是一張鑲滿了各色靈石、模樣有些古怪的紙傘。

  紙傘只是輕輕一轉,其上鑲嵌的靈石四散飛射,一座直徑十五丈的隔絕陣法憑空出現,以寶傘為陣基,將此地與外界瞬間隔斷!

  自研法寶:換天寶傘。

  李長壽身形緩緩從地面鑽了出來,右手一揚,三張紙人迎風而漲,蓬蓬兩聲盡皆化作了李長壽的模樣,向前疾撲了過去。

  道門術法:剪紙成人。

  紙人還沒衝到刺客身前,李長壽左手已抬起一把青銅短弩,毫無猶豫地扣下短弩扳機,一支木箭激射而出,精準地貫入刺客眉心!

  斗笠向上拋飛,露出了那張有些猙獰的消瘦面容;

  短箭齊根沒入這刺客的額頭,讓他雙目之中神光迅速消退。

  「你……」

  這名刺客發出生命最後一瞬的怒吼,卻依然是軟綿無力;而他嘴剛張開,那三道紙人分身已然衝到——

  紙人壹打出三根長釘,直接刺入刺客上中下三丹田處,鎖其三魂,定其七魄!

  紙人貳雙手連連結印,張口噴出一股淺白火焰,這火焰將刺客身形完全包裹;刺客的肉身被這白色焰火直接點燃,如雪人遇到了源源不斷的沸水,迅速消融。

  甚至,這傢伙都沒能發出半點慘叫聲……

  紙人三口中振振有詞,用的是鎮魂滅鬼咒法,身前凝出一道道波痕,將白色焰火中出現的虛影瞬間震散!

  到此時,這刺客已是魂飛魄散,只剩一小撮殘軀被白色焰火吞噬。

  李長壽猶不放心,扔出了一只拇指大小的寶珠,寶珠輕輕旋轉,一點點微弱的淺綠色毫光被它吸納,沒有給對方留下一絲絲殘魂。

  提著青銅短駑向前走了幾步,李長壽有些小心地握住寶珠;此時白火已經熄滅,地面只剩一小撮焦黑的骨灰、半截劍刃,以及一只小小的戒指。

  三紙人分身此刻齊齊盤坐而下,口中開始快速誦讀經文。

  一紙人誦讀道門度人經,一紙人誦讀西方教流傳甚廣的往生咒,一紙人誦讀道門『消災祈福咒』。

  李長壽隨手將那枚玉石戒指攝入掌心,並未著急破除其上禁制,只是用法力層層包裹,扔到了自己備用的天字四號儲物法器中。

  隨後,他盯著寶珠看了幾眼,面露了然之色,從三紙人身旁繞過,開始施展土遁之法。

  待這三紙人快速誦讀完各自經文,地面剛好出現微小的波痕,李長壽長袖揮舞,刺客留下的那一小撮灰燼隨風飄揚;

  三紙人縱身躍起,在半空化作三張巴掌大小的紙片,飛回李長壽袖口。

  收傘,一顆顆靈石回返傘面,大陣瞬間消散。

  李長壽左手並起劍指,一抹劍氣湧出,穿透上方毒霧,精準打在一隻黑色甲蟲上,那甲蟲頓時被炸的粉碎……

  這一番動作,簡直是一氣呵成,彷彿之前演練過無數遍。

  李長壽又扭頭看了眼已經恢復如常的地面,對著那張沒了腦袋的紙片人輕輕一點,將這張紙片直接引燃,再不留半點痕跡。

  一步邁出,李長壽身形沒入了地面,悄然消失不見。

  唉,煉製一個紙人,也是破費心力的說……

  不過有這傢伙的『家底』做補償,總體還算不虧。

  李長壽在寶珠所收集的殘魂中看到了許多記憶片段,也順勢瞭解到了這夥人的目的和全程佈局。

  偷襲自己的刺客名號為『刺鳩』,修為在歸道境二階,是被人用靈石雇來,專門做髒活的煉氣士。

  之所以來偷襲自己,是為了自己身上的傳信符,想通過傳信符調虎離山,將酒玖師叔吸引來此地;

  只要酒玖師叔趕來他這邊,這夥人會立刻對劉雁兒和王奇出手,再用他們做誘餌,將酒師叔引入一處困陣……而他們真正的目標,就是那個什麼國的六公主——

  有琴玄雅。

  但這夥人並非是為了殺有琴玄雅,這般周折的佈局,好像是為了達成某個更齷齪的目的。

  從這個『刺客』記憶碎片中得到的信息判斷,背後主使者,似乎就是同門師弟元青,或是元青背後的某個俗世勢力。

  李長壽嘴角一撇,心底吐槽了句:『果然看人不能只看臉,暖男大半都是假象。』

  但這些,跟他毫無關聯。

  對方如此大費周章要把酒師叔引入困陣,顯然是不敢正面與酒師叔交手,那李長壽也不必擔心一位真仙境高人的安危……

  微風吹過,毒障歸來,這片空地再次恢復了寧靜,毒草輕輕晃動,除卻又一小堆毒草被燒成了灰燼外,再沒有半點痕跡留下。

  任誰都不會想到,片刻前,這裡曾爆發過一場不怎麼激烈的『生死戰』;

  片刻後,這裡只剩風兒在輕輕喧鬧,彷彿在低吟著某段曲調……

  『盞茶的功夫殺了你,還把你骨灰給揚嘍!』

  ……

  東海之濱,一處沙灘上,數百名弟子正與海水中源源不斷衝出來的蝦妖展開激烈大戰。

  戰場的一角,幾名煉氣境的小弟子躲在一處礁石後,念動咒法、催起法器,馳援著前方衝殺的幾名師兄師姐,但他們的目光,盡皆被不遠處站著的那道倩影所吸引。

  只見藍靈娥手中握著兩一只瓷瓶,朝著前方輕輕撒出點點粉塵,而後小嘴中吹出一口靈氣,這些粉塵瞬間對著十多隻衝來的蝦妖捲去。

  這些本來就不怎麼聰明的蝦妖瞬間成了軟腳蝦,一隻隻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雙眼亂翻……

  靈娥提著一把短劍飄然飛了出去,一隻隻挨個補刀,下手十分精準,直接刺破其妖魂,動作卻是仙氣十足。

  很快,她便轉身飄回自己剛才站立的位置,等待著下一波海潮來臨,全然不知自己已成了不少同門弟子觀察的對象。

  『師兄煉製的這些毒粉簡直太好用了。

  也不知道師兄現在是否平安,北俱蘆洲那麼凶險,據說一隻蟲子都能要了仙人的命呢。

  唉……臭師兄總是叫人家穩重點,自己卻偏偏去冒險。

  還不帶上他機智勇敢的小師妹!』

  靈娥越想越氣,前方突然出現一片陰影……

  「靈娥師妹小心!」

  「快閃開!」

  突然間,耳旁傳來了幾聲著急的呼喊,靈娥下意識抬頭,卻見七八隻蝦妖已經衝到自己面前,十多把明晃晃的大鉗刀對著自己當頭劈下!

  地面還有一個個坑洞,這些蝦妖是從地下偷襲而來!

  電光火石間,靈娥輕呼一聲,隨手在袖子中拿出了一只瓷瓶扔了出去,大師兄的嗓音也在她心底響起……

  『遇到緊急情況或是難纏的敵人了,就扔這個瓶子。』

  啪!

  那只瓷瓶在蝦妖群中炸碎,其內冒出一股青色的煙霧,轉眼將這些蝦妖包裹。

  下一瞬,一隻隻蝦妖懸停在半空;

  海風一吹,這些蝦妖有著堅硬外殼的身軀憑空消散,直接化作了漫天七彩斑斕的氣泡,隨風輕輕飄蕩……

  藍靈娥長長地鬆了口氣,但隨之就察覺到周圍的氛圍有些奇怪。

  扭頭瞧了眼,卻見幾名衝向自己這邊的師兄師姐身形僵在了不遠處,一個個面色頗為古怪。

  「嗯?」靈娥輕輕眨了眨眼。

  哐的一聲,有個化神境的男弟子長劍落在腳邊,趕緊低頭撿了起來。

  「靈娥師妹你忙,你忙。」

  「我們就路過……路過……」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18 PM

第十四章 這還能從天而降?

  「刺鳩的氣息消失了,那個化神九階的度仙門弟子也消失了,這事有些古怪。」

  密林深處,一處隱秘的山谷中,幾道黑影潛藏在一處灌木叢中,在傳聲商量著什麼。

  一人罵道:「八成是拿了好處殺了個人就直接走了!

  哼!這般人物,當真信不得,還是自己培養出的手下可靠些!」

  「困龍陣準備好了嗎?」

  「已經擺好了,絕對能困住那個度仙門的真仙。」

  「很好,雖然情況有變,但問題應該不大。」主事者沉吟幾聲,「稍後給四公子去信,安排一波人故意截殺四公子,把那個度仙門真仙吸引過去。

  我們親自出手將那兩名弟子抓去困陣中,再將這名真仙引入困陣。

  此事事關復國大業,六公主是最好的機會,這次必須控制住六公主,順帶也讓四公子得償所願。」

  幾道黑影輕笑了幾聲,主事者做了個攥拳的手勢,其他幾道黑影四散離開,迅速消失不見。

  半日後,幾名黑衣人突襲元青與有琴玄雅,元青當機立斷捏碎傳信符。

  正在王奇和劉雁兒上空盤坐的酒玖突然精神一震,轉身衝向西南方向,也宇文陵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後。

  酒玖剛飛走,下方便有十多股氣息衝出,更有兩名仙人直接出手偷襲,將王奇和劉雁兒打暈帶走。

  半個時辰過後,酒玖又急匆匆地飛了回來,宇文陵卻留在了元青與有琴玄雅上空暗中保護。

  此時酒玖也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但自己衝的太快,等她找到劉雁兒與王奇時,自身已陷入了某處大陣,周圍遍地白霧,仙識探查四面,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將王奇和劉雁兒夾在肋下,酒玖在困陣之中一陣亂飛,本就不擅長陣法之道的她,很快就發現自己是在原地打轉。

  「還好,有個大塊頭將軍去守著元青和玄雅了。」

  酒玖心底剛鬆了口氣,想靜下心來思索破陣之道,但隨之耳旁又浮現出了李長壽進入亂瘴寶林時的那聲叮囑:

  『酒師叔,來路不明者始終有些可疑,不可輕信之。』

  那個宇文陵莫非……

  一時間,酒玖額頭沁出了兩滴冷汗。

  這一環扣一環,自己好像從開始就上當了!

  李長壽那傢伙怎麼樣了?他修為最低,會不會已經被這些人害死了?

  這些人八成就是衝著玄雅和元青來的,自己早先怎麼沒發現!

  酒玖禁不住破口大罵:「你們這群宵小之徒,有本事出來跟本仙大戰三百回合!用這些鬼魅伎倆算什麼煉氣士!」

  然而,大陣範圍內只有一群群毒蟲、幾隻同樣迷路的毒獸,完全沒有半點回應。

  「啊呀!」

  酒玖把昏迷的兩人往地上一扔,在那一陣跺腳,身上麻衣短衫某處區域的線繩,一時間岌岌可危、壓力倍增。

  「陣法什麼的簡直煩死了!」

  ……

  『仙解草……這東西還真難找。』

  進入北俱蘆洲第十二天,走出亂瘴寶林後,李長壽又朝著西北進發了一千六百餘里,『按時』抵達了他那張地圖上標識的區域。

  這片區域大概方圓三百多里,有丘陵、沼澤、山脈末端等複雜的地形構造,因稍微深入北俱蘆洲,毒獸毒蟲比外圍凶猛了許多。

  李長壽一直保持十二分警惕,小心翼翼地搜尋著自己要找的那株『毒草』,但連續搜查六日,各類毒草、靈藥採了不少,但自己冒險前來北俱蘆洲的『主要目標』,依然沒有半點影蹤。

  這日午後,忽逢一場『毒雨』,從空中落下的雨水竟都是劇毒之物。

  李長壽不敢貿然活動,就近找了一處懸崖,在崖壁上開了個洞鑽了進去,靈識探查山壁各處,等待著雨停後繼續找草藥。

  這六日來,他已經將這片區域快搜查完了,依然找不到仙解草的蹤跡。

  『仙解草啊仙解草,何必如此躲貓貓,大家痛快點見個面不好嗎?』

  李長壽打了個哈欠,盤坐在洞中,將自己的狀態調息到最佳。

  他是在一本古籍上得來的訊息,發現這片區域有仙解草生長。

  直接來這裡找尋,是獲得這株藥草代價最小的辦法;如果真的找不到,李長壽決定稍後回去的路上,去之前的那個鎮子碰碰運氣。

  哪怕傾自己這百年來坑蒙拐騙、咳,省吃儉用存下來的所有靈石、寶物,能換來一株仙解草也是值得的。

  若是此路再不通……

  那李長壽也沒什麼辦法,只能回山後再做打算。

  這場大雨來的急,卻一時間沒有要走的意思。

  李長壽也難得可以休息下,略微放鬆緊繃的心神;自己雖然有一小撮赤陽毒龍涎,一直免受毒物侵擾,但身處這般險地,他很難對自己說『不必擔心』。

  酒師叔應當無恙吧。

  又想起九天前自己滅殺的那名煉氣士,李長壽拿出那顆『攝魂珠』想再看看那些記憶碎片,其內的殘魂卻早已消散。

  罷了,總歸跟自己無關。

  這夥人計劃周密,又有元青這個大暖男作內應,憑酒師叔的頭腦……應該很輕鬆就會被誆入大陣。

  酒師叔這個人,修為高、性情也算可愛,但有時候就是性子太著急了些,酒勁上頭就會不管不顧。

  倒是可惜了那個有琴玄雅,在仙門中修行這麼久,依然躲不過俗世的王權爭鬥;而她身邊一直大獻慇勤的青梅竹馬,卻是最為居心叵測之輩。

  李長壽從不覺得自己是個英雄,也沒有去拯救公主、改變他人命運的義務;有琴玄雅在他眼中,也只是個容貌出眾的『麻煩』而已,這種大因果,自己能躲就躲,躲不開也不能被牽扯……

  轟隆隆——

  頭頂突然傳來了陣陣雷聲,李長壽開始檢查自己還剩下的各類資源。

  丹藥充足、符箓充足,赤陽毒龍涎還可撐九日,足夠自己探查完這片區域而後從容離開;接下來自己如果動作快些,將這片區域搜查完,還能向北面或者西面多搜尋些區域。

  「仙解草啊仙解草,老哥現在很狂躁。」

  轟!

  山壁突然一陣顫抖,這抖動的頻率……

  李長壽迅速擴散開靈識,很快就看到了頭頂雲層的異樣。——雲霧形成了一口漩渦,其內有雷光閃爍,彷彿有什麼東西要『擠』出來一般。

  掐指一算,乾坤有變!

  李長壽在身周撐開一層法力罩,立刻從岩洞中衝了出來,迅速落向地面準備施展探雲遊龍步。

  可他身形剛剛下落,就聽頭頂一聲轟鳴,一道火紅色的身影從漩渦中衝出,如落雷一般急速撞到了地面上。

  這人影恰好落在了李長壽落腳點前方三丈,濺起了一堆泥濘。

  李長壽身形迅速後撤,三張紙人已經扣在掌心!

  但緊接著,李長壽看到了那道被包裹在一層淺紅色光罩中的身影,眉頭頓時緊緊皺了起來。

  這……

  是老天爺瞧他挖靈藥毒草太舒坦了,特意給他增加點任務難度?

  還是自己這次出門犯了什麼命煞,這場是寫在自己命裡躲不開的小災禍?

  他眼前這個身著火紅仙裙的身影不是旁人,正是——有琴玄雅。

  只是她此時受傷頗重,左肩之上有一道深可及骨的傷口,鮮血糅雜有毒的雨水,順著玉臂不斷滑落,右手緊握的大劍也沒了劍鞘,劍身上有著幾道蛛網般的裂痕……

  她身上的傷痕最少有十多處,但都避開了要害。

  在李長壽看清楚她的同時,有琴玄雅也看到前方雨簾中有道身影,她低頭噴出一口鮮血,目光透露出幾分決然,拄著大劍慢慢站了起來,但又覺得這身影有些眼熟……

  李長壽眉頭一皺,此刻他靈識散佈開來,並未感覺到有追兵來襲;

  聯想到剛才的動靜,顯然是有琴玄雅動用了什麼逃命的寶物,直接利用乾坤術法挪移到了此地。

  要命的是,偏偏是此地。

  面對同門見死不救,若是有琴玄雅活下來回到師門內告他一狀,也夠他受的;但李長壽並不想捲入這場紛爭之中,這本來就跟他毫無關係。

  雖然被告一狀確實會很麻煩,但也就被扣扣月供什麼的……

  「啊,雨好大,視線完全被阻擋了,啥都看不見啊。」

  李長壽低聲嘀咕著,淡定地轉了個身,面對著背後的山崖,雙手開始迅速捏起土遁的法訣。

  在線等一個愚公!

  急!

  「長……長壽師兄?」

  有琴玄雅有些錯愕的看著雨幕中李長壽的背影,低頭咳出一口鮮血,又急聲道:「你快走不要管我,你修為太低,他們人多勢……眾……」

  話語未喊完,有琴玄雅雙眼已是無力地閉上,自身氣息徹底混亂,傷勢爆發,連人帶劍撲倒在了泥濘的地面上。

  頭頂陰雲中出現了一道閃電,雨聲越發噪雜。

  「算了,看在你還算有良心的份上,用土遁帶你半程。」

  後面可就真管不到了,只能讓你聽天由命……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20 PM

第十五章 一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靚仔

  「咳!咳咳!」

  只是咳嗽了兩聲,渾身上下傳來的疼痛,就讓有琴玄雅從昏睡中迅速清醒。

  這是……何處?

  有琴玄雅有些機警地坐了起來,烏黑的雙眸閃耀出淺紅色毫光,這陰暗的岩洞在她眼中頓時白晝一般,分毫畢現。

  如她這般已經修行到了返虛境四階的煉氣士,暗中視物自不在話下,不必刻意修行什麼法術。

  最先映入她眼中的,就是岩洞出口處的那塊大圓石;圓石應當就是從此地挖出去的,與岩洞的輪廓完全契合,只在周遭留下了一縷縷透光的縫隙。

  外面此時應該也是夜晚,光線十分昏暗。

  靈識散出,方圓幾里只有少許毒獸活動,除卻自己之外,再無任何人影。

  她,得救了?

  心底浮現出幾幅畫面,是自己被眾賊人圍攻,苦戰之後被擒,在對方準備蠱蟲的間隙,得了個機會,撕開了師父賜下的保命符箓,挪移千里。

  這般挪移是不確定落點的,本就是十分冒險的舉動,好在她掉在了一處大雨滂沱之地,又在雨簾中,看到了那個最近剛認識的同門師兄……

  『他救了我?』

  看到了手邊不遠處放著的兩疊符箓,幾只瓷瓶,有琴玄雅略微怔了下。

  隨後,她低頭看了眼自身,那本自有些蒼白的臉蛋上突然爬滿了紅暈,輕輕咬了下粉嫩的薄唇。

  可惜了,她這般美人極少出現的嬌羞神態,此時無人能欣賞。

  ——李長壽早已溜了不知多久。

  有琴玄雅之所以突然這般羞怯,是因她渾身上下十多處被包紮好的傷口;

  包紮傷口用的是度仙門弟子都能領到的『止血蘊氣帶』——這是一種被諸多湯藥浸泡過的潔淨麻布。

  平心而論,這包紮的方式相當完美,『止血蘊氣帶』內側還被敷上了療傷祛毒的靈膏,此時她大部分傷勢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只是疼痛未退。

  但……

  肩窩和左側肋下的傷口極深,而包紮時是從她胸前路過,此時必須將自己的長裙從雙肩處褪下一些……

  除此之外,還有腿部、腰身這些較為私密之處……

  盡皆被、被……

  有琴玄雅突然抬起右手給了自己一記耳光,定聲道:

  「長壽師兄救了我一命,又這般耐心為我療傷,怎可心底懷疑這位師兄的品性。」

  她目光很快就恢復了平日的澄澈,內視自身,氣息也已平穩,總體傷勢已近痊癒。

  顯然,氣息也是被人調過的。

  歪頭一看,她在自己剛才躺著的位置,發現了一張疊好的羊皮,剛剛是給她當作枕頭用的,上面沾染了少許血跡,似乎寫有字跡。

  將此物拿起來一看,其上寫著一段話語,畫著一張簡單的地圖。

  『同門互助不必多念,此地距亂瘴寶林有兩千里遠,下方附地圖一份,可繞路離開此地。

  萬事以自身性命為重,側旁有避瘴符、隱蹤符、解毒丹、培元丹。

  一言以贈師妹:

  人心隔肚皮,不可輕信之。

  前路凶險,望自珍重。

  一個不願透露姓名的靚仔,留。』

  有琴玄雅眨眨眼,看著最後一豎行的字眼,有點讀不懂其中的語義。

  這些字跡在迅速變淺、變淡,不過幾個呼吸間,就徹底消失不見……

  還好下方地圖並未用這般特殊手法處理,其上畫著的地形和比例都算詳盡,還特意標注了有琴玄雅此時的位置。

  值得一提的是,地圖上給出的繞行路徑,與李長壽此時所走的方向——完全相反。

  「這位長壽師兄……真是個細心仁善之人。」

  有琴玄雅輕輕皺眉,將羊皮卷放好,面露肅容,小聲道:「大恩不言謝,若玄雅此次得活,必傾我所有,回報師兄恩德。」

  言罷,她對著羊皮卷做了個道揖,而後將這張地圖收了起來。

  低頭看了眼,自己肩上正貼著避瘴符和隱蹤符,此時這兩張符箓靈力還充足,倒也不必立刻更換。

  收拾起一旁的丹藥和符箓,有琴玄雅坐在原地開始調勻氣息,將自身狀態恢復到最佳。

  而她的大劍此刻就躺在角落中,其上的靈光也漸漸開始恢復。

  漸漸的,兩道身形在她心頭浮現……

  左側那人,便是自己所謂的青梅竹馬,跟自己一同拜入度仙門中,一旦自己現身便會迅速跟上來的元青。

  有琴玄雅很早之前,就覺得這位總是接近自己的同鄉同門,似乎是個表裡不一之人,故一直與之保持距離。

  可她沒想到,這人撕下平日裡那般偽善的面孔後,竟會是如此惡毒、如此不堪!

  這幾日發生了什麼?

  元青不擇手段都要將她困住,還要為她種下蠱蟲,想借此逼她就範,做他玩物,成為他日後謀亂的『名義』!

  若非自己有師父贈給的寶符,她此刻定已被蠱蟲控制,怕是想求死都難!

  人心隔肚皮,長壽師兄此言當真不虛。

  想到這,有琴玄雅慘然一笑,頗感世間薄涼,心中失落與氣憤參半。

  但心底浮現出的兩道身影中,右側這人……

  這身影原本還有些虛淡,此刻卻漸漸清晰了些;但也只有一個略微扭頭時的側臉,還有自己印象較深的背影。

  這次歷練大會之前,玄雅並未見過這位長壽師兄,得知他化神九階就要來北俱蘆洲尋藥,也只是心底略微驚訝了下。

  而讓有琴玄雅印象深刻的,就是這位師兄患有『接觸女子就會不斷抽搐』的病症……

  等等!

  長壽師兄有這般病症,還強忍著渾身抽搐、口吐白沫的痛苦,為自己包紮了十餘處傷口?

  這是何種捨己為人,這是何等仁義之人!

  腦海中,有琴玄雅自行編織出了這般畫面:

  陰暗狹窄的岩洞中,某位師兄渾身顫抖、呼吸混亂,手腳都有些變形,面容無比痛苦,但雙目無比堅定地,褪下了地上昏迷女子的火紅色仙裙……

  啪!

  有琴玄雅又抬手甩了自己一記耳光。

  『師兄這般忍著劇痛救我,我方才竟還質疑師兄品性。

  有琴玄雅,你何時也變成了這般小人……』

  她咬著嘴唇,又對著那張羊皮地圖做了個道揖。

  「若日後有機會報答長壽師兄,不可有半分吝嗇、半分猶豫。」

  這擲地有聲的誓言中,有琴玄雅的目光變得越發堅決,她先收拾起了此地各類物件,又抬手握住了大劍的劍柄。

  姿勢變作了半跪,染血的裙擺在身周鋪開,左手並起劍指、豎在身前,渾身氣息開始不斷震顫!

  活下去。

  去揭穿元青的嘴臉,去報答長壽師兄這般真正的仁善之人,去給父王去信,讓他小心提防這些忤逆惡賊!

  有琴玄雅握住大劍的右手,開始閃耀出火紅色的光亮。

  「九元蘊靈,千蓮固心!」

  她低聲吟唱,手中大劍綻放出道道火光,其上浮現出道道清晰的紋路,劍身原本的裂痕迅速消失不見。

  長髮飄舞間,有琴玄雅身周漂浮出了朵朵火蓮,映著那吹彈可破的肌膚,照亮了她那雙星辰般的眼眸。

  「仙在北,人於南,凌天吞雲火,四海耀非凡!

  火麟劍匣!

  開!」

  鏗鏘三聲,十里劍鳴!

  洞口圓石炸開,一道火紅的身影迅速衝出岩洞,身周盤旋著十數把飛劍!

  疾馳數十丈後,有琴玄雅隱去身周火光,迅速消失在了瘴氣瀰漫的黑林之中,朝著西南……

  呃,朝著東北方向,奔馳而去!

  『憑直覺判斷,這邊應該是往西南方向沒錯,只要按照長壽師兄留下的地圖繞路,自己必可躲開那些惡賊。

  一定!

  要活著回去!』

  ……

  與此同時,自有琴玄雅藏身岩洞向北六百里。

  李長壽爬伏在一座山崖上,仔細尋找著一處處充斥著瘴氣的岩縫。

  又忙活了半日,李長壽只能搖搖頭,從此地飄然離開。

  如此一來,在古籍中記載生長有仙解草的這片區域,確定是沒有收穫了……

  李長壽找了個空曠之地盤腿坐下來,手中捏著一把匕首,在地上畫出了自己搜索過的所有區域,而後沉思了一陣。

  向北再找兩三日吧。

  費了這麼大勁找不到仙解草,心底總歸是有些不太甘心,畢竟自己為了這次『北洲探尋計劃』準備了這麼久……

  「繼續努力!」

  拍拍膝蓋,李長壽起身朝著北方而去,在夜色中只留下道道殘影。

  許是昨日一場大雨的緣故,這片區域的瘴氣雲出現了少許縫隙,一縷月光恰逢其會,落在了李長壽的前路上。

  李長壽心底也泛起了一絲絲文青病,找好位置和掩體,站在月光中眺望了幾眼月色。

  啊,這月真長……

  咳,這形狀真白……

  嗯,這月芽又圓又大……

  毒霧湧來,來之不易的月光頓時被掐斷。

  「哥這是到年紀了?」

  李長壽挑挑眉,搖頭輕笑了聲,身形前傾、疾馳而去,與夜色完美相融。

  道侶什麼的,那可是比師妹這種生物更可怕的存在,簡直就是一個不穩定的因果核彈……

  惹不起,不敢想。

  而且相比於有琴玄雅這種容貌獨一檔但身份太複雜的同代煉氣士,李長壽反倒是覺得……

  酒玖師叔這種已經挺強的女仙人更有安全感。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21 PM

第十六章 有毒,肯定有毒

  赤陽毒龍涎的份量在不斷縮減,李長壽留下足跡的區域越發廣闊。

  古籍記載之地探尋無果,亂瘴寶林周遭探尋無果。

  捎帶著救下了有琴玄雅的三天後,李長壽依然沒有找到仙解草,反倒是因為越發深入北俱蘆洲,收穫了不少有用的毒草靈藥。

  甚至,他還捉到了兩隻珍貴的『焚屍蟲』,可以拿回去煉製成鍛屍粉,處理屍首的手段增加到了十二種。

  他心底雖略感煩悶,但始終未曾忘記自己身處北俱蘆洲這般險地,警惕之心從未落下。

  按理說,仙解草雖珍貴,卻是頗為另類的毒草,很少有人需求才對;

  而自己找尋的這些區域,都符合仙解草需求的生長環境,可就是一株幼苗都見不到……

  也真是邪了門。

  自己在修行間隙拚命擠出時間,讀了幾十年的毒經藥典難道都是假的?

  『果然,還是師父他老人家氣運太差。』

  李長壽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一句,將心底的不甘驅逐,開始思索自己何時回去。

  向西面再走兩百里!

  若是尋不到就只能作罷,再去那個鎮子中找找有沒有仙解草售賣……雖然希望更為渺茫。

  快步疾行,李長壽腳下帶出道道殘影,要完成這最後一程的求索之路。

  探尋五十里,毫無收穫;

  探尋百里,在附近可能生長仙解草的區域轉了一整圈,也沒仙解草的蹤跡,倒是意外收穫了幾株配置軟仙散的珍貴靈藥……

  看,自己用的毒草排著隊往儲物法器裡面跑,對師父有用的毒草,連根毛都尋不到。

  這大概就是人品和氣質的差距吧。

  得不到仙解草,自然就無法煉製『融仙丹』,這條路便是走不通了。

  還好自己此前就制定好了備用方案二和備用方案三,雖然都不如『融仙丹』更保險,但總歸能幫上師父一些。

  嗡——

  天地靈氣波動,有人在鬥法?

  李長壽的靈識立刻朝著波動來源探查了過去,但前方瘴氣太濃、毒氣也在動盪,以至於讓他探查的有效範圍只有二十餘里。

  三十里之外似乎有煉氣士在鬥法,靈識捕捉到了數道騰轉挪移的身影……

  再往前走,就到那些『散修』活動的區域了嗎?

  在北俱蘆洲邊界活躍著許多煉氣士,他們一般都會深入北俱蘆洲數千里尋找一些珍貴的奇花異果,以此易物換物,換取自己修行用的修道資源。

  比如此前被反殺的『刺鳩』,已經修到了歸道境,平日裡沒有髒活的時候,也是靠這種累活賺取修行資源。

  李長壽心底立刻起了退意。

  停下身形,李長壽藏在一處岩石之後,細細思量。

  古籍上記載的區域已經探查完了,自己要去的這個方向正有煉氣士鬥法,此時不退更在何時?

  正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次北俱蘆洲之行,只能以遺憾落……幕……

  李長壽突然精神一震!

  他擴散出去的靈識偶然捕捉到,在西北方向二十三里之外的一處懸崖頂部,有三株其貌不揚的翠綠小草在輕輕飄搖!

  它們形狀恰似蘭花草,但比蘭花草要短了許多,葉片上還有一道道詭秘的紋路,每一株都包裹著一層淡淡的毫光。

  仙解草!

  能毒死元仙,重傷真仙元神的仙解草!

  而且看其上魔紋的數量,中央那一株已經最少有三千年的年份,兩旁的伴生草年份也過了千年!

  李長壽差點從石頭後面蹦出來。

  但他立刻默念清心咒,讓自己迅速冷靜了下來,現在藥草還沒到手,不能樂太早。

  冷靜,等藥草到手後平安走出北俱蘆洲,才能小小的慶祝……

  也不對,煉製丹藥也十分麻煩,最起碼等自己回到山中,煉製成功了融仙丹,那時候再開心也不遲。

  開搞!

  施展土遁,李長壽在地下直奔解仙草而去,同時靈識也在大地之中蔓延開來,分析著仙解草周遭環境。

  仙解草側旁有一株光禿禿的老柏樹……嗯,可以由土遁轉木遁接近仙解草。

  但幾千年份的毒草,對那些毒獸來說,絕對是大補之物,不可能沒有守在一旁的傢伙。

  果然,李長壽很快就發現了一條三睛碧波蛇。

  這條蛇十分陰險地躲在懸崖下方,還懂如何隱藏自身氣息,三丈長的身軀融在岩石中,碧綠色細鱗散發著別樣的幽光。

  如果不是李長壽一寸一寸的排查,也無法發現與環境相融的這毒物。

  三睛碧波蛇的腦袋正中已經鼓起了一只肉包,看起來有點不雅,容易讓人泛起一些大膽的想法;

  牠的三角形蛇頭已經開始變得狹長,身體也比普通蛇類粗厚一些。

  ——顯然已是在化蛟成仙的邊緣。

  而那株年份最長的仙解草,應當就是牠化蛟成仙的關鍵,只是此時毒性藥力還不夠。

  『不好對付。』

  李長壽又注意到,懸崖下有許多白骨,其中不少都是人形的骨架……

  不能硬拚,必須智取。

  這種快成仙的毒物實力強橫,本就是劇毒妖獸,自己雖帶著十二樣不同效果、能威脅到普通元仙的毒藥,但在牠面前都是無用。

  憑自己掌握的法術,硬拚雖然不一定輸給牠,但周遭環境太過凶惡,到處都是不穩定因素……

  如何智取?

  靠木遁過去,拔了草就跑?

  蛇類凶獸大多都十分敏捷,這個方案明顯不行。

  在大地之中迅速穿梭的李長壽,此時也陷入了思索,心底很快就給出了十多個方案。

  距離夢寐以求的仙解草越來越近,李長壽的靈識也探查到了更遠處的鬥法狀況,他定睛一瞧,禁不住氣息逆湧、在土裡咳嗽了幾聲,差點直接扭頭走人。

  怎麼又遇到她了……

  這個有琴玄雅有毒是嗎?

  乾脆改名有毒玄雅吧……

  給她畫了地圖往西南走,怎麼就出現在這了?與預期的位置差了足足兩千里!

  李長壽嘴角抽搐了幾下,感覺自己莫名其妙中,觸碰到了一些見識盲區……

  「嗯?追殺她的人中有幾個仙人?」

  李長壽心底閃過了少許靈光,靈識捕捉著那邊追逐打鬥的情形,突然有了智取仙解草的計策。

  仔細想想,若非這個方向出現鬥法的波動,他也無法發現這三株仙解草;

  而這個方位,按照他此前的路線規劃,大概率搜查不到。

  從這個角度而言,自己這次還要多謝『有毒玄雅』。

  「上次救了你,這次小小的利用你一下,咱們也算兩清了。」

  李長壽嘀咕了句,在土中稍微停頓,再次施展了土遁之術;

  他法力全開,又極力壓制自己的氣息波動,迅速且無聲無息的,摸到了懸崖附近……

  開始觀察追殺有琴玄雅之人。

  此時,有琴玄雅身周環繞著一把把燃燒著火焰的飛劍,身形懸浮在半空,也在朝著懸崖的方向挪移。

  她周遭飛劍飛速旋轉,布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防線。

  但李長壽一眼就看出,有琴玄雅此時不過是外強中乾,這門御劍的法術還沒學到家,只懂固定招式,不會臨場變通,在防守時無法有效反擊……

  而追殺有琴玄雅的是六名黑衣人,兩名歸道境、四名返虛境,他們出手雖用全力,但招招不去鎖定有琴玄雅的要害,顯然是想活捉。

  『這幾個傢伙,恐怕還不夠這條三睛碧波蛇塞牙縫。』

  還好,還有兩股氣息在空中尚未出手,而這兩股氣息,李長壽都算熟悉——

  那什麼國的殿前大將宇文陵;

  破天峰同門師弟,元青。

  方圓三十里範圍內只發現了宇文陵一名仙人,李長壽心思頓時開始活泛了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

  元青這個大暖男為什麼還不下狠手?就這麼一直拖著,真當自家度仙門無強人?

  度仙門雖然只算是一家中等意思的修仙門派,但好歹也是被廣泛認可的三教仙宗,俗世王權就算有幾個仙人坐鎮,也不會被度仙門看在眼中。

  如果酒玖師叔和他們五個沒有在約定的時間回返山門,必然會有仙人北上找尋,元青這一夥人如此磨磨唧唧,簡直就是自己找死。

  說一千道一萬,這個假暖男還不就是饞這假冰山的身子?

  嘖,下賤!

  此時李長壽眼中,從雲上的仙人宇文陵,到下方追殺有琴玄雅的這幾人,已被編號為工具人一二三四……

  靈識鎖定在有琴玄雅身上,李長壽催動咒法,施『風語咒』,直接對有琴玄雅傳聲入耳。

  「以你此時面朝為乾位,退向震位,八尺距離。」

  正自御劍抵禦前方法寶轟擊的有琴玄雅,頓時精神一震。

  長壽師兄!

  他怎麼在此地?

  心中雖疑惑,但有琴玄雅已經下意識遵循指引,踩著飛劍貼地後撤,兩道流光恰好在劍陣側旁劃過!

  那是一把短刀與一把長釘,飛速襲來,卻直接落空!

  「再退,離位六尺。」

  李長壽的傳聲口吻略微急促了些,有琴玄雅依言再躲,又是兩道流光在另一側滑落。

  隨之,李長壽的嗓音接連不斷入她耳中:

  「別發愣,有餘力就反擊,注意自己表情,不要讓他們起疑。

  懸崖下藏著一隻厲害毒物,引他們過來,用毒物破敵。

  離位三尺,轉震位五尺。」

  有琴玄雅原本有些黯然的眼眸,此刻迅速重新恢復明亮;

  她緊緊閉著嘴唇,心底嗯了聲算是回應。

  很快,她左退右躲,漸漸從容有度,在六名追殺者、以及上空兩人眼中,有琴玄雅整個人突然變得靈動了起來。

  臨陣突破?

  那六人的攻勢被她接連躲開大半,原本只能防守的飛劍,立刻找到了突破口開始反攻;

  這一增一減,有琴玄雅的壓力驟然降低了許多,有條不紊地退往那處藏著三睛碧波蛇的懸崖。

  與此同時,李長壽身形已經出現在了懸崖上方的岩層中,離著仙解草不過百多丈的距離。

  那頭三睛碧波蛇似乎已經感應到了什麼,在懸崖下探頭出來,機警地觀察各處。

  在仙解草前方是一片草地,那株勁挺的黑皮柏樹聳立在距離懸崖邊十六丈處,樹蔭遮在了仙解草上方。

  李長壽找準這黑皮柏樹的主根,在岩層中解除土遁,硬頂周遭擠壓而來的龐大壓力,咬牙施展出了木遁之術,鑽入了柏樹主根之中,隱藏氣息、果斷上衝。

  老柏樹:……

  嗯?

  嗯……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22 PM

第十七章 活到最後才算黃雀

  「坤位衝四,離位退六,那毒物已經開始游向左側。」

  躲在老柏樹那溫暖舒坦的樹幹中,李長壽不斷傳聲,有琴玄雅離著這棵柏樹已不過三百丈距離。

  這處懸崖是橫向凸出的結構,此刻那條三睛碧波蛇已經游出原本藏身的岩縫,在懸崖之下貼著石壁遊走,蛇頭在柏樹樹幹旁探了出來。

  牠已經被有琴玄雅與六名追殺者驚動,自身卻並未被空中的宇文陵發現。

  這讓李長壽可以節省大半的謀算。

  李長壽一心數用,一面極力壓制自己體內的氣息運轉,一面不斷出聲指點有琴玄雅,還要時刻觀察這條魔物的動向,不能不顧『有毒』玄雅的死活……

  麵還沒磨好,總不能就把驢給做成驢肉火燒。

  來了。

  有琴玄雅距離大柏樹僅剩百丈!

  三睛碧波蛇的注意力完全被鬥法的幾人所吸引,牠貼著岩壁緩緩游動,隱隱卡住了靠近仙解草的路徑,卻並沒有遠離仙解草。

  牠是個經驗老到的獵殺者,深諳伏擊之道,此時也是頗為隱忍,已經將有琴玄雅與前方追擊的幾人當成了盤中餐,小點心。

  李長壽已經能想像到,這頭三丈長的毒蛇毫無徵兆地竄出時,會是何等恐怖刺激的一幕。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麼恐怖。

  接下來……

  木遁口訣流轉,李長壽在樹幹中自由上下,緩緩落去了根莖處。

  李長壽的傳聲依然不停,不斷鑽入有琴玄雅耳中:

  「坎位進三,震位退九。

  毒物現在已經盯上了你,稍後專注聽我指引,我說起跳二字,你就全力衝向空中,千萬不要有半分猶豫。」

  有琴玄雅又在心底嗯了聲,雙手劍指不斷滑動,周遭蘊著火光的飛劍來回穿梭;

  御劍騰飛、長裙飄舞,她就如同火焰中起舞的仙子,無比迷人,又那般耀眼。

  空中,宇文陵提著元青的肩膀,助他抵禦周遭瘴氣;

  元青注視著下方的有琴玄雅,目光流露出濃濃的癡迷。

  「宇文將軍!這次一定不能讓玄雅再脫身!」

  「四公子放心,上次是未曾防範她有挪移寶符。」宇文陵沉聲答道,「她法力已然不多,待她退到懸崖邊緣時,末將便出手逼迫,到時少主便從旁現身,護在她身前。

  若她對四公子心底只有厭惡,情蠱的效用或許會減半,需得讓她對四公子有些好感才行。」

  元青面色有些難看,點頭應了聲:「宇文將軍費心了。」

  宇文陵又沉聲道了句:「末將也有些疑惑,四公子您是如何做到的,六十年都未能打動六公主芳心。

  今日此事若不成,或是情蠱無法發揮作用,我們必須在此地殺了六公主,還請四公子早做準備。」

  元青緊緊攥了下拳,目中有些惱怒,卻並未多說什麼。

  下方,有琴玄雅已經退到了懸崖附近,即將進入柏樹樹冠籠罩之地。

  早已落到樹根處的李長壽,雙目中突然閃起精光,那句『起跳』通過咒法,鑽入了有琴玄雅耳中!

  有琴玄雅腳下飛劍火光爆湧,曼妙的身影沖天起,讓襲來的幾道流光紛紛落空!

  而追擊有琴玄雅的六人不知前方險惡,逕直衝進了柏樹樹冠覆蓋之地!

  他們本就沒有停步的念頭,都是想著前衝幾步便跳起繼續追擊,殊不知,那樹冠邊緣,就是一處生死紅線!

  呼——

  破空聲暴起,在懸崖邊等待多時的三睛碧波蛇,毫無徵兆地竄了出來!

  空中的宇文陵大喊「快退」,但此時最左側的蒙面人,已被這毒物張開的大嘴咬住!

  利齒咬合,蛇首猛拽,這人瞬間被扯掉了半邊身子……

  躲在老柏樹根莖中的李長壽暗自思量,自己跟這頭毒獸正面對決,還真不好贏。

  剩下五人頓時要退,但這三睛碧波蛇如何會放過到嘴邊的美味?

  牠蛇尾甩出道道殘影,直接將一人砸在地上,順勢封住了其餘人的退路,渾身上下的細鱗張開,噴出了一股股劇毒的濃霧,立刻將剩下幾人團團包裹。

  「孽畜敢爾!」

  空中傳來一聲怒吼,便見那道魁梧的身形破開雲霧,先將手中板斧拋下,身形也直接撲向了三睛碧波蛇。

  頭生肉角的三睛碧波蛇立刻感受到了威脅,仰頭用蛇首撞向砸落的板斧;

  牠頭頂這個形狀滿是惡趣味的肉包,卻是自身最硬之處!

  鏗鏘聲炸響,巨斧被直接擋飛,三睛碧波蛇的蛇首摔打在地上,那肉包竟出現了一絲裂痕,其內流淌出了一絲絲金色的血液。

  這毒物頓時大怒,蛇尾一震彈跳而起;

  空中砸落的宇文陵抬手召回大斧,已是舉著斧頭迎面砸落!

  樹根處,李長壽右手扣住了三張紙人,略微猶豫,又拿出了第四張;少頃,又拿出了第五張與第六張……

  左手握住了自己最強的迷藥——超品軟仙散;

  李長壽等待著灑出軟仙散的時機,他要等三睛碧波蛇撐不住時再出手。

  ——三睛碧波蛇不懼毒,這宇文陵卻不行。

  同時,李長壽不忘將靈識全面張開,來回搜查方圓十里之內,看看是否有潛藏的危機。

  另一邊,有琴玄雅已經按照李長壽的指引,趁勢退到了懸崖後側。

  少了宇文陵護持,元青也不敢留在雲霧中,他也終於親自出手,從半空衝向有琴玄雅,手持三尺青鋒想要阻攔有琴玄雅離開。

  然而,此時有琴玄雅並未想過退走,反手掌控眾飛劍,將元青瞬間壓制。

  儘管元青的修為高了有琴玄雅一小階,卻只能苦苦防守……

  但有琴玄雅分了大半心神,用靈識觀察著崖上的激戰。

  她能感覺到,不斷對自己傳聲的李長壽就在那裡,但此刻卻完全不知李長壽具體位置,心底漸漸有些焦急。

  然而,全場局勢,盡在李長壽掌控之中。

  三睛碧波蛇將元仙境初期的宇文陵當作了最大的威脅,不肯退讓半步,守護在仙解草之前;

  宇文陵此刻抓著巨斧不斷劈砍,將此時中蛇毒喪失了神智的三名手下護在了身後……

  這般情形下,宇文陵很難留手,雙方盡皆全力拚殺。

  李長壽耐心潛伏,在老樹根部靜立不動,等待著出手的時機,並做好了時刻遁走的準備。

  因為這次事發倉促,是純粹應變之舉,李長壽也對自己稍微降低了些要求。

  這次,九成八的把握就出手吧,總是追求十成把握也不太現實……

  大戰片刻,這顆老柏樹那有些光禿的樹冠都被斬了小半,巨斧砍出的道道氣浪,山崖也多了道道溝壑,崩塌了小半。

  三睛碧波蛇畢竟尚未成仙,就算是面對一個沒什麼厲害法寶的元仙境初期,也很快抵擋不住,渾身上下被砍的毒血亂流,即將被斬殺在此地。

  『辛苦了,大塊頭。』

  李長壽心底道了句,左手輕輕抖動了下,這瓶超品軟仙散中的無色氣息被他用法力包裹,先送到了槐樹樹幹,再快速滲出樹幹,悄然灑向了宇文陵。

  很快,宇文陵的動作出現了少許遲緩,人也有些頭昏眼花。

  『這蟒蛇的毒好生厲害!』

  宇文陵心底暗罵,雙目瞪圓、其內滿是血絲,饒是昏昏欲睡、頭重腳輕,猶自發出一聲氣勢十足的怒吼。

  他再不敢戀戰,當下爆發出了絕強的一擊,身形躍到半空,湧出仙力定住這條大蟲,巨斧徑直斬向三睛碧波蛇的脖頸!

  三睛碧波蛇此時卻生了退意,返身要走,但牠有些遲疑地看了眼崖邊的三株仙解草……

  也正是這一點遲疑,讓牠沒了逃命的機會。

  巨斧被兩隻粗壯的大手握著,直接從牠後頸斬落,蛇首拋飛而起,毒血頓時亂濺!

  宇文陵身形落下,卻是腳下不穩,踉蹌了兩步,拄著大斧才沒狼狽跌倒。

  他掏出一瓶解毒丹,直接倒入口中,但動作已經越發遲緩……

  『這是什麼毒?怎得如此厲害!』

  「將軍……我等……」

  身後傳來了虛弱的呼喊聲,宇文陵剛想轉身救援,腳下一個虛晃,幾乎直接跌到;

  那些解毒丹竟毫無作用,他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正此時,一旁突有破空聲響起!

  一根木箭從側旁襲來,逕直刺入了宇文陵的脖頸;這魁梧漢子身體一顫,轉身怒視著柏樹樹幹的方向。

  那裡,『李長壽』的身形從柏樹中緩緩擠出,扔出了換天寶傘,握住了青銅短弩,順便灑出了三張紙人。

  蓬、蓬蓬!

  紙人化作分身,對宇文陵襲殺而去!

  『李長壽』則迂迴衝向側旁,迅速為青銅短弩更換木箭,再次扣動機括。

  短弩之上寶光湧動,射出的木箭勁力非凡。

  宇文陵此時中毒已深,完全無法應敵,脖頸上再次中了一箭,仙人血橫灑當場。

  那三道紙人衝到宇文陵身周,立刻分三角站立,將手中瓷瓶中的青霧同時灑出。

  青霧宛若活物一般將宇文陵纏繞、包裹,這壯漢渾身上下響起了『滋滋』的聲響;而他最後的力氣,用在了仰頭怒吼,吼聲中滿是痛苦……

  可惜,換天寶傘已經立下了陣法,將此地情形完全隔絕,聲音無法傳出去半點。

  宇文陵的仙人之軀,竟在青霧之中被迅速腐蝕,不少區域已露出白骨,身周出現了一只只透明的氣泡。

  他奮力想反擊,大斧笨重又緩慢地橫掃,三紙人靈敏地向後跳開。

  嗖!

  第三根木箭貫入宇文陵被腐蝕的胸口,刺透宇文陵心脈!

  三紙人開始齊齊掐起法訣,口中噴出三道白色焰火,將宇文陵直接吞沒!

  到此時,宇文陵方才認出了李長壽,有些無力的喊出一聲:

  「竟……是你……」

  一名元仙,雖是剛成仙不久,卻在此刻已是大半個身子踏入了鬼門關。

  然而仙人就是仙人,如何心甘這般落幕?

  宇文陵在白火中突然閉上雙目,已經有點恐怖的殘軀上湧出數道仙光,在頭頂凝出了淡淡的虛影!

  元神出竅!

  「受死!」

  宇文陵的元神低吼一聲,硬頂著軟仙散的效力,對李長壽劈出一掌!

  這一掌,就如泰山壓頂,好似山洪暴湧!

  李長壽立刻要閃躲,但腳踝突然被一隻手死死地握住;低頭看去,卻是一名中了蛇毒與軟仙散的蒙面人,此時突然出手。

  這人此刻渾身亂顫,不知如何抗住了體內劇毒,似乎是燃燒了三魂七魄,只為了掐滅了李長壽最後的生機……

  嘖,失策。

  李長壽略微搖頭,頭頂的一掌已經劈落,將他上半身直接砸碎。

  宇文陵的元神露出了一絲冷笑。

  『此子的法術與算計雖然厲害,但終究是尚未成仙……』

  咻——

  咻咻咻——

  柏樹下再次傳來破空聲,七根長釘極速飛來,同時打入了宇文陵元神各處!

  每根長釘之上刻畫著繁複的禁制,湧動著淺白色的幽火!

  宇文陵元神有些錯愕地低頭,卻發現,自己身周那三道紙人分身,一直未曾停下噴火;在他元神出竅時,身軀,已經被燒的只剩骨架……

  此刻,那個燃燒了自己魂魄的蒙面人,目光呆滯地仰頭看著,看著那半張紙人在隨風飄舞,被一縷火焰引燃……

  他燃盡了自己轉世的一切希望,卻只換來了半張紙人的陪葬。

  柏樹下,剛出現的『李長壽』張開左手,掌心對準宇文陵的元神,五指輕輕一收,那七根煉製不易的滅魂釘被瞬間引爆!

  柏樹根部,李長壽用靈識注視著那猶自燒不盡的仙人骨架,眉頭輕皺,控制著紙人伍扔出了攝魂寶珠,讓壹、貳、三紙人加大噴火的力度。

  這幽冷玄火,面對仙人時傷害有點不夠用,還是要想辦法搞到門內的三昧真炎才行。

  又等了一陣,那骨架轟然倒塌,化作灰燼堆在了地上,三紙人按照程序開始誦讀經文,李長壽總算動身。

  揚灰這種有儀式感的步驟,還是要親手來做才放心。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24 PM

第十八章 走的很安詳

  堂堂一個仙人,竟然這麼窮酸,就一把斧子、一個儲物法寶……

  果然,在俗世混的煉氣士,大多都是這一行的混子……

  飄揚的黑色灰燼中,李長壽將那只扳指模樣的儲物法寶與板斧一同收到了天字四號儲物袋,又收起攝魂珠,跳到了懸崖邊緣,蹲在了那三株仙解草前。

  取出兩只事先準備好的玉盒,舌尖下塞了兩顆自己煉製的解毒丸,雙手包裹十八重法力,動作麻利又十分小心,將兩株年份較高的毒草連根採起,迅速放入了玉盒中封上。

  採藥不絕種,福緣免損折。

  總算……

  李長壽露出了少許微笑。

  他迅速起身,不敢在此地久留,也擔心宇文陵還有其他同夥。

  先衝到了那三睛碧波蛇滾落的蛇首前,在懷中取出標注著『地二』的儲物袋,將這蛇首直接裝了,用符箓封印,收入了玄字四號儲物法器。

  這東西應該能提煉出一些不錯的毒藥,可以給小師妹防身防狼,不能丟在這裡白白浪費。

  周圍那滾滾蛇毒還在,那幾個蒙面人的屍首,早已被三隻『主戰』紙人燒個乾淨。

  非仙人目標,幽冷玄火燒起來毫不費力;那幾人一點點殘留的灰燼,此時已經跟他們的將軍大人融合,等待著隨風而逝……

  隨後,李長壽與四隻紙人一同動手,將兩瓶藥粉灑在了各處。

  地面上的人血頓時被點燃,冒出一處處綠色的鬼火,讓這些血跡轉眼消失不見。

  嗯,淨化洪荒環境,保護北洲生態,這是人族煉氣士不能推辭的義務!

  又收了幾件儲物法器,李長壽目光掃視各處,靈識也探查著方圓十里內的各處風吹草動,雙手開始掐起法訣。

  確定沒有什麼遺漏之後,周圍幾道身影化作紙人,鑽回了李長壽的袖子中。

  收傘,身形遁入岩層中,李長壽悄然離開了此地。

  陣法消散後,四周毒霧瘴氣湧來,也帶來了少許微風。

  柏樹下只留下了一截無頭的蛇屍、幾灘劇毒的蛇血,還有地面縱橫交錯的裂痕,即將崩塌的懸崖……

  那顆換了個新髮型的老柏樹,隨風輕輕晃動著已經不多的枝丫,像是在跟藏在大地中的李長壽依依惜別。

  畢竟,那是它樹生中,第一個進入了它樹幹與根莖的男人。

  ……

  李長壽藉著土遁,在地下悄悄靠近了兩個同門師弟師妹鬥法之地。

  有毒玄雅正操控飛劍對元青一陣亂打,元青已經招架無力,渾身上下多了許多傷痕,鮮血染滿了衣袍。

  這個元青……

  返虛境修為,怕是用丹藥堆起來的吧?

  這就是同代弟子中,所謂排名第二的存在?

  若當代弟子排行上的傢伙都是這種程度,那幾年後的仙門大比,自己多給靈娥準備點丹藥和自研法器,她估計能刷到百強……

  李長壽偷偷摸到了兩人對戰的外圍,算準有琴玄雅的出招節奏,一隻手探出地面,對著元青用力扔出去了一只瓷瓶。

  ——正是剛才已經用完了的超品軟仙散瓷瓶。

  微弱的破空聲從後方襲來,剛磕飛了兩把飛劍的元青對著身後隨手一劍,劍招帥氣又精準的斬在了這只瓷瓶上,將瓷瓶瞬間擊碎。

  嗯?哪裡來的瓷……瓶……

  元青眼皮一翻,劍都沒來得及收,身形搖搖晃晃,朝著前方即將撲倒。

  正此時,前方有四把飛劍破空襲來!

  而向前撲倒的元青,近乎張開雙臂,『主動』迎向了來襲的飛劍!

  有琴玄雅本意並不想在此地殺了元青,哪怕元青在她眼裡再卑鄙無恥,他也是門內的弟子,需帶回山門,讓師父他們發落。

  但此時,元青突然不抵抗……

  有琴玄雅就如李長壽所推算的那般,對這套御劍之法其實掌握的並不純熟,此時她完全來不及收劍,這四把飛劍瞬間貫穿了元青的脖頸、額頭、胸口、腹部。

  下手之精準,滅其三魂、刺其丹田,乾脆俐落,不留生機。

  「這……」

  有琴玄雅一愣,隨後便想到了什麼,輕輕一嘆。

  她從半空落下,跳下飛劍,快步走向了元青的屍身……

  元青走的很安詳。

  確實很安詳,他其實沒有感覺到任何死亡的威脅,一瞬間入夢,被刺穿身體也無法醒來,嘴角還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哪怕只有一絲超品軟仙散,也絕非元青此時能承受的劑量。

  而元青笑容落在有琴玄雅眼中……

  「哪怕心惡如你,也會有一絲懺悔嗎?

  你是不是,也被人所逼迫?」

  有琴玄雅目光中流露出少許不忍,她搖搖頭,一把把飛劍迅速回轉、貼合,燃起了熊熊火焰,融成了那把大劍,自行掛在了她背後。

  聽到這般自言自語聲,地下的李長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有毒師妹,不愧是有毒師妹,竟然還有自己給自己灌雞湯的超強本領!

  話說,在不確定周圍環境的時候,殺了對手還不趕緊走,而是在這裡緬懷感慨……

  一看就是沒有經受過生活的毒打,心太大了。

  此時,有琴玄雅抬頭看了眼已經沒了動靜的懸崖處,她竟完全察覺不到那裡有活人的氣息,那頭恐怖的毒獸妖蛇也沒了動靜……

  『長壽師兄也不知如何了,將元青屍身帶上,快些過去看看吧。』

  當下,有琴玄雅朝著元青走了兩步,剛要用法力將元青的屍身包裹,突然眼皮一翻,身形緩緩仰倒。

  哐噹一聲,大劍砸落在了地上……

  幾乎同時,元青身下的土地出現了細微波痕,那些瓷器碎片悄然融入了大地中;

  這波痕迅速蕩向了有琴玄雅,飄到有琴玄雅身下時,一直手探了出來,隨手抓住了有琴玄雅的長髮。

  這無情鐵手用力一拽,將昏迷的有琴玄雅直接拖入了地下……

  地面的波痕輕輕晃動了幾下就消失不見,恢復了原本的平整與堅固。

  煉氣士渾身上下的防禦力都非凡人可比,頭皮毛囊也是如此;這般舉動雖然不雅,但十分方便、抓握牢靠,更不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也不可能真的把一個返虛境修士薅成禿頭。

  李長壽出手時,只是想快速把人拖走,趕緊離開這處是非之地。

  至於元青的屍首……

  人又不是他殺的,也就不必非把灰揚了,收拾掉瓷瓶的碎片就足夠了;

  軟仙散只是迷藥,人死過兩天就會完全消散,很難被查出痕跡。

  且,稍後門內仙人尋來,如果找不到屍首痕跡反而更難解釋。

  大地深處,李長壽拖著陷入沉睡的有琴玄雅,逕直遁往了東南方向,就如兩條游魚一般,迅速消失不見。

  ……

  「啊!這破陣法簡直煩、死、人、了!」

  隨著酒玖憤怒的呼喊聲,大地在她的腳丫下不斷顫動,白霧迷濛之地的毒蟲毒獸都在瑟瑟發抖、惶恐不安。

  因大陣封鎖,這片大地依然堅挺,沒有在酒真仙的腳丫下分崩離析……

  側旁角落中,王奇和劉雁兒正靠在一起,神情萎靡、精神不振。

  被困在此地這麼久,精神狀態自然不佳,但也正是這般環境,才讓兩人的感情在短時間內迅速升溫,此時已是彼此的『雁兒師姐』與『奇奇師弟』。

  順帶一提,王奇的奇,並不是奇怪的奇……

  酒玖會如此暴躁,也有半數是被這兩個小道侶刺激到了……

  發洩了一陣心底的狂躁,酒玖抱著胳膊,盤腿懸空坐在離地三尺處,繼續思索對策。

  劉雁兒緩步走了過來,柔聲道:「酒師叔,莫要太過擔心了,吉人自有天相,師弟師妹說不定已經去鎮子等候了。」

  酒玖哼了聲:「都這麼久了,說不定屍首都沒了!」

  「師叔……」

  劉雁兒繼續勸道,「師叔昨日不是說,算日子的話,門派中應該已經派人過來了嗎?

  興許,咱們馬上就能脫困了。」

  「啊呀。」酒玖雙手在自己的中長髮中一陣亂撓,「那三個傢伙也不知道死沒死!

  李長壽要真出事,我怎麼跟他師父交代!

  那兩個寶貝仙種要是夭折了,我一百年酒錢都完蛋了!」

  劉雁兒額頭掛了幾道黑線,雖然知道酒師叔有些口是心非,心底很關心他們,但總感覺,酒師叔她……

  確實是更在意自己的酒錢呢……

  突然間,大陣之中吹起了一陣淺淺的微風,一聲嘆息在四面八方響起。

  隨之而來的,便是那毫無波動的蒼老嗓音:

  「小玖,你可知罪。」

  酒玖禁不住打了個哆嗦,落下一雙纖腿腳丫,小聲回了句:「師、師父?」

  劉雁兒也是一驚,詫異道:「忘情上人親自來尋我們嗎?」

  周遭白霧開始迅速退卻,三人的仙識、靈識總算從困陣掙脫,朝著四面八方無阻礙的延展開來……

  也正此時,兩道身影從遠處飛了過來,砸在了酒玖面前。

  這是兩個頭髮花白的老者,一身黑衣打扮,都是元仙修為,此時盡皆重傷昏迷,身上各自有一個陷下去的掌印。

  王奇在旁激動地喊道:「酒師叔,就是他們兩個!就是他們襲擊了我與雁兒師姐!」

  酒玖當下再無遲疑,雙腿一彎直接跪在了地上,額頭觸地,滿是黯然地言道:

  「師父,

  弟子被人算計,有三名年輕小輩失了聯繫。

  弟子甘願領受一切責罰,但請師父速速搜尋他們三人蹤跡,看是否有人得存!」

  正此時,周遭白霧已經消失,幾道身影在遠處現身。

  最前方那名道人身高不過五尺,見酒玖如此認真地跪伏在那,也是不由有些尷尬,忍不住低頭咳嗽了聲,笑道:

  「咱師父沒來,是我,咳,你足智多謀又英俊瀟灑的……五師兄……」

  「嗯?」

  有殺氣!

  矮道人頓時一陣哆嗦,還要繼續挽救,遠處那身穿麻衣的小師妹已猛地跺腳,貼地飛射而來!

  快若神弓射出的離弦之箭,帶起了陣陣音爆!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26 PM

第十九章 師父們來援

  捂著腫起的半邊臉,這矮道人抱怨道:

  「開個玩笑緩解緩解氣氛嘛,小玖你幹嘛如此粗魯!本師兄可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餵大!

  咳,說正事。」

  矮道人道號酒烏,酒玖幼年入門時忘情上人已經開始常年閉關,確實是酒烏將她照料養大。

  他們雖關係是師兄妹,但感情卻是父女一般,平日裡也打鬧慣了。

  見酒玖又要發飆,酒烏眼珠一轉,連忙轉移話題說起正事,指著身後的幾人連環發問:

  「他們幾個的師父都來了,誰失蹤了?在哪失蹤的?你們被困這裡多久了?」

  酒玖面色黯淡,對著後方幾人低頭做道揖,一時間,卻是不知該如何說話,低頭時輕咬著嘴唇。

  劉雁兒和王奇面露喜色,從後面御空而來,連忙向前行禮,口中喊著師父、師伯、師叔。

  酒烏道長身後這幾人,有破天峰姜京珊——真仙修為,有琴玄雅之師,師從度仙門當代掌門;

  破天峰林戚——真仙修為,元青之師;

  還有都林峰與小靈峰的兩位酒玖同輩仙人,此時他們已經找到各自愛徒,便不多敘。

  酒玖的目光,落在了最後面站著的、那位頭髮花白的老道身上,小瓊峰齊源,李長壽之師。

  這老道此時形容枯槁,酒玖一時間竟不敢直視於他……

  她低頭嘆了口氣,心底卻是知道,李長壽這個弟子對這老道而言有多麼重要,寄托了這老道多少期待與躊躇。

  酒玖低聲道:「齊源師兄,我上次見長壽時,他往北面去了。

  元青與玄雅去了西北方向,隨行的有一名玄雅家的將軍,名為宇文陵。

  若是所料不錯,這次是針對玄雅的一次算計。」

  「唉。」齊源老道苦笑了聲,對酒玖拱拱手,又深深地躬身,言道:「生死有命,外出歷練本就如此。

  各位,我尚未成仙,在北洲難有施展,還請……還請助我搜尋我那徒兒下落。

  小瓊峰一脈不勝感激!」

  一旁酒烏忙道: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齊源師弟你放心,我們現在就兵分兩路,我跟酒玖跟你一同向北找尋。

  師妹別愣著了,打起精神!想挨罰也要等找到他們在說!

  這兩名元仙是守在大陣之外的,我發現他們時,他們在不斷修補陣法,顯然是算計你們的元兇之一,咱們兩邊各自抓一個拷問,定能問出些什麼!

  走,先上路!」

  姜京珊與林戚連聲稱善,能看出他們都十分著急。

  這矮道人酒烏袖袍一揮,遠處那兩道昏迷不醒的元仙頓時被他憑空攝了過來,隨手扔給了林戚一個。

  他們並未多說什麼,此時去尋找弟子、營救弟子才是正事。

  定好互相傳信的頻率與各自搜查範圍,他們幾人兵分三路——

  王奇的師父帶王奇和劉雁兒去外面鎮子中打探消息;

  劉雁兒的師父則與姜京珊、林戚一路,往西北方向找尋;

  酒烏帶著齊源、酒玖,朝著正北方向搜尋。

  風風火火、急急忙忙,這幾位來自度仙門的仙人,繼續踏上尋徒之旅。

  而與此同時,某位不願暴露姓名的靚仔,正躲在北方千里之外的一處剛開闢不久的岩洞中,起一堆篝火,捧一卷書簡,靜靜地等待這些援護到來。

  他非但一點也不慌,甚至還有點……小愜意。

  有琴玄雅盤坐在岩洞最內側,她閉目調息,隔一段時間就睜眼看一看洞口處的身影。

  每次她想找點話頭,卻總能感覺到,李長壽此時並不想與人交談。

  自殺了元青後,她昏睡了三日,半日前剛睡醒,自身傷勢已經再無大礙,就是……頭皮有點疼。

  「長壽師兄,我們就在此地等候嗎?」

  「嗯。」李長壽隨口應道,「方圓三百里內,我已經留下了多處咱們度仙門獨有的隱秘標記,這處岩洞外也已經佈置了藏蹤匿跡的陣法,在此地暫時還算安全。

  若按你所說,元青一夥還有其他同謀,咱們再往南很容易撞入他們手中。

  算算時日,無論酒玖師叔脫困與否,門內前來援護咱們的仙人應該已經進入了北俱蘆洲。」

  李長壽話語一頓,抬頭看了眼有琴玄雅,「若你還不放心,咱們也可以繞行三萬里左右,不過這也有被對方撞到的風險。」

  「我……放心……」

  有琴玄雅輕聲道了句,抬頭看了眼李長壽,兩人目光剛好有一瞬對視。

  她不知怎麼,平日裡一向覺得自己光明磊落、不曾有半分愧心之事,此時卻下意識低頭錯開了視線。

  心底略微有些空蕩蕩的,像是有只小小的貓爪兒在輕輕撓動;

  略微的不安,些許的不定。

  應該是,自己被這位師兄救了兩次的緣故吧;

  有琴玄雅如此想著,自己應該想辦法報答才行,雖然此時自己依然在享受著長壽師兄的庇護……

  「師兄,有什麼是我能做的嗎?」她小聲問。

  李長壽隨口道:「嗯,不要輕易放出自己的靈識。」

  「是。」有琴玄雅頗為嚴肅地答應了聲,心底感覺稍微有些失落。

  自己,成了拖油瓶一般。

  啪!

  篝火發出一聲輕響,火勢小了些;

  李長壽在袖中拿出了一塊灰色的乾木,放在了火堆中,讓火勢漲了上來。

  此時有琴玄雅方才發現,這火焰頗為奇特,沒有半點煙霧不說,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師兄,這火可有什麼說法?」

  李長壽看了眼篝火,淡然道:

  「這是一種不算珍貴的木材,取自北元寒松,生於北海之南。

  這種松木不是什麼靈根,上古時也只是一種普通的松木,特性只是耐寒。

  北俱蘆洲被瘴氣覆蓋後,這種松木也幾乎滅絕,但最後又重新變得繁茂了起來。

  自那之後,北元寒松就有了某種神奇的效果,自身不懼瘴氣,散發出某種氣息,能讓毒蟲毒獸下意識躲避開。

  這堆小小的篝火,就能讓咱們方圓三百丈之內沒有毒物。

  據說,在今日巫族聚集之地經常能見到大片的北元寒松,而這種松木也不值幾塊靈石,只是很少有人會用。」

  有琴玄雅聽得有些入神,那雙眸子倒映著李長壽的側臉,小聲道:「師兄當真見多識廣……」

  「門內典籍中都有記載。」李長壽淡定地應了句,繼續捧卷品讀,並沒有繼續交談下去的意思。

  有琴玄雅抿了抿嘴唇,心底思量著什麼。

  又過了一陣……

  「師兄找到自己要尋的草藥了嗎?」

  「還算頗為幸運,尋到了。」李長壽笑了笑,想到此事,心情也是十分不錯。

  有琴玄雅不想讓聊天就此終結,又問:「師兄似乎為了此行準備了許多。」

  「啊。」李長壽隨口答道,「十五年前就在準備這次北洲之行,平日裡零零碎碎攢了許多避毒之物。」

  十五年?

  有琴玄雅輕輕眨眼,又問:「那……宇文陵與那幾個惡賊,他們怎麼了?」

  李長壽道:「他們,跟那條即將成仙的三睛碧波蛇同歸於盡了,此事咱們也是十分走運。」

  「嗯。」有琴玄雅嘆道,「這般惡賊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只是沒想到報應會來的這般快。」

  李長壽順勢道:「那個,有毒、咳,有琴師妹,有件事我想拜託你。」

  「師兄請講!」

  有琴玄雅立刻來了精神,那雙眸子滿是亮光,灼灼地注視著李長壽,「若能報答師兄救命之恩,玄雅這條性命捨了也是無妨!」

  「不用這麼嚴重。」李長壽笑道,「咱們這次外出的際遇波折離奇,回山之後師長定會詳細問詢。

  我素來怕麻煩,也不想被人太過關注,更不想惹什麼風波上身,還請師妹回稟師長時,不必多提及與我相關之事。

  我修為不高,也就有一手土遁,這說出去恐讓人笑話。」

  「師兄……」

  有琴玄雅神色一動,心底有道小閃電劃過。

  施恩不望報,不惹虛俗名。

  一心求仙道,謙謙君子風。

  她心底百感交集,眼波流轉,卻是感慨橫生。

  『長壽師兄是真的君子,這般心胸氣度,當真是我難以企及,更是那元青難以相提並論。

  有琴玄雅,你平日裡身周多少虛浮驕躁之人,便覺得同輩煉氣士莫過於此,卻不知這般人物就隱在同門同代中。

  若能與長壽師兄互相引為摯友,那當真才不虛自己仙門一行……』

  「師兄放心。」有琴玄雅定聲道,「玄雅明白,將這些都記在心中。」

  李長壽眨眨眼,這傢伙真明白了?

  總覺得她還是餘毒未消呢為什麼……

  罷了,自己回去後就在小瓊峰閉門不出,這件事就算起風波,應該沒幾個月就會平靜下去。

  低調才能躲避因果。

  後續只要不出差錯,自己此次北俱蘆洲之行就算完美落幕了。

  突然間,李長壽神色一動,佈置在外的三頭重瞳蛛的蛛絲,此時突然捕捉到了一幅畫面……

  幾道身影從百里之外急促飛過,最外側之人,身穿麻衣、身段窈窕。

  雖然因為對方飛的太快,看不清她面容,但從麻衣短衫緊繃的程度,以及那迎風時才會出現的驚人弧線可以判斷……

  酒玖!

  「準備下吧,他們來了。」

  李長壽笑了聲,心底一塊石頭,也總算安穩落下。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33 PM

第二十章 有些坑是跳不過去的

  「長壽!玄雅!」

  「長壽!哎呀!你怎麼跑這凶險的地方來了!」

  站在岩洞前,李長壽看著從雲上衝下來的兩道身影,禁不住露出了少許微笑。

  也是出乎他意料,自家師父竟然一同尋來了……

  雖然看到自己的老師父神情激動,並抓出了那把熟悉的拂塵,看樣子又要對他臀部進行一頓慈祥的抽打,但李長壽心底總歸也有些暖暖的……

  當著門內長輩的面,李長壽準備不閃躲,任由師父打兩下消消氣。

  反正也傷不到。

  酒玖與齊源老道一同從雲上跳下來,本來酒玖是想先到李長壽面前看看他少沒少零件,但又想到齊源道長也在,就徑直衝向了有琴玄雅。

  看師父舉著拂塵要打,李長壽擺出苦瓜臉閉目承受,但拂塵只是輕輕摔在了他肩上,並沒有什麼力道。

  就聽齊源道長罵道:

  「你怎麼就跑這凶惡的北洲來了!

  要不是靈娥把為師喊醒,你就是在這沒了,為師都不知去哪收拾你屍骸!」

  「師父,弟子突然靜極思動,未提前稟告師父,還請師父恕罪。」

  李長壽規規矩矩地低頭應答,視線餘光撇到一旁……

  酒玖一把抱起了有琴玄雅,在那原地打轉,笑得像是個孩童一般;有琴玄雅臉蛋微紅,連聲喊著『師叔』,卻也沒辦法掙脫。

  裙擺飄搖,青絲散落,這場【二人轉】也相當好看。

  就是,兩人正面對決、互相碰撞,無論是從規模判定,還是從碰撞時透過衣衫呈現出的波動來進行評判,有琴玄雅雖然也很優秀,但明顯輸給了酒玖師叔……

  客觀來說,有琴玄雅勝在身段比例完美、線條無可挑剔,比起有琴玄雅,酒師叔個頭上有點小不足,臉蛋也稍圓,兩人的風格可謂天差地別。

  李長壽只是一瞥就收回了目光,老老實實聽師父在那滔滔不絕地教訓……

  剛才的這種情況,純粹是前世做了許多年紳士,習慣性的,根據自己審美點評了下。

  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反倒是,李長壽此時更關注那位矮道人的動作……

  酒烏提著那名剛被打昏過去的老道,落在了幾人身前。

  見李長壽和有琴玄雅沒事,這位矮道人不動聲色,輕輕震了下手腕,他手中提著的老道渾身抽搐了幾下,而後氣息瞬間潰散。

  若李長壽沒看錯,這個老道的元神剛剛被直接震碎……

  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酒烏將這元仙老道的屍身扔到了一旁的林中,含笑看著這邊師徒團聚。

  這也是個狠人,殺人如捏蟲子一般。

  李長壽縮在袖子中的手指掐指推算,心底泛起了一條條平日裡聽到的,有關這位矮道長的傳聞,做了個簡單的歸納:

  【酒烏,酒玖師叔的五師兄,度仙門大佬忘情上人的親傳弟子,入門修行兩千餘年,修為在真仙境巔峰,半步天仙。

  其性情如頑童一般,喜歡與人打趣,但實際上足智多謀,頗有城府,對門派忠心耿耿,經常外出處理各種事務,門內門外交友甚廣;

  喜好釀酒、煉丹,弱點不明顯。】

  李長壽很快得出結論——這種人物,自己不必刻意結交,只要做好度仙門弟子的本分就夠了。

  一旁,酒玖總算鬆開了有琴玄雅,在那仰頭感慨,自己酒錢總算保住了大半。

  有琴玄雅聽齊源道長正數落李長壽:

  「你說說你,化神境就往這裡跑,你這不是給旁人拖後腿嗎?」

  「齊源師叔!」

  有琴玄雅立刻出聲,正色道,「長壽師兄他並未累誰,相反,弟子幾次都蒙師兄相助……」

  「就是,弟子可沒拖後腿,也幫了不少忙。」

  李長壽淡定地截住了有琴玄雅的話頭,臉上露出了少許得意的神色,笑道:「師父你還不知,弟子正是因為在此地歷練,突破到了返虛境。」

  言說中,李長壽露出了氣息,返虛一階。

  氣息還有那麼一丟丟的不穩,完全符合剛突破時的模樣。

  有琴玄雅心底頓時有點犯懵。

  師兄怎麼……

  突然像是變了個人一般?

  此前的沉穩,突然換成了此時的略顯輕浮。

  李長壽對她眨了下眼,有琴玄雅略微怔了下,頓時想起了李長壽此前的叮囑。

  她輕輕抿了下小嘴,竟不知道自己該繼續說些什麼。

  「長壽你突破了?」

  齊源道長頓時激動了下,仔細感受著李長壽的氣息,頓時露出了笑意,雙目都明亮了許多。

  但齊源道長的笑意還沒綻放,就立刻板下臉來,訓斥道:「修了一百年才參悟了返虛境,還這般得意忘形!

  你瞧瞧人玄雅!

  她還是你師妹,人家現在都已經返虛四階了!」

  李長壽有點無奈的訕笑著,似乎被師父訓地有些鬱悶……

  實際上心底絲毫沒有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

  「一百年突破到返虛境很不錯了,也是上等資質嘛。」酒烏在旁笑道,「齊源師弟,我家那二師兄兩百年才悟透返虛之境,而後厚積薄發,用了不過二十年就已渡劫成仙。

  修行之事全在緣法上,不要這麼苛責弟子嘛。

  對了玄雅,你可知元青的下落?」

  有琴玄雅俏臉一沉,向後退了兩步,背著大劍單膝跪地,拱手、低頭,定聲道:

  「元青已死,死於弟子之手,請師伯責罰!」

  酒烏眉頭一皺,問道:「你親手殺了他?」

  「是,四劍穿心,破了他元魂。」有琴玄雅低頭道,「此事是弟子一人所為,與長壽師兄無關,長壽師兄只是用地遁術帶弟子逃得了性命。

  弟子願領門內一切責罰!」

  酒烏皺著眉一陣沉吟。

  酒玖兩步跳到李長壽身側,本想用胳膊肘撞一下李長壽,但動作又及時停住,並未觸碰到李長壽的手臂。

  「哎,這是怎麼回事?」酒玖小聲問著。

  李長壽搖搖頭,並未回答。

  反倒是酒烏聞言看了過來,這位矮道人目光仿若兩把利箭,彷彿要將李長壽的雙眼戳破一般。

  酒烏沉聲問:「長壽師侄,你不為玄雅辯解幾句嗎?」

  「弟子並不知具體實情。」李長壽如此答著,目光坦然與酒烏對視。

  「你倒是頗為穩重。」酒烏嘆道,「其實,來時我已搜過了剛才那元仙的魂魄,知曉了此事大概經過。

  元青起歹念在先,又將俗世王權之爭帶入度仙門,這本就是不可饒恕之罪責。

  但玄雅師侄,弒殺同門乃是大罪,無論哪般理由,這都是難逃的罪責……」

  酒玖沒好氣地罵了句:「這破規矩改了不就行了?元青先動的手吧?玄雅是反擊的吧!」

  有琴玄雅抿著嘴唇,並未多言。

  李長壽見狀,在旁咳了聲,「酒烏師伯,不如我們先離開此地,與其他幾位師叔師伯匯合了,再讓有琴師妹將此事完完本本的說一遍。

  有琴師妹只要據實相告,門內應當能諒解。」

  後半句話其實是說給有琴玄雅聽的,此時有琴玄雅也看向了李長壽,那雙眸子中帶著幾分無奈和苦澀。

  李長壽心底一嘆,露出了少許微笑,對她輕輕點了下頭。

  就當,是給她點鼓勵吧。

  酒烏道:「就依長壽師侄所言,先去找他們匯合吧。」

  言罷,酒烏忍不住撓了撓頭,也在思索如何能讓有琴玄雅免受責罰;

  但又想到了元青師父也在此地,也是有些犯了難。

  這位矮道人做了一朵白雲,讓他們各自上來,又叮囑有琴玄雅跟在自己身後,有暫時看管之意。

  李長壽跟在師父身旁,幾人一同踏上白雲,盤腿坐下;

  齊源老道此時明顯換了一副精神面貌,來時如喪考妣,離開時春風得意。

  他,也是一名返虛境弟子的師父了……

  白雲還未升起,酒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身看向了李長壽,笑道:「長壽師侄?」

  「弟子在。」

  酒烏若無其事地問了句:「此地那些重瞳三頭蛛的蛛絲不收起來嗎?這可是難尋的稀罕物啊。」

  李長壽很自然地一笑,回道:「讓師伯掛念了,這東西佈置出去就難收回來了。

  弟子在小瓊峰上養了幾窩重瞳三頭蛛,若師伯也對這些古怪的玩意感興趣,回去弟子便為師伯挪一窩送過去。」

  酒烏對李長壽挑了挑眉,「那本師伯就不多推辭了,你這小傢伙很有前途嘛,以後多跟本師伯親近親近。」

  「弟子領命。」李長壽溫和謙遜的笑著,並未繼續說什麼。

  說多錯多,酒烏似乎看透了他一些底,但能主動索要『封口費』,也就表明酒烏並不想多管門內一名弟子的修行事。

  然而,齊源道長皺眉看了眼李長壽,面色嚴肅地道了句:「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小氣?

  這次要不是你酒烏師伯過來救你,你現在說不定就怎麼樣了!

  那什麼仙蟲有幾窩?自己留一窩,其他都給你酒烏師伯挪過去!」

  「咳!」

  李長壽一口丹田氣逆湧而上,捂著嘴咳嗽了幾聲。

  他努力保持微笑,咬著後槽牙道了句:「是……弟子領命……」

  前方酒烏見狀一樂,坐在那哈哈大笑了兩聲,卻也沒繼續多說。

  一張小圓臉從旁邊探了過來,卻是酒玖繞到了齊源老道身後,在李長壽左側探過身子,仔細盯著李長壽。

  李長壽下意識地向後仰身。

  果然,仰身之後,角度調整地好了很多,可以從麻衣的衣領直接瞟到……

  咳,可以有效防備酒玖師叔突然惡作劇。

  酒玖眨眨眼,「那個什麼蛛絲是啥東西?怎麼感覺你跟老五古古怪怪的?」

  李長壽道:「一種寶材,具體弟子也解釋不清,師叔不如問問酒烏師伯。」

  「哼,不說算了。」

  酒玖坐正了身形,像是想起了什麼,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膝蓋,一本正經地說道:

  「對了,齊源師兄,五師兄!

  你們瞧,長壽這是什麼病症?是否是修為出了什麼差錯,落下了心魔?」

  「心魔?」

  齊源、酒烏、有琴玄雅同時扭頭看了過來,而酒玖已經抬手,輕輕戳了下李長壽的耳垂。

  這動作行雲流水,酒玖在說話時已經起手,完全不給李長壽反應的機會。

  李長壽整個人頓時被黑線吞沒,左手一顫,帶動了渾身各處肌肉開始抽搐,順便白眼翻天、口吐白沫,嘴裡發出一陣像是快窒息的響動……

  我去!

  這小師叔也有毒了是嗎?

  不對,這朵雲就有毒!道號裡面有酒字的,就特麼離譜!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37 PM

第二十一章 臭師兄

  還好,自家師父沒起疑,還頗為關切的問李長壽何時有了這般病症,並握住李長壽的手腕細細查看了下。

  也是多虧了齊源道長只是歸道境九階,距離成仙還有一步之遙,他在探查時,被李長壽輕鬆糊弄了過去,也算幫李長壽化解了這次『小危機』……

  「六識不定,心氣渾噩。」齊源一本正經地告誡道,「長壽,回去之後你便安心閉關一段時日,不可外出走動,為師也會叮囑靈娥不讓她吵擾你。

  你心境出了些問題,但好在並不嚴重,靜修一段時日便可。」

  李長壽鄭重地點點頭:「是,師父。」

  前方,稍有些緊張的有琴玄雅,聞言也鬆了口氣;而她這般表情細節,剛好落在了旁邊的矮道人酒烏眼中。

  『有點意思。』

  酒烏那濃濃的短眉向上挑了下,表情頓時頗多玩味……

  聽聞齊源道長如此說,酒玖也放下心來,起身跳到有琴玄雅身旁,小聲問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李長壽瞧了眼自己儲物法器中的攝魂珠,裡面還有幾人的殘魂沒有完全化掉,能在其中找到很多記憶碎片。

  於是他默默地放出一縷靈識,將攝魂珠放到了更角落的位置,用符箓封了起來。

  事不關己,萬事大吉。

  酒烏的實力比酒玖強了許多,但在北洲之內也不敢全速飛行;

  這位矮道人頗為謹慎,趕路時不發一言,目光總是機警地掃試各處。

  ——這點讓李長壽頗有好感。

  總算,一路平安無事離開了北俱蘆洲。

  出了瘴氣覆蓋之地,酒烏帶著他們朝著南邊飛了百里,找了一處荒山,通知幾位同門前來此地會合。

  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王奇的師父帶著王奇、劉雁兒最先趕來;

  有琴玄雅的師父葛京珊、元青的師父林戚,以及劉雁兒之師,又過了兩個時辰才抵達此地。

  葛京珊算是個『標準模板』的仙子,面容姣好、清氣環繞,束雲鬢、著仙裳,整個人仙氣十足,又未失卻人間煙火。

  「小雅!」

  看著自己愛徒跪坐在地上,渾身都是被包紮起的傷口、長裙滿是血污,神情憔悴的像是換了一人,葛京珊面露淒然,兩步衝到有琴玄雅面前,將她擁在懷中。

  「師父……」

  「師父在這,師父在這!

  是師父一時糊塗,才答應了元青那賊子的央求,讓你前來此地探尋什麼厭火明心草作為歷練,都是師父的過錯!」

  有琴玄雅眼圈略微有些發紅,卻輕輕吸了口氣,穩住自身心境,低聲道:「弟子無用,讓師父為弟子掛念了。」

  一同趕來的林戚道長已得到元青身死的消息,他並未發怒,看著跪坐在那的有琴玄雅師徒,沉聲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分路探尋時,他們也帶走了一名與元青宇文陵同夥的元仙,此時那元仙也是被他們隨手處理了,問出了前事大概。

  酒烏道:「林戚師弟稍安勿躁,讓玄雅先將事情完完本本的說一遍吧。

  玄雅,你盡量說詳細些,不可有任何隱瞞!」

  葛京珊忙道:「小雅你儘管說就是,萬事自有師父替你做主!」

  「弟子遵命。」有琴玄雅目光看往了外圍的李長壽,剛要有些起伏的情緒,莫名就平穩了下來。

  她先嘆了口氣,從他們五名弟子剛分頭行動開始緩緩講述,事無鉅細,一併告知。

  從午後講到了黃昏,從黃昏又說到了漫天星辰;

  『這毒姐,咋不從開天闢地開始說起?』

  李長壽心底吐槽了句,悄悄去稍遠的地方打坐調息,也聽到了有琴玄雅大概的經歷……

  在酒玖被困後,元青並未直接對有琴玄雅偷襲,而是先招來了一夥惡賊襲殺兩人,想搞英雄救美的名堂。

  結果,有琴玄雅這個『美』比元青這個『英雄』強了不少,讓元青的處境異常尷尬;

  然後元青又改了策略,讓同夥不斷對兩人施壓,營造出絕境的氛圍,而後趁勢對有琴玄雅表達心意。

  然而有琴玄雅在面對絕境時,依然很乾脆地拒絕了元青『與子同穴、共赴來世』的告白……

  軟招頻頻失策,元青最後惱羞成怒,撕破面皮要用情蠱控制有琴玄雅,卻被有琴玄雅找到機會用挪移寶符逃走,剛巧遇到了李長壽,被李長壽第一次救下……

  傷勢恢復後,有琴玄雅想繞路回到亂瘴寶林,走了幾日,卻發現自己不小心迷路了,又倒霉被元青一夥發現蹤跡,只得大戰一場;

  這次,又是李長壽及時路過。

  在李長壽的指點下,有琴玄雅將那些人引到了一處厲害的毒物巢穴旁,最後讓那夥人被毒物毒死,有琴玄雅則親手殺了元青。

  聽有琴玄雅講這些時,李長壽也是忍不住在心底感慨了句:

  『這個元青,機會這麼多,自己不中用啊。』

  略微替宇文陵這些元青手下感到不值。

  待有琴玄雅講完了此行的經歷,道道視線落在了李長壽身上。

  葛京珊親自帶有琴玄雅過來,師徒二人鄭重對李長壽做道揖道謝,並說回門派之後更有重謝,李長壽則有些『拘謹』地連說不用。

  怕李長壽言語出錯,齊源道長及時趕來,眉開眼笑地接下了這波感謝。

  場中,唯有元青的師父林戚,此時最為尷尬。

  「唉。」林戚嘆道,「是貧道收徒失了眼力,回山之後便去領罰。」

  酒烏道:「那元青籌謀頗深,入門時本就心術不正,師弟你也是在上次開山大典時直接收的徒弟,這怪不到師弟身上。」

  林戚神色黯然的搖搖頭,不再多說什麼。

  雖元青做了惡事,但總歸是林戚的弟子,這位道長此時也是有些心殤,眾人也各自相勸了幾句。

  有關有琴玄雅殺了元青之事,雖然有琴玄雅佔了情理二字,但依然是殺了同門師兄,依然要受門規懲處。

  當然,懲處的力度十分微小,只是在山中閉門思過個幾年。

  酒烏也勉勵了李長壽幾句,言說回山之後門內對李長壽定有獎賞,該給李長壽的獎勵絕不會吝嗇。

  他們一行並未一同回返度仙門,齊源帶著李長壽,與劉雁兒、王奇這兩對師徒一同,在後面慢慢趕路。

  其他人全速趕回度仙門,受罰的受罰,請罪的請罪。

  他們之所以這麼著急,全因葛京珊催促。

  有琴玄雅的這位師父可不是簡單人物,她自身就是掌門弟子,在門內地位頗高,修為精湛、法寶眾多,更有一位相敬如賓的道侶,那也是一位天仙境高手。

  北洲之事雖已落幕,但葛京珊如何能讓自己弟子平白受這些委屈?

  啟程之前,葛京珊就直接傳信給自家道侶,讓他找幾位閒來無事的同門,待她回山之後,立刻趕往南洲,定要將那元青背後的俗世勢力連根拔起,不留後患!

  回山的一路,風平浪靜,毫無波瀾。

  就是,李長壽聽到劉雁兒滿是柔情的呼喊『奇奇師弟』時,總是禁不住打冷顫……

  咳,文化差異,文化差異。

  ……

  夜間的小瓊峰安安靜靜,一朵白雲停在了半空,李長壽從上飄了下來,齊源道長則是滿面春風,踩著雲飄向了其他峰頭。

  ——師父剛才接到了劉雁兒師父的邀請,過去喝個小酒、聚個小餐。

  穿過自己親手佈置的隔絕大陣,踩到了熟悉的草地,李長壽滿是舒服的呼了口氣。

  安穩了。

  「師兄!」

  側旁傳來了開心的呼喊聲,李長壽扭頭看去,卻見師妹的草屋周遭有青色毫光閃爍。

  那座隔絕外部探查的小陣法被從內打開了一條縫隙,聲音就是從這條縫隙中傳出來的……

  又聽嘩嘩的流水聲響個不停,靈娥在那開心地一陣呼喊:「師兄你回來了!

  你受傷了嗎!之前怎麼了!怎麼晚了這麼久!」

  話音未落,一道曼妙的倩影從草屋中衝了出來,她渾身上下只是裹著一床薄被,窈窕身段分外迷人,長髮濕漉漉的,吹彈可破的肌膚也沾著清水。

  她卻不管這些,見到李長壽之後開心地跳了起來。

  她剛進木桶不久,剛剛正沐浴,此刻或許是洗澡洗到了眼睛中,那雙杏眼中突然蒙上了一層水霧,張開手臂就撲了過來。

  李長壽本能地想躲,但見到靈娥那雙滿是委屈的眸子,心底嘆了聲,站在原地負手而立,任由師妹撞到自己懷中。

  「臭師兄你嚇死我了!

  一直不回來,我還以為你怎麼了!」

  靈娥的喊聲禁不住帶上少許哭腔,又略微哽咽了起來;但她正要哭出來時,一隻大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

  「師兄……」

  靈娥仰頭看著,目中有亮光閃動,小嘴也忍不住扁了起來。

  李長壽突然道:「對了,師父他……」

  「啊!」

  靈娥頓時反應過來,還以為師父也跟這師兄一同回來了,輕呼一聲,急忙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回了草屋中,裹著被子砸入了大木桶,躲在水中不敢冒頭。

  ——之前那般模樣被師兄看到自然沒事,如何能被師兄之外的男子看到!

  師父也是不行的!

  靈識向外探查,靈娥滿是疑惑地把腦袋鑽出了水面……

  李長壽的嗓音從外飄了過來:「師父他,去其他山峰赴宴了。

  我先歇息一陣,寅時再來找你問這次歷練之事。」

  言罷,順手將她草屋周遭的陣法再次開啟,李長壽飄回了自己的屋舍。

  木桶中,靈娥低頭看著自己身上包裹的薄被,臉蛋漸漸變得通紅。

  「臭師兄……」

  她鼓著嘴角嘀咕一聲,腦袋慢慢沉了下去,在水面留下了一連串的氣泡。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38 PM

第二十二章 『助師渡劫』第一套方案

  齊源喝酒喝到了半夜才回返小瓊峰。

  李長壽已經七八年沒見師父如此開心,師父走路時都會哼著不知從哪聽來的小調。

  路過李長壽門外時,齊源喊了聲:

  「長壽啊?在修行嗎?」

  「回師父,弟子在歇息,今日放緩心神,準備明日再修行。」

  正在草床上閉目打坐的李長壽睜眼應了句,剛要起身去開門,就聽師父笑道:

  「歇息吧歇息吧,為師也要繼續閉關了。

  這次你做的不錯,用遁法救下了破天峰的有琴玄雅師侄,此事當真給咱們小瓊峰增光添彩。

  不過,也不可因此就沾沾自喜,萬事當以修行為主,切莫變本加厲地琢磨遁法,自身道境才是根本!」

  「弟子明白。」李長壽在屋內應了句。

  齊源老道撫鬚而笑,又囑咐道:「嗯,好好穩固境界。

  修行不可操之過急,穩紮穩打、步步為營,才有可能度過幾大玄關。

  你歇息吧,為師閉關去了。

  靈娥這幾日也是為你牽腸掛肚、頗為憔悴,記得明日多安慰她幾句。」

  「是。」李長壽溫聲答應了下來。

  齊源笑了兩聲,哼起小調,邁步回了自己的草屋中,開啟了周遭幾道陣法。

  ——閉關修行還是要安靜些,隔音類陣法與警戒類陣法必不可少。

  李長壽看了眼儲物法器中的那些玉盒,輕輕舒了口氣,再準備些時日,建好自己心念已久的丹房,就可開爐煉製融仙丹了。

  只要煉製成功融仙丹,且說服師父渡劫時拿在身旁備用,面對天劫,師父能活下來的概率就能達到九成。

  成仙天劫,對於想長生的後天生靈而言,都是無法避免的歷練與磨難。

  天雷一落,生死兩判。

  自古渡劫求仙之人,誰都不敢說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能在天劫中活下來;

  而師父早年因一次受傷,道基有損,自身修為本就不太穩固,神魂之力更是比其他普通歸道九階的修士弱了一倍。

  若不去想其他辦法,師父面對天劫,完全就是必死之局。

  而師父,偏偏迫切的想要渡劫成仙……

  齊源不只是他跟靈娥的師父,還是小瓊峰這一代的峰主,是度仙門眾峰中唯一一個沒有成仙的峰主,長老峰主議事根本不會通知到小瓊峰上。

  橫向對比,晚師父入門幾年的酒玖師叔此時已經是真仙,將師父遠遠拋在了身後……

  成仙前,人族煉氣士壽元無法超過三千年,這是大道定數,齊源其實最少還能活個幾百上千年。

  可李長壽知道,師父並不想壓制境界,更不想等壽元不夠時再去搏一把能否成仙;

  李長壽有時甚至能感覺到,師父已有了在天劫之下求死的念頭,想以必死之心去搏自己的一線生機!

  這聽起來挺熱血,但師父這般想法在李長壽看來,既頑固又愚笨。

  所以,才有了李長壽十五年的暗中準備……

  所以,李長壽才會第一次違背自己的原則,離開山門庇護所,去了北俱蘆洲;又在發現仙解草後,稍做思量就冒險算計了三睛碧波蛇與宇文陵等人。

  李長壽準備的『助師渡劫』第一套方案,核心就是用仙解草煉製成融仙丹。

  師父渡劫時,只要能抗住第一道天劫,自身產生第一縷仙靈氣息,就可直接吞服融仙丹,借融仙丹假死並開啟兵解,從而躲過後續天劫。

  仙人若渡劫失敗,兵解後可化作『濁仙』。

  濁仙雖修為、神通遠不如正常的元仙,但壽元相同,且能繼續向上修行。

  根據古籍所記載,濁仙最高只能修行到真仙境,故又被稱之為地仙道,用以跟天仙道區分。

  這第一套方案中,李長壽甚至把師父的老年生活都規劃好了:

  化身地仙,積累幾百年修為,去此時剛剛起步、急需人手的天庭混個閒職,當個小地方的土地公或者山神河神,只要稍微享點香火,壽元就能比普通真仙長不少;

  要是師父能再幹出點成績,得了天庭給的功績,甚至還有可能跟一些天仙比命長……

  順便,師父去天庭積累積累人脈,等他跟師妹準備充分了,也能去天庭混個閒職,在未來三界管理機構中混個元老的資歷,然後安心養老。

  完美的規劃。

  「煉製此丹倒也不算繁瑣。

  若能請酒玖師叔這種真仙幫忙,多準備幾份材料,總歸是能煉製出來的。

  但……」

  師父這人就是典型的宗門煉氣士,死要面子活受罪,想要勸服他用這個法子活命,當真比尋找仙解草還要有難度。

  不過,為人弟子就要承擔這份因果,這是躲不開的責任。

  如果實在不行,也就只能連哄帶騙,給融仙丹包個糖皮,說是救命仙丹……

  念及於此,李長壽也露出少許微笑。

  窗外蟲鳴聲中,他開始回憶自己外出這次的經歷,檢討著自己的不足之處。

  對付元仙的手段不太夠,處理起來不夠迅速;

  剪紙成人還有改進之處,做出來的分身始終做不到以假亂真;

  五行遁法轉換時還有些遲鈍,自己進入那顆老柏樹的根部時,在土中暴露了一些波動……

  自我檢討了一陣,後面也有的是時間彌補這些不足,畢竟李長壽也沒了必須外出之事,在山中老老實實修行就好了。

  關於自己的天劫……

  他倒不急,自身沒有九成九的把握,絕對不會邁出這一步。

  ——那零點一,給天道可能會抽風。

  咚!

  草屋的木牆被石子砸了下,李長壽掐指推算,發現不知不覺已過了寅時。

  起身,李長壽邁步出了草屋,朝著隔壁師妹的住所漫步而去。

  ……

  師妹入門的這十年間,無論是教學、補課、人生指導,大多都是發生在寅時。

  到了草屋前,李長壽輕輕敲了下門,木門自行打開了一條縫隙,他也就推門走了進去。

  粉色的帷幔撲面而來,腳下的地毯也換成了粉色的品樣;

  在那半透明的屏風後,熟悉的倩影面朝內斜躺在床榻上,身上的紗裙讓一些美景若隱若現。

  最難得是朦朧境,撓人心神莫下流。

  然而李長壽卻是看都沒看兩眼,逕直坐在了正屋主座上,淡然道:

  「別裝睡了,這麼文靜的睡姿不適合睡著後的你。」

  就聽屏風後傳來一聲嬌滴滴地撒嬌聲:「師兄,人家剛才學著配置軟仙散,現在人有點暈,頭有些昏,什麼都做不了,身子軟軟的提不起力氣。」

  李長壽點點頭,作勢起身,「那明天再談吧,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

  「不要!」靈娥瞬間破功,換成了略帶不滿的抱怨:「坐好!我這就出來!

  哼,今天必須解釋清楚,為何這麼晚回來!」

  就聽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藍靈娥很快就換上了長裙從屏風後轉了出來,坐在了桌子左側,有些氣呼呼地瞪著李長壽。

  李長壽無奈地一笑,道:「確實是遭遇了一些意外,破天峰元青你可知道?」

  「嗯。」靈娥眨眨眼,「那天跟師兄你一起去北洲的破天峰弟子嘛,咱們這一代修為排第二,據說挺溫柔的。」

  「記住,男人的溫柔永遠只是表象。

  他這次搞了些事,想算計有琴玄雅,結果被有琴玄雅殺了。」

  李長壽搖搖頭,整理著自己從那些殘魂記憶中看到的畫面,「他所作所為,其實是因小失大的典範,放棄自己度仙門弟子的身份,非要去顧俗世那如煙雲一般的王權。」

  靈娥托著下巴、斜傾著身子靠在方桌上,小聲問:「師兄,到底怎麼回事呀。」

  李長壽緩聲道:

  「那個有琴玄雅是一個南洲俗世國度的六公主,這個元青是這個俗世國度中一個權貴家中的非嫡子,被稱為四公子。

  元青的母親應該是這個權貴家的妾室,但她比較強勢,又是另一個權貴家的小姐,自身也有點勢力。

  然後這些人就瞄準了,被送往度仙門拜師修行的六公主。

  元青只要能娶到六公主,既能成這個俗世國度的駙馬爺,又能憑此在自己家族中獲得更多話語權,順便還存了謀國的可能,所以他們就用盡辦法,讓元青一同拜入了咱們度仙門。

  但元青自己太不爭氣,六十年都沒能抱得美人歸,他背後的這夥人處境堪憂,終於等不及了,決定鋌而走險……」

  李長壽將此前發生的事,簡單地給師妹介紹了一遍。

  「結果現在,這些人偷雞不成蝕把米,連帶著兩個家族都要被牽連,估計是要被他們國主連根拔起,以平息度仙門的怒火了。」

  看著靈娥面露思索的小臉,李長壽溫聲問:

  「小娥,從這個故事裡,你能學到什麼?」

  「嗯——」

  靈娥沉吟一聲,隨後便斬釘截鐵地道了句:「女子絕對不能做妾室!不然在家裡爭權都這麼費勁!」

  「咳!」

  李長壽禁不住一手扶額,「還有什麼?」

  「這個元青籌謀佈局太粗糙了,而且這個俗世權貴家的支脈勢力,嚴重低估了度仙門的實力和度仙門弟子的價值。」

  靈娥十分認真地分析道,「我覺得,正確的思路,應該是打壓有琴玄雅,隱忍幾千年修成天仙,出山後直接暗中去做這個俗世國度的隱藏暗王,搜刮這個國度的財力給門內上貢,提升自己在門內的地位和重要性,俗世仙門兩開花!

  想靠做國主女婿上位,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這些國主最不缺的就是子嗣。」

  李長壽:……

  「算了,這件事就當樂子聽吧。

  你家也是俗世權貴,本想提醒你一下,引以為戒。」

  「嘻嘻。」靈娥抿嘴笑著,「放心啦師兄,沒有你靈娥哪也不去的。」

  李長壽不由搖頭輕笑,「把藥囊拿出來吧,我給你補滿,這次應該有所損耗吧。」

  靈娥瞬間一臉心虛,慢慢坐直身子,併攏著一雙白嫩的纖腿,雙手交疊在膝蓋上,那雙眸子輕輕轉著,假裝……

  乖巧,可愛,神遊物外。

  師兄給的毒粉丹藥,這次出門才、才沒有浪費多少……的說。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39 PM

第二十三章 被師兄安排了

  這個敗家小師妹!

  打那些跟凡人差不多戰鬥力的蝦妖,竟然能把自己給她準備的毒粉消耗了足足八成……

  這份量,放倒俗世十萬大軍都夠了!

  看著擺在面前這十三個近乎空空蕩蕩的儲物法器,李長壽額頭掛滿黑線,在那一陣低吟,似乎醞釀著狂風驟雨。

  藍靈娥跪坐在他面前的蒲團上,眼角掛著兩滴淚痕,妄圖以楚楚可憐的姿態逃過大師兄正義的制裁。

  李長壽嘴角抽搐著,拿著一只荷包問:「你是去殺東海大妖了?」

  「這個,師兄說的……遇到危險就用這個嘛……

  人家差點被那些蝦兵砍到,下意識就撒出去了!」

  李長壽黑著臉,「我記得,這東西給你備了九罐吧?」

  「好多次差點被砍到……」

  藍靈娥小嘴一扁,泫然欲泣,委委屈屈地解釋著:「師兄你別生氣嘛,我也知道你煉製這些東西很費精力,也不是成心想浪費的。」

  看著這般模樣的小師妹,李長壽也是沒辦法真發火,只是嘆道:「精力倒是小事,只是材料難尋。

  咱們度仙門很少有人煉製毒丹,這些都是我用月供份額一點點換來的。」

  「師兄,這個我有考慮到。」

  藍靈娥眨眨眼,在纖腰外的束帶上輕輕一拍,又拿了七八個簡單的儲物法器出來。

  「所以我把這次自己能得的獎勵,都換成了門內能找到的毒草毒藥!

  這波絕對不虧,甚至還能賺很多唷!」

  李長壽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注視著藍靈娥的那雙宛若寶石一般的眼眸,在她眼底看到了些許……閃躲。

  這小丫頭……

  「還有什麼事要交代的?一併說了吧,趁為兄現在心情還算不錯。」

  藍靈娥吸了口氣,突然抬起雙手,又用力俯身、低頭,額頭和掌心同時抵在了地上,長髮散落在了腦袋兩旁。

  磕、頭、認、錯!

  她緊緊閉著眼,一鼓作氣喊道:

  「師兄!靈娥對不起你!

  門內有兩個師伯對你煉製的毒粉感興趣,他們在我這拿走了幾罐最厲害的毒!

  我實在不知道怎麼拒絕,師兄你煉毒水平超高這種事,已經被我不小心給暴露了!」

  屋內頓時變得落針可聞;

  藍靈娥肩頭輕輕顫著。

  她倒不怕師兄打罵自己,甚至更想讓師兄打自己一頓消消氣。

  她是師兄教出來的,瞭解師兄的行事原則,所以才會如此緊張,擔心師兄今後『拋棄』自己,會跟自己劃清界限。

  怎麼,這麼安靜……

  完了完了,師兄肯定對她徹底失望了!

  藍靈娥呀藍靈娥,你一出去怎麼就忘形失色,還沒忍住故意去人前顯擺,結果被門內前輩盯上……

  師兄是什麼性子,世上恐怕只有她這個師妹最明白。

  一百分能藏九十分當底牌,萬事以低調為主,絕對不去沾連任何非必要的因果;

  自己能得到師兄的關愛,純粹是因為自己是他唯一的親師妹,有同一個師父,不然師兄絕對不會多看自己哪怕一眼!

  靈娥帶著哭腔道了句:「師兄,你打我一頓也好,千萬不要以後不理我……

  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去亂顯擺這些了!」

  感覺一張大手從前方探了過來,藍靈娥下意識閉緊雙眼。

  從入門到現在,自己難道要承受第一次皮肉之苦,被師兄毒打一頓了嗎?

  被打一頓也是好事,起碼師兄能用這種方式罰自己……

  那隻薅過三千青絲的大手直直地落下,並沒有用力拍打,而是拐了個彎,捏住了她耳朵,左右搖晃。

  「嗯,師兄你輕點嘛……好疼……耳朵要掉了……」

  「別用這種口吻,萬一讓師父聽到,還以為我對你做了什麼。」

  李長壽鬆開那隻小巧的耳朵,淡然道:「起來吧,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藍靈娥瞬間坐直身子,窈窕身段在這一伏、一起中展露無疑。

  她納悶地看著眼前的大師兄,小聲問,「師兄你不藏了?要跟門派攤牌了嗎?」

  「攤什麼牌?有什麼牌好攤?」

  李長壽略微有些哭笑不得,「你當我還不知道你的性子?

  既然給你這些毒粉防身,我便已經想好了你會搞出什麼動靜,其實也是故意讓你顯露這些,這裡面也有其他幾重考慮。

  回來坐吧。

  在你這拿走毒粉的兩位前輩中,有沒有丹鼎峰的萬林筠前輩?

  這位前輩左腿有疾,拄著一根銅皮枴杖,看起來有點冷冰冰的,但對人說話時,又總會擺出一種僵硬笑容。」

  故意讓她顯露?

  幾重考慮?

  藍靈娥聞言一怔,「師兄你怎麼知道的?確實是有這位前輩,你不是今晚剛回來嗎?

  最先要走毒粉的,就是主持歷練大會的那位葛長老,然後前天正午時,那位拄著枴杖的老伯就來了,給了我很多藥草,要走了那些……

  師兄!」

  藍靈娥迅速反映了過來,看著李長壽那雙深邃的眸子,咬牙道:「你算計好了的!」

  「師兄妹之間說什麼算計,這是善意的保護,知道的越多越有心理負擔嘛。」

  李長壽淡定地擺擺手,笑道:「我給你的那些毒粉,都是注重各類藥草的搭配與毒理,沒有什麼高難度的煉製手法,被人注意到也沒什麼。

  配方就在各峰弟子都可去的道藏外殿,藥草在百凡殿都可淘換到。

  如今門內,或者說五部洲修仙門派,大多都對毒之一字頗為輕視,覺得這是不光彩的手段,擅毒者經常會受到排擠與偏見。

  所以,就是被人發現我會煉毒,水平不錯,那也沒什麼,非但不會引起旁人過多關注,反而會覺得我這個普通資質的弟子,路也走偏了。」

  話語一頓,李長壽嘴角露出少許意味深長的微笑。

  「而且,我給你的這些毒粉,其中有幾類奇毒出自於一本我在道藏閣中抄錄的毒經,那本毒經的著作者便是這位萬林筠長老。

  他應該是咱們度仙門中對毒之道領悟最深的前輩了。

  如果能以這次的契機,跟這位前輩結下善緣,今後或許能得到這位前輩在煉毒方面的指點。」

  「師兄。」藍靈娥有些不滿地抱怨道,「你要不要連我會都算進去!

  如果是這種事,直接叮囑我不就好了嗎?

  連自己這麼溫柔可愛的師妹都安排,簡直……太過分了……」

  李長壽瞥了她一眼,「別扯開話題,現在說的是你浪費毒丹之事。

  總歸要給你些苦頭吃,讓你長長記性。

  明天罰你去後山伐木開荒,不可用道術法力。」

  「伐木就伐木,有什麼了不起。」藍靈娥低眉順眼應了聲,俏臉上寫滿了『從心』二字。

  她又忍不住問,「咱們開荒要做什麼?」

  「建個煉丹煉毒的丹房。

  這次借你之手,讓門內的管理層知道我擅長煉毒,今後我就能順理成章在咱們小瓊峰鼓搗這些了,不用每次都跟躲貓貓一樣了。」

  言罷,李長壽站起身來,將桌子上的那些藥囊盡數收起,伸了個懶腰,「等我中午打坐完,再去找適合建丹房的位置。」

  「師兄你擺明了就是自己想偷懶,哪有讓這麼柔弱的小師妹去砍木頭的!」

  藍靈娥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有些不滿的抱怨著。

  「這個給你,柔弱的煉氣士。」

  已經走到了門前的李長壽突然想到了什麼,隨手在袖子中拿了一只玉盒出來,拋到了師妹手中。

  「禮物嗎?」

  藍靈娥瞬間忘記了剛才的鬱悶,開心地抱住玉盒。

  剛要打開玉盒,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將玉盒用法力托住,憑空送到了丈外,這才隔空打開。

  淡淡清香撲面而來,玉盒中的一株六瓣的白色小花靜靜躺著。

  藥草呀,還以為是首飾什麼的。

  藍靈娥剛想吐槽,李長壽卻已經離開了房中,陣法內只留下了他略帶疲倦的嗓音:

  「下次沐浴前將它放在溫水中,能幫你拓展經脈、祛毒養顏,讓皮膚更有光澤。

  明天見。」

  「好吧,謝謝師兄,明天見……」

  呼——

  藍靈娥長長地鬆了口氣,癱坐在圈椅中,隨後就是得意的一笑。

  平安過關!

  師兄還是很寵自己的嘛,本來還以為浪費了這麼多毒粉,最少也會被臭罵一頓,沒想到只是扭了扭耳朵。

  但歷練大會這件事,自己從前到後,好像被師兄安排的妥妥當當。

  這樣確實也會有一點不爽,總覺得師兄還是信不過自己……

  罷了,師兄本就是這性子。

  剪下來的頭髮都會用真火燒到渣都不剩,修下的指甲屑都要用毒液完全熔掉,連故意喝醉的小師妹都能用捆仙鎖綁在床上再蓋好被子……

  呃,好像不小心暴露了點什麼。

  靈娥俏臉一紅,去年那次,才不是故意喝醉!

  ……

  回到自己草屋,李長壽回了自己的床邊打坐,心底規劃著關於煉丹房的佈置。

  此前他煉毒都是用隨身攜帶的一口小藥鼎,早已不能滿足他的使用需求;而且為了煉製融仙丹以及更強的毒丹,也需要一口更大些、品質更好的藥鼎。

  先將丹房建起來,再去百凡殿找相熟的師叔師伯問問看吧。

  好的藥鼎可遇而不可求,這個只能碰運氣;

  最好是能尋來一些廢舊的藥鼎,自己試著搶救一下,看能不能大力出奇蹟……

  丹房之事,他其實已經考慮三四十年,但一直有些猶豫。

  普通,才是最好的偽裝色。

  從覆蓋著他們師徒生活起居之地的隔絕陣法,到他和小師妹草屋外的陣法,再到小瓊峰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其實都是普普通通,沒有任何獨特之處。

  而建起丹房,自己勢必要在丹房內外做各種佈置,避免被人發現自己煉丹煉毒時的一些『小技巧』。

  李長壽從最開始就明白,在自己修行剛起步時,任何刻意的偽裝,都騙不過那些高人的觀察,反而會被這些高人額外關注。

  被這些高人注意到,不一定會發生什麼好事;

  不被他們注意到,就不太會發生超出自己掌控的壞事。——起碼出事的概率會小很多。

  「丹房不能離住處太近,免得有什麼毒氣洩漏……」

  李長壽低聲呢喃了句,在懷中掏出了專門用來存放書籍玉冊的儲物法器,取出了一摞厚厚的羊皮紙。

  上面畫著一份份陣法圖與建築構造圖,每一張都有很多反覆修改的痕跡,而時間最久遠的幾張羊皮,其上的畫痕已十分輕淡。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41 PM

第二十四章 真仙是不可能打工的

  鏗!

  鏗!

  安靜的午後,度仙門那座絲滑薄潤的護山大陣籠罩之地。

  在群峰中矮了一大截的小瓊峰上,迴盪著一種富有節奏感的打擊聲……

  在小湖旁那三座草屋北側約十里的密林中,一顆參天大樹也在隨著這種擊打聲不斷震顫。

  樹下,身著繡著蘭花芳草的練功服、頭上綁著淺紫色綢面流雲巾的少女,正不斷揮動一把大斧,動作有種說不出的優雅。

  這少女正咬牙切齒的發出一陣親切的問候:

  「不讓我用法力,腿和胳膊長出那種疙瘩肉了怎麼辦!

  人家可是女煉氣士!

  真是的,還說要看著人家砍樹,人呢?又跑回去打坐去了!

  哼哼,臭師兄,把你齊根而斷、斬樹除根、斬根必盡、寸草不生!

  給我,斷!」

  卡——

  這顆老樹扭扭捏捏地緩緩仰倒,驚起了林間一群群飛鳥。

  突然間,身後傳來了一聲呼喊:

  「你是……小靈娥?」

  藍靈娥立生警覺,提著巨斧向前立刻起跳,落地時已轉過身來,抬頭注視著空中飄著的人影,總覺得有些眼熟。

  丈長的大葫蘆,在葫蘆上盤腿坐著的女仙人,有點髒兮兮的麻衣……可惡,麻衣短衫竟然都快被撐開了……

  呃,原來是酒玖師叔……

  藍靈娥連忙放下大斧,向前拱手做道揖,心底回想著師兄定下的幾套問候模板,從中選了一個最應景的,柔聲道:

  「弟子靈娥拜見酒師叔,弟子修為底淺,未能及時迎接,還請師叔勿怪。」

  「沒事沒事,不用這麼客氣。」酒玖看著下面這禮數周全、說話好聽的靈秀小師侄,也是頗有好感。

  酒玖收起大葫蘆,從空中跳了下來。

  「你師兄在嗎?我有事要尋他。」

  「師兄他應當是在修行。」藍靈娥低眉順眼,繼續柔聲道,「還請師叔去前面稍作等候,我去喊師父出關迎接。

  寒舍總有招待不周之處,望師叔見諒。」

  「哎,不用這麼麻煩,我是專程過來找你師兄的;

  你師父成仙在即,讓他多閉關別去打擾了。」

  酒玖擺擺手,扭頭在各處掃量著,「小靈娥,你砍木頭做什麼?」

  「算是一種修行的方式,讓師叔見笑了。」

  藍靈娥的回答依然滴水不漏,她心底卻泛起了少許疑惑。

  這位師叔,找自己師兄做什麼?

  成仙後的煉氣士壽元漫長,門內也是有許多隔代的道侶;

  而眼前這位師叔,面容俏麗、曲線玲瓏,雖有些不修邊幅,但自身也是天生麗質,更加之資本雄厚……

  重點是,這位酒玖師叔跟自己師兄一同外出過……

  有問題。

  藍靈娥頓生警覺,心底念頭輕輕一轉,就想旁敲側擊問出酒玖的來意。

  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不遠處的地面出現少許波痕,李長壽的身形慢慢鑽了出來,對酒玖拱手見禮……

  片刻後,李長壽的草屋中,酒玖與李長壽在矮桌兩側盤腿而坐。

  她是來給李長壽送這次歷練大會獎勵的,順便還帶來了姜京珊托付的謝禮,在矮桌上擺了兩件儲物法寶。

  李長壽也沒客氣,直接收了下來。

  看到姜師伯給的那只儲物戒指中放著的幾樣法寶、堆成小山狀的寶材和靈石,心底略感欣慰。

  剛才探查小瓊峰地脈時,李長壽還在為建造各種大陣所需的寶材發愁,這份謝禮一來,倒是直接解決了大半問題。

  李長壽問道:「師叔怎麼沒一起去南洲?」

  「唉。」酒玖長長地嘆了口氣,有氣無力地趴在了桌子上,雙眼逐漸失去光亮,「本來是想去跟著耍一圈,結果回山的時候被留下來問責到現在,剛從賞罰殿出來。

  現在我正發愁。

  幾位長老竟然罰我戒酒三年,啊,還不如把我捆在引雷柱上劈三年……」

  李長壽不由莞爾,這才注意到酒玖的那只小葫蘆法寶已經不見了,應當是被門內長老收走。

  恰逢靈娥端茶進屋,見這般情形,頓時抿了抿嘴。

  姿勢這麼隨意,竟然跟自己師兄相處的如此融洽……

  這位師叔果然有問題。

  藍靈娥奉完茶,將自己的蒲團抬到了師兄身旁,而後一臉乖巧地跪坐了下來,還故意用胳膊貼緊了自家師兄。

  酒玖見狀一瞪眼,「誒?長壽你的病?」

  「師妹與我接觸是無礙的,大概是因我與師妹朝夕相處的緣故。」李長壽淡定地解釋了句,「與師妹之外的女子觸碰時,還是難免會出現抽搐等症狀。」

  「咳!咳咳!」

  藍靈娥掩口一陣咳嗽,看她那略帶痛苦的表情,絕對是忍笑太辛苦所致。

  「哦,原來是這樣。」

  酒玖絲毫沒起疑,趴在那幽幽地一嘆,雙眼再次失去光亮,在那一陣無力輕吟:

  「三年,這三年可怎麼熬……

  沒有酒怎麼閉關、怎麼修行,睡都睡不著,幹什麼都沒力氣……

  這個混賬元青,好好的搞什麼事,自己搭進去就算了,害的本師叔還要受三年的罪。」

  李長壽低眉思索,摸著下巴一陣沉吟;

  旁邊藍靈娥看到師兄此時的這個表情,下意識朝著側旁挪了挪,端正坐姿、目不斜視,完全不敢說話。

  她又偷偷看了眼李長壽眉角落下的弧度,確定了這是師兄想要坑人的前兆!

  每當師兄露出這個表情,自己和師父總有一個要被安排!

  「酒師叔,不如咱們打個商量。」

  「嗯?什麼商量?」酒玖有氣無力地應著。

  「師叔不能沾酒這三年,若是無法修行,不如就幫弟子一同建一些陣法。」李長壽正色道,「作為回報,弟子會幫師叔您釀製三種已絕跡的美酒,三年後剛好給師叔您享用。

  而且,這其中還有一種可以代替酒的飲品。」

  「絕跡的美酒?代替酒的飲品?」

  酒玖頓時打起了精神,立刻坐直身體,「啥東西?你莫不是想騙我給你做白工?

  先說好,咱對陣法可是一竅不通。」

  「師叔只要用仙力幫忙穩固陣基、壓制下靈力動盪就好。」李長壽淡定的一笑,反問道,「師叔喜歡喝酒還是品酒?是喜歡酒的味道,還是醉酒時的那般感覺?」

  「嗯……」酒玖沉吟幾聲,「都有吧。

  我是三歲那年入山,剛好負責照料我的五師兄喜歡釀酒,有次我被他誤扔到酒罈中洗澡,然後就離不開這杯中之物了。

  非要說起來,酒的味道很重要,那種喝到舒服時輕飄飄的微醺感也很重要。」

  「師叔請看。」

  李長壽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茶杯,在袖中取出了一只小巧的玉壺,拔開壺塞,對著茶杯點出一滴淺綠色的液體。

  霎時間,一抹微微的香氣四散飄逸,那杯茶水頓時化作了淺綠色。

  李長壽笑道:「師叔嘗嘗看,是否有那種微醺之感。」

  「哦?」酒玖輕輕眨眼,端著茶杯,試探性地在鼻子前嗅了嗅,只是聞到了淡淡的清香,隨後又低頭抿了一小口,頓時眼前一亮。

  抬手,這杯茶水直接被她一飲而盡。

  酒玖的那張俏臉上漸漸泛起了少許紅暈,雙眼開始變得有些迷離,咧嘴笑個不停。

  「好東西……夠勁……」

  哐,茶杯落在桌子上,酒玖慢慢悠悠地躺了下去,在地上緩緩的翻來覆去,又發出一陣陣嘿嘿嘿的輕笑,嘴裡不斷低喃:

  「七師兄你也不害臊,天天粘著六師姐,雙修這麼多年還生不出小寶寶……」

  「一個個的成雙成對,我是老九就活該單著嘛……哼,等我修到天仙了,搶幾個美男回來天天給本仙倒酒搓澡……」

  「小長壽……你千萬千萬千萬不要瞧不起你師父……你師父當年可厲害了……」

  漸漸的,鼾聲輕起,酒玖抱著蒲團,躺在地上徹底睡了過去。

  藍靈娥好奇的問了句:「師兄,這個是什麼呀?」

  「神仙醉。」李長壽傳聲回道,「這既是一種迷藥,又算是一種美酒,但自身並不帶酒氣,除了會讓人醉一場之外沒有任何其他效果,本來是被我淘汰掉的東西。

  按古籍記載,在上古時,許多喜好杯中之物的仙人會去嘗試這種神仙釀,不過他們都是因為酒癮太大,直接往嘴裡灌。

  它本身就是用類似釀酒的手法煉製而成,只不過,釀酒大多是用仙果仙糧,神仙醉的原料是三十二味藥草。」

  藍靈娥有些擔心地問道:「這東西夠三種嗎?」

  李長壽笑著點點頭,看著已經睡熟的酒玖,想著自己即將落成的丹房,傳聲回道:「莫說三種,十三種也能搞出來。

  如果能有真仙相助,很多之前不能實現的想法,現在就都有戲了。

  丹房落成後,安全係數會更有保障。」

  「行吧。」藍靈娥鼓了鼓嘴角,看著睡熟後意外很惹人憐愛的師叔大人,總有一種小小的……危機感。

  於是,兩年後。

  ……

  哐!

  李長壽草屋的木門被人一腳踹開,身著麻衣、滿臉著急的酒玖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

  「快!這個月的神仙醉和佳人媚……

  不在?

  啊呀,怎麼又去煉丹了!把你綁在藥爐上算了!」

  酒玖跺跺腳,嘴裡低聲罵了兩句,急匆匆地轉身跳到空中,立刻就要衝向草屋後那茂密的叢林。

  但她身形突然停住,歪頭盯著前面這座茂密幽深的樹林,感受著其內緩緩流動的靈氣,額頭瞬間滿是黑線。

  她心底浮現出了最近這半年,自己被困在其中的十多次狼狽經歷……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前面有什麼,她也看不出此地有多達二十八處明陣、七十六處暗陣,且都是環環相扣的困陣和迷陣……

  「生門在哪來著?這裡真是我幫忙佈置的?

  這邊?好像不對。

  還是這邊?

  啊呀!陣法什麼的簡直煩死人了!

  李長壽快點出來!不然我拆了你家山頭!」

  林中有一股微風吹過,各處樹木輕輕搖晃,其內的靈氣流動也變得輕快了許多。

  李長壽的嗓音在風中飄來:「陣法已經解了,弟子正守著丹爐,不便外出迎接。」

  酒玖眨了下眼,小心翼翼地向前探了十多丈,發現自己還是安全的之後,這才氣沖沖地徑直飛向了密林正中。

  那裡,一座造型雅致的小樓靜靜而立,一縷縷清氣從中飄出,林間各處都是清新藥香。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41 PM

第二十五章 師叔飼養員

  這小樓有十丈高,分上下兩層,遠看就是個大葫蘆的造型,『總設計師』李長壽的靈感來源,應該就是酒玖的伴身法寶,誅邪如意劍。

  ——就是那只可大可小、能載人御空的大葫蘆。

  小樓立在一處水池中,正對門前八十丈外又有一口井,池井水道互通;

  若從空中俯瞰,一張百丈直徑的太極圖鑲嵌在林中,水池便是陰陽魚的形狀,小樓與水井是兩只陰陽眼。

  這是一座風水陣,能起到鎮運驅邪的功效;且度仙門屬人教一脈,陰陽太極圖也是有說法在的。

  落到小樓前,抬頭便可見一只木牌,寫著【小瓊峰丹房】五個大字;

  仔細看,木牌下面還有兩豎行小字:【經百凡殿許可,准建煉丹小樓】。

  簡單來說,這是一處有證的規範建築!

  從正門進去,迎面而來便是一張木屏風,屏風後便是那座六丈高的大號丹爐。

  這丹爐佔地極廣,下寬上窄,用的是大塊紫金鍛鑄而成,其上刻著祥雲百藥,自身更是擁有諸多禁制;

  只是,這丹爐上半部分有大量的『補丁』,看起來稍顯寒酸了些。

  這原本是一座被廢棄的丹爐,但只是丹爐上半部分炸開了,被李長壽用靈魚托關係,在百凡殿淘換了回來,又花了半年功夫不斷修補,總算能再次啟用。

  丹爐有三足,雙耳,肚子圓圓滾滾,四面開了陰陽魚造型的『窗口』,下方的凝火陣、均靈陣等主要禁制都十分完整。

  經過李長壽修補,這丹爐此時的威能,比原本沒破損時只差了三成。

  更難得的是,把這爐子搞到手,基本沒花費什麼代價;

  大塊紫金本就能鎮壓絕大部分的靈藥的藥性,這丹爐此時也算是小瓊峰上最值錢的寶物。

  整個小樓,就是圍繞丹爐搭起來的;

  在丹爐周遭是幾排架子,上面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玉瓶、葫蘆、玉盒,裡面也放著不少這丹爐煉製出的靈丹妙藥,不過都是些常規品類。

  此地被藍靈娥收拾的十分規整,這位小師妹此時也在閉關修行,努力提升自己的修為境界。

  酒玖從外面跳進來時,一身淺藍色長袍的李長壽正站在丹爐旁,掌心懸浮著十多顆淡金色的丹藥,在體會著方才煉丹的心得。

  「小長壽,又煉出了什麼新丹藥?」酒玖滿是好奇地湊了上去。

  「師叔你要嘗嘗?剛煉製成的清心凝神丹,改良了些許口味,藥效應該也不錯。」

  李長壽隨口問著,兩粒靈丹緩緩飛到酒玖面前,被酒玖直接吞到嘴裡,嘎嘣嘎嘣地嚼著,很快就打了個飽嗝,吐出一口清新香氣。

  「好甜。」酒玖右手一伸:「再給幾顆!」

  李長壽隨手攝來一只白玉瓷瓶,將丹藥都裝了進去,將瓷瓶送到了酒玖手中。

  酒玖的小手依然不縮回來,「這個月的神仙醉和佳人媚!」

  「放心,忘不了師叔您的。」

  李長壽輕笑了聲,老老實實上交了兩只巴掌大小的玉壺。

  酒玖迫不及待地打開來聞了一口,發出一聲頗為滿足的嘆息。

  「可以,長壽你煉丹的本領,跟你釀酒的本領已經完全齊頭並進。

  今日需要咱幫忙做什麼嗎?

  這兩個月你也不建陣法了,咱總不能一直在你這白拿白吃。」

  「今日不用。」李長壽笑道,「二十日後,我想開爐煉製一種難度較高的仙丹,想請師叔前來相助。」

  酒玖頗為痛快地拍拍胸口,麻衣短衫頓時一陣輕晃。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二十日後是嗎?」

  「不錯,二十日後。」李長壽正色道,「這次煉製的丹藥,對弟子來說十分重要,且一旦開始著手準備,就無法停下。

  若師叔您到時沒有閒暇,還請及時告知弟子一聲。

  另外,不知師叔能否替弟子保密此事。」

  「什麼丹藥,這麼神神秘秘的?」

  「一種名為融仙的毒丹。」

  酒玖也是一驚:「融仙丹?這東西不是說能毒死真仙嗎?

  我好像很久之前聽五師兄說過這東西,你煉這玩意幹嘛?」

  李長壽笑道:「毒其實也是藥性的一種,如菜有酸甜辣一般。

  毒丹既可用來殺人,也可用來救人;

  師叔放心,弟子並沒有什麼仇家,熱愛修道生活,不會去做任何傷天害理之事。

  若是融仙丹能煉製成功,弟子會以今後一年份額的佳人媚作為謝禮,且算在約定外。」

  「成交!」

  酒玖右手攥拳伸到李長壽面前,李長壽抬手握拳與她輕輕一碰,酒玖頓時眉開眼笑。

  「二十天後我再過來哦。」

  「師叔慢走。」

  笑語聲中,酒玖坐在大葫蘆上衝天而起,飛到了小瓊峰空中。

  她回頭看了一眼,卻見自己剛飛出的林子起了一處處薄霧,幾乎轉眼,薄霧就將整個林子籠罩了起來,但一陣微風吹過,白霧又盡數消失不見。

  方圓三十里內的密林似乎跟之前並沒有什麼變化,但酒玖知道,裡面那一重重大陣,已經開始了運轉。

  「以後想捉弄老七老八他們,可以把他們忽悠來這裡嘛。」

  酒玖小聲喃喃著,但隨之又想到了李長壽那張總是一本正經的臉龐,「還是要跟這傢伙打好招呼才行,不然又要在那慷慨激昂地講什麼大道理。」

  搖搖頭,酒玖坐著大葫蘆破空而去,很快就回了破天峰後山,飛入了幾重重疊的大陣之中,身影消失不見。

  那裡是忘情上人九個徒弟修行閉關之地,依山勢修建了一片連綿的閣樓建築。

  雖然『酒字九仙人』只是破天峰一脈的一條『支脈』,但他們修為最低、入門最短的酒玖都是真仙境,待遇自然不是齊源師徒三人可比。

  此地不僅有絕佳的聚靈大陣,還有許多雜役弟子,幾處閣樓周遭還建起了門規所禁止的防護大陣,算是十分理想的修行之所。

  酒玖年紀最小,頗得師兄師姐寵愛,住所位置與酒烏相近,隱隱又在其他幾位師兄師姐住所的拱衛之中。

  若酒玖閉關,其他人自然而然就呈守關之勢。

  帶著幾位雜役弟子偷偷注視的目光,酒玖自行飛回了閣樓中,將腳上踢踏的布鞋踢走,光腳跳到了那碧玉雕琢而成的床榻上,抱著兩只剛拿來的玉壺,在那一陣嘿嘿嘿的輕笑……

  「這次先喝你呢,還是先喝你呢?

  小壽壽真的很不錯唷,竟然能做出這種好東西。

  三年這就要熬過去了,之前他埋下去的『恆河水老白乾』也快出土了,到時候一定要喝個痛快!

  嘶溜,今天先寵幸一下佳人媚吧。」

  「咳!咳咳!」

  閣樓外,五尺高的矮道人咳嗽了一陣,正在床榻上趴著的酒玖頓時摀住了手中的兩只玉壺,機警地瞪著外面,看到來人後也稍微鬆了口氣。

  「五師兄呀,你進來就好了,我又沒開陣。」

  「我這不是之前剛被大師姐訓斥過,咱們熟歸熟,也要尊禮。」酒烏笑著道了句,向前走了兩步,又頓時止住腳步。

  實在沒處落腳。

  看著眼前亂扔的酒罈、短衫、肚兜……酒烏拍拍額頭,抱怨道:「小玖你也是千八百歲的人了,收拾屋子都不會。」

  酒玖嗅了幾下,擺手道:「又沒有什麼奇怪的味道,沒事啦。」

  她隨手將玉壺收到了自己的儲物法寶中,在床榻上盤腿坐了起來;

  酒烏在地面雜物堆中艱難開闢了一條道路,坐在了矮桌旁,沉吟了幾聲。

  「最近,酒玖你去小瓊峰的次數很頻繁嘛。」酒烏笑道,「都是,去那做什麼呀?」

  「玩唄,還能做什麼。」酒玖眨眨眼,「五師兄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沒什麼。」酒烏連連擺手,隨後又撓撓頭,心底想到了幾位師姐師妹交代給的任務,一時間有點說不出口。

  這怎麼說?

  總不能直接問自己的小師妹,是不是對小瓊峰的某人動了春心?

  酒烏重振旗鼓,「咳!我記得,你剛入門那幾十年,跟小瓊峰的齊源師弟,走的挺近哈。」

  「對呀。」酒玖點點頭,「當時齊源師兄照顧了我不少。」

  酒烏欲言又止,「那你……是不是……」

  酒玖皺眉道:「五師兄你怎麼了,今天吞吞吐吐的。」

  「我、我這……唉!」

  酒烏一跺腳,「那貧道我就明明白白的問了!

  最近這段時間,小玖你天天往小瓊峰那邊跑?在被罰禁酒的時候,還天天這麼有精神!

  你那幾個師姐就在想,是不是……嗯,是不是……」

  「是什麼?」

  「你!」

  「我?」酒玖緊緊皺著眉,那雙眼眸中滿是疑惑不解。

  酒烏一口氣提到了嗓子尖,道心一橫,化作一聲質問:

  「你是不是!

  快突破了什麼的……」

  「哪有那麼容易突破。」酒玖翻翻白眼,「你告訴幾位師姐不用擔心,我如果遇到瓶頸會去問詢你們的,不會自己莽撞著衝關。」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修行吧。」

  酒烏落荒而逃,起身快步走到了門口,又回頭問了句:「對了小玖,之前你從小瓊峰拿回來的那兩窩蜘蛛被我養死了,你問問那個長壽師侄還有沒有,我用寶物丹藥跟他交換。」

  「嗯,知道了,下次過去我幫你問。」

  酒烏頓時微微一笑。

  嘖,自從兩年前酒玖稍帶回了一窩三頭重瞳蛛之後,他得了那能夠遠程視物的蛛絲,生活頓時多了許多樂趣。

  尤其是把蛛絲佈置在自家道侶經常洗澡的水潭旁,那場面……

  「嘖嘖。」酒烏低頭快步而去,一路都帶著風聲。

  「五師兄今天怎麼這麼奇怪,算了,應該是跟四師姐吵架了吧。」

  酒玖搖搖頭,隨後就開啟了閣樓外的陣法,趴在床榻上拿出了兩只玉壺,繼續陷入了開心的糾結時刻。

  ……

  小瓊峰,丹房中。

  李長壽站在丹爐前,已經投放好了下一爐丹藥要用的藥材,轉身走向了左側的蒲團。

  他左手握著一面玉牌,仔細感受著大陣各處的變化,再三確認沒有什麼危險後,隨手開啟了丹爐禁制,丹爐之中頓時出現了幾朵火焰。

  而他也朝著丹爐左側的蒲團坐去,但在向下入座時,他身周蓬的炸出了一縷青煙,身形也瞬間消失不見,只留下了一張紙人。

  青煙中的紙人轉眼化作了李長壽的模樣,而這一縷青煙,迅速滲入了蒲團下方的小孔之中,消失不見。

  幻形術,齊源老道的『絕活』,他這個大弟子自然早就會了。

  甚至,現在能變幻的東西,比師父還多了……幾倍。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42 PM

第二十六章 《表象》

  酒玖師叔真的是……太完美了。

  化作一縷青煙,在那彎彎繞繞的細小縫隙中,朝著下方迅速飄動,李長壽感受著自己路過的一處又一處陣勢,心底泛起了些微滿足感。

  何來『完美』之說?

  酒玖不懂陣法,修為在真仙境、距離天仙境不遠,根基扎實、仙力精純,對自身仙力的掌控力度更是出人意料的強;

  最重要的,是能任由自己一個小輩如此驅使!

  說驅使也有些過分,李長壽也承認,自己是有『忽悠』的成分在裡面,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也是兩廂情願的美事。

  酒玖師叔這次確實幫了自己大忙。

  感謝罰酒玖師叔戒酒的賞罰殿長老;

  感謝在酒師叔幼年時,把酒師叔扔到酒罈中洗澡的酒烏師伯;

  感謝自己在道藏外殿角落書架上找到的那幾張殘破的羊皮卷,並成功『試驗』出了包括神仙醉、軟仙散在內的『主戰』迷藥……

  這縷青煙下沉了約百丈,停在了一處狹小的岩層縫隙中,李長壽恢復成了人形。

  他手中摸出了那只調控陣法的玉牌,手指在上面輕輕滑動了幾下,玉牌上的圖案出現了少許變化;

  與此同時,他面前的岩石宛若水面一般開始蕩漾,李長壽邁步進入其中,岩石又頓時恢復成了原本的模樣。

  李長壽毫無阻礙地在這塊大石中行走了幾步,前方便出現了一扇小木門,推開之後,便進入了一處三丈見方的密室。

  拿出控陣玉牌輕輕旋轉,外圍陣法起了微小的變化,這處地下密室徹底消失在了各處陣法的縫隙中。

  無論是從十面八方哪個方向,哪怕是天仙有意搜尋,都無法在不破壞外面陣法的前提下,探知到這處密室的存在……

  這,才是建造丹房的主要意義。

  男人嘛,終歸是要有個秘密空間才行。

  密室中放著兩只書架,上面堆滿了古籍孤卷;

  李長壽徑直坐在了書桌後,取出了那數十張羊皮仔細看了一陣,又拿出那玉牌握在手中,而後閉上了雙眼,心底浮現出了一個複雜的立體構造。

  這個立體構造,像是一座他上輩子在城市中常見的大廈,但這座『大廈』嵌在了小瓊峰山體內部。

  輕輕舒了口氣。

  久違了,這種讓人心安的隱密感……

  「啊。」李長壽嘴角帶著少許微笑,「在這裡泡澡倒是不錯。

  玩笑,片刻都不能鬆懈,繼續檢查大陣各處佈置吧。」

  幸虧酒玖師叔修為高深,才能讓自己準備了幾十年的構想得以實現——

  立體複合型組合大陣!

  用了兩年的時間,借酒玖之手,李長壽將自己對陣法之道的設想,一步步拼了出來;

  在酒玖師叔的理解中,她幫李長壽佈置了上百個中、小陣法,而這些陣法互相關聯,隱隱形成了『類天然陣勢』,將丹房附近方圓三十里內籠罩了起來。

  李長壽外加酒玖的組合,相當於這般大陣是一名厲害真仙佈置而成,非天仙不可破。

  還必須是對陣法之道有一定深度理解的天仙才可破解。

  但,酒玖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其三、其四……

  主流的陣法,都是以各類寶材、靈石、專門煉製的寶物作為陣基,陣基之間互相連通,引動天地之力運轉,就可構成不同效果的大陣。

  陣法之道博大精深,李長壽也知自己掌握的陣法不多也不算太高明,更稱不起高深二字……

  對自己的實力,必須時刻保持清醒的認知。

  但他腦子中總會有些天馬行空的構想,且能夠通過反覆論證,將這些構想逐一實現。

  大概六十七年前,李長壽修行閒暇時鑽研度仙門留存的陣法,偶然發現,洪荒主流常見陣法,陣基分佈大多都是在一個水平面上;

  若陣基縱向分佈又如何?效果其實是一樣的。

  以圓罩形的護山大陣為例,陣基縱向分佈,出現的半圓罩也會旋轉九十度;

  自然,護山大陣大多都是引地脈之力,縱向分佈也沒辦法佈置。

  但非防護類陣法,迷陣、困陣、殺陣,卻可隨意調轉方向。

  在這個基礎上,如果讓陣基斜向分佈又如何?

  幾個大陣的陣基縱橫交錯又如何?

  假若,兩座大陣一縱一橫,共用三分之一的陣基,開啟橫向大陣的時候,縱向大陣關閉;開啟縱向大陣時,橫向大陣關閉,如此就能實現『無干擾切換大陣』。

  隨著李長壽不斷摸索,漸漸解決了陣法之內靈力流通問題,以及不同陣法陣基的『適用性』問題……

  一直到了今日……

  以橫向大陣來劃分,此地陣法分為三層,而酒玖知道的只是最上面一層,丹房周遭的陣法,也就是那一百多處困陣和迷陣。

  酒玖不知的,是以深入山體百丈為一個階段,下面還有中層和下層。

  而中層、下層的核心大陣陣基,也是酒玖幫忙埋下的。

  但這只是眾陣基以橫向運轉時的情形;這些陣基還藏了不知多少縱向、斜向的方案,其中蘊含了不少殺陣……

  李長壽此時所在的密室,就處於所有陣基的中心;只有在縱向幾座大陣啟動、橫向幾座大陣逆轉時,該密室才會出現在岩層之中。

  想要抵達此處,哪怕土遁修到大成,沒有李長壽手中的玉牌、特殊的控制方法,只有將小瓊峰直接劈開這僅有的辦法。

  真有被劈山的一日,估計度仙門已是到了生死時刻,而在那之前,李長壽九成九……

  咳,與門派共存亡也沒什麼意義,還是留著有用之軀替師門復仇才是正道!

  順帶一提,下層陣基的主要功用,其實是汲取地脈之力。

  為了不過多汲取地脈、靈脈之力,進而讓其他峰的煉氣士發現,或是被門派高層注意到,李長壽主動避開了所有靈脈,直接汲取大地『渾濁』之力,而後用『返清陣』過濾靈氣。

  雖然這樣會稍微折損殺陣的威力,但卻更為穩妥一些。

  且,就算門內有高人注意到了自己在小瓊峰佈置的眾多陣法,只要不開啟縱向、斜向方案,就只是一些困陣迷陣,也沒有任何違反門規之處。

  之前的時候,用普通作為偽裝,這屬於『被動偽裝』。

  因為現在需要煉丹房煉丹,無奈之下只能被迫營業,將『主動偽裝』做到自己當前階段的極致。

  今後的發展方向……

  以丹房下方眾多陣基為基礎,慢慢地向外擴張,將小瓊峰打造成一個不引人注意的仙門內部堡壘吧。

  生命只有一次,洪荒如此精彩。

  我輩煉氣士,當穩中求長生、問大道,領略三千世界各處芳華。

  「總算。」李長壽搓了搓手,收起羊皮卷和玉牌,拿出了幾只儲物寶囊,在其中倒出了幾樣儲物法寶。

  北俱蘆洲一行的意外收穫,等了兩年,總算可以進行盤點了。

  「先看看宇文陵這個仙人窮成什麼樣。」

  李長壽輕笑了聲,拿出兩隻紙人化作分身,讓這兩個分身捧著兩只儲物法寶,去角落中開始慢慢煉融。

  半日後,守著丹爐的紙人法力即將耗盡,李長壽也收拾完了戰利品,起身離開了密室。

  他手中托著一只錦盒,錦盒中放著兩隻沉睡的『甲蟲』。

  若他所料不錯,這東西應該就是……

  情蠱。

  「好東西啊。」李長壽讚嘆一聲,「可惜暫時也沒什麼用。

  留著吧。

  以後要是養的仙禽靈獸沒繁殖的衝動,可以用這個東西催化一下,提升點幼崽產量,挽救點珍稀品種。」

  ……

  到了約定幫忙煉丹的這一日。

  酒玖打著哈欠,穿著不知道哪位師姐幫忙清洗乾淨的麻衣短衫,睡眼朦朧坐在大葫蘆上,朝著小瓊峰飄飄忽忽地飛了過來。

  身為門內的主力真仙,背後有強大的勢力支持,她御空時也沒什麼拘束,想飛去哪就飛去哪,除了禁地也沒什麼限制。

  「今天是第二十天吧?」

  酒玖伴著手指數了數,一時間也有些犯迷糊;

  此前因為追求刺激,嘗了一口神仙醉『原液』,結果昏昏沉沉地睡了五六天……

  她在向前趕路時也沒刻意散開仙識,故也沒注意到下方山林上方飄著的一塊雲霧。

  等酒玖抵達小瓊峰後,下方那雲霧中冒出了兩顆腦袋出來,左側那人正是矮道人酒烏,右側則是一位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女。

  雖然是少女模樣,且面容姣好、曲線玲瓏,滿滿的青春活力,但實際上這二人差不多年紀,都已經兩千多歲。

  少女道號酒施,乃忘情上人的四徒弟,酒烏的道侶,酒烏經常用三頭重瞳蛛蛛絲暗中觀察的那位仙子……

  酒烏低聲道:「咱們這般也不太好吧,這裡畢竟是小瓊峰。」

  「怕啥,不服就跟這兒的峰主打一架!」

  少女沒好氣地反斥了一句,隨後便略微瞇起那雙杏眼,「剛睡醒就往這邊跑,肯定有問題。

  你見過小玖什麼時候這麼勤快了?

  我今天倒是要看看,這個齊源師弟到底是生了三頭還是長了六臂,尚未成仙竟能讓咱們小玖天天來這。」

  酒烏頓時苦笑了聲,突然挑了下濃短的粗眉,「此地還有陣法?感應不到小玖的氣息了。」

  「陣法怕什麼,誰還沒學過一般?」

  酒施嘴角一撇,隨手抓住酒烏的衣領,二話不說,隱藏身形、氣息,化作兩團陰影朝小瓊峰的山林飛去。

  「咱們兩個半步天仙,還怕了尚未成仙之人佈置的陣法不成?」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52 PM

第二十七章 哼,這區區小陣

  「施施!

  師姐!

  我說夫人呀!

  咱們偷溜進去實在不像話,不如直接拜訪,有事挑明了問不可嗎?」

  小瓊峰山林中,兩道陰影突然停住,冒出一高一矮兩道人影,兩人依然運轉著躲避仙識探查的術法。

  酒烏攔在比自己高了一截的道侶身前,苦口婆心地勸著:「小玖長大了,咱們不能總將她拴在身旁;

  她怎麼說,也都是個九百六十二歲六個月零十五天的仙人,當真不是個孩子了!」

  被自家道侶攔下的酒施略微翻了個白眼,哼道:「直接拜訪能問出什麼?

  這種事,當然是要偷偷的過去才能看到實情!

  你忘了小六和小七的事,咱們怎麼發現的了嗎?如果不是把他們在床榻上捉到了,肯定現在還死不承認!

  快躲起來,別暴露了蹤跡!」

  一跺腳,酒施纖手抓住酒烏的衣領,直接將酒烏提了起來;

  兩人身形再次化作兩團陰影,消失在了林蔭處。

  酒烏頓時只能一陣苦笑,饒是他自詡足智多謀,在自己心愛的女子面前,卻也是半點招數都沒。

  然而,這次他們潛行還不足百丈,不得不再次停下;

  兩人的身形出現在了一處大樹的樹梢上,朝著前方仔細打量。

  「這陣法佈置的挺巧妙。」酒烏稱讚道,「陣法邊界與周遭環境近乎完全相融,也只是在邊角處理的不夠細緻,暴露了一點靈力波動。」

  「嗯?」

  酒施歪了下頭,額前兩縷長髮紮成的小辮輕輕晃動著;

  她仔細瞧了幾眼,隨後便不以為意地說道:

  「區區迷蹤亂神陣,豈能奈何得了你我?

  走了,入陣。

  看你表情,你不情願?晚上還想不想上床睡?」

  聽聞這般威脅,酒烏迅速敗下陣來,忙道:「想,想,這個是自然想的,難得施施你出關一次……

  罷了!

  我走前面,出了事我來擔當。」

  酒烏嘆了口氣,瞬間屈服於酒施的『淫威』之下,從樹上率先跳下,背著手走在前方,有些心不在焉地掃量各處。

  他現在想的倒不是能不能破陣,其實也沒把小瓊峰的陣法放在眼中,畢竟小瓊峰連個仙人也沒,佈置的陣法能有多厲害?

  他現在想的是,稍後萬一真的撞破小玖跟齊源師弟……

  場面肯定相當尷尬。

  尤其是……

  『齊源師弟八成是過不去天劫這一關的,自家小師妹難道剛尋到自身道侶,就要直接守寡?

  這可如何是好?』

  「走快些。」酒施在後面催促道,「這麼磨磨蹭蹭,咱們趕過去什麼都遲了!」

  「莫急,這就找到陣法出口了。」

  酒烏很快推算出了這處陣法的生門,帶著酒施很快就走出了第一道迷陣;

  但隨之,酒烏頓住腳步,左手抬起,做了個停步的手勢。

  「咦?還是連環陣?」

  酒烏頓時一樂,摸著下巴讚嘆不已:「雖然前後都是較簡單的迷陣,但能套出連環陣,這佈陣之人的陣法造詣也算不錯了。」

  「囉嗦!」

  酒施哼了聲,兩步搶到了自己師弟身前;

  仙識散出,她迅速探尋出了這處陣法的出口,酷酷地說了句:「跟上。」

  酒烏無奈一笑,跟在了自家道侶兼師姐身後,心底依然在思量著等會如果真的撞破了某事,他該如何收場……

  與此同時,十幾里外的丹房中。

  正整理面前毒草靈藥的李長壽略微皺了下眉,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正打坐調息的酒玖,心底略微思量,並未多說什麼。

  酒烏師伯身邊的,應該也是九酒仙之一吧。

  剛好,這兩位可以幫他檢驗下表層迷陣的具體效果。

  「酒師叔?」

  「在呢,要開始了嗎?」

  「還要等一陣。」李長壽笑道,「若酒師叔回破天峰後,有人問師叔這段時間一直在這裡做什麼,師叔如實相告就好。

  只是,此地具體的陣法佈置以及陣法數量,最好還是替弟子保密。」

  「放心!道理我都懂!」

  酒玖用力拍拍胸口,那是一陣驚濤駭浪。

  「本師叔可不是那種拿了好處不辦事之人,看在你剛才孝敬了那麼多佳人媚的份上,咱保證守口如瓶!」

  李長壽含笑應了聲,繼續調整各類藥草的份量。

  融仙丹,終於要開爐了。

  不過,還是要等外面那兩位真仙離開後才行。

  ……

  林中。

  酒字輩兩位真仙入陣半個時辰後。

  「你來破陣。」酒施嘀咕了句,「我主修的是煉器,陣法之道始終是比不過你跟三師兄的。」

  酒烏淡定的一笑,背著手走到愛侶前面,男人氣概在他不高的身軀中噴湧而出!

  「跟緊我。

  此陣名為靈越六轉陣,其實也是比較基礎的迷陣,只是生門設置的比較古怪罷了,生門在上面。」

  話還沒說完,酒烏已經找出了陣法出口,帶著酒施一同跳起,闖入了下一個陣法。

  周遭頓時上下逆轉……

  又半個時辰後。

  「奇怪,我們好像又原地打了個轉。」酒烏面色漸漸凝重了起來,掐指推算,「咱們剛才經過的二十四陣互連互通,但二十四個連環小陣,又相當於湊成了一個隱藏的大陣。

  靠著生門指引,將咱們直接帶回了原地。

  這般佈陣之法雖然有些討巧,稱不上高明,但卻十分有趣,嗯,有趣的很。」

  酒施一手扶額,抱怨道:「破解之法!這都多久了!

  按照你每次的時間算,這都三四次的功夫了!」

  「咳。」酒烏清了清嗓子,「也罷,貧道要認真起來了,隨我來!」

  當下,他反手拉住自家道侶,快步再次邁入迷陣,兩人身形迅速消失在密林從中。

  又一個時辰後……

  「這沒道理,這不應該啊。」

  酒烏盤坐在一處滿是落葉的空地中,雙手不斷掐算。

  酒施摸著她光潔稍尖的漂亮下巴來回踱步,口中不斷念著一些陣法知道的口訣,但此刻卻已經幫不上忙。

  此時的問題,已經不是如何盡快找到大陣中的酒玖;

  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他們已經……

  在連環陣中迷失了方向!

  哪怕直接向上飛、向下爬,都會進入另一個迷陣!

  週而復始,想退都找不到出路!

  酒施道:「要不,咱們直接轟開這大陣吧。」

  「不可,咱是來捉人的還是來轟山的?」

  酒烏苦笑道:「再說了,這要傳出去,你我夫婦被困在一個沒有仙人坐鎮的小瓊峰之地,咱們的面皮往哪擱?」

  酒施抱怨道:「你不是擅長陣法嗎?」

  「這些確實都是很基礎的陣法,但連環陣沒有固定的解法,只能去不斷摸索破解,或是找陣法與陣法之間的破綻。

  但佈置此地陣法的這人,將破綻掩藏的當真太完美了些。」

  酒烏一拍額頭,「走,我想到破陣之法了,再試試!」

  於是,又一個時辰後……

  噠!

  離地約五尺,一只平坦的額頭,不斷碰撞著一顆大樹的樹幹。

  這位矮道人眼圈向內凹陷著,那雙平日裡炯炯有神的雙眼此刻滿是灰暗,身上的褐色道袍沾了些許枯草落葉,整個人渾身上下的氣息都在亂顫。

  他又用額頭撞了下樹幹,嘴裡發出兩聲『呵呵』的冷笑,喃喃道:

  「假的吧。

  貧道之前參悟的陣法之道都是假的吧……

  原來基礎陣法才能組成最高明的迷陣和困陣,原來貧道這麼多都走錯了路……

  貧道的道是不是也走錯了?無為經也是錯的吧。

  呵呵……

  原來貧道只是這種水準的真仙,呵呵……」

  一旁的酒施滿是手足無措,不知該說點什麼,連忙向前單膝跪地,順勢摟住了自己的道侶。

  「師弟你不要嚇我,我們轟開大陣就是了。」

  「不要,千萬不要。

  能佈置出這種大陣的人,怎麼可能會不防備這種直接轟擊,說不定會立刻變化成殺陣……

  師姐?」

  酒烏嘴唇一顫,抬頭看著眼前這位美麗動人的仙子,慘然一笑。

  「原來我,一直配不上你啊。」

  酒施連忙摟緊了酒烏,「你不要說這種話,我們對大道立過誓,永生永世不離不棄!」

  「我真的,配不……」

  呼——

  一陣微風輕輕拂過,林間突然密佈白霧,但這些白霧飛速消退;

  同時,兩人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對話聲:

  「酒師叔,咱們開始演練一遍吧,稍後我將這兩位藥草投入爐中,你便……」

  「嗯,沒問題。」

  酒烏和酒施對視一眼,後者立刻施展術法,將兩人化作兩團陰影,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遁去。

  很快,兩人就發現,原來剛才他們所處的位置,距離要找的酒玖,只有短短百丈!

  躲藏在一處大樹後,這兩人悄悄地探頭,看向了煉丹房;

  此時因為要開爐煉丹,丹房兩側的窗戶都是打開的,在酒烏他們的角度剛好能看到,站在丹爐前商量著什麼的李長壽與酒玖。

  不知不覺已是近黃昏時,一縷西斜的日光透過窗,照在了酒玖身上。

  她背著雙手,左腳腳尖點地,身體略微向前傾著,仔細聆聽面前這道身形修長的人影,講述稍後煉丹的詳細步驟。

  日光中,她剛剛落在肩上的髮梢映著毫光,肌膚也瑩瑩溫潤,那雙宛若星辰的眸子更是清澈透亮;

  細長的脖頸、凸顯到恰到好處的鎖骨,樸素的麻衣短衫幾乎鎮壓不住的資本,因衣衫被撐起而若隱若現的細腰,短裙下那雙修長纖細的纖腿玉足……

  渾身肌膚白玉無瑕,透著一股難得的靈與美。

  而她身旁,那身著蔚藍色長袍,長髮簡單束起道箍的男修……

  略。

  酒烏面露不解地小聲嘀咕一句:「長壽師侄?這裡的陣法莫非……」

  他話還沒說完,嘴就立刻被一隻纖手摀住。

  「噓!」酒施在旁傳聲,「走啦,回去再說,別打擾了他們。」

  酒烏頓時有些不解,「咱們這就走了?」

  「不然呢?

  挺俊的嘛,這小輩。

  看起來也挺可靠,就是修為才返虛境……這個倒也不是問題。」

  酒施微微一笑,拉著酒烏開始施展潛行的道術。

  恰好,一隻嫩綠的樹葉離開了家,晃晃悠悠,落到了酒烏頭頂……

  ……

  總算走了。

  李長壽心底鬆了口氣,再次開啟周遭大陣,又反覆檢查了幾遍大陣各處。

  還好,沒暴露什麼。

  困陣的效果出乎意料的不錯,而困陣本身對闖陣者傳遞出去的信息,也符合李長壽的原本預期。

  「開始煉丹吧。」

  他如此道了句,隨後便轉身走向一旁的空地,拿出了標記著『玄十一』的寶囊,對著身前抖了抖,一堆物件落在了地上。

  造型類似於宇航服的法器寶衣,能承受大部分『烈毒』腐蝕的萬毒手套,避毒的符箓,解毒的靈丹,耐腐蝕的鑷、夾,造型奇怪的容器……

  「這些是什麼?」酒玖納悶地問了句。

  「一些煉毒丹時必要的準備措施。」李長壽笑著道了句,「我也給師叔你準備了一份,一同穿上吧。

  雖然師叔仙力渾厚,但毒這種東西無孔不入,還是小心為上。」

  「行,小師侄還是挺為本師叔著想的嘛。」

  酒玖眨眨眼,滿是好奇地從旁邊湊了過來。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53 PM

第二十八章 夜會『老父親』

  嘶,貧道這老腰啊……

  果然,不用仙力加持,真仙的身板也撐不住啊,咱又不是修肉身的路子……

  但用仙力的話,又少了很多樂趣,當真是兩難的選擇。

  酒烏捂著腰身,在自己的住所前輕輕晃著五尺高的道軀,仙力略微運轉,已經沒了那種疲倦感。

  現在已經是他和酒施從小瓊峰回來的三天後,剛剛送自家道侶回了閉關之所,這位矮道人雖然疲倦不堪,但也是神清氣爽,臉上殘留著少許滿足感。

  正此時,一只大葫蘆從天而降。

  酒烏頓時精神一震,立刻背起雙手,恢復成了平日裡那般一本正經的模樣,清清嗓子,朗聲道:

  「小九啊,來師兄這一趟。」

  「師兄?咱正要找你呢,你要的東西拿回來了……哈……」

  大葫蘆上的酒玖探了個頭,忍不住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精神也是頹萎不振;

  大葫蘆拐了彎,逕直落在了酒烏的閣樓前。

  他們師兄妹九個除了資質出眾,在同輩中是修為拔尖的存在,除卻酒玖,各自都有發展的『副業』。

  酒施擅煉器鍛寶,酒烏擅釀酒煉丹,所以酒烏的小樓底層,到處都堆著酒罈、寶材、丹爐,各處角落都擺的滿滿當當。

  顯然,酒玖不喜歡收拾的習慣就是從這裡學過去的,只是又發揚光大了些。

  酒玖打了個哈欠,到了這就跟到了自己屋子一般,自顧自地坐在了一處圓桌旁,將手中提著的小籠子扔給了酒烏。

  「師兄你要的小蜘蛛,這次別養死了……

  整天讓我跟一個晚輩要東西,你也好意思呢!」

  「難得,你還沒忘這事。」酒烏打開木籠蒙著的黑布看了眼,頓時眉開眼笑。

  這裡面有一對被分隔開的蜘蛛,個頭都如肉包一般,生有三頭、多目重瞳。

  酒玖有些疲倦地打了個哈欠:「師兄你要沒事我就回去了。」

  「稍等,我找幾樣東西。」酒烏一路小跑,將蜘蛛掛去了陰涼處,又轉身跑去了一處書架。

  酒玖滿臉生無可戀地趴在了桌子上,「師兄你要做什麼,我現在好累,想回去喝點東西睡幾天了。」

  累?

  正在一處書架旁的酒烏扭過頭來,仔細看了眼酒玖,想起自己現在也無法直接看透小師妹的修為,更別說看透她的身體狀況。

  但一想到此前自己所見那小丹房中的情形,酒烏心底頓時一嘆,有種老父親的悲傷。

  罷了,女大不中留;

  在門內道侶盛行的風氣下,自己小師妹總歸是逃不過這種風氣……

  這風氣從何而來?

  這就要從老一輩天仙說起了,度仙門十多位元老總共有四對恩愛白首的道侶,上行下效,當真也是沒誰了。

  酒玖趴在那也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想到自己此前這幾天陪某師侄煉毒丹的經歷……

  雖然很有趣,也挺新奇,而且某師侄也給了自己足夠多的好處,還分給了自己許多能毒傷真仙的毒丹;

  但一直要精神緊繃不能鬆懈,對她來說,也確實頗耗心神。

  自己哪裡這麼累過,酒玖幽幽地道了句:

  「明明只是一個返虛境的小傢伙,卻折騰了我這麼久,好累呀。」

  啪!

  酒烏手中的玉牌不小心滑落在了地上,這矮道人仰頭長嘆,雙眼竟有些微濕潤。

  小九真的,長大了啊……

  自己這兼任半個老父親的五師兄,終於也要放她去享受美好的修道生活了。

  將玉牌攝回手中,酒烏看了眼其上寫著的幾個大字:

  《陣法總綱——忘情散人》

  隨手又將書架角落中的兩只玉牌拿了出來,酒烏這才轉身走向了酒玖。

  「小九,這幾樣東西幫我帶給長壽師侄吧。」酒烏將玉牌用仙力送到酒烏面前,溫聲說著,「這是師父所著陣法綱要,以及你三師兄和我這麼多年鑽研陣法的一點心得。」

  「嗯?」酒玖接過玉牌,隨手扔到了儲物法寶中,納悶道,「師兄你怎麼突然對小壽壽這麼上心了?」

  小、小壽壽……

  這,這不是自己跟小施施在濃情時,才會有的稱呼嗎?

  酒烏仰頭吸了口氣,又露出了和善的微笑,溫聲道:「上次在北洲見過之後,就覺得長壽師侄是個頗為穩重的小輩。

  對了,你四師姐給你煉製了幾件新衣裳。」

  酒烏拿了個寶囊出來,遞到酒玖手中。

  「這裡面還有一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以及首飾什麼的。

  你若是喜歡,再讓你師姐幫你煉……」

  「衣裳?什麼衣裳?」

  酒烏拿過寶囊隨手煉化,在其中拽出了一件輕薄的紗裙,額頭頓時掛了幾道黑線。

  「師兄……我什麼時候穿過這種東西……」

  「咳,莫怪師兄我多嘴,師妹你雖然天生麗質,但也是要打扮一下的。

  對了,你跟長壽師侄,你們是這兩年開始……的嗎?」

  「這兩年?開始的?」

  酒玖掃了眼酒烏,突然皺眉撇嘴,把紗裙塞回了寶囊,哭笑不得地反問道:「你們該不會覺得,我跟小壽壽好上了?」

  酒烏頓時一怔,「沒好上嗎?」

  「嗤。」酒玖頓時一臉嫌棄,「你把你師妹當什麼人了?我是那種對師侄晚輩下手的人嗎!老牛吃嫩草這種事,我才做不出來!」

  酒烏眼一瞪,「那你這兩年,沒事老是去小瓊峰幹什麼?」

  「幫忙佈置陣法。」酒玖手一攤,「我被罰三年戒酒,師侄那裡有一些能代替酒的好東西。

  作為回報,我就幫他佈置陣法。」

  酒烏雙眼瞪圓:「小瓊峰的陣法是師妹你佈置的?」

  「不錯,我親手弄的!」

  酒玖得意地挑挑眉角,不過很快就如實相告,「師兄你知道我對陣法沒興趣。

  是長壽他告訴我把什麼東西放在什麼地方,然後在陣法即將成型的時候,我再稍微負責鎮壓下湧動的靈氣。

  不過,這段時間已經不用再佈置陣法了,我也不能白拿他東西不是,這幾天就幫他煉製了一些丹藥……

  師兄?

  五師兄你怎麼了?表情這麼奇怪。」

  「原來如此!」

  酒烏恍然大悟狀,起身來回踱步,「那連環陣原來不是還未成仙之人佈置的,怪不得都是相對簡單的迷陣和困陣!

  以己之謀,借爾之手,能有這般構想,妙,妙啊!

  這個李長壽,雖然資質稱不上頂尖,但入門百年修到返虛境也算中上水準,若加以培養,成仙不是問題,是個可造之材。」

  旁邊,酒玖打了個哈欠,默默地起身,低頭、躬身、垂著手臂,飄向了門口。

  「師兄我回去休息了,煉丹什麼的好累。」

  「哎,小九,剛才我給你拿的那三面玉牌!」酒烏忙道,「還是還給我吧,這也算咱們一脈的寶物,不能隨便傳人。」

  「就一點心得你小氣個什麼勁。」酒玖翻翻白眼,隨手甩了兩只瓷瓶回來,「就當我做主了,用小壽壽煉製的毒丹換你一點修行心得,這總行了吧。

  這可是能放倒真仙的毒丹喲!也有咱一份努力在的。」

  「那可不是普通的心得……毒丹?」

  酒烏將瓷瓶接住,皺眉看了眼。

  酒玖已趁著這個空擋飄出了酒烏的小樓,回了自己閣樓且開啟了外面的大陣……

  酒烏啞然失笑,九師妹想送倒也無妨,畢竟李長壽也是本門弟子。

  他身周包裹了數道仙力,又將瓷瓶放到了幾丈之外,隔空打開瓷瓶,朝著裡面看了眼,發現兩只瓷瓶裡各有三顆朱紅色的藥丸,散發著少許清香。

  「竟然是腐骨蝕心丹與化魂奪命丸?

  品質倒也不錯,雖是毒丹,卻也是真正的仙丹品階……

  這也是藉著小九之手煉製出來的?這個李長壽,有點東西嘛。」

  酒烏不由笑了聲,又在瓷瓶上看到了點什麼,將瓷瓶攝到近前,仔細看了眼瓶身。

  卻見上面寫著兩行小字,兩只瓷瓶連起來,剛好就是上下句。

  【仙路難得三分幽,不尚虛華君子定】

  矮道人拿著瓷瓶一陣沉吟,很快就露出了幾分輕笑。

  「這小傢伙,此前果然是發現了我跟施施,所以才故意解開大陣。

  這兩句話的意思,是在解釋他跟小九是君子之交,讓自己這邊不用擔心吧。

  不對,他竟能算到這兩只瓷瓶,終會落在我或者施施手中?

  上面這種字跡小九是肯定不會注意的,注意到也不會關心,顯然是給我們看的,而且應該是不久前剛用法力融成,還殘留著一絲痕跡。

  言外之意,是想讓貧道當作,未發現他種種不尋常之處?」

  這矮道人將瓷瓶收起,背著手走到了圓桌旁,摸著下巴一陣沉思。

  酒烏想起了在北洲發現李長壽和有琴玄雅蹤跡時,偶然在方圓百里內發現的眾多佈置……

  又抬頭看了眼自己掛在陰涼處的木籠;

  這種魔蛛十分難養,那邊卻能一窩又一窩的不斷繁衍……

  再加上這幾日出現的連環陣與毒丹……

  酒烏輕嘆了聲:「好厲害的小輩。

  不顯山不漏水,甚至去北洲之前,門內都沒幾人聽過你的道號,年輕一輩排名也毫無你的蹤跡。

  你不想被人關注,想躲在靜處修行,本師伯本也不願打擾你,但身兼度仙門執事一職,卻總歸是對你有些不太放心。

  嘖,三分幽、君子定……人定之時,三刻相見?」

  禁不住愣了下,酒烏頓時啞然失笑。

  ……

  亥時三刻,酒烏駕著一朵白雲,飄到了小瓊峰上。

  此時丹房周遭陣法已關,丹房門前站著一道修長的身影,對酒烏遙遙的拱手行禮。

  酒烏頓時笑瞇了眼,駕雲落下,還沒進丹房,已經嗅到了醇厚的酒香。

  李長壽拱手行禮:「弟子拜見師伯。」

  「好一個君子定與三分幽。」酒烏笑著搖搖頭,輕嘆道,「你就不怕貧道不來?直接讓你去賞罰堂問責?」

  「這個。」李長壽保持拱手行禮的姿勢,緩聲道,「其實弟子心裡也沒底,且自北洲遇到師伯後就在擔心此事,但又知師伯德高望重,絕不會刻意為難門內小輩。

  何況,弟子只是不願引人注目,對度仙門絕無二心,更知身為度仙門弟子之責,行端立正,不懼問責。

  還請師伯入內歇息。

  弟子知師伯乃是釀造的大家,便讓師妹做了幾份伴酒菜,斗膽邀師伯嘗一嘗弟子自釀的酒水。

  師伯若有疑惑今夜儘管發問,弟子會斟酌以對、如實相告,只願能打消師伯心底疑慮,讓弟子能一如往日那般安穩修行。」

  酒烏含笑點頭,背著手進了丹房之中。

  在一處窗台下,皎潔月光中,一張矮桌擺滿了珍饈美味,一只夜光杯中已倒滿了佳釀。

  那其實是給酒玖釀造的『恆河水老白乾』,被李長壽提前開了一小壇。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54 PM

第二十九章 『助師渡劫』第二套方案

  月垂西山,杯盤狼藉。

  李長壽站在丹房前,注視著酒烏離開的方向,臉上漸漸褪去了笑意。

  算是,暫時穩住了這位師伯吧。

  從那日在北洲,酒烏給了自己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開始,李長壽就知道,這位心思縝密的矮道人,已經對他有了一些『好奇』。

  再加上,自己這段時間與酒玖師叔走的很近,拜託酒玖師叔幫忙做了許多事,這必然會引起酒烏師伯更為濃厚的『興趣』。

  好奇和感興趣,很容易發展為疑心,這就是一種對自己的潛在威脅。

  如何消除酒烏師伯對自己的威脅?

  很簡單,殺了就是了。

  咳,開個玩笑。

  自己跟酒烏師伯無冤無仇,且酒烏師伯本身實力強悍,更是門內素有名望的執事;

  酒字九仙誰出事,都會引起門內大地震;

  去暗算酒烏,純粹是嫌命長。

  剩下的辦法中,最穩妥也是最靠譜的,就是邀這位師伯前來,開誠佈公地談一談。

  當著酒烏師伯的面,立下誓言,許諾自己不會做任何危害師門之事;

  再順便展露一點自身藏起來修為,讓酒烏師伯覺得已經摸透了他這個小師侄的底……

  如此一來,非但能讓酒烏師伯不多惦記自己,還能贏得這位門內前輩的少許好感。

  這次算是主動出擊,將未來的一次危機化作些微機緣。

  李長壽回想著自己與酒烏暢談的詳細情形,腦海中像是在慢放電影,一幀一幀的審查著。

  兩人聊天時的話題,談話的節奏與方向,甚至細微的表情與神態變化,都是李長壽在事前反覆推演過的。

  確認了一遍,應當沒有透露出額外的訊息,也不會讓師伯產生其他聯想。

  『會不會因為我的哪句話,而引起其他誤會?』

  李長壽還有些不放心,繼續回憶,逐字逐句的品味;

  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回想著自己此前每個動作和表情,以及酒烏師伯不斷變化的眼神……

  應該是沒有出差錯。

  視線邊緣出現了一道淺粉色的倩影,李長壽扭頭看去,卻是靈娥踩著一朵白雲自林間上空飛過;

  三千青絲隨風輕舞,淺粉羅裙映照花紅。

  她挎著一只空蕩蕩的竹籃,跳到了李長壽面前,施了淡妝的臉蛋在燭火照耀下,說不出的清秀可人。

  「師兄!怎麼樣了?搞定那個師伯了嗎?」

  「勉強吧。」李長壽笑著回了句,「其實這只是上次去北洲留下的小小後遺症,今後只要不外出活動,也就不會引起這種前輩高人的注意了。」

  藍靈娥眨眨眼,「師兄,你怎麼做到的?把你藏起來的修為露給酒烏師伯了嗎?」

  李長壽瞪了眼自己師妹,有些無奈地傳聲道:

  「露了一部分,不然也搞不定。

  不是囑咐過你很多次了,不要把這些話明說出來!

  隔牆有耳,風有仙識,這十年我教你的東西,你當真是半成都沒領悟。

  說不得就有什麼順風耳,正在探聽著此地。」

  「哦。」藍靈娥鼓了鼓嘴角,鬱悶地道了句:「人家又不是有心的,也是關心你嘛,我去收拾盤子了……」

  她低頭走了兩步,又突然扭頭、探身,纖手搭在師兄肩上,在李長壽耳旁吹蘭吐芳,小聲問:

  「師兄,你現在修為到底到哪個境界了?已經追上師父了嗎?是不是也快成仙了?」

  「你猜。」

  李長壽瞥了她一眼,隨後便哼著小曲,負手走向了小樓外。

  藍靈娥對著李長壽做了個鬼臉,跑去收拾那邊空著的碗筷。

  與此同時,回返破天峰的那朵白雲上……

  「這酒勁倒是不小,不愧是恆河水老白乾,還真有點上頭。」

  酒烏臉頰泛紅,醉意微醺,整個人也有些搖搖晃晃,但雙眼依然清澈。

  這是用了術法,讓自己元神不會迷醉。

  臨近破天峰,酒烏輕笑了聲,心底卻是一陣感慨:

  這個長壽師侄,修為竟然已經是返虛五階!當代弟子中能排前幾啊!

  修行百多年就能抵達這個境界,資質上上之選!

  難得悟性也同樣驚人,之前試探他陣法之道,許多地方一點就通。

  最難得卻是心性絕佳,與那元青之流,好比明月與淤泥一般。

  酒烏俯首長嘆,低聲道:

  「他雖不說,但貧道如何推測不出他隱藏修為的原因?

  喝酒時,他幾次明顯的欲言又止,那隱藏起來的細微表情,其實已經透出了他心底的無奈。

  長壽師侄隱藏修為,必然是不想為本來已經人丁單薄的小瓊峰引來更多風風雨雨,哪怕他自己得不到門內重點培養,也不想讓齊源師弟有任何多餘的麻煩。

  好弟子啊,好弟子啊。

  假若齊源師弟渡劫失敗,就去請大師兄出山,將長壽師侄與他師妹一同收到破天峰上來吧。」

  連連感慨,破天峰已是近在眼前。

  酒烏瞧了眼自家小師妹的閣樓,發現她已經開啟了防護陣法,應該是已經休息了。

  「稍後再讓小師妹拿些典籍給長壽師侄吧。

  嗯,改日貧道去找傳功長老聊聊,這般仙苗,成仙前開始修行《無為經》應該不是什麼問題。

  小瓊峰……

  齊源師弟收了個好徒弟,當真令人羨慕。」

  搖頭感慨一聲,酒烏回返了自己的閣樓中,順手開啟了周遭陣法,飄去那張還殘留著淡淡餘香的床榻,打坐修行去了。

  ……

  與酒烏夜談後又過了兩日。

  李長壽總算確定,這位師伯並沒有額外做什麼事。

  這讓他心中頗感欣慰,修道生活總算回歸到了此前持續了百年的平靜。

  鬧出這些小風波,其實都是因為兩株小小的仙解草;

  此時融仙丹已經煉製完成,風波也已經平息,無論過程還是結果,李長壽都還算滿意。

  午後時分,李長壽在丹房中,將一顆融仙丹包裹了一層特製的糖皮;

  至此,第一套方案需要準備的工作,已經算是大功告成。

  而後李長壽看著多煉製出來的那十一顆融仙丹,將其分成三份,小心地收了起來。

  這東西很少有人煉製,卻是一些無望成仙之人,躲避天劫、延續壽命的寶貝;若是有機會,自己去一些熱鬧的坊鎮將賣出幾顆,換點其他寶材之類的煉製陣基吧。

  當然,也要留兩顆備用。

  雖然他此時對於撐過天劫已經有八成的把握,且自己的把握會隨著積累的增加而慢慢提升;

  而師妹日後衝擊仙人境,成功率也肯定在六成以上;

  但……

  世事難料,誰也說不準會後面發生什麼事。

  自己多一顆融仙丹備用,起碼能保證,日後哪怕遇到天劫抽風也能活下來;

  給師妹留一顆融仙丹備用,最少也能讓師妹複製師父的老年規劃。

  他這個做徒弟、做師兄的,也只能幫他們到這種地步了。

  然而,看著這顆融仙丹,李長壽又陷入了一陣思索……

  萬一,他是說萬一,師父連第一道天劫都抗不過,天雷一落直接灰飛煙滅,那該如何是好?

  「第一套方案雖然已經完備了,還是同步進行第二和第三套方案吧。

  萬一師父突然有所頓悟,能順利度過天劫,成為正常的仙人,那卻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嘆了口氣,李長壽長身而起,將這顆用糖皮包裹的融仙丹放到了自己袖中,漫步離開了丹房。

  半個時辰後。

  李長壽站在自家師父閉關之地,清清嗓子,對著門口做了個道揖,朗聲道:

  「師父!弟子想請教幾個修道疑難!

  打擾師父清修,弟子深感慚愧!」

  木門很快被打開,齊源老道含笑走了出來,對李長壽擺了擺手。

  「走,去湖邊吧,最近這幾年,為師也是疏漏了對你的教導。」

  李長壽心底略微一嘆。

  師父這麼快開門,剛才明顯就沒有入定修行;

  已是難以入定了嗎?看來天劫當真就在眼前不遠了。

  師徒二人到了湖邊柳樹下,齊源拿出兩只蒲團,與李長壽相對而坐。

  齊源溫聲道:「有什麼疑惑,儘管道來。」

  隨之,齊源目光一黯,嘆道,「若為師過不了天劫這一關,今後恐怕也沒機會如此教導你了。」

  「師父說哪裡的話。」李長壽笑道,「您一定能度過天劫。

  師父您之前不是就常說,若是連這點自信都沒有,怎麼去面對大道給與的磨難與歷練?」

  「你這個貪生怕死的性子,反倒是說教起師父來了!」

  齊源老道板起臉來訓斥一聲;

  李長壽瞇眼笑著,很快就切入主題,問自己修道時遇到的疑惑。

  最初三個問題,李長壽問的都相對較為普通,都是返虛境修行會遇到的疑難,齊源為他詳細解答。

  而在第四個問題,李長壽就問出了一句『神歸其神,氣歸其氣,五氣復始,周天如意』該當何解。

  齊源老道被問的一愣,隨後坐在湖邊靜靜思索;

  李長壽卻是並未停下,又接連問了三個明顯『超綱』的問題,盡皆問的齊源老道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並非有意要師父難堪,純粹是想委婉的提醒師父,師父的修行如果遇到瓶頸,就可以從這幾個方面向前探尋。

  此時,齊源老道心念自己度過天劫希望渺茫,想盡力多教導弟子,也在思索斟酌自己對著幾個問題的理解,不敢誤導弟子。

  漸漸的,反倒齊源自己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多時,齊源老道閉目凝神;

  又一陣,齊源老道身周飄起了些許花瓣,這是即將渡劫者入定修行時,經常會出現的異象。

  只是齊源老道身周的花瓣顏色,十分淺淡,花瓣的輪廓也有些不全……

  李長壽小心翼翼的,在師父身旁佈置了一層簡單的隔音防護結界,轉身去了自己草屋前開始忙碌了起來。

  這就是第二套方案的主要部分——盡量提升師父本身的實力,增強師父對大道的感悟和理解。

  『唉,要是把自己隔三差五就來一次的頓悟,分給師父一小部分就好了。』

  李長壽心底嘆了聲,開始準備這套方案的補充計劃。

  而第二套方案的補充部分就厲害了……

  只見李長壽拿出了標記著『玄三十二』的寶囊,在其中取出了一條條三尺長的紫色木材,與六根六尺長的七彩金屬棒,開始悶頭鼓搗。

  【墜雷木】:佈置雷系陣法常用寶材,能引導雷霆之力。

  【蘊雷七神鐵】:同樣為佈置雷系陣法常用寶材,能存儲、分散雷霆之力。

  根據李長壽現在掌握的『知識』,天劫對修士的破壞力,大半來自於雷霆之力,小半才是大道衝擊所引起的傷害。

  如果能造個『二次轉移引雷針』,在天劫劈中渡劫者的身體時,將雷霆之力從渡劫者體內引出來大半,那樣說不定可以增加渡劫成功的機率;

  且理論上來說,也不會引起天劫威力的反增。

  不管如何,有辦法總忒一試。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55 PM

第三十章 《師徒》

  「師兄,你又弄了什麼新奇的玩意兒呀?這個也是陣法快速佈置裝置嗎?」

  對太清祖師發誓,藍靈娥只是問了這一句,就被自己師兄喊過來,關進了木籠裡,成了驗證這項『技術成果』的小白鼠。

  這木籠一人多高,以三十六根被綁起來的墜雷木為主體,又在內層包了一層細密的彩色『鐵』網。

  因墜雷木是拼接捆綁而成,這木籠看起來也稍顯寒酸。

  在木籠上方有一根七彩的長針,下方卻有一圈蘊雷七神鐵融成的六芒星環;但這並非什麼陣法,其上也沒有任何禁制,單純就是一個六芒星的形狀罷了。

  煉氣士渡劫成仙時,無法用陣法抵擋,天劫之雷無視一切陣法阻隔。

  後天煉製的法寶能有諸多妙用,主要依靠法寶內外刻畫的禁制;

  根據李長壽多年的鑽研,確認了一件事——禁制和陣法的原理其實相同,兩者都是利用固定的『符號』與『圖案』引動靈氣,只是簡繁有不同、大小有差異。

  【禁制】凝於法寶之上,可以將法寶看做一隻單獨的陣基,大多依靠煉氣士注入仙力激活禁制,就可發揮出強大的威力;

  【陣法】就是以陣基為節點,靈氣在陣基之間流動,主要是借助天地之力。

  兩者雖原理相同,但發展的方向完全不同;

  高明的後天法寶,往往能在指甲蓋大小的面積集成一套完整的禁制;

  而陣法的威力,往往與它的佈置面積成正比,且追求與天地相融,借天地之威。

  所以,李長壽雖擅長陣法,卻不擅長煉器。

  這也沒辦法,他剛修仙一百一二十年,在可以不睡之後就很少睡眠,修行與琢磨煉丹煉毒陣法等雜項,都需耗費大量的時間;

  他把一天十二個時辰恨不得劈成二十四個時辰來用,但終歸是修行歲月短了點,在『副業』上必須有所取捨,不可能全能全通。

  且說回抵擋天劫之事。

  天劫無視陣法,也無視絕大多數的防禦類法寶,只有一些罕見的法寶可以用來削減天劫威力。——先天靈寶、至寶不在討論的行列,那玩意太過稀奇。

  但李長壽有旁人沒有的優勢——九年義務教育。

  他此時所做的這木籠,就是高中時物理課本上有的『法什麼籠』,避雷用,也經常出現在一些賞心悅目的電擊表演中。

  原理什麼的,李長壽也快忘乾淨了,但構造應該是這般沒有記錯。

  李長壽對靈娥叮囑一聲:「不要接觸周圍的那些網子。」

  木籠中的靈娥哆嗦了下,她腳下踩著一只木板,楚楚可憐地看著自家師兄,「師兄,你到底想做什麼?」

  「不要動就是了。」李長壽淡定的道了句,在袖中摸出了幾張符箓,隨手扔到了木籠上方十丈處,左手對著符箓遙遙一點。

  喀嚓幾聲,晴天落雷。

  幾道閃電直接劈在了木籠上方的墜雷木上,木籠周遭的『鐵網』瞬間亮起了細小的電弧,而下方的蘊雷七神鐵立刻將雷光分散,融入了大地……

  正抱頭縮成一團的藍靈娥慢慢抬頭,滿是驚奇地左看右看,一陣讚嘆。

  「這是什麼寶物?竟然真的能抵抗雷霆呢。」

  李長壽淡然道:「這是,法爺鳥籠……你多待一陣,我加大力度試一試。」

  「師兄!還是算……哎呀!」

  靈娥還沒說完,李長壽已從袖子中摸出了一疊黃紙符,法力一催,扔到了木籠上方。

  這些符箓引發道道落雷,帶起漫天霹靂,對著下方木籠轟砸而下!

  霎時間,電光爆湧,小瓊峰上的飛鳥成群掠起,各處靈獸惶惶不安……

  實踐證明,這法爺鳥籠的效果不錯,就是不知道面對真正天劫時,會不會直接被劈散架。

  只要能幫師父抗住第一道天雷,其他就好說了。

  「出來吧,辛苦你了。」

  李長壽招呼一句,開始琢磨加固木籠之法。

  靈娥禁不住抱怨道:「師兄你換條魚在裡面不一樣嗎!」

  「想讓你也有點參與感。」李長壽笑道,「幫師父渡劫,咱們兩個都出了些力。」

  靈娥頓時抿了下小嘴,抬手理了下耳旁的秀髮,小聲道:「師兄,接下來還要嘗試嗎?

  我修為低,但做這種事還是可以的。」

  「接下來就不能讓你在裡面了,按你說的,去找個木桶抓條魚來吧。」

  李長壽拿出了一根根散發著五彩毫光的長繩,繼續悶頭忙碌,「接下來要試驗的雷霆威力,直接落在你身上,你定然承受不住。」

  靈娥答應一聲,轉身趕往湖邊;避開了正在隔音結界中入定的師父,跳到了湖面上踏波而行。

  片刻後,小瓊峰上再次雷光閃耀……

  這般動靜持續了整整三日,外人還道此地有人在修雷法,也並未有人關注。

  一直到,齊源老道從入定中醒來,一臉滿足地轉了個身,老道那滿是皺紋的額頭頓時掛滿了黑線。

  原本綠草如茵、風景優美的湖邊空地,此刻竟變成了一個黑色的大坑,自家兩個徒兒正在蹲在坑底,鼓搗一只大號的鳥籠……

  齊源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訓斥道:「你們兩個不好好修行,在下面亂搞什麼!」

  「師父!您醒了!」

  藍靈娥滿是興奮地喊了聲,「師兄幫您做了一個抗天劫用的寶貝,用雷劈了幾十上百次了,裡面的魚還活著!」

  李長壽也道:「師父還請稍候,這物件馬上就完成了。」

  「哦?」齊源神色一動,頓時要下來看看自己大徒弟又鼓搗了什麼新奇寶物。

  但這老道腳下一動,突然面色生變,凝視著東邊的天空,身形一動不動。

  藍靈娥抬頭問了句:「師父,怎麼啦?」

  「唉。」齊源負手而立,輕聲道:「天劫到了。」

  只是四個字,讓李長壽和藍靈娥的笑意瞬間消失。

  兩人連忙從坑中跳了出來,看向了師父視線所望之處,卻見東天出現了一片灰黑色的雲彩,朝著度仙門急速飛來。

  「靈娥快!」

  李長壽立刻道,「將這籠子帶去後山師父選好的渡劫場!一定要把下面的六根七神鐵埋在土裡!」

  「是!」

  藍靈娥用自己纖弱的手臂直接扛起『法爺鳥籠』,駕雲朝著後山匆匆而去,完全顧不得什麼仙子形象。

  此刻,李長壽比自己師父還要著急一些,立刻在袖子中摸出了一只錦盒,衝到齊源面前。

  「師父,這是弟子窮盡心思煉製出的寶藥。

  它、它能讓師父度過一道天劫,在第一道天劫過去之後,師父您要是覺得下一道天劫無法抵擋,立刻用下它。」

  齊源老道含笑看著李長壽,目光輕輕閃爍,低聲道:「這寶藥你自己留著,今後渡劫時用就是了,不必浪費在為師身上。」

  「師父!」

  李長壽徑直跪在齊源老道身前,將錦盒塞到了齊源老道手中,急聲道:「師父養育弟子、教導弟子百年,引弟子入道,從未對弟子有任何苛責要求。

  這是弟子唯一能為師父做的,若師父您不收這寶藥,弟子現在就毀了它!」

  齊源卻是苦笑道:「你這又是何苦?為師還不知自己的狀況?」

  「對了,弟子還有其他十一顆!」

  李長壽立刻轉換了思路,「弟子可以對大道發誓,絕對還有另外十一顆相同的丹藥,而且這寶藥每個煉氣士只能用一顆!」

  齊源老道頓時有些猶豫,「當真?」

  「千真萬確!」

  「也罷。」齊源將錦盒拿在手中,「走,去後山吧,別讓天劫毀了咱們的住所。」

  東邊飛來的灰雲此時已經將抵達度仙門。

  李長壽連忙駕起一朵白雲,拉著師父衝向後山。

  「師父您節省法力。

  對了師父,您身上的丹藥可充足?

  渡劫的時候可以用各類的丹藥,療傷丹與恢復元氣用的丹藥都備好了嗎?

  這天劫,怎麼來得這般毫無徵兆!」

  「備好了,備好了。」齊源老道含笑看著在身前的李長壽,心底浮現出了當年剛接他來山中時,那個拘謹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男童……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

  當年的孩童雖然後來的路子有點野,但總歸是長大成材了;

  自己將小瓊峰最後的積累都用在了他身上,其實也只是想,讓他能順利的成仙……

  「長壽啊。

  若師父撐不過天劫,小瓊峰就交給你打理了。

  若門中要收回咱們小瓊峰,你不要阻攔,聽門內安排就好,我之前已央求過幾位相熟的同門,他們會將你跟靈娥接去其他峰修行。」

  「師父,您一定能度過天劫!」

  李長壽定聲道,「自信!現在千萬不能消沉,這是天道給的歷練,過去了就是海闊天空。

  生靈若不去搏這一線生機,又何必在世上走一遭!

  任何絕境都有一線生機,陷入絕境去搏才能活下來!」

  齊源老道頓時輕嘆了聲,苦笑道:「我的好徒兒,你不是知道這些道理嗎?為何平日裡這般謹小慎微?」

  李長壽沉聲道:

  「師父教導的道理,弟子一刻都不曾忘記。

  弟子的謹慎,只是為了避免陷入絕境。」

  轉眼到了小瓊峰後山,靈娥在一片林中空地上不斷招手,李長壽拉著自家師父跳了下去,不由分說將師父推入了剛做好的木籠中。

  隨後又低頭開始急忙檢查這鳥籠安放的如何,拿出一堆瓷瓶扔到師父手中,最後將木籠閉合,拉著靈娥急速倒飛。

  那片灰雲,已經出現在度仙門上方,將度仙門遮入了陰暗之中。

  李長壽大聲喊道:「師父,全力抵抗!

  那寶藥必須在第一道天劫之後用!」

  齊源面色凝重地點點頭,抬頭看向了劫雲,身周湧出了一股股法力,袖袍與道袍下擺無風而動。

  靈娥高聲喊道:「師父你一定可以的!」

  「為師,也要為自己拼這一次!」

  齊源老道抬頭看向天空,目中精光閃爍。

  一搏,天命!

  突然間,一聲龍吟自雲中落下,灰雲之中衝出一條渾身閃耀著赤色火鱗的千丈蒼龍,龍爪狠狠地拍在了護山大陣之上。

  護山大陣光芒湧動,群峰輕輕顫動,大地各處一陣轟鳴!

  與此同時,一聲粗厚的嗓音自天而降!

  「度仙門主事之人,出來回話!」

  等等!

  蒼龍?喊話?

  這灰雲也在護山大陣之外,並沒有無視一切陣法的特性……

  雖有威壓,但仔細感覺,卻非天威……

  「誒?這不是師父的劫雲嗎……」

  藍靈娥頭一歪,李長壽禁不住一手扶額;站在法爺鳥籠中的齊源老道嘴角一陣抽搐。

  這老道默默地轉過身,慢慢地蹲了下去。

  太清在上,這次丟人丟到家了!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57 PM

第三十一章 龍宮之邀

  場面一度很尷尬。

  李長壽和藍靈娥十分默契,齊齊仰頭看天狀……

  蒼龍在護山大陣之外盤旋,那片灰雲不斷翻湧;

  天仙級的威壓透過護山大陣籠罩度仙門各處,各峰上空出現了道道身影,都是被這般震動驚起的度仙門仙人。

  突然間,數道流光從破天峰處掠起,直接飛出護山大陣,化作四道身影,在空中眺望雲端。

  最前方一男仙身著青白長衫,憑空負手而立,身形修長、挺如松柏,鬢前兩縷白髮,面容十分酷冷。

  他一現身,空中落下的威壓頓時消失,那條蒼龍立刻飛入雲中,不敢再靠近護山大陣……

  這還是,李長壽第一次見到忘情上人。

  ——不錯,這兩鬢白髮的帥大叔就是酒字九仙的師父,度仙門天仙,道號忘情。

  在忘情上人身後,有一名老道手持拂塵、面含微笑,一名老嫗拄著木杖,也是嘴角含笑;

  此外還有一位身著霓裳的美麗仙子,只是誰都看不清她被薄霧籠罩的身形。

  那赤鱗蒼龍在雲中吼道:「爾等,便是度仙門主事之人?」

  忘情上人頭都不抬,那平淡的嗓音頓時傳遍大陣內外:

  「貧道也不過門內一散人罷了,度仙門還輪不到貧道主事。

  只是覺得你這小龍太過無禮,特意出來教訓你一番。」

  「大膽!」

  赤龍在雲中怒吼一聲,漫天灰雲突然收斂大半,一隻龍爪蘊起怒雷天火,對忘情上人當頭砸來!

  那龍爪迎風便漲,霎時漲大到數百丈直徑,忽而已是遮天蔽日,作勢要將度仙門護山大陣與破天峰一併擊碎!

  見到這一幕,不少弟子都是屏息提氣,修為高些的門人也面露憂色。

  而李長壽身旁的藍靈娥,更是下意識抓緊了師兄的胳膊,她修為太低,此時又被龍威所攝,心底滿是不安。

  李長壽及時放出一縷氣息包裹住自己師妹,替她分擔這般壓力,免得她遭了心魔。

  突然間!

  那遮雲蔽日、如山嶽一般的龍爪,在護山大陣上方,毫無徵兆地頓住……

  龍爪帶出的勁風,正吹得護山大陣那薄潤絲滑的陣壁光芒輕閃;

  但這隻龐大的龍爪,就這般詭異的頓在空中,再無法落下分寸!

  李長壽雙目運起法力,定睛一瞧,卻見忘情上人正左臂高舉,左手並起劍指,指尖正點在這龐大龍爪的一寸硬皮之上!

  僅僅一指,便托住了巨山一般的龍爪!

  忘情上人的長髮在風中亂舞,衣袍獵獵作響。

  「哼!」

  一聲冷哼響徹方圓千里!

  忘情上人左臂輕震,山嶽一般的龍爪瞬間崩碎,炸成漫天雲霧!

  那條蒼龍在翻湧的雲霧中再次現身,卻被一股無形的勁力包裹,龐大的龍軀不斷扭曲掙扎,被甩去九天雲霄……

  片刻後,蒼龍怒氣沖沖地自高空回返,發出一聲滿含憤怒的龍吟。

  忘情上人略微抬頭看去,目中有殺意隱現;

  這蒼龍瞬間停下龍吟,龍軀周遭閃耀出濃烈赤光,直接化作了一名龍首人身、身穿戰甲的魁梧壯漢,面色又驚又怒。

  忘情上人冷然道:「剛修成天仙,就敢來我度仙門撒野,活膩了不成。」

  這龍首人身的壯漢怒吼一聲,卻是不敢再貿然出手,而是在空中喝罵:「好個度仙門,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乃東海龍宮特使,龍宮水軍大先鋒!

  爾等竟如此無禮,我定稟明龍王,不日點齊兵馬,踏平你這小小山門!」

  忘情上人身後的那位老道頓時笑道:「龍宮竟如此硬氣,難得,難得。

  只是,想拿我們度仙門立威,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好歹我度仙門也是人教一脈,得人教氣運庇護,東海龍宮不思靜守東海,補全自身氣運功德,竟還如此縱容惡龍四處挑事,尊駕更是二話不說就拍我度仙門護山大陣。

  莫非,你這位大先鋒,是有意想挑起我人族煉氣士與你們龍族的戰端?」

  「你!」

  龍首壯漢頓時一陣瞪眼,卻是不敢胡亂接話。

  今時不同往日,巫妖大戰時人族尚且弱小,而今人族卻是天地主角,繁盛之景更遠勝上古巫妖;

  莫說人族煉氣士對龍族群起而攻之,便是東勝神州上的仙門出手,再請動一兩位三教大能,都夠他們四海龍宮喝一壺。

  這條赤龍此時,卻是有些騎虎難下。

  度仙門外出的那名老嫗卻及時站了出來,笑著打了個圓場,說了兩句漂亮話,給了這條赤龍一個台階下。

  這赤龍也借坡下驢,板著臉說明來意……

  「你度仙門前些時日來我東海除妖,門內弟子卻誤傷了我龍族正培育的兵將!

  但我家龍王不願與你們多見識,三年之後,於東海之濱召開蕩妖大會,邀東勝神州各仙門齊聚,約下今後蕩妖之事。

  我東海龍宮珍寶遍地,屆時將會重賞在大會上表現出色的人族子弟。

  這是請柬,休得缺席!

  哼!」

  言罷,這龍首壯漢甩下一張金光閃閃的請柬,轉身化作蒼龍,在雲中呼嘯而去。

  那老嫗將請柬收了,喊了句:「大先鋒慢走,我等就不遠送了。」

  頓時,度仙門各處滿是調侃龍族龍宮的笑語。

  外出這四位門內長老應該是之前商量好了,忘情上人扮黑臉,那老道出言威脅,這老嫗扮個白臉。

  三位天仙一台戲,把龍宮這跋扈將軍安排的妥妥當當。

  那條赤龍本想給度仙門一個下馬威,反倒自己狼狽不堪,狠話都不敢丟,灰溜溜地駕雲而去……

  雲從龍,風從虎,看蒼龍遨遊天際,倒也是難得的景觀。

  「師兄。」藍靈娥小聲問,「這就是強者的世界嗎?」

  李長壽輕輕搖頭,傳聲道:「這只能說是高手,算不上強者……」

  而後,這對師兄妹想起了前事,同時低頭看去。

  那法爺鳥籠旁,齊源老道正悄悄地關上木門,準備從側旁開溜……

  藍靈娥繼續仰頭看天,假裝沒發現師父;

  李長壽則是閉目凝思,一幅觀了高手對決偶有所得的模樣。

  齊源如何不知,這是兩個徒弟在照顧他面皮?

  這老道皺巴巴的額頭掛著幾道黑線,那張老臉垮了下來,嘴唇動了一陣,卻是能沒出聲。

  「咳,嗯咳!

  都不准笑!

  為師這也是第一次渡劫,沒個經驗!

  為師先……先回去繼續閉關了!」

  言罷,齊源轉身掩面而走,駕雲飛得那叫一個迅速。

  那對師兄妹就在原地忍著,一直到齊源老道回了草屋開啟了幾重小陣,這才各自笑出聲來。

  這烏龍,權當渡劫演練了。

  還好沒驚動其他峰的仙人弟子前來觀禮,也因那赤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然齊源道長現在……

  估計想死的心都有了。

  ……

  沒有突然渡劫,這其實也是好事。

  事後,李長壽有點擔心自己給師父的『寶藥』,會不會被師父拿出來檢查;

  不過轉念一想,估計師父就算拿出來看了,也認不出那是融仙丹吧。

  齊源並不通丹藥,專修陣法。

  入門千年修行至今,齊源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提升自己修為上,可因道基受損,這一路走的頗為艱難。

  齊源面對天劫希望渺茫的根源,其實就在於道基損傷;

  而幫師父修補道基,就是李長壽的助師渡劫第三套方案。

  可第三套方案,看似治根治本,但實際上是最凶險、最艱難的一條路……

  師父的道基受損,源自早年的一次負傷;

  負傷的具體緣由,李長壽問過師父幾次,但師父從未正面回答過,只是說修行出了差錯。

  那次負傷後,門內前輩用了大量丹藥,將齊源性命保住;

  小瓊峰當時只有齊源道長一人,李長壽的師爺九百年前出山遊歷去了,一去就再未回返。

  在修補道基的過程中,門內給了齊源很多療傷丹藥,卻缺了一些珍貴的天財地寶;

  而道基勉強被穩住後,齊源又經過了數百年的修行,看似將自己的道傷『痊癒』,但自身道基已是大損,傷到的根本卻再難補充。

  就如樹長歪了,又在長歪的方向上不斷生長,最後長成了……

  老歪脖子樹。

  齊源道長的道傷,差不多就是這種情況。

  想幫師父填補道基,就要廢掉師父這幾百年辛苦積攢的修為,並用巧力將師父癒合的道傷再次撕開,用天財地寶填充道傷。

  這過程不僅無比凶險,更是會讓齊源道長十分痛苦,且天財地寶同樣難尋,最後也不一定能夠修補好道傷……

  所以,李長壽才會優先選擇第一套方案與第二套方案,將第三套方案和備選的六套方案封了起來,看情況再用。

  烏龍事件過後,齊源道長閉關了兩個月。

  兩個月後,齊源想出來重振師父的威嚴,詳細解答李長壽之前提問的幾個問題;

  但沒想到李長壽早有準備,聽了師父給的解釋後,又提出了新的問題,齊源又被李長壽的新問題給問住,再次回了草屋閉關,繼續完善自身之道……

  這段時間,李長壽又琢磨了幾樣渡劫可能會用上的工具。

  師父這次出來,李長壽已經能感覺到,師父身周出現了一縷縷晦澀的氣息波動。

  這是已經被天道鎖定,即將渡劫的徵兆。

  最遲不過兩年,師父定會開始闖天劫;而自己,此時卻完全幫不上什麼了。

  渡劫畢竟只是自身之事,旁人很難有所作為。

  ……

  於是,一年又九個月後……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58 PM

第三十二章 我,齊源,今天就算被天劫劈死!

  正午時分,小瓊峰後山,那片被選中了幾年的林間空地上。

  齊源老道手持拂塵,站在那只已經十分堅固的木籠中;

  他身周漂浮著幾道寶光,身上那件嶄新的青藍色綢面道袍是不錯的防禦法寶,也讓這老道看起來像是年輕了幾歲。

  要渡劫了,面色難免會有些凝重。

  一縷縷晦澀難言的氣息纏繞在齊源身周,時不時就會有一只花瓣在這位老道身周飄過,消散於山間的微風中。

  齊源的一對徒兒,就站在百丈外的樹梢上;

  藍靈娥有些緊張地注視著自家師父,纖指撥弄著身前垂下的一縷青絲。

  這幾年,靈娥的身段又張開了些許,綁著束帶的纖腰盈盈一握,流蘇長裙映襯著她纖柔的曲線,遠觀近看都是毫無瑕疵。

  她那張俏臉比起兩年前,也多了一絲絲的柔媚,但總歸還是清秀靈動居多。

  在藍靈娥身側不遠的樹梢上,李長壽還是平日那般普通長袍的打扮,左手拿著一只竹簡,右手拿著一把刻刀,靈識籠罩在師父周遭,觀察著天劫來臨時的種種預兆。

  已經沒什麼好囑咐的了。

  該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來只需要師父扛過第一道天劫,後面就是師父自己決斷,什麼時候用那顆『寶藥』了。

  現在,李長壽的首要任務,是近距離觀察記錄自己師父渡劫的過程。

  因為度仙門兩百年招一次弟子,李長壽入門後,剛好卡在了上代弟子成仙潮的尾聲。

  那些受限於資質和悟性,注定成不了仙的弟子,大多已離開度仙門回返家鄉;最近這百年度仙門都在培養這一代的新弟子,上代弟子成仙者已是寥寥。

  師父這次渡劫,是李長壽這百年間第六次觀察煉氣士渡仙人劫,而且難得能離著這麼近,能夠全程記錄,事後細細分析。

  呼——

  林間起了一陣疾風,木籠中的齊源老道抬頭看天,身周出現了一縷縷毫光;

  不過轉眼,這些光芒匯聚成了一根光柱,衝到了空中!

  來了,成仙前的預兆!

  李長壽拿著刻刀,捧著竹簡開始奮筆疾書,將細節詳細記錄了下來。

  光柱持續了盞茶時間,小瓊峰之上風雲變色!

  李長壽能感覺到,天地靈氣源源不斷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在師父頭頂百丈處懸停,轉眼就凝成了一朵又一朵灰色的劫雲。

  而此時,護山大陣下的各峰也飛出了道道人影,飛到空中,眺望著小瓊峰……

  劫雲下方出現了一顆閃亮的銀白色雷斑,而齊源老道身周也出現了一絲絲細小的電弧。

  李長壽掐指推算,很快,他抬頭對著自家師父傳聲:

  「師父,根據劫雲的面積和厚度計算,應該是有五道天雷的常見成仙劫。」

  齊源老道稍微皺眉,他還以為是最弱的三雷天劫,沒想到自己竟然要度五雷。

  ——成仙天劫不過九,常見為四、五、六道天雷。

  有一說,根據渡劫者的資質以及成仙後的潛力,天道會降下不同威力的天劫。

  劫雷數越多,證明此人今後的仙路越寬闊,潛力越深厚,想要度過成仙劫的難度也就越大。

  傳聲之後,李長壽又低頭拿著刻刀繼續書寫。

  轟隆隆——

  劫雲開始不斷震顫,那雷斑越來越明顯,當雷斑達到某種臨界值,立刻化作一道閃亮的雷柱,對齊源老道當頭砸落!

  天雷一出,天地都為之失色!

  那股蘊含了天地至理的大道波動,伴隨雷劫一同砸落!

  但,觀察這次雷劫的眾仙、煉氣士錯愕的發現,按理無法用法寶抵擋的天劫,竟被齊源老道身周的木籠完全『吸』走!

  木籠各處閃耀著雷光,但齊源老道站在其中安然無恙,除卻灰白色的長髮四散飄舞之外,自身沒有纏繞半點雷光!

  藍靈娥頓時興奮地喊了句:「師兄!鳥籠有效果了!」

  李長壽也是眉開眼笑,但他笑意還沒來得及綻放,那股晦澀的大道波動突然出現,閃耀著雷光的法爺鳥籠突然四散炸開……

  行吧,天道果然不許投機取巧。

  也可以了,起碼幫師父抵禦了第一道雷劫。

  但隨之,李長壽就發現了個問題——師父因為沒有正面承受天劫,身周並沒有出現仙靈之氣。

  法爺鳥籠幫忙躲開了一道天劫,也相應的損了渡劫者的好處,有得有失,大道常理。

  還好師父此時並沒有拿出融仙丹一口吞了,不然李長壽便是親手毒殺了自家師父……

  劫雲之上,一塊更大的雷斑開始醞釀,其內蘊含的天劫之力比之前更多了幾分。

  齊源老道面色更加凝重,全身法力調運到身周各處,身形緩緩升空。

  成仙劫,只能硬抗!

  卡!

  滋——

  第二道天劫凶狠地落下,那一道道雷霆聚成的雷柱,瞬間將齊源身形完全吞噬!

  李長壽與藍靈娥盡皆捏了把汗,當兩人看到師父堅持了瞬息就被雷柱壓到地面,藍靈娥緊緊閉眼不敢多看。

  一直到,放電的聲響消失不見,藍靈娥聽到師兄鬆了口氣,這才敢睜眼看去。

  齊源老道滿是狼狽地在地面淺坑中坐了起來,扭頭對著一旁吐了口血,仰頭吃下了幾顆丹藥,再次站起身來。

  他自身的法力還算充盈,一縷淺淺的仙光正在身周盤旋。

  這第二道天雷,算是扛了下來。

  李長壽停下書寫,左手縮在袖袍中,摁住了一張紙人和一顆丹藥。

  看師父的樣子,還要去扛第三道天劫,但絕對抗不過第四道;

  倘若師父被第三雷劈癱瘓了不能動,那他就要及時給師父塞融仙丹。

  更大的雷斑在劫雲中匯聚,齊源老道咬牙站起身來,雙手迅速結印,在身前佈置了一層又一層的法力屏障。

  但,無用。

  這次先是一聲轟鳴,劫雲之中彷彿有千軍萬馬在奔騰,一道磨盤粗細的雷柱帶著肅殺氣息悍然落下,幾乎瞬間擊潰齊源佈置的眾多屏障,將齊源摁在了淺坑中,一陣瘋狂輸出……

  面對著湧來的疾風,藍靈娥禁不住失聲大喊:「師父!」

  但她喊聲很快就被風聲吞沒。

  齊源勉強扛過了第三道天劫……

  說來也是無奈,天劫的數量和質量,是根據他開始修道時的資質定下的;後來因為傷了道基,導致齊源並不能在歸道境第九階達到自己應有的『強度』。

  所以,齊源面對天劫才會如此狼狽,第三道都只能勉強撐過。

  雷劫將地面轟出了個大坑,齊源就躺在坑底,靠著最後一口法力,身形慢慢飄了起來,站在了天劫之下,仰頭注視著那更恐怖、更大的雷斑……

  渾身鮮血淋漓,雙目猶然堅毅!

  天命,天命何其不公!

  可貧道對你並無怨言,大道輪轉,天地井然,一切都是貧道的命數,貧道赴死又如何!

  但,只有一點!

  絕不能躺在地上狼狽地死去,徒兒們就在一旁看著,哪怕他們的師父是個不中用的廢物,哪怕他們師父不能給他們別峰弟子都能有的庇護!

  那貧道也要站著死!

  也要有人族煉氣士的氣概!

  也要給長壽和靈娥掙一分面皮,讓他們知道,自己師父並不缺這份堅毅的向道之心!

  更何況,自己還有大徒弟千辛萬苦準備的寶藥,能夠扛過一道天劫!

  齊源老道拿出那只錦盒,將其內的丹藥取出,毫無猶豫地塞入了口中,仰頭吞下。

  來吧,天道!

  哪怕貧道知道這不過是徒勞掙扎,但貧道依然要搏一把,要見到最後一道雷劫!

  死在最後一道雷劫之下,應該,就不算太過丟人了吧……

  雷斑之內,天劫之力瘋狂匯聚,第四道天劫眼看就要落下!

  「啊——」

  齊源老道仰頭怒吼,鬚髮皆張,整個人宛若!

  「咳!」

  這老道突然低頭咳嗽了聲,嘴裡噴出一口鮮血,而後錯愕的低頭看著自己,渾身上下竟出現了一縷縷血光。

  這、什麼情況?

  自己怎麼開始化掉了?

  太清老爺在上,怎麼回事?

  這孽徒給貧道吃的是什……麼……

  頭頂,瘋狂湧動的雷斑突然啞火,劫雲也停下了旋轉。

  這天劫,活像是對自身寄予了厚望、想在愛侶面前表現一番、卻突然發現自己是在過度勞累之後的凡人中年男一般,突然就沒了後續……

  最後一瞬,齊源扭頭看向了自家面帶微笑的大弟子;

  這老道的意識迅速被溶解,自身宛若落在火爐中的雪人,瞬間消融!

  魂魄、身體、甚至衣物,盡皆化成了那攤『血水』,漂浮在了空中……

  劫雲震顫了下,化作一股股精純的靈氣,四散飄逸,一縷縷陽光照在了小瓊峰上。

  各處觀禮之人都是看的莫名其妙,愣愣地看著齊源消融的地方,注視著那攤血水。

  突然間,地面湧出了一股濁氣,雲中落下了三色仙光,盡皆注入了血水之中。

  不知從哪傳來了絲竹絃樂之聲,美妙動聽。

  清濁之氣開始緩緩匯聚,那攤血水慢慢呈現出了人形輪廓;

  而後就聽劈裡啪啦的一陣響動,齊源老道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空中,甚至,那被天雷打成破爛的衣服都還在身上……

  血光消退,老道身周飄舞著片片花瓣,腳下踩著一朵渾濁的祥雲,頭頂隱隱有一朵蓮花綻放,這蓮花又隨之融於身形之中。

  張口,齊源老道吐出一口清氣,渾身氣息開始緩緩上湧。

  這般成仙異相,實可謂寒酸。

  齊源老道此時已經明白了什麼,轉身看向了李長壽,目光中滿是無奈,卻閃爍出少許淚光。

  暫不提師徒二字。

  齊源面色複雜,對著李長壽做了個道揖;

  李長壽連忙收起竹簡、刻刀、紙人、丹藥,對師父做道揖還禮,且久久不敢起身。

  風中也傳來了一陣噪雜的議論聲……

  「是兵解!兵解化濁仙!」

  「那竟然是融仙丹!這丹藥竟然還有人會煉製?」

  「齊源師弟竟選擇了這條路,不錯,卻也是活命之法。」

  「濁仙,其實也與大多數仙人一般無二,天仙也不是那麼好突破的,咱們大多數也都是止步於真仙罷了。」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09:59 PM

第三十三章 本師伯畢竟不是什麼大惡人

  渡劫過後的短短片刻,齊源道長經歷了複雜又漫長的心路歷程。

  最初時:

  『呵,貧道竟在天劫前兵解化了濁仙……

  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那般果斷用了兵解的仙丹,慨然兵解躲避死劫……

  呵呵呵,今後也不用在門內再抬起頭來了。』

  緊接著,齊源又想到自己徒弟當日跪在自己面前,塞給自己這顆仙丹的情形。

  『罷了,這都是長壽的一番苦心。

  我這個做師父的,總想著靠天劫以死明志,卻忽略了兩個徒兒想讓自己活下來的苦心。

  這仙丹怕是很難獲得吧,長壽為此吃了不少苦吧,他剛在北洲突破的返虛境,自己如何能浪費他這般苦心?

  濁仙又如何?

  前路並未被封死,總比鬼仙和魂飛煙滅強了許多,以後更可庇護兩個好徒兒,足夠了。』

  所以,齊源老道對李長壽拱手做了個道揖。

  又有一道道身影從各處飛來,對齊源道喜賀喜;

  齊源老道先是一怔,隨後便熟絡地拱手應對,與各位已經許久沒有往來的當年好友話著家常。

  『濁仙也是仙,快活幾萬年。

  努力修行得真仙,多收幾個弟子,也能將我小瓊峰一脈發揚光大!』

  齊源道長漸漸喜笑顏開。

  正此時,被圍在人群中接受賀喜的齊源,突然聽到了大徒弟的傳聲……

  「師父,如果有人問您兵解用的丹藥是什麼,您就說是融仙丹。

  融仙丹的丹方,在道藏殿外殿西北角倒數第二個書架的角落,記載在一張羊皮上。

  稍後若是有人問師父還有沒有融仙丹備用,您最多可以向外許諾三顆,且盡量是信得過,關係近,對融仙丹有需求的仙人。

  這東西很難搞,而且可以直接毒死仙人,很容易惹禍上身。」

  齊源怔了下,在人群中看向了自己兩個徒弟,很快就含笑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李長壽放下心底最後一塊石頭,也覺得神清氣爽、心情舒暢,對靈娥笑道:「師妹,你在這裡守著吧,等會師父要請人喝茶的話,你記得勤快些。」

  靈娥忙問:「師兄你去哪?不去跟師父賀喜嗎?」

  李長壽笑道:「我去休息一陣,等師父忙完了吧。

  按照門內慣例,成仙是大事,肯定有不少人來跟師父道喜,咱們不必著急。」

  「嗯!」靈娥柔聲道,「師兄快去休息吧,這段時間辛苦師兄了,師父這邊我看著就好!」

  於是,在不少仙人趕赴小瓊峰時,李長壽悄然退走,回了丹房中。

  他沒有開啟外圍的大陣,只是將丹房周圍百丈的陣法打開;

  搬了個搖椅,坐在丹房前,看著遠處山林、近處水景,雙眼微閉,輕輕晃椅。

  忙活了這麼久,師父總算度過天劫了。

  有師父這次渡劫的經歷,自己對天劫的把握又多了幾分,等自己積累再深厚些,就可以不壓制境界開始冒險渡劫了。

  只是,渡劫不能在門內,不然自己辛苦積攢百年的底牌,最少暴露一半。

  不過話說,師父渡劫前的實力是真的差,融仙丹幾乎瞬間就融了師父的身魂……

  閉目,李長壽輕輕哼起了師父化仙時出現的仙樂,不多時便陷入了半睡半醒的悟道之境。

  呼吸吐納,神融天地。

  一朵生有九瓣的蓮花在他胸口飄了出來,這蓮花色彩鮮麗、栩栩如生,蓮台蓮瓣蘊著李長壽悟出的自身之道,玄妙自然,難以言喻。

  這朵小蓮花隨風悄然消逝,但它像是一個引子,越來越多的蓮花自李長壽身周各處飄出,環繞在他身周,而他瞇著的雙眼流露出少許恬靜。

  但他很快回過神來,散去了周遭的蓮花,封起了自身剛才險些暴露的氣息。

  在丹房也不是真的安穩,修行還是要去地下密室;

  說不得就有忘情上人這個級別的天仙高手,偶然用仙識掃過小瓊峰……

  躺在椅上小憩了一陣,

  一朵白雲從山前湖泊的方向飛來。

  李長壽立刻睜眼眺望,看到了雲上站著的那位矮道人,連忙關閉丹房附近的陣法,起身迎接。

  「弟子拜見酒師伯。」

  酒烏笑罵了聲:

  「你師父在那擺宴招待賓客,你卻躲在這裡睡懶覺,你師妹那雙小細腿可都快跑斷了!」

  「弟子不喜熱鬧,只能讓師妹能者多勞了。」

  李長壽笑著回了句,等酒烏靠近丹房,再次開啟周遭數十處陣法,拱手道:「師伯裡面坐。」

  「不了,這次來不及,貧道馬上要外出一趟,抽空過來與你說兩件事。」酒烏擺擺手,在袖中掏了個玉牌,扔給了李長壽。

  酒烏頗為得意地道了句:「看看吧,這是什麼。

  可別說本師伯只拿你的老白乾喝,不給你這個『酒肉好友』謀好處!」

  李長壽:……

  還酒肉好友,也就這兩年一起喝了七八次酒罷了。

  而且每次這位師伯登門,都是給酒玖師叔釀造的恆河水老白乾出窖前夜!

  李長壽左手將玉牌托住,讓玉牌懸浮在身側,分了一縷靈識探查其中。

  嗯?

  《無為經》上卷?

  李長壽小小地驚訝了下,抬頭看著雲上的酒烏,「師伯,這……合適嗎?」

  「這有什麼合適不合適。」酒烏瞇眼笑道,「門內不成文的規矩,每代修為前二十的弟子都可提前參悟無為經上卷,普通弟子要等成仙後才可參悟上卷。

  你現在應該是返虛境第六階了吧?門內絕對能排前十。

  貧道記得,你上次跟貧道喝酒時,好像突破了一小階。」

  上次……

  李長壽也有些無奈,他為了避免自己準備不足而過早渡劫,一直壓制境界不願抵達歸道九。

  但幾個月前有次跟酒烏喝酒對詩,突然來了感覺,不小心就悟了……

  還好留了三個緩衝的小境界,而當時酒烏也已喝的迷糊。

  聽酒烏繼續道:「放心,貧道並未暴露你修為已經返虛六的事實。

  這《無為經》上卷是這次任務的獎勵,貧道在傳功堂的長老那裡辛苦幫你爭取到的,提前給你拿過來。

  怎麼樣,想不想修行?

  這可是咱們度仙門真正的鎮山道承!」

  「想。」李長壽含笑點頭,卻將這玉牌運了回去,「但弟子近來不太想外出,恐怕要辜負師伯這番美意了。」

  酒烏那雙濃眉下的大眼頓時瞇了起來,「貧道還沒說是什麼事,你怎麼知道要外出?」

  「無非就是東海龍宮所邀蕩妖大會。」李長壽正色道,「門內傳了許久的消息,弟子想不知恐怕都難。

  不少傑出的同門,都在爭著搶著想去這次蕩妖大會上揚名,師伯何必找我這個懶人去充數?」

  「既然他們爭著搶著,你為何就不願去?」酒烏有些納悶地問。

  李長壽沉吟幾聲,道:「先前歷練大會時,咱們去東海蕩妖,其實殺了不少東海不守規矩的蝦兵蟹將,這次咱們度仙門過去肯定要被東海龍宮刁難。

  師伯你也知道的,弟子當真不想參合到這些麻煩事中。」

  「你倒是觀察的細緻。」酒烏輕笑了聲,站在雲上一陣沉吟。

  酒烏將白雲落的更低了些,憂心忡忡地道:

  「其實,這次我本不願麻煩你,但長壽,這代弟子沒幾個機靈的,處事最老練的元青還自己搞事被斬了。

  這次去東海之濱,不只是東海龍宮,還有幾家跟咱們不對付的仙門可能會派弟子故意為難……

  幾位長老都擔心咱們年輕弟子受不得激,容易被對方言語挑釁,鬧出些讓人看笑話的事端。

  門內其他人都不知你李長壽一肚子壞水……

  咳,他們都不知長壽師侄你其實深藏不露,但貧道知你沉穩穩重,行事多謀,這才想讓你一同跟著去,必要時提醒下其他弟子。

  而且這次由貧道的師尊親自帶隊,門內幾位長老也會一同前往,安全方面絕對有保障。

  怎樣,考慮考慮?

  這可是《無為經》,真正的長生妙法。」

  確實,對《無為經》李長壽有些心動,但……

  「師伯,弟子還是想在山中安穩修行。」

  酒烏嘴角略微抽搐了下,嘆了口氣,仰頭看天狀:「罷了,師伯我也不是什麼大惡人,不能強迫你做這般事。

  唉,就是門內弟子排名的排行,也該重新製作一番,查漏補缺嘍……」

  李長壽略作思索,顯然是在權衡利弊,隨後便緩緩點頭,低聲道:

  「弟子還是以返虛境二階的修為露面,也會按師伯所囑咐,盡量提醒下同行的諸位同門,但他們聽不聽,就非弟子可知了。」

  「哈哈,放心吧,他們不聽也不行。」酒烏將玉牌扔了回來,「拿著吧,好好參悟,早日衝到歸道境。」

  『就知你這小賊沒好處不上鉤,這經文一年半之前已被傳功長老准許傳與你,還好貧道特意壓了下來,用在了此時。』

  言罷,酒烏駕雲轉身,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朝來路飛去。

  李長壽注視著手中的玉牌,陷入了少許思索。

  這兩年壓制境界越來越難,一旦步入歸道九就會不受自己控制;有了《無為經》,再在茫茫東海尋一偏僻之地……

  且《無為經》上卷輕鬆到手,也不是《降龍九掌》這種坑爹的上冊版本……

  這波,不虧就是了。

  ……

  齊源成仙第二日,天拂曉時。

  藍靈娥滿是疲倦地捶著自己的肩膀,坐在人去樓空的草屋前;

  師父昨夜就跟一群平日裡見都沒見過的師叔師伯去別峰赴宴了,她花了兩個時辰,才把師父的草屋內外打掃乾淨。

  「臭師兄,也不知道來幫幫忙!」

  剛抱怨了一句,藍靈娥視線餘光突然看到了天邊飛來的大葫蘆,頓時鼓起嘴角。

  酒玖師叔又來找師兄了……

  這倆人肯定有問題!

  這幾年來,這小師叔間隔最長的一次,也僅僅是十二天沒來小瓊峰!

  哼,大家都是女煉氣士,真仙境就了不起嗎?

  不對,真仙境能發育到這種規模,也是有些離譜的……

  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口,藍靈娥頓時泫然欲泣。

  『師兄肯定是喜歡大……』

  「請問?」

  背後突然傳來了一聲問候,藍靈娥下意識跳了起來,裙擺飄揚間反手摁住了一把銀針,警惕地看向了聲音傳來之處。

  然後,藍靈娥就稍微愣了下。

  來人身著一襲冰藍色的單肩長裙,背著一把連鞘的寬刃大劍,簡單束起的長髮輕輕飄搖,那張絕色又冷艷的臉蛋十分眼熟……

  「長壽師兄,是住在這嗎?」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10:00 PM

第三十四章 模擬仙生

  師兄跟這個美到冒泡的有琴師姐,也有問題?

  藍靈娥的草屋中,這位李長壽唯一正版師妹,正在矮桌後的蒲團上盤腿端坐,捧著面前冒著熱氣的茶杯,心底一陣思量。

  左邊瞧一眼,是剛尋來的冰山美人有琴玄雅,她正保持跪坐的姿勢閉目養神,靜靜地等待師兄現身;

  右邊看一眼,酒玖師叔正趴在桌子上發出輕輕的鼾聲,一副睡眠嚴重不足的模樣。

  氛圍,略微有一丟丟的尷尬。

  她們怎麼,都是來找自家師兄的……

  師兄僅僅只是去了一次北俱蘆洲採藥,就被當時同行的兩位女煉氣士給『盯』上了?

  這要是一年後的歷練大會,師兄再出去一趟,那自己這裡,豈不是就要坐不開了?!

  藍靈娥心底幽幽一嘆,也完全想不明白自家師兄到底哪方面吸引人,明明是那般謹小慎微、貪生怕死的性子,怎麼會有除了自己以外的女子中意……

  更何況,左邊這位,還是同代弟子最耀眼的那顆星辰。

  不過,認真思考的話……

  『有琴師姐真的好美,入座的時候都是這般迷人,我要是師兄肯定也抵擋不住她的魅力。

  呃,也不對,師兄很可能單純喜歡大……』

  藍靈娥又扭頭看了眼右側,因為酒師叔的姿勢是側趴在桌面上,從而讓某處資本更突顯。

  然後,靈娥抬頭就看到門後的銅鏡,禁不住一手扶額。

  自己以後,還是有機會繼續發育的吧;

  大概。

  拋開師兄的問題不談,作為這處草屋的主人,藍靈娥覺得自己不能讓氛圍繼續如此尷尬下去……

  「有琴師姐。」藍靈娥面露微笑,小聲問,「您怎麼有空來我們小瓊峰?」

  有琴玄雅睜開眼,輕聲回答:

  「自上次回返山中後,我便受罰在破天峰閉門思過,未能尋到機會來答謝長壽師兄。

  今日剛自入定醒來,才知已過了罰期,便得了師父應允,來小瓊峰對長壽師兄正式道謝。」

  藍靈娥禁不住歪了下頭:「我師兄做了什麼……值得師姐您感謝的事嗎?」

  「他救了我性命。」有琴玄雅輕輕抿了下嘴,略微頷首,那雙如寶石一般的明亮眸子中,閃動著少許光芒,「且還是兩次。」

  藍靈娥眨眨眼……

  有琴玄雅的這個表情,自己對著銅鏡想師兄的時候,也經常出現!

  一個酒師叔已經讓自己壓力巨大,突然又從天而降一個有琴玄雅!

  藍靈娥禁不住一手扶額,一顆芳心時而憤聲疾呼,時而淒婉哀怨,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果然還是要不擇手段把師兄盡快拿下以免夜長夢多……

  「嗯?小雅你怎麼也在這?」

  酒玖突然迷迷糊糊的問了句,揉著眼睛坐了起來;

  有琴玄雅恭恭敬敬地將自己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起身對酒玖見禮,得了酒玖允許後再次入座。

  而後,酒玖又看著藍靈娥,捂著小嘴打了個哈欠,問道:「後面大陣打開了嗎?」

  藍靈娥忙道:「沒呢酒師叔,師兄好像是在煉丹或者修行,我剛才用傳信符喊他也沒回音呢。」

  「行吧,明明是定好的煉丹時間……可能是有什麼感悟吧。」

  酒玖看了看藍靈娥,又看了眼有琴玄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笑道:

  「剛好小雅也在,靈娥,我們玩那個吧!」

  藍靈娥小聲問:「師叔說的是哪個?」

  酒玖雙眼越發明亮,「上個月咱們跟你師兄一起玩的那個!

  不是說,那是你們小瓊峰的保留項目嗎?」

  「這個,自然可以,師叔您稍等。」藍靈娥手指輕點,將面前矮桌上推到了門口,三人之間頓時出現了大片空檔;

  她在儲物法器中拿了一只潔淨的獸皮出來,鋪在了三人面前,獸皮上畫著一條長長的『雲路』,雲路分了一只只小格,路上畫了許多山峰大澤。

  藍靈娥問:「有琴師姐要一起玩嗎?」

  有琴玄雅略微有些遲疑,看著這張『地圖』,略微有些不明所以。

  酒玖在旁加了句:「這是小長壽做的,相當有趣喲。」

  聽聞此言,有琴玄雅立刻點頭應道:「若是長壽師兄的傑作,請務必讓我加入其中。」

  「師姐請看,規則這邊有寫。」

  順著藍靈娥的手指看去,有琴玄雅頓時看到了熟悉的字跡,小聲讀了出來:

  「登仙路,別稱『模擬仙生』、『仙界大富翁』……

  參與者將代表自身的木偶放在仙路起點處,使用骰子拋擲點數讓木偶前進,每次落點觸發登仙路上種種事件。

  出發時,每人獲得三百點靈石,靈石以數字表示,最先抵達長生終點獲勝,或遊戲參與者想結束遊戲時,以靈石多少判定輸贏。

  注,不可用任何仙識、靈識探查各色寶箱,也不可用半點法力控制骰子。」

  有琴玄雅讀完,藍靈娥已經將幾只五顏六色的木盒放在了一旁,木盒中有許多方形牌子,上面也有五花八門的標籤;

  隨後,藍靈娥又取了三只顏色的小木偶放在了雲路起點,拿了一只六面的骰子出來。

  這就齊活了。

  有琴玄雅哪裡見過這種陣仗?頓時有些不明所以。

  酒玖笑道:「咱們玩一次玄雅你就會了!來來,開始!我先扔!」

  藍靈娥忙道:「要猜拳決定扔骰子順序的。」

  「行吧行吧,你們兩個小傢伙一點也不知尊老愛幼,猜拳就猜拳!」

  有琴玄雅看著這有些跳脫的酒師叔,還有旁邊一本正經說教師叔的藍靈娥,雖然略微有些不適應,但還是配合著一同猜拳、排順序扔骰子……

  她還猜拳猜贏了。

  有琴玄雅最先出手,扔了個五的點數,拿著自己的小木偶,在雲路上前進五步,看到了木偶腳下的標籤。

  『你在打掃山門台階時表現出色,獲得師門前輩獎勵靈石二十顆。』

  「師姐在自己的靈石數量後面寫上加二十!」

  「哦,好。」有琴玄雅依言照做,已經大概明白了規則。

  一旁的酒玖抓起骰子,對著手心哈了口氣,小心地扔了下來;

  看到骰子朝上的數字固定為『三』,酒玖咧嘴笑了出來,她的木偶前進三步,出現在一個畫著紫色五角星的方塊中。

  「快,紫色寶箱拿來,抽卡抽卡!」

  藍靈娥將紫色的箱子遞了過去,酒玖伸手在裡面一陣摸索,很快就拿出了一只木牌。

  「好東西,好東西!

  靈娥該你了,快扔!給本師叔扔個大金丹回來!」

  有琴玄雅仔細瞧著那木牌,卻見木牌正面寫著四個大字【俺也一樣】,背面則有兩句解釋:

  『本輪參與者行動完成後自動觸發,擁有者可強行複製任一其他參與者本輪收益。』

  「到我了!哼哼!」

  藍靈娥扔色子扔了個二點,是空白方格,毫無收益;

  酒玖頓時一臉嫌棄,拿著木牌對準有琴玄雅,高呼一聲:「俺也一樣!

  什麼嘛,好不容易抽到這張卡,卻只有二十顆靈石。」

  有琴玄雅也禁不住輕笑了聲,動作很自然地拿起骰子扔了點數,這次卻觸發了隨機事件,在一只藍色的木箱中抽了一張竹牌。

  【得覓良緣】:你尋找到了自己相守一生的道侶,舉行了酒宴,可在其他參與者處收取各一百枚靈石的賀禮。

  酒玖和藍靈娥頓時連連抱怨……

  有琴玄雅卻是輕聲讚嘆道:「我能看一眼這些牌子嗎?長壽師兄當真奇思妙想。」

  旁邊興致正濃的兩人只得停下遊戲,將幾個箱子中的竹牌、木牌、銅牌、玉牌分別給有琴玄雅看了一遍。

  四樣牌子各有十二種,對應『技能』、『正向隨機事件』、『反向隨機事件』、『寶物』。

  像什麼……

  【我太難了】:你回顧修行一路坎坷,感慨自身修為來之不易,悲不自勝;其他人為了安慰你,各自給你五十枚靈石。

  【頓悟】:前進一格。

  【沉迷雜項】:你因沉迷於詩詞歌賦、唱跳軟撲,從而怠慢修行,失去後面兩輪扔骰子機會。

  【大•忽悠卡】:你發動道法『大忽悠術』,成功忽悠住了上一個行動目標,從此人身上獲取兩百枚靈石或隨意寶物一件。

  等等等等……

  「這都是長壽師兄做的嗎?」

  有琴玄雅滿是驚奇地問著,旁邊兩人只能再三點頭確認。

  「別看了小雅,快繼續了!」

  「是,師叔,弟子有些失態,這物件當真格外有趣。」

  「嘖嘖,看我的!哈哈,又是抽卡!出現吧,俺也一樣!」

  「酒師叔不可以作弊唷。」

  「才不會,跟你們兩個小輩用得著作弊嗎?」

  漸漸的,草屋之中滿是歡聲笑語,早沒了此前的尷尬。

  傍晚時分。

  剛因為看了眼《無為經》上卷而突破了一個小境界的李長壽,自林中漫步而來。

  此前一直在密室中的他,此時也已經穩固住了自身氣息,不會被人看出破綻。

  遠遠的,他就聽到了草屋中傳來的笑聲,靈識發現了有琴玄雅的身影。

  有毒……怎麼來了?

  想了想,李長壽默默地轉過身走回了丹房,後面的歡笑聲隨風追了上來。

  酒玖的笑聲較為豪放,「哈哈哈!俺也一樣!本師叔發了發了!」

  有琴玄雅的笑聲十分含蓄,也難得聽到她會抱怨:「唉,當真有些倒霉,弟子又沉迷雜項了。」

  而成了一輪贏家的藍靈娥得意的一笑,對著兩人道了句:「我太難了,收靈石了哦。」

  李長壽禁不住輕笑了聲,開啟了外圍陣法,想著沒幾日就要去東海。

  再去檢查下自己的儲備吧。

  這幾年有酒玖師叔相助,煉製了許多能毒殺真仙的毒丹,稍後還要將這些毒丹處理一下,做成毒粉或者毒液,方便鬥法。

  雖然這次不會有用武之地,但總歸是要有所準備才行。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10:02 PM

第三十五章 套路、反套路、反反套路

  清晨時,在丹房忙碌了一晚的李長壽,再次回到草屋附近。

  還沒靠近草屋,他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靈識掃過自己小師妹的房中,禁不抬手扶額。

  還是,繞行吧……

  雖然草屋中此時風景相當不錯。

  地上還有散落的各類『模擬仙生』的牌子,以及自己早年為師妹做的那副『撲克』。

  ——這幅牌其實頗為奢侈,用的是李長壽製作『紙人』的特殊紙張,原料來自於一種寶樹的樹漿,製作手法十分複雜。

  顯而易見,這三人昨天是玩了一晚上,最後又被酒玖拿出來的美酒放倒……

  靈識能看到,地上扔著一把大劍、一件長裙、一件短衫、幾隻鞋襪……

  靈娥跟酒玖師叔在床榻上一躺一趴呼呼大睡,酒玖抱著靈娥的大腿,靈娥正抱著有琴玄雅的玉足;

  床榻角落,有琴玄雅還算文雅的斜躺著,只是……手中握著不知誰的粉色肚兜……

  沒眼看,沒眼看。

  李長壽開啟了草屋旁的陣法,轉身去了湖泊邊的柳樹下,拿出兩隻未完成的紙人,繼續用法力裁剪。

  剪紙成人算是一門高深的神通,收錄於道門《天罡三十六法》中,李長壽能得這門神通也是因緣際會;

  而,自他得法到今日已有五十年,這門神通只是剛剛小成。

  等李長壽成仙之後,剪紙成人才能發揮出真正的威力;那時製作的紙人就能寄托自己的少許元神,從而達到限時身外化身的程度……

  剪紙成人也是他主修的神通之一,能夠無傷傷敵,最得他心意。

  其他諸如陣法、符箓、丹藥、煉毒,其實也只是隨便弄弄,算是業餘愛好,增加點安身立命的本錢。

  半日後,李長壽收起做好的兩隻新紙人,看了眼草屋,裡面的三人還是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師父外出赴宴也一直未歸,估計要在外面轉很久了。

  雖然師父只是修成了濁仙,但在門內的地位也得到了顯著的提高。

  不成仙只是凡人,最多不過三千年壽命;

  那些早年跟齊源交好之人,無論是出於哪般心思,覺得此前的齊源沒了交際的價值也好,不想在齊源壽元耗盡時太過傷心也罷,又或是不想讓齊源覺得有壓力,最近這幾百年,都一直與齊源保持距離。

  此時,齊源修成了濁仙,今後只要順利也可成真仙;

  雖然名義上有些不好聽,但壽元卻也有了,齊源當年那些友人再次聚了過來……

  ——仙門之內,其實也挺現實。

  「師父今後的修行,也是個難題……」

  正想著,李長壽突然扭頭看向了山外。

  咻——

  破空聲從天邊傳來,李長壽立刻躲到柳樹另一側,抬起左臂,左手對準疾飛而來的那支小小玉劍,將它在十丈之外穩穩攔下。

  玉劍中傳來了某個中年道長的嗓音:『小瓊峰李長壽,速來百凡殿議事。』

  李長壽道一句:「弟子領命。」

  這玉劍立刻掉頭回返,朝著破天峰方向激射而去。

  少頃,又有兩道玉劍自相同方向破空而來,這次卻是直接衝向了小師妹的草屋。

  李長壽見狀頓時明白了點什麼。

  他搖搖頭,架起白雲先走一步,避開了應該是要一同前去百凡殿中的有琴玄雅與酒玖。

  ……

  這次召集,應該就是為了東海蕩妖大會之事。

  為了避免自己到的太早太過顯眼,李長壽在殿外一顆樹下等了一陣……

  果然沒有被人發現。

  待百凡殿西南角落有了十多人影,他才邁步進殿,在角落中繼續『隱形』。

  酒烏師伯雖然奸詐險惡、為人小氣、愛佔便宜,但多少也是有一丟丟優點,比如重諾守信。

  此時,李長壽在旁人眼中依然是返虛境二階的『優秀』弟子,酒烏並未洩露李長壽已經『返虛六階』的『真實修為』……

  李長壽來時,門內當代弟子修為前十已來了六人,千歲壽齡的真仙境仙人也來了六七人。

  像蕩妖大會這種群仙匯聚的盛事,各仙門難免要攀比,而門人弟子的『天賦』與潛力如何直觀體現?就在於門人弟子的修為進境,與他們壽齡的對比上。

  壽齡越低,修為越高,自然天賦悟性就越高,也就越能給自家仙門爭臉。

  所以,酒玖除非湊巧在閉關,幾乎從來不會缺席類似的場合……

  李長壽在殿中又等了一陣,不斷有真仙境仙人前來,年輕弟子又來了兩三位;

  待酒玖和有琴玄雅姍姍來遲,此地總共有十一名年輕弟子,十六名真仙境門人。

  這就是今日被召集的所有人了。

  那位負責門派外務的葛長老,也與兩位長老一同到了此地,詳細解釋召集他們來的目的……

  聽葛長老道:「這次東海龍宮在東海之濱召開蕩妖大會,邀東勝神州的主要仙門前去赴會,咱們度仙門也在受邀之列。

  上次那惡龍襲咱們山門的情形,想必你們也見到了;

  不僅如此,這惡龍還故意給咱們報錯了大會的日期,想讓咱們度仙門出糗……

  好在東洲各家仙門互有通氣,門內早就知道這大會具體將在七日後舉行,咱們將度仙門在四日後,與眾仙門一同前往東海赴會。

  掌門有令,此次大會由忘情上人帶門內弟子前往,亦有其他幾位修得天仙道果的長老隨行……

  爾等真仙也在隨行之列。」

  葛長老話語一頓,目光掃過這二十七人,繼續道:

  「此次龍宮舉辦蕩妖大會,目的無外乎有三。

  其一,想劃清東海與東海之濱的界限;

  其二,想從咱們眾多去東海除妖的仙門身上,找回此前他們丟掉的面皮;

  其三,便是想讓他們龍族子弟耀武揚威一番。

  這次蕩妖大會,龍族會拿出一些寶物做彩頭,讓各仙門的年輕弟子互相切磋,守擂攻擂。

  你們十人……」

  葛長老本來是看著後面站的十名年輕弟子,隨後目光又落在了角落中的李長壽身上,改口道:

  「你們十一人,是當代弟子中修為最高,或是最為、嗯,機警之人。

  前幾年咱們剛在東海除妖,這次大會必然會受龍宮針對,也有幾家與咱們有些仇怨的仙門,或許會暗中使絆子,看你們這些年輕弟子出醜。

  切記,你們不可丟咱們度仙門的面皮,更不可失咱們三教仙宗的風度!

  若私下有人找你們挑釁,不必搭理他們,正式切磋時須得讓他們知曉厲害!

  經眾仙門提前商議,這次東洲各仙門前去的年輕一輩都是在一百五十歲之下,罕有已邁入歸道境的奇才;

  那幾樣寶物,你們若是能拿到,便算作給你們各自的獎賞。

  可聽明白了?」

  十一名弟子大多面露喜色,齊聲答應:「弟子謹記長老教誨。」

  葛長老點點頭,隨後又一陣沉吟,便道:「還有一事,是忘情上人親自交代下來的……」

  眾人盡皆靜聲細聽。

  「小瓊峰李長壽何在?」

  「弟子在。」李長壽心道要遭,自己還是低估了酒烏這傢伙的狡詐程度,卻是不動聲色,躬身行禮。

  葛長老沉聲道:「這次外出,年輕弟子都需聽你節制,你便是……年輕弟子領隊之人。」

  一時間,不只是這十名弟子有些懵,這十六位真仙也是紛紛扭頭打量李長壽。

  一個反虛境二階的弟子,為何會被選為領隊?

  感受到道道目光匯聚而來,李長壽嘴角也禁不住抽搐了下;

  故意的,酒烏絕對是故意的!

  這矮道人是在逼著他自爆底牌!

  本來,李長壽此前還覺得,自己跟著去東海混一遭,反正有門內幾位天仙護持,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順便還能在地廣人稀的東海踩踩點,找個合適的閉關渡劫之地。

  猝不及防,酒烏竟然在這裡下了套!

  之前還覺得這波不虧,現在已經必然血虧……

  酒玖開心地問了句:「師尊怎麼知道你這傢伙的?」

  但周遭有幾名弟子,以及其它峰的真仙,已經禁不住要發聲問詢……

  「弟子以為此事不妥。」李長壽反應神速,皺眉、低頭,氣息稍亂,額頭見汗。

  他低聲道了句:「還請長老,收回成命。」

  「哦?」

  葛長老皺眉道:「你可是在對忘情上人的令諭有所不滿?」

  「弟子不敢,但此事略有蹊蹺。」李長壽頭也不抬,猶猶豫豫了一陣,小聲問,「弟子斗膽問一句,忘情上人是親口給的令諭,還是由酒烏師伯代為轉告?」

  葛長老眉頭一皺,「是酒烏代為轉告。」

  李長壽心底稍微鬆了口氣,表情轉換成了略帶惶恐再加少許【就知道是這般】的無奈……

  酒烏絕對是故意搬出了忘情上人的名頭,大概率沒告知忘情上人這種有關年輕弟子的小事。

  這般作假,對酒烏來說也無所謂,忘情上人非但不會追究,必要時還會幫愛徒圓謊,酒烏也只是相當於先斬後奏……

  但,這同樣也留下了足夠多的破綻。

  李長壽立刻決定順勢反擊。

  既然師伯你做初一,就別怪他做十五了!

  年輕一輩的領隊,就相當於年輕一輩的領頭羊,這意義非同小可,絕對會把他推到風口浪尖。

  這事只要落實,無論是各峰仙人,還是各峰的年輕弟子,今後恐怕都會緊盯於他,麻煩也會一件又一件地接踵而來!

  這活——絕對不能接!

  李長壽面露慚愧之色,嘆道:

  「不瞞長老,近年來,弟子與破天峰酒烏師伯交好,一同探討釀酒品酒之趣。

  此前酒烏師伯在弟子那喝酒,醉時曾玩笑說,便是弟子這般平庸且籍籍無名之人,他也能讓弟子在同門面前揚眉吐氣。

  不曾想,師伯酒醒之後竟覺言出必須做到,顧忌自身面皮,做了如此安排,讓弟子著實惶恐。」

  葛長老眉頭越皺越緊,其他門人弟子卻是面露恍然。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頓時,周遭看李長壽的目光沒了敵意,多覺酒烏執事仗著門內勢力太過肆無忌憚,又對李長壽頗多同情……

  酒玖都忍不住嘀咕道:「五師兄怎麼能這麼兒戲!真是!」

  遠在幾萬里外的酒烏,御空時忍不住連續打了幾個噴嚏……

  百凡殿內,李長壽又嘆了幾口氣,嘆道:

  「弟子不敢讓長老您為難,也不敢怪酒烏師伯一片好心。

  但弟子當真擔不起這般重責。

  不如,就請長老另指定一位才德相襯的弟子做領隊,弟子也厚著面皮一同前往東海之濱。

  若此事當真是忘情上人交代下來的,弟子責無旁貸,必遵命而行,為門派拋頭顱灑熱血在所不辭。

  若此事是酒烏師伯從中開了個玩笑,弟子也不敢冒領這般名望,只求能濫竽充數這一回。

  此間內情,還請長老明鑒!」

  言罷,李長壽低頭躬身,長久未起。

  眾仙頗為感慨,都覺得這個弟子當真是被酒烏給坑了,相當不容易。

  甚至有個女弟子柔聲道:「長壽師弟,不如你就做領隊吧,咱們都知這內情,絕不會有半句不滿。」

  其他弟子也紛紛點頭應聲。

  「長壽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葛長老沉吟幾聲,目光中滿是對李長壽的讚賞。

  葛長老又道:「酒烏剛好去了中神州,一時也聯絡不上他,這般小事不值得去吵擾忘情師兄……

  也罷,就由你說的這般,再尋一領隊吧。」

  葛長老話音剛落,有琴玄雅突然向前邁出一步,拱手低頭,定聲道:「弟子願擔此重責!」

  李長壽心底略感驚奇,有毒今天……

  這麼懂他心意?

  閉關幾年果然有長進,毒性稍微消散了些……

  然而,李長壽還沒來得及鬆口氣,有琴玄雅又道:

  「還請長老設兩個領隊,弟子與長壽師兄一併出任,如此也可兩全!」

  「咳!」

  李長壽一口氣息逆湧而出。

  我去!

  這毒性非但沒減,加深了反而!

  就在這時,有琴玄雅扭頭看了眼李長壽,目光中滿是堅定,眼神裡寫滿了認真,甚至還有一絲絲的羞怯。

  『交給我吧,長壽師兄,玄雅定不會讓你難做。』

  這一刻,李長壽感覺自己……

  快裂開了已經……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10:03 PM

第三十六章 折了張良計,還有過牆梯

  一朵普通的白雲上,李長壽姿勢普通地站著,飄飛在普通的安全高度,普通地回返小瓊峰。

  心底卻完全不如表情這般寧靜……

  本來領隊這活已經推出去了,沒想到又被有琴玄雅一腳給踢了回來;

  順帶著,她還把門焊死,貼上了兩道天仙級的封印。

  還好,此前已經把鍋甩給了酒烏,給自己樹立起了『慘被捉弄的無辜受害者』形象,此時處境並不算太被動。

  至於酒烏形象受損,也是酒烏挖坑在先,而李長壽也只是在坑底往外爬的時候,對著矮道人腦門猛踹了一腳。

  反正也不會有人真的敢去怪罪酒字九仙,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李長壽心底不由開始琢磨,酒烏為何要這般行事。

  估計這矮道人感覺很有趣吧。

  前幾次喝酒,酒烏都在勸他主動招攬些名聲,從而得到門派重點培養。

  李長壽能明顯感覺到,這位師伯有一種莫名的『責任感』,想讓他在這次領隊的位置上暴露返虛六階的修為,從而得到門派重視,從優秀弟子邁步到仙苗……

  但這麼幹……

  完全沒有意義!

  純粹是在添亂!

  李長壽禁不住揉了揉額頭;

  修為是自己最大的底牌,哪怕這張底牌被曝光一小部分,自己就少了一份安全性,更會因此被人關注甚至忌憚。

  度仙門表面看起來一片祥和,卻有各種暗流湧動,門內資源總共就這麼多,各峰弟子門人卻呈不斷增多之勢,各峰之間暗中競爭其實異常激烈。

  真以為他不知道,自己師父早年怎麼負傷的?

  哪怕得不到準確信息,左右推測、驗證、得出結論,師父還不就是被門內自己人給陰了!

  從對這件事,師父始終閉口不談的態度就可以推斷,陰了師父的那股門內勢力也不小;對方當時應該是想廢了自己師父,斷了小瓊峰一脈,但師父掙扎著再踏修行路,且沒有再給對方機會。

  度仙門門規森嚴,未成仙弟子外出都要提前找百凡殿報備,且得到應允後才可出護山大陣;

  如果是被寄予厚望的仙苗,門內還會指派元仙甚至真仙陪同外出。

  早在八九十年前,李長壽就基本能推斷出,師父受傷發生在哪幾種情況下。

  第一,外出歷練;

  第二,當年某次門內大比。

  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酒烏幾千年前入門就拜在了忘情上人門下,起點高、飛得快,還是最強的破天峰一脈,這種慣性思維,讓酒烏看不到門派內這點蠅營狗苟。

  但李長壽卻不得不防,小瓊峰是在門內的最底層勢力,這讓李長壽不得不對周圍這看似平和的環境留這一……咳,留這二三……十手。

  『罷了,事到臨頭,也想不出拒絕的好法子了。』

  但凡托病、說自己有點走火入魔的跡象,八成會惹來門內高手手拉手探查……

  在這個節骨眼上假裝自己偶然有所感悟,必須閉關修行,九成也會被檢查身體……

  把靈娥打個半死然後自己必須留下來精心照料?

  呃,玩笑,玩笑,那也捨不得下手,畢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可愛小師妹……

  行吧。

  沒了張良計,還有過牆梯。

  四日後的東海之行,自己只要不多說一句話,不多提半個字,讓有琴玄雅成為實至名歸的年輕一輩領隊,自己降低存在感就是了。

  為此,他決定……上線一位靚仔。

  李・長相文雅、氣質平和、帥到普通・悟淨。

  話說回來,有琴玄雅上次北俱蘆洲之行可能是真受了刺激,回到破天峰閉關幾年,修為竟連續突破,現如今已是返虛境八階,反超了原本修為第一的那位破天峰的師兄。

  這也是有琴玄雅今天敢站出來,直接『硬性接盤』的底氣。

  這種連續突破的情形,雖然可遇而不可求,也並非是真的好事,說不定就會為她今後的天劫埋下什麼伏筆。

  修行也有『欲速則不達』的說法,像李長壽此時的境界,都是悄咪咪的、一步步、穩紮穩打突破而來。

  大概六十年前,暗中突破返虛境之後,李長壽目睹了一場門內渡仙之人被天劫劈成飛灰的情形;

  隨後,他就開始強行壓制境界,不斷感悟每一個境界的『細節』,反覆溫故而知新。

  直到一個小境界都被他反覆『踩踏』到無比夯實,他才會意猶未盡地邁入下一步,並小心計算著,自己今後面對天劫時的存活機率。

  當時李長壽就下定決心——哪怕多花兩百年打基礎,也要搞好渡天劫的準備工作。

  但不知怎麼,他的修行速度並未因此慢下來,反倒是壓制境界越來越費勁……

  大概,這就是大道有感,對他獨有的磨礪。

  ……

  回到小瓊峰時,師妹已經在修行。

  李長壽在樹下靜思了一陣,隨後便搖頭祝福了一句酒烏,希望他早生貴子,兒子也好、女兒也罷,都是身高八尺。

  轉身繼續忙碌。

  他開始製作新一套折疊式的『法爺鳥籠』。

  師父的渡劫已經證明,法爺鳥籠是能夠有效抵擋、削弱天劫之力;

  雖然給師父做的那只鳥籠,在抵擋了一道雷劫後就被天劫之力強行沖碎,但這東西,確實是在天道規則允許的範圍內。

  一只能抵擋一道雷?

  那,準備九只法爺鳥籠,豈不是可以無傷度過天劫?

  對此,李長壽只能搖頭一笑。

  渡天劫對於師父而言是死劫,但對他來說,只要有九成九的把握能保證自己不死,那就是一場修行以來最大的機緣!

  首先,天劫是煉氣士『破繭成蝶』最關鍵的步驟;

  劫雷落下,元神昇華;

  凡軀化作仙胎,神魂化為仙嬰,自此踏入了一個嶄新的天地,成為洪荒中強壯了一點的螻蟻。

  其次,天劫也是一次正面接觸到大道的機會。

  若煉氣士在渡劫時能夠有所領悟,生死之間得見自身之道今後的演變之路,很可能會真的『飛昇』。

  度仙門內有記載,忘情上人便是直接在渡劫後半個時辰內突破到真仙境,跨越元仙境之後非但沒有道基不穩,後續修行也是勢如破竹。

  而根據古籍記載,遠古時,有人族煉氣士渡劫之後飛昇,更是直接突破天仙境。

  當然,李長壽沒奢望這麼多,他只是想達到一個相對較低的目標——

  平穩渡過天劫,道基圓滿無憾。

  為日後一步步攀登『長生』的高峰,打下堅固的基礎!

  李長壽之所以做這個鳥籠以備用,其實是防範最後一道天雷,或者倒數第二道天雷。

  前面的劫雷,他肯定是要硬抗獲得最大的好處,也有十成的把握去硬抗!

  為了防備發生『器械性故障』,這只折疊式法爺鳥籠,其實是這兩日來他做的第六套。

  有了這件利器,自己的生命無疑又多了一重保障,面對天劫存活下來的把握達到了九成九。

  再加上,接下來可以找機會參悟《無為經》,待他穩紮穩打突破到歸道九之後,順利渡過天劫的把握應該可以達到九成五。

  這種程度已經能夠讓他『惜命』一搏。

  順帶一提,早年時,為了讓自己戒驕戒躁、穩紮穩打,給自己修行足夠大的壓力,李長壽從最開始計算渡天劫把握時,就『厚顏無恥』的,按自己會渡九道雷劫進行計算。

  為什麼說自己厚顏無恥?

  畢竟九雷天劫是那些天才奇才的專屬,而李長壽從不覺得自己是什麼修道奇才。

  他只是,把別人用在喘氣的時間,都用在了琢磨修行之事上罷了……

  「是了,還有一件事比較重要,先記下來。」

  李長壽突然想到了什麼,停下手中的木匠活,拿出了一只玉簡,用靈識在其中寫下了一個標題與一段話。

  【《面對天劫時需遵的禮儀紀要》

  天劫乃天道對煉氣士的歷練,雖天道至公無私,但道祖合道後,極有可能為天道賦予了一絲人性。

  本著寧信其有不信其無,不求有功只求無過的原則,面對天劫時,需提醒自身,不可豎中指、不可破口大罵、不可心底數落天道如何,要反覆告訴自己天劫是給予自己的機緣,是風險與機遇並存的機會,是人人平等的基本劫難。

  先對天劫做個道揖……】

  『要不要致感謝詞?感謝百忙之中,天道大人抽空來劈?』

  李長壽沉吟兩聲,繼續用靈識書寫著。

  仔細琢磨,雖然自身實力和積累已經不錯,但渡劫的其他工作,還要細緻地準備幾番才行。

  果然,有了無為經也不能操之過急。

  ……

  四天的時間匆匆而過,李長壽在丹房中忙碌了三天半,剩下半天的時間用在了集合上。

  趕路時,十六名真仙與他們十一名弟子乘坐一團較大的白雲,各自都是老老實實的盤腿打坐;

  幾位天仙獨自乘坐幾朵白雲,在這朵白雲上空飄著,隱隱呈守護的態勢。

  忘情上人就在最前方的那朵蓮花狀的白雲上。

  有師門高手庇護,確實是挺舒服。

  李長壽坐在角落中,感受著天地間的徐徐微風,靈識探查著周遭各處,指尖捏著兩隻紙人。

  身為真・領隊,有琴玄雅就在最前方坐著,又換上了她最愛的那身火紅色的長裙,再加上精心準備的鳳尾髮飾,她再次宛若一朵盛開的火靈花,那般引人注目,那般驕傲不凡……

  身為假・領隊,李長壽躲在最角落,打坐時略微瞇著眼,身上的長袍雖然乾淨,但突出一個普通,弟子們從百凡殿中都能領到。

  但很明顯,有琴玄雅並不想這一路都在前面獨領風騷……

  平穩前行不過半個時辰,有琴玄雅就姿態優雅地慢慢起身,背著大劍,走到了李長壽身側那大片空雲上。

  「長壽師兄。」有琴玄雅低聲問,「我可以坐在這嗎?」

  李長壽:你坐就是了,哥等會就換地方。

  「有琴師妹說哪裡話,請。」李長壽含笑應了句,但手指卻指了個稍遠的位置。

  有琴玄雅輕輕頷首,略微提起裙擺盤腿坐下,動作依然十分優雅。

  而李長壽的目光,卻不經意間在她雙手劃過……

  她手上,多了一幅與長裙不太搭配的厚手套。

  倒也是有心了。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10:05 PM

第三十七章 大場面,小伎倆

  「長壽師兄,你我今日擔領隊之責,接下來當一同協力,守好咱們度仙門的威名。」

  「嗯,有琴師妹說的對。」

  「長壽師兄,長老臨行前囑咐,稍後幾位門內天仙長輩要去主台,咱們要去的是觀禮台,這期間容易出亂子,咱們要小心盯著。」

  「嗯,有琴師妹說得不錯。」

  「長壽師兄,這幾年,修行順利嗎?」

  「嗯,有琴師妹講的非常……修行還可以,也算挺順的。」

  李長壽含笑回著,心底默默加了句:

  『也是多虧了有毒師妹您一直被罰閉門思過。』

  有琴玄雅抿了抿薄唇,一時間也找不到新的話題,卻努力想讓聊天的繼續……

  可惜,她的人生經歷絕大多數都是修行,總不能現場背一段道經。

  或許是看她思索的太艱難了些,李長壽主動開口:「先養些精神吧,稍後有琴師妹你還要擔起重責。」

  「嗯。」有琴玄雅點頭應著,依言閉目養神,抿著的嘴唇也放鬆了下來,恢復了一貫的清冷。

  連帶著,因為李長壽這句話,前面那些暗中觀察他們兩個的年輕弟子,也對李長壽的『自知之明』頗感舒適……

  飛了兩個時辰,距離東海之濱還有不短的距離,度仙門一行就遇到了七八支『仙門代表隊』。

  為了應對東海龍宮這次的大會邀請,收到請柬的各家仙門暗中商議好了諸多事宜。

  比如這次各家的隊伍規模,都是派弟子十餘、真仙十餘,總數三十人左右;

  這會顯得他們人族煉氣士對這次蕩妖大會並沒有那麼重視,不過是給龍宮點面子,才會過來勉強參與參與。

  再比如,大會切磋都要點到即止,盡量避免見血光,平日裡仙門有積怨也要暫時壓一壓,不能讓他們龍族白看笑話。

  類似的約定還有許多。

  這些仙門定下這些約定的主要目的,就是讓人族煉氣士不在龍族面前丟面皮,彰顯出如今天地主角的氣度。

  這其中有一條略微奇怪的約定——各仙門派出的年輕弟子都必須尋一百五十歲之下。

  為何如此?

  同行的年輕弟子大多對此疑惑不解,李長壽倒是略知一二。

  龍族的龍蛋要孵化最低一百五十年才會破殼,幼龍相當於一直在龍蛋中修行;

  龍宮的幼龍剛破殼就有不凡的實力,修行百年就能成仙,若是龍王血脈,更是會有厲害的伴生神通。

  按照前幾次類似大會的經驗,龍宮每次都會讓幼龍出來耀武揚威,借此奚落人族煉氣士。

  各派年輕弟子只要是在一百五十歲之下,對上這些幼龍,贏了自是技高一籌、仙門歡喜,輸了也不算折損面皮……

  人族的氣運匯聚在南贍部洲,而人族煉氣士的高手聚集在中神州;

  若東勝神洲的仙門在龍宮面前抬不起頭來,也會遭中神州那些大宗門責難,所以東洲眾仙門才會如此在乎面皮二字。

  臨近東海之濱時,空中飄滿了一朵朵仙光繚繞的白雲。

  東勝神洲上的仙門數量雖多不勝數,夠資格接到龍宮邀請的,也只有不到百家。

  但龍宮這次為了劃清東海的邊界,不只是邀請了如度仙門這般底蘊深厚的三教仙宗,還邀請了東海邊緣這漫長狹窄區域內的大大小小眾仙門。

  這就導致,哪怕一家仙門只出三十人,赴會者依然數量眾多,臨近大會之地的天空,有點……

  堵雲。

  度仙門眾門人弟子此時已站起身,有琴玄雅也回到了最初的位置,隨時聽前面師叔師伯們的指令。

  李長壽並未多看周遭,只是靜靜地站在角落,眼觀鼻,耳聽心。

  前方有弟子讚嘆:

  「不愧是龍宮舉辦的蕩妖大會,當真萬仙來會,十分的氣派。」

  「各家總歸也是要給龍宮這般顏面的,畢竟是遠古三大族嘛。」

  有位男仙轉身斥責:「慎言,多看!

  莫要在別人家地頭數人跟腳,這容易犯忌諱!」

  「是,弟子失言,師伯勿怪。」

  又一女弟子突然道:「那邊就是此次大會之地嗎?」

  眾人循著她所指方向看去,頓時又發出了一聲聲讚嘆。

  李長壽也瞧著天邊望了眼,禁不住挑了挑眉角。

  好氣派。

  好陣法!

  在東南方向,離著他們不知還有多遠的海面,聳立著一根巨大無比的水龍卷;

  這根水龍卷宛若一根蓮花的長莖,將巨量海水運到空中,攤作了一面碩大的水蓮台。

  水龍卷被仙力固定,屹立不動,上方水蓮台平穩寬闊,周遭雲霧瀰漫,宛若海上仙境。

  那裡,便是蕩妖大會的主場地。

  門內一位真仙笑著調侃道:「龍宮在搞這種大場面時,當真從未讓人失望過。」

  李長壽聞言也輕笑了聲,瞧了眼在幾位女仙旁站著的酒玖師叔……

  這一路,酒玖師叔像是變了一個人,無比的文靜,不僅不去碰腰間的小葫蘆,話都不敢多說。

  畢竟她師尊大人就在頭頂。

  不得不說,這種模樣的小師叔還真是乖巧喜人;

  跟酒師叔這幾年一直『合作』煉製丹藥、佈置陣法,接觸的越久,越覺得這位師叔只能用五個字來形容——

  可惜會說話。

  咳,玩笑,玩笑。

  離著水龍卷與蓮台越近,越能直觀感受到此景之壯觀,同行之人不斷感嘆龍宮的大手筆。

  海面上站著烏壓壓一片蝦兵蟹將,這些兵將絕非之前藍靈娥殺的那些小妖可比,一個個氣息凝實;

  便是最弱的蝦兵,氣息波動都堪比歸道境的煉氣士,顯然此地列陣的是龍宮水軍的精銳。

  此時,天庭一窮二白,天河還沒兵沒將,虛設了個天庭水軍大元帥一職,天地間水軍最強的勢力,便是四海龍宮。

  隨著一朵朵白雲靠近這處水蓮花,那直徑足有十里的水龍卷中,傳出了一陣陣龍吟聲。

  數十條各色蒼龍自水龍卷中衝出,圍繞水龍捲上下騰飛!

  上方水蓮台邊緣落下了一重重水幕,陽光照耀下,空中各處掛上了一道又一道彩虹……

  再看水蓮台上,一道道身影破空而起,足有三千之數;

  這是一名名身穿銀白亮甲冑的龍族仙蛟兵,大多都是人形面貌,皮膚黝黑,頭上生有龍角。

  他們本體都是與龍族血脈相近的仙蛟,也是龍宮手中一股主戰力量,在上古便赫赫有名;

  這三千仙蛟圍繞水蓮台均勻分佈,他們負責維持此次蕩妖大會的秩序;

  仙蛟兵懸空站定後便各自散出氣勢,竟是清一色的真仙境修為,場面頓時更為壯觀,對人族煉氣士也產生了頗大的衝擊。

  這龍族,還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不可交惡,也不必交善,最好不要跟他們染上因果……

  李長壽如此思索著。

  前方一位師姐問:「龍宮對這次大會這般重視嗎?」

  前方一名門內女真仙輕笑了聲,小聲回道:「龍宮就喜歡搞這些假把式宣揚威風,其實誰不知道現如今龍族的困境?」

  聽聞困境二字,李長壽想的更多一些。

  從龍族如今的表現來看,龍族這個昔日的天地霸主還是挺不甘寂寞的;

  看看現在如此要強,依然稱得上強盛的龍族……

  再想想封神之後,謹小慎微的天庭施雨工具……

  天庭強盛後,龍族略微違背天條,下錯了幾分毫雨就要被斬,而龍肝鳳髓成為玉帝常品的仙餚……

  這個遠古三巨頭,在封神前後,到底經歷了些什麼慘劇?

  李長壽心底一陣感慨,又堅定了不到大羅不外出闖蕩的道心!

  封神大劫雖然還遠,但自己現在就必須開始早做準備了。

  李長壽站在雲上靜靜思索,度仙門的這朵白雲,也與其他數十朵白雲,最先飄到了水蓮台近前……

  立刻,水蓮台中飛起了一隻金光閃閃的金龜。

  金龜背上站著兩位『龜丞相』,都是身著大紅錦袍、身上套著龜殼,脖頸末端就是一顆小腦袋,看起來著實有些滑稽。

  左邊這只龜人清清嗓子,搖晃著手中的小小折扇,用一種溫潤醇厚、滿是雄性魅力的中低音嗓開口道:

  「請各家仙門天仙、長老,前往上方品仙台。」

  這就是傳說中的……龍宮好聲音?

  隨後,就聽右側這只龜人用尖銳又刺耳嗓子大喊:

  「請各家仙門門人弟子入場內!

  四周觀禮台上已備好桌椅瓜果美食佳釀,東神州排名靠前的仙門都有牌子看仔細嘍!

  不認識字可以找那些侍女問!

  排名靠後的仙門,沒牌子立著的,就自己去後面隨便找地方坐!」

  像極了人族俗世青樓中的同姓職工。

  「噗……」

  安靜了一路的酒玖忍不住捂嘴笑出聲,度仙門眾人也都是被這兩只龜仙逗的一樂。

  龜戲真多。

  度仙門眾人自然不用擔心自己沒有座位,不僅如此,他們的座位還是在最靠前的這一環。

  當下,忘情上人和幾位天仙長老飛去空中高台;

  門內十六位真仙自行護在眾弟子身周,他們捨了白雲,朝著度仙門的座位區域飛去。

  完全沒有李長壽和有琴玄雅這兩個領隊什麼事……

  各家仙門此前商量著,各自派三十人過來;龍宮顯然知道了這事,在每個仙門的入座區,僅僅準備了二十五只蒲團、二十五只矮桌。

  瓜果茶點也都是備了二十五份。

  不過這也只是小事,幾位女弟子拿出蒲團,湊了兩桌,也就如此混過去了。

  倒是那些小仙門待遇頗為寒酸,只是一排排石頭蒲團,矮桌都無,更不用說美酒鮮果。

  李長壽坐在度仙門座位區邊角的位置,身旁站著服侍度仙門眾人的幾位蚌女之一。

  他目光掃過面前的瓜果美酒,心底輕咦了一聲,拿起一只水晶葡萄在面前打量了兩眼,隨手扔到了口中。

  一旁容貌不錯的蚌女頓時掩口輕笑,卻並未多說什麼,偷偷打量著李長壽。

  很快,李長壽就張口打了個嗝,心底已然確認這是何物。

  這個龍宮,捉弄人都是這麼大手筆,直接給度仙門每人上了一份有『後天小靈根』之稱的冰凝仙葡萄。

  仔細看周圍其他門派的區域,是另一品種的仙種葡萄。

  冰凝仙是好東西不錯,少量服用能滋潤煉氣士元神,調理煉氣士的氣息,對傷者有較好的調理效果,且味道絕佳,價值不菲。

  但有個缺點,就是吃多了容易……出虛恭……也就是後門失守,氣息外湧。

  而且後勁連綿,難以忍耐,仙人都防不住。

  李長壽想了想,還是對有琴玄雅提醒了一句……

  「有琴師妹,吃這些東西前,去問問幾位師叔師伯,是不是有問題。

  我看幾位同門已經開始動嘴了。

  不要說我提醒,就說你覺得有些不對勁就好。」

  有琴玄雅眨眨眼,扭頭看向了李長壽,蔥白仙指正捏著一只扒了皮的珠圓葡萄送入口中,還略微歪了下頭。

  李長壽:……

  行吧,當咱沒提這事。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10:06 PM

第三十八章 只要足夠鎮定,就可無事發生

  噗……

  噗……

  每到一個新環境,如果要停留稍長的一段時間,檢查『安全出口』其實是一種很好的習慣。

  像度仙門的百凡殿,除了平日裡常有人走的正殿門,還有兩處側門、一處後門,以及一處罕有人知的小型定向挪移陣法,陣法落點應該是掌門閉關之地。

  這些,李長壽還是個小屁孩,第二次跟著自家師父去百凡殿領月供時,就已經踩點摸清楚了。

  而來龍宮的地盤,先不說龍族是異族,又與眾仙門在東海地盤上有利益衝突,而且此地本就是在一處大陣之上,說不準這水蓮台中有沒有蘊含什麼殺陣……

  所以……

  最先要做的事!

  不應該是尋找爆發危機時逃生的退路嗎?

  師叔師伯們還沒說什麼,包括他在內總共有十一個弟子,就有六個拿起面前的水果直接開始吃?!

  你們平日裡的規矩呢?

  一個個都是仙苗,度仙門以往虧你們了還是欠你們了?

  還是被下了『不吃葡萄就渾身難受』的降頭啊!?

  咳,我去……

  幾個師叔師伯面前的葡萄也有空著的小枝丫了……

  『算了,跟哥也沒什麼關係。』

  李長壽正襟危坐,宛若無事發生一般,閉目凝神,已經對這批同門暫時性放棄。

  靈識散出,自顧自地開始搜尋此地的『安全出口』;

  飛來入座區的路上,李長壽已經摸索好了大概的地形,此時已經在研究這水蓮台陣法的屬性,與這裡可能存在的缺口。

  雖然此地到處都是水,但明顯風遁術更適合在此地逃命用;

  一是水遁速度較慢,李長壽十多年前才開始修行,掌握不如風遁術熟練。

  二是,海上風大,而且……

  噗!砰!

  這極力壓制又壓制不住,無奈放棄後盡情釋放而出的雙聲炮響!

  還有這立刻瀰漫開的奇怪味道,以及那種略微的清香帶著一股莫名酸酸的味道……

  應該是,昨天吃了養顏固容類丹藥吧……

  這酸酸的味道,好像是百年份的駐顏草?

  絕了。

  李長壽雙眼睜開一絲,看向了聲音的來源,發現這個雙響是某位師姐的傑作。

  而這位師姐此時鎮定自若地坐在那,如果不是她雙手在極力摁著裙角,當真像是無事發生一般。

  她旁邊那兩個師弟,已經尷尬到不知道該坐還是該站,嘴唇都開始哆嗦了!

  其實這也是個教訓。

  還好龍宮只是捉弄人,沒有直接下毒下蠱……

  人嘛,誰還沒出過虛恭?

  雖然煉氣六階就開始辟榖的各位,應該早就學會控制體內濁氣才對。

  此時,度仙門在此地二十七人,有八人面露異色,三人已經後門失陷發出了聲響。

  有琴玄雅突然站起身來,急匆匆地走到此地兩名資歷最老的師伯身前,低聲說了幾句;

  這兩位師伯也是心大,此時才注意到面前瓜果中的小陷阱。

  李長壽當真有些無奈。

  跟著這樣的隊伍,哪裡來的安全感?

  這種程度的團隊合作,還不如自己多放兩隻紙人……

  以後還是少出門,回去之後想辦法搞定酒烏師伯,讓他千萬千萬別再給他添亂了。

  有琴玄雅抬頭看了眼李長壽這邊,而後咬著嘴唇、面色微紅,逃也似的匆匆回了自己的座位,繼續閉目凝神、極力忍耐。

  她其實還好,跟李長壽一樣只吃了一顆葡萄;

  但不同的是,李長壽是有意而為,用法力包裹,讓葡萄在自己體內散了一絲絲藥效,所以只是打了個嗝。

  而後李長壽就不著痕跡地將那粒葡萄吐出來了,但有琴玄雅並沒有這般。

  噗……

  又有一位仁兄失守。

  噗噗……

  連鎖反應?

  嗯,這位師妹的臉都漲紅了,估計已經開始懷疑人生了吧。

  畢竟在大家的印象中,小仙女是必須端莊不能放屁的。

  啾……

  請問這種還帶轉音和提調的響聲,是師姐您用了多大力氣擠壓括弧肌才憋出來的!

  李長壽禁不住低頭一手扶額,他也是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有吐槽這一項隱藏技能。

  純粹是被逼出來的!

  此時,就聽一位師伯傳聲道:

  「都注意些,你們身前這些瓜果中有一些陷阱,這是龍宮想讓咱們出醜,那葡萄絕對不能吃,旁邊的酒也不能喝,這酒是這種葡萄釀製的!」

  酒?

  因為此前就沒想過動酒,李長壽下意識就忽略了一旁夜光杯中裝著的美酒。

  而與此同時,李長壽瞬間感覺到了一道凝視著自己的目光。

  循著這目光傳來的方向看去,卻見酒玖師叔正渾身輕顫地坐在那,那雙大眼滿是求救一般地盯著自己,從盤腿坐已經改成了鴨子坐。

  她面前的酒杯,已經空空如也,半滴都不剩!

  這個……

  個人喜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

  師叔大人您突然起身做什麼?還走過來做什麼?

  李長壽完全來不及說什麼,酒玖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了過來,還提著蒲團放在了他身側,目光中滿是歉然。

  這眼神分明是在說:

  『抱歉了師侄!回去之後師伯會拚命補償你的!』

  就見這師伯坐在李長壽三尺之外,但她左手對李長壽道袍下擺輕輕一點,李長壽的道袍下擺就開始輕輕的飄起,落下,飄起,落下……

  而伴隨著這個節奏,在三尺外端坐的酒玖那邊傳出了一聲聲——

  噗、噗、噗、噗……

  旁邊的蚌女忍笑忍到快咬破嘴唇了已經!

  李長壽渾然無事一般,禁不住開口嘀咕了句:

  「唉,此時還沒多少人過來,咱們在此地開兩個隔音隔畫的小陣法,龍宮應該也不會說什麼吧。

  畢竟我們等會還要商議一下,該如何應對各派切磋的排兵佈陣。」

  瞬間,前方一位吃了葡萄的女真仙捕捉到信號,高聲道:「咱們接下來商討該如何排兵佈陣!」

  言罷隨手對著頭頂一點,用仙力直接撐開了一道透明的結界,將二十七人囊括其中。

  那名最先傳聲提醒他們的師伯無奈一嘆:

  「還不快些處理好!當真!」

  瞬間,十多人面色頗為尷尬,噗嗤噗噗之聲開始不絕於耳;

  李長壽瞥了眼身旁的酒玖師叔,發現後者正一臉嫌棄的看著他,似乎在說你這個孩子怎麼如此不將就;

  她這邊的聲響一直未斷絕,李長壽背後的道袍下擺依然在飄起、落下,飄起、落下……

  李長壽面無表情地仰頭看著天空。

  小師叔,您是見誰放屁能真把衣服崩起來的?

  總算,一陣『緊鑼密鼓』,漸漸風平浪靜。

  隔壁座位區域也落下了一道道身影,卻是東勝神州的截教一脈道承逍遙東林門的『代表團』。

  領隊的兩名真仙,還對度仙門眾人拱手做道揖;己方最前方兩名師伯,則是笑容勉強地做了個道揖還禮,各自安好入座。

  聽隔音結界內已經沒了動靜,度仙門一位真仙抬手散去了隔音結界,還旁若無事般道了句:

  「你們十一個,一定要記好剛才跟你們叮囑的,不要出什麼差錯。」

  李長壽等眾弟子齊聲應道:「遵師叔(師伯)教誨。」

  正此時,一陣海風吹來,從度仙門,吹到了逍遙東林。

  就聽哐哐幾聲,對方有幾個年輕弟子前翻後仰;

  有個明眸皓齒的小姑娘面色一變,對著前方大喊一聲:「三師叔,有股妖氣!」

  一女仙笑著訓斥道:「少見多怪,這是大海的腥氣。」

  「下邊蝦兵蟹將這麼多,旁邊還站著蚌女……不要說這些了,這可是龍宮的地頭。」

  頓時,兩家仙門代表團旁,總共八位早就在忍耐的蚌女,一個個身周飄起仙光,把自己縮回了蚌殼中,八隻純白色的蚌殼一陣晃動。

  李長壽饒有興致地暗中觀察各位同門的反應,由此可以得出很多訊息;

  比如有毒玄雅是真的單純,此時脖頸都羞慚成了粉紅,她竟然還在用力呼吸,試圖挽回一下自己造成的『災難』;

  而壽過千年的師叔師伯們都是一群老油條,此時鎮定自若,毫無半點異色。

  度仙門一位師伯實時地對其他二十六人傳聲:

  「只要咱們足夠鎮定,就可當作無事發生。」

  眾弟子頓時調整狀態。

  李長壽收回打量各處的目光,看了眼已經回到自己座位的酒玖,隨後便將目光挪到了一旁閉合的大蚌殼。

  這些蚌女,怕被打嗎躲起來?

  沒了洪荒打擊樂團的吵擾,他開始專心研究此地陣法運轉的原理,以及發生緊急事件的最快脫身路線。

  ……

  「閒風吹庭過,我自縱聲歌。

  不覺仙林寞,煮酒蕩碧波。」

  白雲之上,短歌聲中,宴罷的度仙門新晉仙人微醺而歸。

  齊源老道先是落在自家大徒弟門前喊了兩聲,發現沒人答應,又看了眼正閉關勤勉修行的小徒弟,這才晃晃悠悠地回了自己草屋。

  剛要推門而入,齊源像是想到了什麼,笑道:「最近這十年一直在閉關修行,也沒好好在小瓊峰上逛過了。

  去看看各處景色吧,師父留下的這一脈傳承,貧道也算是暫時守住了。」

  輕嘆了聲,齊源負手飄向了不遠處的林子。

  如果這老道向前多走一步,推開面前的木門,就能看到桌子上留下的一封書信;

  而同樣的書信不只是在桌子上,在老道打坐的蒲團上、床榻上,以及房梁能抬頭就看到的位置,都被細心的放置了一份。

  李長壽就怕師父看不到。

  然而李長壽也有失算時,醉酒的師父竟沒直接回師父最愛的小屋……

  書信的內容其實很簡單,就是恭喜師父成仙,然後解釋自己被師門派往東海要大概七八日才能回返,最後叮囑師父暫時不要去後面,新建的丹房附近有許多迷陣和困陣;

  他臨走時,開啟了大半……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10:07 PM

第三十九章 三教,煉氣士,天劫

  雖然出師不利,最開始就被龍宮擺了一道,但度仙門眾人也因此變得小心謹慎了起來。

  李長壽對此稍感欣慰,自己也並未放鬆半點警惕。

  周遭人漸漸的多了,李長壽對這種環境也略感不適,尤其是當幾個方向、較近的距離都是陌生人時,總要時刻不停地注意周圍風吹草動。

  暗中施起風語咒;

  但凡微風過處,都會將一縷縷訊息帶給李長壽,而他心底則有條不紊地處理著這些訊息。

  用靈識探查旁人時,相當於用視線去注視這人,後者如果機警一些會有所感覺。

  這種屬於『主動探查』。

  而用風語咒時,除卻可對靈識鎖定之人傳聲,也可自行接納周遭的訊息。

  這被李長壽稱之為『被動探查』,優點是不會耗損神魂之力,缺點是各類訊息一擁而入,需要心力不斷分析。

  李長壽在很早之前,就會有意識地訓練地自己的觀察力、毅力和專注力;

  此時這種狀態,換做與他同境界的歸道煉氣士,大多撐幾個時辰就會忍不住走神、放鬆對周遭的監察。

  而李長壽施展風語咒監察周遭時,已經可以連續幾百個時辰不停歇!

  雖然……

  把好好的修仙人生不小心活成了『人形監控機』確實多少有些悲涼之感……

  但起碼心能安穩一些。

  因為用風語咒監察各處,李長壽也能聽到眾多煉氣士的說笑聲,能從中聽到許多有趣的小事。

  在場真仙們討論的話題,大多圍繞這次大會,以及上方那個天仙匯聚的主台。

  真仙們大多會關心此行會與龍宮達成什麼約定,東海的邊界會如何劃分,今後人族煉氣士來東海會不會被龍族留難。

  而年輕弟子們討論的話題中,永遠會有『天劫』二字。

  大部分煉氣士懼怕天劫,自是因為天劫無比凶險,又是誰都躲不過去的歷練。

  ——當然,如果停下修行,或是在煉氣、歸神、返虛、歸道各個境界卡死了瓶頸,無法突破,那倒是不用面對天劫。

  度仙門中的絕大部分煉氣士,只要不是走火入魔了,都有面對天劫的機會;

  這是因度仙門算是東洲的名門仙宗,普通資質的人族很難進入,且道承完整、功法高明,門內制度健全、福利優良。

  其他仙門就不一定了。

  放眼洪荒與三千世界,九成的人族都沒有修行成仙的資質,而九成五的人族都是凡人;

  煉氣士群體中,因為資質限制、功法殘缺,大概九成抵達不了成仙天劫;

  最後面對成仙劫能活下來的,又只有一二成……

  這般算下來,似乎人族仙人數量也不多。

  其實不然,此時人族的仙人數量,已經碾壓了當年巫妖鼎盛時期兩族仙人的總合!

  沒辦法,人族太能生……咳,人族的基數實在太大。

  李長壽廣讀古籍,總結出了人族之所以能在巫妖大戰後期快速崛起,擊潰巫族與妖族的三大因素:

  第一,女媧大神賦予的先天道軀;

  第二,繁衍速度,以及對環境超強的適應性;

  第三,人族先賢帶起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像什麼『天道大興人族』的論調,李長壽是不太信的。

  大公無私的天道如何會偏愛哪一族?

  天道推演天地之間萬物變化,早早預示人族大興,更像是一種『預言』,並非是給人族定下了什麼宿命。

  而『人族依靠道門三教大興』這種說法更是可笑。

  明明是人族起勢之後,道門三位祖師為借人族氣運證道,立三教從而得了無邊功德。

  雖然身為道門弟子這麼評價有些犯錯誤,但李長壽一直覺得,道門三位聖人老爺沾了人族的光,卻一直沒為人族辦太多實事。

  人教以『人』為名,太清老爺卻只收了個初代人族玄都大法師為徒,度仙門的祖師爺度厄真人跟腳不明,應該非人族,也非太清真傳。

  而太清老子,此時尚未去人族俗世傳下《道德經》;

  這也讓李長壽完全不敢參悟自己背過的那些《道德經》經典篇章!

  闡教倒是不錯,元始天尊收了不少初代人族為徒,這些闡教門徒在中神州開宗立派,將修行之法在人族煉氣士中推廣開來;

  而截教這邊就有些過分了……

  通天教主相當於拿了人族氣運去貼補其他族類,坐下弟子沒幾個人族,這事做的可謂相當不地道。

  人族和道門三教的關係,前者對後者來說是立教之本,後者對前者來說是『錦上添花』,為人族昌盛加了一份保險罷了。

  洪荒,滿滿的都是算計。

  真正對人族崛起有貢獻的大佬,此時或是在火雲洞過著悠閒的退休生活,或是早已重入輪迴。

  這些想法若說出來,必然是會被批為『離經叛道』,李長壽也就是在心底隨便想想,並不會對任何人訴說這些理論。

  比如教育靈娥時,李長壽都只是教導她如何不沾因果,如何緊急情況逃命,以及培養她一人做事一人當,出了事絕對不能牽連師兄的『義薄雲天』優秀品性……

  靈娥的資質其實十分不錯,有成為仙苗的潛質,自身也算勤勉。

  李長壽一直覺得,修仙體質有可能是某種隱性遺傳;

  祖上八十輩都是凡人,也有可能出現驚艷世人的修仙奇才,靈娥就是這種情況。

  李長壽靜靜地待了一陣,又聽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話題……

  人族煉氣士渡劫的成功率。

  這個無法一概而論,不同道承,門人弟子渡劫成功的概率天差地別。

  對於數量最多的【非三教道承】煉氣士而言,沒有上等修行法,沒有三教氣運庇護,十個渡劫之人,往往只能活一。

  而三教道承的煉氣士,只要不出差錯,闡教、人教煉氣士在天劫下的存活率能達到五成甚至六成。

  值得一提的是,三教道承的平均天劫存活率只能勉強達到三成,因為這個數值被截教拉低了的許多。

  闡教奉行『擇優入門』,弟子成仙率較高,道承數量居中;

  人教奉行『無為隨緣』,弟子成仙率適中,但太清聖人不喜收徒,故道承數量極少;

  截教奉行『有教無類』,門人弟子人妖靈混雜,存活率隨緣,成仙全看臉,且道承在三千世界分佈十分廣泛……

  這就導致,三教道法再高明、氣運再昌隆,聖人老爺的先天至寶再能鎮壓氣運,也無法把成仙率徹底拉上去。

  更何況,通天教主這位聖人老爺,並沒能夠鎮壓教運的至寶,掌控的是誅仙四劍這種殺伐大凶器。

  所以,李長壽對於師父把自己帶入了人教一脈,一直懷揣著萬分的感激……

  「小長壽,過來這邊。」

  酒玖師叔突然傳聲,李長壽立刻分了一縷心神,看向了那邊正對自己招手的酒師叔。

  李長壽對師叔微微搖頭,表示自己不想動彈。

  酒玖瞪了他一眼,目光之中滿是要挾。

  李長壽權當沒看見,繼續假裝閉目養神,維持著風語咒。

  不多時,酒玖面帶微笑走了過來,坐在了李長壽的矮桌後。

  酒玖小聲問:「長壽師侄,你有沒有帶你那些好玩意過來?」

  「沒有。」李長壽傳聲回道,「那是小瓊峰的保留項目,意思就是不能帶出小瓊峰。」

  酒玖頓時小臉垮了下來,卻依然保持端莊的坐姿,傳聲抱怨道:

  「好無聊,這種差事最磨人了,還要在這裡等兩三天大會才會正式開始……

  偏偏師尊又在上面,我想溜都不行。」

  李長壽微微一笑,心底思索著該如何讓小師叔盡快回她自己座位。

  這般引人注目,著實不好。

  在袖中掏出了一只木刻六色魔方,李長壽拿在手中輕輕滑動,經過精細打磨的方塊滑動時手感相當不錯,很快就吸引了酒玖的注意……

  「這是什麼?」

  李長壽暫停動作,展示了下這魔方此時錯亂的花色,隨後雙手如飛,不過兩個呼吸的功夫將魔方復原。

  酒玖頓時眼前一亮。

  李長壽又將魔方打亂,放在了身邊,傳聲道了句:「不要給其他人。」

  「嗯,放心吧,你的規矩本師叔都懂!」

  酒玖頓時答應一聲,拿起魔方低頭開始嘗試起了起來,很快就專注其中,慢慢起身,走回了自己的矮桌。

  總算,又平靜了下來。

  李長壽繼續化身沒有人關注的人形監查器,等待著這次蕩妖大會的結束。

  半日後,該來赴宴的仙門已經來的差不多了,水蓮台各處坐滿了俊男美女,若是閒來無事掃幾眼,也是頗為養眼。

  忽聽一陣鑼鼓響,空中飄來了一片白雲,其上坐著數十個身穿紫袍、紅袍的『海人』,卻是龍宮派來了大型海中樂團。

  就見得:

  蚌女撫琴巧含珠,鮫人輕吟客動容。

  蛟龍洞簫蝦擂鼓,龜仙吹號蟹開鑼。

  下方又有一位位身姿曼妙的海女,身著清涼薄裙款款而來,在那寬闊的會場之中盈盈起舞。

  舞姿曼妙,揮袖灑香。

  為期兩日的大型龍宮文藝匯演,正式開始……

  李長壽並未分心於此,但周遭的閒談聲少了大半,大多數人都在看場內歌舞,他心底需要處理的訊息也減少了許多。

  接下來這幾日,若是都這般平安無事就好了。

  李長壽心底如此祈禱著,也在心底分析著自己可能會遇到的一些麻煩。

  切磋應該沒自己的事,自己在眾人眼中還只是返虛二階,在這種場合上不了檯面。

  那也就沒什麼是跟年輕弟子有關的事項了。

  除了……

  嗯?有毒師妹站起來了,還提著自己的蒲團,背著大劍向自己這個方向走來。

  這……

  大家無冤無仇,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有琴玄雅剛走了兩步,李長壽略帶無奈的傳聲已入她耳中。

  「抱歉,有琴師妹,我想一人歇息下。」

  還是拒絕了吧,別讓她有什麼念想就是了。

  在兩丈外的有琴玄雅略微一怔,抬頭看了眼李長壽,手中蒲團卻已經放去了一位女真仙身旁。

  那女真仙還笑著道了句:「來小雅,看師叔最近寫的一篇歌律如何?」

  「是,師叔……

  長壽師兄,身體不適嗎?」

  有琴玄雅小聲問著,那雙美麗的眸子中寫滿了關切。

  李長壽淡定地搖搖頭,做了個請的手勢,面帶微笑地閉目養神。

  有、有點小尷尬……

  但這位師妹沒靠過來幫他吸引旁人關注,這本就是好事;

  李長壽剛才已經感覺到,自有毒師妹起身,周遭就有不少目光朝度仙門此地匯聚而來。

  雖然大家都是煉氣士,但有琴玄雅的氣質、容貌、身段都太過拔尖了些,想不引起旁人注意都難。

  這要是誰想她娶回家,還是餵胖一點更安心些。

  ——來自她同門師兄李長壽的良心建議。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8 10:08 PM

第四十章 我,龍宮二太子

  這漫長的兩天……

  在有些無聊的吹拉彈唱與輕歌曼舞中,李長壽又解鎖了一樣新的技能——

  一邊施展風語咒監察周遭,一邊拿著自己在道藏殿外殿借閱的典籍,慢慢的品讀。

  略感無趣。

  這次蕩妖大會最精彩的地方,應該就是接下來的龍宮贈寶、各派弟子切磋了。

  李長壽對龍宮的寶物沒有半點想法。

  雖然法寶這東西不會有人嫌多,但一來,這次寶物狼多肉少,要爭奪寶物,憑自己表現出的返虛境二階修為是遠遠不夠的。

  二嘛,他推斷龍宮今後必然會有大劫難,自己不能沾染半點與之有關的因果。

  如果沾染上了,那就算酒烏的鍋。

  算算時辰,已經快到蕩妖大會正式開幕的節點。

  李長壽看了眼天上的高台,這兩天的商討,各派天仙應該已經跟龍宮商量好了東海邊界等諸多事宜。

  不過這些,跟自己並沒有太多關聯……

  酒玖還在那解不開六色魔方,直接證明修為境界高低與智商並沒有正相關性,也算讓她平穩度過了兩天無聊的無酒時光;

  有琴玄雅在上次李長壽會錯意說了那句拒絕的話語後,也像是明白了什麼,雖然每隔半個時辰就會看向後面,但並沒有再走過來的舉動……

  這兩天總體而言還算平穩。

  正自愜意品讀經文,毫無徵兆的,李長壽感覺到有兩道銳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且頗有敵意。

  不動聲色收起手中的竹簡,專心解析風語咒帶來的訊息,在目光投來的方向,李長壽發現了一名少年的模糊身影。

  嗯?

  跟自己有仇怨?沒理由吧。

  李長壽抬頭看去,發現此人站在會場邊緣,距離度仙門入座區尚有百丈……

  準確來說,這並不是『人』,額頭有鹿茸一般的嫩龍角。

  龍族幼龍?

  應該是這次大會上要出場跟各仙門切磋的幼龍吧。

  李長壽心底疑惑叢生,因為他發現此龍子的目光一直在緊盯著自己。

  不著痕跡地向後靠了靠身體,發現這龍子的目光也有了略微的挪動,確定是在看他無疑。

  仔細觀察,能發現這龍子目光中有一縷淺藍色的光亮。

  莫非,自己隱藏修為之事,被這個龍子識破了?

  不應該,自己的隱修為之法,是深度解析了各類探查旁人修為的術法之後,進行反向總結而歸納出的獨門技巧……

  『難道,是看我在度仙門來人中修為最低?所以盯上我了?』

  李長壽心底一陣推算,恰好,風語咒又捕捉到了那個少年嘴角露出了某種『自信滿滿』的微笑。

  大概,這個幼龍缺乏自信,但被要求了必須在後面切磋中取勝,所以欲先找個大門派最弱之人?

  這路子……

  真這麼野……

  李長壽抬眼看去,用平淡的目光與這名龍子對視,後者雙目之中的藍色光亮漸漸退卻,那雙如藍寶石一般的眼眸,與李長壽隔了數百丈靜靜對看。

  按照經典的『對視十秒』定律,這一人一龍應當是……

  視線突然被一道大紅的身影所遮擋,這少年身前多了一名龜仙人。

  「太子殿下您怎麼跑這邊來了?馬上就該您登場了!」

  太子?龍王之子?

  被這種傢伙盯上,當真不是什麼好事。

  但李長壽也由此更為費解,龍王之子為什麼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到了他這個度仙門弟子?

  難道他這個長相,對雄性龍族有什麼莫名的吸引力?

  李長壽頓時陷入了沉思之中,仔細分析其中因果,想著要不要現在找個藉口離場……

  龍族現在整體的境況,其實十分尷尬。

  他們有從遠古積累下來的眾高手,以及無數的『財』寶,但也有遠古大戰打碎洪荒後被天地排斥的大困境。

  雖說龍族族內高手如雲,看似十分強盛,但總體實力已遠不及飛速發展的人族;

  且龍族主要依靠血脈獲得力量,龍族最強者祖龍在遠古大戰末期隕落之後,再無龍能超越祖龍;

  以至於,龍族在如今六聖歸位之後的洪荒中,只能謹小慎微,唯恐觸怒了聖人被聖人直接屠滅……但他們卻又不甘落寞,依然做著當年天地霸主的美夢。

  數年前,東海龍宮故意安排一小波剛培育的蝦兵,在東海之濱為禍;

  度仙門安排弟子在東海除妖,護衛人族,算是打了龍宮一記耳光。

  但龍宮並不敢反打回來,因為度仙門是三教道承,所以才有了這次蕩妖大會,龍族想借此機會宣揚武力,跟人族煉氣士劃好東海邊界。

  而後,龍宮又派了惡龍去度仙門下請柬,卻被忘情上人一指點飛,這又是一記耳光,比上次還要響亮。

  但龍宮依然不敢對度仙門動手,以至於,會有龍宮權貴安排那葡萄的小陷阱,想借此出氣……

  幼稚之中,又透露出龍族的無奈與尷尬。

  在李長壽看來,龍族已經外強中乾、積重難返,整族都有些扭曲了。

  『這個龍子,莫非也是因這些原因,將目光鎖定在了我身上?』

  李長壽沉吟幾聲,很快就有了決斷,靜靜地觀察事態變化。

  直接走人,在這龍蛇混雜之地,遠不如跟在自家仙人身旁穩妥;若是龍宮有高手暗中捏自己這個度仙門小蝦米以洩憤,那就當真糟了。

  稍後切磋大會,若是那個龍子直接喊他上場應戰,自己就以修為低淺,直接認輸就是。

  場中歌舞散去,一位眉毛泛白的龜仙人踩著金龜登場,開始慢條斯理講述龍族過往的輝煌,李長壽聽都懶得聽。

  他又感覺到了剛才的目光,很乾脆地收起了風語咒,循著這目光抬眼看去,見到了在後方即將登場的那個……

  龍族少年。

  ……

  『我,敖乙,東海龍宮的二太子,今天必須做一件大事。』

  敖乙站在幾名仙蛟兵之後,面容平靜,等待著龜丞相介紹自己,而後邁步登場。

  他身上穿著的仙甲寶衣微微發光,將那張還有些清秀的少年面容襯得溫潤如玉。

  敖乙知道,今日這除妖大會,他算是半個主角。

  這是他十歲的壽誕;

  但不要誤會,這其實是他破殼而出後的第十個壽辰;

  早在兩百三十多年前,敖乙在龍蛋之中已經有了意識,每日能在龍蛋中活動三個時辰。

  按龍族的專業術語來說,那就是【蛋動】。

  從那時開始,就有各種『老師』利用每日這三個時辰,不斷的教導他禮儀、詩詞、樂律、仙法……

  無他,他是當代東海龍王第二個龍子,祖龍流傳下來的血脈比自己哥哥更為純正,在未來有可能能夠衝擊大羅之境,成為族內的一根支柱。

  最開始前幾十年,敖乙接受的教導,讓他覺得龍族是天地間最強的一族,是天生的強者,是洪荒真正的主人。

  但,敖乙清楚記得,那是一百六十三年前的某個東海的清晨,自己每天已經能在龍蛋中醒來五個時辰。

  一位樂律『老師』在教導他時像是喝多了酒,對他講述了許多,許多關於龍族不堪的現狀。

  龍族並不是最強的。

  天有聖人,地有人族……

  遠古大戰,龍鳳麒麟三族將原本無窮無盡的洪荒打碎,讓無數生靈慘遭塗炭,龍族從而背負上永世無法洗清的罪責,被天地排斥,被天道封鎖了氣運。

  他們只能在四海之中定居,不斷用龍族高手的身軀去填補不穩定的四海海眼,以此來慢慢洗清當年的罪責……

  海眼是什麼?

  那是天地污泉,是最凶險的煉獄!

  從那之後,敖乙就開始憂心忡忡,就開始每日不斷的思索。

  身為龍王之子,祖龍血脈的繼承者,他敖乙,該為龍族做些什麼,又能為龍族做些什麼?

  漸漸的,敖乙發現了一個可悲的事實。

  龍族內部大多數,依然覺得龍族是最強一族;

  甚至有數不清的族人,將鎮守四海這般天道給的刑罰,當成了是龍族的高尚品格,主動為蒼生謀福祉!

  更有數不清的族人,吵嚷著龍族曾是天地霸主,是遠古之族,比生而為螻蟻的人族高貴了不知道多少倍!

  如今鳳族、麒麟近乎絕跡,巫妖淪為配角,可龍族依然如上古那般的昌盛,還被人族當作圖騰崇拜,這就是龍族最強者的證明……

  可悲!

  可笑!

  如今龍族的苟且偷安,是無數龍族前輩用血肉之軀填補海眼換來的!

  天有聖人,一指可屠滅龍族;

  地有人族,其勢浩然已遠非龍族可擋!

  偏偏,龍族絕大部分族人都還做著遠古霸主的美夢,在夢中不願醒來,為此不斷找人族宣揚武力,卻又不敢跟人族真的開戰;

  前幾日,大哥,龍宮的大太子,竟還安排人給度仙門用那般齷齪伎倆,卻不敢站出來對度仙門下一封真正的戰書!

  這就是我堂堂龍族!

  這就是已經從根子上腐朽、扭曲的遠古霸主!

  我,敖乙,一條十歲的幼龍,又能做什麼?

  敖乙看向高台,彷彿看到了自己那位已經大羅境的父王;

  大羅金仙只有大劫能毀,且父王就算退位,位置也是給幾位叔伯,自己是無法坐到那個位置上的,更無法利用龍王的權柄扭轉龍族的境況。

  敖乙冷笑了聲。

  『說白了,我只是一個被同族寄予厚望,要去幫他們出一口氣,繼續維護霸主尊嚴的漂亮木偶。』

  僅此罷了。

  『我兒,今日蕩妖大會上,你須得選度仙門的弟子入場與你切磋,記得要贏得漂亮,讓你父王歡心。』

  這是母親給自己的叮囑。

  『殿下,稍後出手還是要有分寸,不能真的傷人,不然事情不好處置。』

  這是父王的丞相給自己的囑咐。

  可他們,並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有請我們今日的壽星,我東海龍宮二太子殿下登台!」

  龜丞相已經開始喊了。

  敖乙面容平靜地踏入場中,感受著匯聚而來的目光,卻懶得去看這些非龍族的生靈。

  龜丞相依然在說著之前背好的稿子,很快就要到他敖乙親手選一個對手切磋的環節,這是蕩妖大會正式開始前的『助興表演』。

  也是要當眾,給小小的度仙門施以顏色。

  敖乙自然知道自己的真實實力如何,龍蛋內深厚的積累、祖龍血脈、天生神通,雖然破殼只有十年,但族內那些剛成仙的龍,早已不是他的對手。

  但今日……

  就在這萬眾矚目,東海附近仙門齊聚之時!

  他,敖乙,年僅十歲的東海龍宮二太子,要做一件大事!

  剛剛他就觀察了度仙門弟子的實力,鎖定了那個最弱之人!

  高貴的龍族啊,之前被度仙門打了兩記耳光,還覺得不夠響亮是嗎?

  還無法將你們打醒是嗎?

  那好!

  今天他敖乙,這個龍王的二太子,就要堂堂正正的,輸給度仙門一行最弱之人!

  這記耳光,夠了嗎?

  醒來吧,龍族!

  醒來吧,那些沉醉在遠古美夢中的族人們!

  現如今為時不晚,我們必須放下龍族所謂的高貴,尋找龍族真正的出路,讓有天賦的龍子龍女去跟那些人族子弟一樣,拜入三教聖人門下,去修行他們的法和道!

  龜丞相笑道:「今日就由我們的壽星二太子殿下,找一位仙門良才切磋一二……」

  來了。

  敖乙輕輕吸了口氣,邁步向前,目光看向了度仙門的席位。

  連帶著,場內所有人的目光,也看向了度仙門的席位。

  「你。」

  敖乙抬起右手,指向了他此前就選好的度仙門最弱那人,用他還有些稚嫩的嗓音開口道:

  「與本太子切磋一二。」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02:51 PM

第四十一章 人龍『巔峰』對決!

  這根手指……

  李長壽額頭滿是黑線,雙眼都被陰影吞沒,坐在那一時間如泥塑一般。

  這個世界,為什麼對他這麼多惡意。

  在場少說七八千煉氣士,在年輕弟子中,自己的修為不算高,也不算低。——那些小仙門的弟子有許多還不到返虛境。

  這個龍王家的二太子,怎麼就在茫茫人海中盯上了他?

  李長壽想不明白,當真想不明白,但他知道此時不是發呆的時候,自己必須做些什麼,擺脫當前的困境。

  無數目光匯聚而來,一道道仙識靈識探查而來……

  還好,只要不是拉著他的手探查他體內,修為底牌應該就不會露餡。

  但不能保證,自己的底有沒有被上方高台上的那些大佬看透……

  李長壽此刻真的很想衝上去把這個名叫敖乙的小龍摁在地上,扒開他的嘴,塞幾顆融仙丹、伏魔蝕骨丹進去!

  「長壽師侄?長壽師侄?」

  一位度仙門女仙有些急促地傳聲,李長壽立刻定神,抬頭看去。

  「咳!」

  度仙門一位男真仙清清嗓子,站起身來,對著那寬廣場地中傲然而立的敖乙拱拱手,笑道:「敖乙殿下,您可是要與我家長壽師侄切磋?」

  「不錯。」敖乙有些不耐地道了句,「讓他上場吧。」

  他話音剛落,也有幾聲傳聲入耳。

  「殿下您看錯了,那個人剛剛返虛二階。」

  「殿下啊!您選那個身著火色衣裙的女子,那女子返虛八階!」

  敖乙嘴角輕輕抽搐了兩下,卻是絲毫不為所動。

  李長壽此時也站起身來,對自家真仙拱手行禮,道:「師伯,弟子修為淺薄,在門內連前百都排不上,怕不是這位殿下的對手,貿然上場恐怕有辱我度仙門威嚴。

  不如請這位殿下再在咱們度仙門在場的弟子中,尋一位門內當代弟子排行前十的同門切磋……

  弟子就不上去獻醜了。」

  其餘十名度仙門弟子也接連站起身來,有琴玄雅更是朝著側旁走了幾步,擋在了李長壽前方的位置。

  敖乙眉頭一皺,這人不只是修為弱,竟然還如此墨跡。

  這位龍宮二太子朗聲道:「我就是選定了你!

  怎麼,度仙門這般不將我東海龍宮看在眼中嗎?」

  李長壽頓時眉頭緊皺,這小傢伙還是鐵了心要跟他切磋?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與此同時,高台之上,二三百位人族天仙都在低頭注視著下方的情形,上百位龍族高手也在皺眉觀察著此地。

  唯有高台之上,那位龍首人身的老龍王面帶微笑,彷彿睡著了一般;老龍王管都不管下面,似乎早已知曉會發生何事……

  李長壽正自猶疑時,門內的師伯也轉過身來,對他露出了滿含無奈的微笑。

  「長壽師侄,不若你就去陪這位殿下過幾招。」

  這位男真仙也怕李長壽難堪,直接道:「這次本想帶你前來開拓眼界,沒想到會被這位殿下選中一同切磋。

  師侄你就將自己平日所學展露一番,不必非要爭強奪勝,勿要掃了這位殿下的興致罷。」

  緊接著,李長壽就聽到了另一位師伯的傳聲:

  『長壽師侄不必擔心,上去與他過幾招,我們會從後面緊盯著。

  這小龍是龍宮太子,本領厲害,你見狀不對就立刻認輸,萬事以自保為上。

  你修為不足,輸了也無妨,咱度仙門的面皮也無需弟子流血去掙!』

  李長壽心底一嘆,露出幾分笑容,對著門內眾位投來關切目光的長輩同輩拱拱手,邁步走下階梯,朝著場內而去。

  自己,做好一個返虛二階弟子能做的事吧。

  今天這個敖乙是主角,對方選擇自己,應該是想確保能穩妥的贏這一場;

  那他就成人之美,過幾招就不敵認輸,只要自己別輸的太難看就可以了……

  「長壽!師侄!」

  酒玖忽然在旁喊了聲,解開自己背上的大葫蘆,對李長壽眨了下眼,喊道:「你的誅邪如意劍忘記帶了!

  本師叔已經參悟的差不多了,這就還給你吧。」

  李長壽頓時一陣哭笑不得,但他也切實感覺到小師叔對自己的那份關切。

  誅邪如意劍,忘情上人煉製的極品法寶,據說有蛻變為靈寶的潛質,威力絕強。

  這是小師叔的本命法寶,此時竟用這種由頭,借給他來用……

  「弟子是去跟二太子殿下切磋。」李長壽溫聲道,「切磋並非生死相搏,就不必用這種殺生法寶了。」

  言罷,李長壽邁入場中,並未去拿小師叔的那只大葫蘆,目光第二次與龍宮太子相對。

  敖乙嘴角露出少許微笑,眼神滿是迫切。

  『很好,來吧。

  正面擊潰我這個龍宮二太子!

  用你的全力對我打出一記法術或是拳腳!我必會被你打的吐血三升!』

  李長壽卻是心底一陣抽搐,對方這目光……

  想幹嘛?如此咄咄逼人!

  『這個龍宮太子,難道真想當場格殺我這個度仙門弟子?

  難道是因為哥不是仙苗,直接殺了,度仙門的反應也不會太大,又能給龍宮解氣?

  嘖,應當是打的這般算盤。

  這場較量,要小心應對才是。』

  於是,李長壽更謹慎了三分。

  敖乙身周仙甲綻放出璀璨亮光,向前邁出一步,自身氣勢已是拔地而起!

  李長壽與他隔了三十餘丈,此時能感應到敖乙的氣機完全鎖定了自己;

  當下調運法力,暗藏氣息,專注運轉自己獨創的【龜息平氣訣】,讓此時自己的法力波動,完美符合返虛二階盡全力時的表現。

  隨後,李長壽向前邁出半步,一人一龍的氣機完全勾連!

  『來吧!』

  敖乙那雙藍色的眸子中精光閃過,他放棄在遠處用法寶轟擊,立刻就要貼地前衝,將自己清秀的面皮,送到這個度仙門此行最弱弟子的拳鋒之下!

  「且慢!」

  李長壽一聲大喝,敖乙腳下一個虛晃,差點就直接前撲在水蓮台潔淨的『地面』上。

  怎麼了?

  敖乙皺眉看去,場內眾人的目光也帶著少許疑惑;

  這都要開打了,怎麼又說且慢?

  就聽李長壽道:「既是切磋,就該先定下些許規矩。

  怎麼也該有個德高望重的裁判裁定輸贏,還要劃分好切磋的範圍,不能打出哪個邊界。

  這般毫無規矩直接開始切磋,恐怕不符龍宮素來嚴謹之行事,以及公平公正之門風!」

  這人怎麼這麼費勁……

  敖乙額頭掛上了幾道黑線,但一旁龜丞相卻覺得李長壽所說有理有據、無法辯駁。

  是他們龍宮在這個環節沒有準備充分。

  當下,龜丞相站了出來,親自做這次切磋的『裁判』,並用仙力畫下了一個直徑兩百丈的大圓。

  「殿下與這位度仙門賢才切磋,當點到即止,雙方不可用殺生法寶……」

  場地畫好,約法三章,切磋頓時變得正式了許多。

  李長壽與敖乙再次面面相對,相隔三十多丈,氣機再次互相勾連。

  敖乙稍稍頓足,身周立刻浮現出了幾隻菱形的玄冰,冰內卻有一簇簇跳動的火焰。

  『氣勢要做足,輸的要慘烈!』

  提氣,凝息,敖乙第二次做足架勢,立刻就要前衝!

  「且慢!」

  李長壽又一聲大喝,敖乙腳下一滑,向前打了兩個踉蹌。

  這傢伙,每次卡他法力運轉的節點喊什麼『且慢』!

  就聽李長壽道:「二太子殿下,你我不如轉個文鬥……」

  「廢話太多!看打!」

  敖乙一聲低吼,猛然頓足貼地前衝!

  他身形若離弦之箭、身周玄冰光芒大作,在原地甚至留下了一道殘影,但又在正面,露出了無比明顯的破綻!

  李長壽手中捏住一疊符箓,在敖乙衝到近前的一瞬,腳下虛晃,身形有些『狼狽』朝著側旁閃躲,卻又在狼狽中流露出少許飄逸之感。

  【游龍探雲步】——早已主動顯露過的度仙門上等身法,但也只是一門身法,並非什麼厲害神通。

  敖乙眉頭一皺,與李長壽錯身而過時,皺眉盯著李長壽那張略帶慌亂的面龐。

  敖乙心道:

  『怎麼回事,正面反擊這麼難嗎?

  是了,自己太兇猛,應該是嚇到這人了。

  不要怕,正面打,本太子會讓你贏得十分精彩!』

  向前衝出二十丈,敖乙一個帥氣的空中翻身停穩身形,腳下頓足,再次對李長壽急衝而去。

  李長壽隨手甩出六張符箓,雙手掐捏法印,符箓之上的符紋瞬間閃亮,對著前方噴出一條條交錯的火蛇!

  敖乙躲都不躲,逕直猛衝而來,身形被火光吞沒,卻又瞬間衝破了這些普通的術火!

  兇猛無匹!

  李長壽腳下玄妙步法再現,這次雖比之前從容了許多,但依然有些狼狽,有驚無險將敖乙的前衝再次躲開,順手還對著敖乙打出兩張符箓。

  敖乙冷笑一聲,立刻更改打法,朝著李長壽近身追逐,卻主動將所有符箓打出的火焰盡數接納!

  李長壽用返虛境二階的法力施展游龍探雲步,且退且打,迅速落入了頹勢之中,並『順利』朝著自己此前選好的位置繞去……

  轉眼間,雙方對戰已過數十招!

  敖乙眉頭越皺越深,他憑藉著自己『遠超』這個度仙門弟子的實力,不斷將自己的破綻和臉龐送到對方手下;

  但對方不知是有意避開他的要害,不敢對他龍宮太子下手,還是實力當真太弱,抓不到這些已經無比明顯的機會……

  就是不抓他的破綻!

  還好,這傢伙的符法雖然威力不行,但自己也已經承受了許多次術火的轟擊……

  稍後可以直接表演『大爆』活龍!

  終於,李長壽與敖乙有了第一次身體接觸……

  此時李長壽身後三丈便是邊界,已經『被』逼到了死角,雙目之中總算流露出了一絲果斷,手中甩出十多張符箓,一股股法力在掌心凝聚,化作掌中之雷!

  天明五雷妙法!

  這也算度仙門稍微高階的法術了,邁入返虛境的弟子半數都已掌握。

  雷光閃耀,火光爆湧!

  敖乙身形衝入其中,終於一拳打在了李長壽的掌心!

  『嗯?』

  敖乙有些皺眉,只因此刻與李長壽拳掌相對,天生靈敏的戰鬥嗅覺,讓他竟感受到了一絲絲危險。

  『咦?』

  與此同時,李長壽有點糊塗。

  這傢伙的拳頭,完全沒力氣?

  饒是如此,李長壽依然按照自己的劇本走了下來,身形後仰、向後踉蹌著倒退了幾步,順勢用了巧勁,將敖乙的拳鋒帶向一旁,自身繼續後退。

  敖乙也抓住這個好機會,故作腳下一滑,跌跌撞撞地朝著左側走了幾步,心底暗道:『應當差不多了!』

  正此時,敖乙聽到了身側傳來咳嗽聲,藍寶石一般的眼眸挪動,用視線的餘光看去……

  李長壽低頭咳了幾聲,指尖竟帶著一絲絲鮮血,他仰頭長嘆,面色十分憋悶,低聲道:

  「罷,還是輸了,技不如人,回山外修行便是了。」

  隨之後退半步,卻是剛好踏出了之前畫下的邊界。

  水蓮台各處仙人、煉氣士,那些龍族、海族,都是露出少許惋惜之感。

  剛才李長壽所表現出的身法、符法與雷法,就一個返虛二階的弟子而言,已是處理的相當不錯。

  認、認輸了?

  敖乙一愣,低頭看著李長壽面前那閃爍亮光的邊界,一時間還沒回過神。

  搶先一步認輸是什麼鬼?

  比自己還快認輸算什麼事?你不想贏嗎?人族煉氣士?

  就聽龜丞相在旁喊道:「這場比試,由我家二太子……」

  敖乙雙目瞪圓,清秀的面容略顯猙獰!

  這、這怎麼能行!

  自己完美的計劃!打醒龍族的大計最重要的一步!

  你這傢伙怎麼能自己認輸!本太子都把臉伸過去給你打了!

  當真、當真!

  二太子那張清秀的臉蛋上突然湧起一絲絲紅光。

  龜丞相的喊聲依然在:「獲……」

  「啊!」

  敖乙突然仰頭低吼,身周突然爆出一股股淺金色的龍血,仙甲甚至都出現了一絲絲裂痕。

  這位天仙修為的龜丞相,也是瞬間被嚇愣了。

  而敖乙滿是不甘地瞪著李長壽,顫聲道:「好厲害……的符箓……之……法……」

  言語中,二太子的身形緩緩仰倒,躺在了『血泊』之中,周遭一群龍族高手一擁而上,場面頓時無比混亂!

  李長壽:……

  龍族小兄弟這演技明顯不過關啊,頂多算是小鮮肉水準。

  側旁,幾位門內真仙衝了過來,將李長壽護在了身後。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02:52 PM

第四十二章 算計我師兄……

  敖乙一倒,場面頓時有些混亂。

  李長壽感覺到,龍宮不少高手的目光都鎖定在了自己身上,且敵意越發旺盛;

  心底對龍宮二太子的迷惑行為已經大概有所瞭解,李長壽迅速思索著對策。

  這個小太子的演技雖然假,但身份在這擺著,龍宮若是藉機發難,當真不是一件善事。

  酒玖此時正站在李長壽身前,用自己有些矮小的身子,遮住李長壽半邊身位。

  她低聲問了句:「長壽師侄,可受傷了?」

  「一些氣息震盪,師叔師伯不必擔心;

  這位二太子殿下的拳鋒太強了些,弟子無礙。」

  李長壽低聲回了兩句,心底已有了對策,且見他面容略帶憂心、又有幾分慚愧,嘆道:

  「這位二太子殿下不知傷勢如何了,弟子的符法應當破不開他身上的仙甲才是。

  莫非是因弟子不斷用身法閃躲,少了正面對決的勇氣,這位殿下一時情急心切,法力走岔了?

  師叔,您要不要上去幫忙診斷診斷,也不知道龍宮的醫術如何,斷不斷的出這般病症。」

  酒玖頓時被氣笑了,輕斥道:「龍宮之內高手如雲,這點怎麼會斷不出?你就別瞎操心了!」

  聞言,龍宮眾臣眾將的目光都放在了敖乙身上,最先扶住了敖乙的龜丞相很快出聲:

  「二殿下無事,一時間法力運轉出了偏差,法力衝開了外甲。

  此時殿下只是被自身法力衝的昏闕了,稍後便可醒來,並無大礙……」

  一身著銀甲的龍宮將領立刻問道:「那丞相,這場比試又該如何算?」

  龜丞相頓時一陣沉吟,看看邊界,又看看昏迷不醒的敖乙。

  這次,倒是不用李長壽繼續費心。

  度仙門一位男真仙在旁笑道:「自然是二太子殿下贏了。

  在貧道師侄退出邊界後,二太子殿下才因自身法力衝蕩而受了輕傷,這結果一目了然。

  貧道這裡有度仙門秘製的調氣丹藥,料想龍宮也瞧不上這般普通丹藥,但這也是我度仙門一點心意。」

  「多謝仙人美意。」

  龜丞相示意那名龍宮將領接下了丹藥,也算對此事做了『結案』。

  這位龜丞相立刻招來幾名仙蛟兵,將昏迷的二太子敖乙放在了一張寶玉座椅上,讓仙蛟兵抬了下去。

  度仙門幾位仙人也各自拱拱手,護著李長壽,返身走回了自家座位。

  走路時,李長壽突然小聲對身旁的酒玖道了句:「師叔,弟子好像從古籍上看過,咱們桌子上的那種葡萄,對這種練功走岔氣的情形頗為適用。」

  「那葡萄是人龍宮給的,人家怎麼會不知道?」酒玖沒好氣地尋了句,「你說你,自己跳出邊界幹嘛?

  剛才多站一會兒,你說不定就直接贏了!」

  李長壽苦笑道:「弟子當時已經撐不住了。」

  酒玖頓時頗為不滿,對著李長壽一通數落:

  「回去之後本師叔就監督你專心修行,自己修為提不上去,天天煉丹琢磨陣法有什麼用?

  真是,自身修為才是成道之基!

  不然以後有厲害法寶不長眼落在你手裡,你連法寶的半成威力都發揮不出!」

  「是,弟子知錯了。」

  李長壽低頭應著,心底反倒是稍微鬆了口氣。

  因為他能明顯感覺到,原本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開始快速散開……

  迎面,有琴玄雅背著大劍迎了出來,目中帶著幾分急切。

  「長壽師兄,你傷可無礙?」

  「沒事,沒事,就是被氣息震到了。」李長壽面露慚愧,回了句,「讓師妹和各位同門掛念了,是我本領低微,給咱們仙門落了面皮。」

  一位師兄立刻傳聲道:「那龍宮二太子擺明就是想故意找事,還故意選了長壽師弟你!

  稍後師弟且看著,我定會讓後面登場的龍子龍孫知道厲害!」

  李長壽頓時對這位師兄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長壽師兄,你先入座調息吧,莫要站著了。」

  「龍宮當真太過分了些,那二太子,更是有些卑鄙了。」

  酒玖道:「都各自坐好,少抱怨這些!那麼多天仙在咱們頭頂看著!」

  眾弟子雖挨訓,依然有幾人為李長壽抱不平,又被其他幾位度仙門真仙訓斥了幾句。

  這些同門同輩的這些反應……

  其實很正常。

  李長壽心裡有數,他們的反應的程度,跟各自集體榮譽感高低有關,跟他個人並無太大關聯。

  回到座位坐定,李長壽原本波動的氣息迅速恢復平穩,有琴玄雅方才一步三回頭地自他身旁離開。

  隨後,有琴玄雅俏臉之上關切褪去,越發冰冷。

  這位度仙門當代弟子明面上的修為第一人,雙目之中漸漸有了幾分火氣。

  她將大劍自背上解了下來,放在矮桌上,劍指點在劍身各處,結青蓮開天寶印,這把大劍之上出現了一道道火焰紋路,緩緩融做了一把把細長的飛劍……

  度仙門年輕弟子聚集的入座區,溫度徒然降低了少許。

  她拿出兩瓶丹藥檢查了一下,確定迅速恢復法力的丹藥是備足了的;

  隨後又拿出一方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這套飛劍,冷艷面容上毫無表情,但眼神略微有些……

  小嚇人。

  「有琴師妹。」

  李長壽的嗓音鑽入她耳中,依然是傳聲入耳;

  有琴玄雅動作一頓,扭頭看了過來。

  「稍後若想出手,還需稍作克制。

  此地是龍宮,犯不著與他們針鋒相對。」

  有琴玄雅輕輕頷首,之前那分明是想找人幹架的眼神,此刻也柔和了許多。

  說不清,她這一瞬間是在抿嘴還是在微笑,或許兩者兼有之;

  但她的表情和眼神,確實是想告訴李長壽『不必擔心』這四個字。

  夾在李長壽與有琴玄雅之間的那三個度仙門弟子,也是第一次見到有琴玄雅展露出這種表情,各自驚訝之餘,也莫名感覺自身有些礙眼……

  且多餘。

  有琴玄雅繼續仔細擦拭自己的飛劍,看她這樣子,並沒有因為李長壽傳聲就改變主意。

  李長壽索性不再多管,其實也管不了什麼。

  他施起風語咒,這次主要是為了聽場內的議論聲,做一下『演出後觀眾實時反饋』。

  一縷縷言談聲隨風入耳,遠遠近近,十分噪雜……

  「這個度仙門弟子倒是不錯,那個龍宮二太子當真太急躁了些,完全發揮不出自身的實力。」

  「剛才那位龜丞相不是說了?這位二太子畢竟才十歲,心氣兒衝了些,在所難免。」

  「貧道上去說不得還能贏下二太子,可惜,這個度仙門弟子先被打出邊界了……」

  仔細分析了一陣,李長壽心底稍微安穩了些。

  此時,他這個度仙門優秀弟子的形象,立體、豐滿而沒什麼破綻。

  而他與門內十佳仙苗坐在一起時,又會迅速被比下去,旁人並不會在他身上看到什麼光芒,自然也不會繼續多關注。

  龜丞相又正式宣佈了一遍,說剛才切磋是龍宮二太子獲勝;

  但龍宮二太子因性情急躁,氣息走岔,將自己震出了內傷,已回龍宮調養,後面的幾個祝壽環節也就此取消。

  這件小風波,也暫時告一段落。

  而李長壽也從這次詭異的事件中,看到了洪荒之無常、龍心之複雜,感慨自己還是太過年輕了些,低估了人心龍性,此事沒能考慮周全……

  但鬼知道這個小龍會搞這麼個東西!

  這個敖已的路子竟然這麼野,還想有意輸在他手中?

  還好他提前一步出界認輸,不然現在的情況,當真不知亂成什麼樣子。

  下次遇到類似的情況,就自己給自己一拳,把自己打成重傷,直接退場算了……

  回想剛才,那看似平靜又荒唐的對決時刻;

  那拳掌相交的瞬間……

  兩人都有些狼狽的身影後方,似乎都浮現出了兩道漆黑的身影,在互相冷眼注視著對方。

  『你丫演我?』

  『彼此彼此。』

  不多想了,這小龍可能是有其他的算計吧。

  平安回返山門,已是李長壽此時最大的期望;

  權衡利弊,哪怕後面要暴露自己一部分底牌,能順利離開這個危險的環境也在所不惜。

  畢竟藏底牌的目的,本就是為了讓自己更好的活下去。

  誰知道後面還有什麼龍事龍戲!

  ……

  一場表演賽過後,蕩妖大會正式開幕。

  龍宮又搞了幾個大場面,然後拿出了十二件仙寶層次的法寶,作為接下來各派弟子切磋的最終獎賞。

  切磋以守擂攻擂的方式進行,門人弟子不限次參加,場內也被劃分出了幾塊區域。

  每次開擂以一件仙寶為綵頭,若有人能連續守擂九次,並擊敗龍宮派出的『擂主』,就可摘走仙寶。

  擂主是一些年輕幼龍,修為實力相當於正常水準的歸道境一二階煉氣士。

  奪寶的難度不低,但眾仙門弟子的熱情也是十分高漲,畢竟仙寶難求。

  而當擂台開鑼,各派弟子大顯身手,場面一度頗為壯觀。

  不過一個時辰,就有一名歸道初階的大宗門弟子就連贏九場,得到了直面擂主的機會,但一場鏖戰,被那名龍族少年擊退。

  這時,有琴玄雅一拍矮桌,身形飛天而起,身周十二把明璃飛劍盤旋,落在了那名龍族少年身前。

  「一戰。」

  這天,龍宮大會上,度仙門弟子有琴玄雅驚艷四方。

  她以一手卓絕的馭劍術與控火術,連奪四件仙寶,擊潰數十名煉氣士,擊傷四名龍族歸道境少年,在東勝神州自此聲名鵲起。

  大戰過後,這位今後仙途注定不凡、帶著全場注目的女煉氣士,拖著疲倦的道軀,帶著渾身傷痕,背著大劍,一步步走回度仙門座位區;

  拒絕幾位同門同輩的攙扶,不顧幾位師叔師伯讓她立刻調息的勸阻,路過自己的座位,繼續向後走了幾步……

  低頭,俯身,那雙纖手因為法力耗損過巨而有些輕顫;

  但終究,她順利的,將那四件流光溢彩的仙寶,放在那名此時已被絕大多數人遺忘的、度仙門返虛二階男弟子身前的矮桌上……

  而後,她對那個抬頭看她的男弟子,露出帶著少許疲倦的笑意……

  這一刻,場內眾煉氣士對有琴玄雅肅然起敬,各仙門的真仙都是感慨連連。

  而李長壽,目光相當複雜,言語已然無力,起身伸手想去攙扶,但有琴玄雅念著他的病症,立刻閃躲退開。

  於是,李長壽只能對著有琴玄雅的背影深深做了個道揖,在心底又悄悄祝福了酒烏師伯……

  幾百遍。

  ……

  一處富麗堂皇的海底宮殿內。

  在那百尺長大床上躺著的少年突然睜開雙眼,反手拉住了一旁跪坐著、正為他剝葡萄皮的侍女。

  「我輸了嗎?輸了嗎?」

  「您、殿下您不用掛念,您贏了這一場……」

  「什麼?怎麼會!我明明……噗!」

  「二太子!二太子!

  快來人吶!殿下又昏過去了!」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02:53 PM

第四十三章 只要臉皮夠厚

  蔚藍的海面上白雲悠悠。

  就如來東海時那般,一朵碩大的白雲托著十六名真仙、十一名弟子,幾位天仙在上方四個方位護持著,朝西北山門方向飄去。

  他們走的最早,將大片白雲甩在了後面,雲路寬敞無比,絲毫不顯擁擠。

  這是李長壽與敖乙『癲瘋』之戰後的第三天,蕩妖大會已經順利落幕;

  假・領隊李長壽坐在角落中,此時已經算是光榮卸任,已經沒人會關注。

  真・領隊有琴玄雅因為在大會上表現優異,名震四方,連勝三十六名煉氣士、四名擂主龍族子弟,從而聲名大噪,此刻也被眾星拱月地護在白雲中央。

  有琴當日的對手,加上那四名龍族子弟,總共有七八人是歸道境一二階的實力,而她硬是憑返虛八階的修為,依靠自己堅韌不拔的精神、刻苦積累的妙法;

  以及手中那套威力和品質超越普通仙寶許多的飛劍,經歷一場場惡戰,將這些骨頭接連啃了下來……

  支撐她堅持下來的動力,並不是那四件龍宮甩出來的仙寶;

  萬眾矚目之下,她將那四樣仙寶放到了之前『受龍族欺凌』的師兄面前,再走回自己座位盤腿打坐,相當於給了所有人一個明確的答案——

  不爭法寶爭口氣!

  我度仙門弟子,不是隨便就被人拿捏的!

  我同門師兄,也不是誰都能欺負的!

  當時,有幾個感性的女師叔師伯,眼眶直接就紅了。

  如果李長壽不是這件事的被牽連者,肯定也會對有琴玄雅豎起大拇指,說一句『好帥』。

  但他正是那個『受了龍族欺凌』,又被師妹護在身後,最後還平白得了四件仙寶的『幸運兒』……

  那就相當尷尬了。

  這四樣仙寶就如同四件燙手山芋,還好李長壽反應及時,托同為破天峰一脈的酒玖師叔將它們暫時收了起來,回山之後轉交給有琴玄雅的師父姜京珊師伯。

  這才算處理妥當,後續沒有產生多餘的麻煩。

  不過話說回來,被人保護、有人幫自己出頭的感覺,略微有一丟丟的奇怪……

  此次東海之行,李長壽也並非毫無收穫。

  後面這兩天,一場場同輩煉氣士的較量,讓他擴寬了不少鬥法的思路;

  這些煉氣士來自不同仙門,有不同的主修術法,雖都以五行陰陽道法為主,但花樣繁多、搭配也十分複雜。

  李長壽在側旁看了兩天,倒也學到了一些十分有用的『小技巧』,豐富了紙人的戰術體系。

  增長見識、提升閱歷,也是修行的一種。

  因有琴玄雅的爆發,度仙門成了此次大會最大的贏家,不只拿走了三分之一的法寶,門派聲威也因此得到了少許提振。

  下次開山收徒大典,說不定能因此事多招納幾個仙苗……

  有琴退場之後,李長壽的這些同輩弟子雖然也各自登場,但最好的戰績也不過是七連勝。

  那位說要給李長壽出氣的同門師兄,也只是四戰三勝,沒能見到剩餘擂主幼龍的面。

  剛離開東海的範圍,又恢復成乖巧老仙女的酒玖,突然得到了上方來的傳聲;

  她連忙駕雲飛到了空中,去了自家師尊忘情上人身旁。

  很快,酒玖就從空中飛了下來,俏臉上寫滿了笑意。

  她落回大部隊所在的白雲上,拿了一瓶丹藥放到了有琴玄雅身旁;

  之前有琴玄雅透支了頗多心力,自兩日前大戰之後就一直打坐修行。

  隨後酒玖就走到了李長壽面前,歪著頭打量了幾眼李長壽,嘀咕了句:「奇怪,我師尊怎麼會誇你比誇玄雅還要多用兩個詞。」

  李長壽不由一提心。

  忘情上人識破了他真實修為?

  不對,那樣的話,上人該責問自己不去為門派出力爭光,而不是無緣無故的誇獎……

  「喏,給你這個,我師尊給你的獎勵,不算在門內獎勵之內。」

  酒玖扔了一個玉牌過來,隨後便盤腿坐在了李長壽三尺之外。

  有幾名弟子豎起耳朵聽著這邊。

  有琴玄雅得忘情上人獎賞丹藥,這自然沒什麼好說的,但李長壽的戰績只是一戰且負,怎麼還會有獎賞?

  那玉牌中,應當是某種高階仙法吧,畢竟是忘情上人私下給的獎賞……

  酒玖瞇眼笑著,故做嚴肅,清清嗓子,說道:

  「師尊說你呀,在面對龍宮太子時應對十分得當。

  那個龍宮二太子一肚子壞水,應是想故意讓你把他打成重傷輸給你,然後讓龍宮順勢對咱們度仙門發難。

  師尊說了,若非你及早識破,用了疑兵之計,先他一步認輸,這次說不定咱們一行就回不去山門了。

  師尊還說,五師兄在他面前提了你幾次,說你心思縝密、行事謹慎,辦事十分牢靠。

  這次讓你做眾弟子的領隊,當真是沒選錯人的。」

  李長壽心底一顆大石瞬間落了下來。

  忘情上人竟然……

  看破了一整個龍宮陰謀大戲!

  不愧是天仙的高度和眼界,就是跟他們這些小蝦米的眼界大為不同!

  雖然,李長壽之前經過縝密的分析,推斷那個龍宮太子是想反向羞辱龍宮,從而扭轉龍宮如今的不良風氣……

  沒想到,這背後竟然還有這般邏輯,竟然還有如此歹毒的算計!

  李長壽立刻反思,發現自己站的高度始終不夠高,從最開始就先入為主的認為,龍宮不敢正面針對三教仙宗,頂多是在比試中讓敖乙殺他一個不重要的小弟子出氣。

  嗯?

  仔細想想,忘情上人這個邏輯,好像也有很多錯漏之處。

  算了算了,從此時結果來說,忘情上人這般分析,對自己是相當有利的。

  這位上人……

  很贊!

  很暖!

  很貼心!

  眾弟子有幾人恍然大悟狀,幾名真仙卻是一幅早知如此的表情,大多都對李長壽投來讚賞的目光。

  平白無故又收穫一波好感……

  這總比惡感強。

  回山門之後,估計又會有頗為豐富的獎賞吧,雖然李長壽已經提前拿了無為經……

  李長壽低頭看了眼玉牌,發現玉牌之中記載的竟是一門高深的雷法,《羅天陽雷真訣》。

  心底略作思索,李長壽對一旁酒玖傳聲道了幾句,將玉牌遞了回去。

  酒玖頓時一臉震驚地看著李長壽。

  修仙快千年的她,從未聽到過如此荒唐之事!

  門內長輩賜下了寶物,晚輩竟然還要挑三揀四,更讓她去問問,能不能把這個雷法,換成對煉丹更有幫助的《三昧真炎》修行法!

  李長壽自然也知道這般做有些不妥,但一來有酒玖這層關係在,二來他對三昧真炎確實有硬性需求。

  能將三昧真炎搞到手,自己的實力就能有極大的躍升……

  為此,也只能厚著臉皮了。

  「真是,我非要被師尊罵死不可!」

  酒玖翻翻白眼,奪過玉牌,氣呼呼地飛去了空中,但半路就恢復一副乖巧的模樣。

  很快,酒玖順利折返,用手帕包裹了兩枚玉牌,趁著旁人不注意,扔給了李長壽。

  那《羅天陽雷真訣》,忘情上人並未收回去;

  而新給的玉牌,其內刻著的法訣,與這門雷法差不多品階,開篇便是四個大字——

  三昧真炎!

  仔細讀了幾句開篇講解,得聞『精火』、『神火』、『氣火』修行之綱要,李長壽心底頓時滿滿的滿足感。

  總算到手了,此行當真不虛。

  可能,這件事會讓自己,在忘情上人那裡留下些貪婪不知足等負面印象。

  但值了!

  回山之後,他就扎根在小瓊峰上老老實實修行。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鑽研真火經!

  三昧真炎並非只能用來傷敵;

  這是道門流傳相對較廣的一類真火,以威力大、修行門檻稍低而聞名於世,但想得到三昧真炎修行功法,卻是頗為不易。

  待三昧真炎小成,自己便可按一冊古籍記載之法,用三昧真炎強化神魂與道軀,這樣面對天劫時,又多了幾分把握!

  今後,自己只需再出山一次——

  渡天劫!

  若能順利度過天劫,他以後就可以在山中低調求長生!

  餵餵魚、養養花、煉煉丹、琢磨琢磨陣法,無聊了就逗逗小師妹,閒來無事還可做一做某位候補天庭公務員的思想工作……

  這大概,就是他現階段最嚮往的洪荒生活。

  會不會有麻煩從天而降?

  李長壽看了眼此時被嚴密保護的有琴玄雅,不由露出少許微笑。

  有毒師妹回山之後,應當會被門內給予最高的重視;這種重視,一定程度上,也會成為限制她活動的枷鎖。

  只要稍後搞定酒烏師伯,麻煩必然無路可尋。

  小瓊峰,也必將恢復往日的安寧!

  至於酒玖師叔,她經常過來倒也算好事,這樣自己成仙之後出產一些特殊丹藥、佈置一些厲害陣法,都可推說是師叔幫忙……

  「你在想什麼呢?」

  酒玖在旁傳聲嘀咕了句,隨後撇了撇嘴角,「一看就是沒安好心的樣子。」

  李長壽笑道:「那方木你解開了嗎?」

  酒玖頓時得意的一笑,將已經六色重歸的方木扔了回來,淡然道:「找到方法還是挺簡單的,再換一個玩意。」

  李長壽笑著點點頭,拿出了一枚五階魔方,遞給了酒玖。

  酒玖看著那眼花繚亂的方塊和顏色,額頭頓時掛滿黑線,連忙入定打坐,難得認真修行。

  ……

  東海深處,蝦兵蟹將仙蛟兵重兵護衛之所,被大陣覆蓋的海底水晶宮中。

  主殿內歌舞不停,一場歡宴在慶祝這次蕩妖大會圓滿落幕;

  那些東勝神州仙門中最優秀的年輕弟子,為了他們龍宮拋出去的幾樣法寶打來打去,這讓龍宮眾高手看得頗為舒適。

  龍王坐在水晶珊瑚雕刻而成的寶座上,像是喝醉了一般,斜倚著每月更換一次的、用九翅耀金蠶蠶絲編織成的軟墊,旁邊有幾位嬌媚的海女,動作輕柔地為龍王爺扇風、敲肩、捶背、揉龍腿……

  龍生,就是這般無聊,舒適,且枯燥。

  龍宮文武大臣推杯換盞,說著他們所見的那些人族子弟爭鬥的情形,一個個言談十分歡暢。

  大殿之外,剛醒來半日的龍族少年,目光堅定,拾階而上。

  他,東海龍宮二太子敖乙,即將再做一件……大事!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02:54 PM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20-1-30 01:38 PM 編輯

第四十四章 師父,我師兄其實

  這、這裡……

  真的是老道我熟悉的小瓊峰?

  丹房外圍的一處困陣中,目光渙散、道袍散亂的度仙門新晉仙人齊源道長,正茫然無措的看著面前的這三條小路。

  幾天了,一直走不出去……

  他其實花費了許多歲月鑽研陣法,但陣法之道的水平卻十分有限。

  ——畢竟後面幾百年間,齊源大多數時間都用在了修補道基上,而且研習陣法的方法,也只是拿著陣圖佈置幾遍,記住了怎麼佈置,也就算參悟小成。

  所以,面對迷困連環陣……

  「這是哪位高人在我小瓊峰布下的?可是有什麼算計?」

  齊源老道低喃一聲,強行回憶著自己此前繞圈的路線;

  恍恍惚惚,迷迷茫茫,齊源在迷亂之中,又找到了一條新的路徑。

  前方,林間鬱鬱蔥蔥,沒有迷霧常見的白霧,景色也十分普通。

  齊源小心翼翼地邁步前行,這次很快就有了全新的發現。

  一只木牌,掛在了前方樹梢上,上面寫著三個大字:

  【迷路了?】

  齊源下意識點了點頭,隨後就哆嗦了下,目中滿是警惕。

  這字跡,看著為何如此熟悉?

  齊源老道盯著木牌看了一陣,又看到了後方樹上還掛著一只木牌,向前走了兩步,周遭景色有少許變化,但後面那只木牌還在。

  那木牌上又寫了一句……

  【尊駕來小瓊峰有何貴幹?】

  「貧道就住這兒!」

  齊源氣惱地呵斥了一聲,但雙手卻禁不住顫了下。

  難道……

  難道這是傳聞中的歲月流隙?

  上古傳聞,有先天生靈邁入一處峽谷中,從峽谷另一端走出來已是數萬年之後,自身不覺歲月變化。

  難道,這種荒謬之事也發生在了貧道身上?

  此時的小瓊峰,已經不是自己還在時的小瓊峰?已是過了幾千幾百年的小瓊峰?

  一見後面還有木牌,齊源再次循著木牌邁步向前,當他站在下只木牌前時,周遭景色便會有少許變化,似是移形換位,正是陣法轉換。

  木牌後,還有木牌。

  而那一只只木牌上所寫的字跡,齊源老道越看越熟悉……

  彷彿有個黑影跟在他身後,在他耳旁不斷幽幽的問詢,驅趕著他不斷靠近某處陷阱,可他竟不敢後退。

  【尊駕可是我度仙門門人?】

  【此陣只為護持丹房重地,且符合本門門規條例限定】

  丹房?似乎隱隱聽徒兒說起過。

  【尊駕可是未經允許闖入小瓊峰?】

  貧道還用闖入嗎?貧道就是小瓊峰的峰主!

  【還請不要破壞此地的一草一木,此路通往一處沒有隔音陣法的空地】

  誒?這是佈陣之人留下的出口?

  【這是個湊數的指引路牌】

  【空地就在前面了】

  【到了,請向前邁三步】

  齊源頓住步子,下意識屏住呼吸,看著前方是一顆大樹,有些狐疑地又向前邁了三步。

  眼前景色再次有了變化,一處被樹叢包圍的空地出現在了齊源眼前,地上都是紛紛落葉,擺著一只矮桌,旁邊還放著一桶靈泉。

  「這……這是什麼地方?」

  看前方還有一只木牌,齊源邁步走了過去,看著木牌上所寫的、自己十分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見過的字跡……

  【勞煩尊駕在此稍候,若貧道未能及時趕來,應當是在閉關或是煉丹關鍵時刻。

  如果尊駕等不及,可以在此地用仙力對著外面呼喊來人、救命等。

  小瓊峰誠摯歡迎尊駕的來訪,但下次請直接登門,不要再誤闖丹房附近。

  小瓊峰峰主齊源,在此拜上】

  齊源雙手一顫,蹬蹬蹬後退兩步,背部卻撞到了一處樹幹上。

  退路不知不覺已經被封死。

  『這,這是貧道自己所設?』

  齊源老道雙眼瞪圓,像是活見鬼了一般,原本還在的些許醉意瞬間蕩然無存,目光掃過周遭,只感覺略微有些天旋地轉。

  莫非貧道撞了邪?

  不,不對,難道這是濁仙不清的緣故?

  剛才喝酒時,還有一位門內前輩提醒過,說濁仙容易被地氣侵染,道心容易產生魔障。

  難道,難道貧道只是真正齊源道長的心魔?

  齊源老道的雙手不由開始一陣輕顫,他又衝到那木牌前,看著木牌上寫的字樣,雙目之中滿是不敢置信。

  這些木牌上的字跡……

  不正是、不正是他自己的字跡!

  腳下一滑,齊源老道一屁股坐在滿是落葉的地上,目光呆滯、眼神渙散,騷亂的灰白色長髮又多了幾分糟雜。

  歲月流隙、濁仙、心魔……

  歲月流隙、濁仙、心魔……

  「貧道到底是誰?貧道難道,真的只是自己的心魔?

  不,這不可能,貧道絕非心魔,貧道便是齊源。

  我就是齊源,齊源就是我,我是踏入了歲月流隙,不可能是心魔!

  不對,不對!

  不、不……

  不——」

  齊源老道雙手抱住腦袋,突然仰頭一聲大喊,驚起了小瓊峰遠遠近近一片片飛鳥,也讓偶然在遠處空中路過的幾道身影,好奇地看了眼小瓊峰的叢林。

  突然間,側旁傳來一聲略帶驚疑的女聲:

  「師父?」

  齊源的喊聲戛然而止,顫聲問了句:「靈娥?」

  「師父您被困在陣裡面了?」

  「你真是靈娥?」

  「對呀師父,弟子還會有錯的嗎?」

  「不,不,你可能是心魔……是為師的心魔……」

  陣法之外,剛趕來的靈娥禁不住一手扶額。

  完蛋了,師父被師兄搞壞掉了。

  她低吟一聲,已是立刻有了主意,忙道:「您不要亂動,這裡面有很多陣法!

  也不要朝著靈娥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如果您離開那片小區域,外面的聲音就聽不到了!

  弟子這就進去找您!

  但弟子要花時間在裡面找到去您位置的陣法通路,只有師兄能解開此地陣法,這裡都是師兄佈置的,師父您安心等一陣。」

  齊源老道略微怔了下,很快就聽到了外面傳來的那聲『哎呀』。

  剛剛,自己小徒兒說了什麼?

  師兄?

  這裡是長壽做的佈置?

  齊源老道雙目之中滿是疑惑,也因為自身陷入思索,漸漸平靜了下來。

  半個時辰後,一身草屑落葉,有些鼻青臉腫的藍靈娥,滿是苦笑地出現在了師父面前,對著師父做了個道揖。

  「師父,弟子來找您了。」

  齊源不由緊盯著藍靈娥,藍靈娥鎮定自若地施展出幾個小法術,都是齊源老道此前所教導的。

  「師父,真的是靈娥……」

  齊源稍微鬆了口氣,苦笑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嗯。」靈娥咬了咬嘴唇,沉吟幾聲,心底思量著該如何幫師兄圓過去。

  她很快又拿出了一只寶囊,快步走到了那矮桌旁,拿出了兩個坐墊與茶壺,笑道:「師父,您先過來歇息下,容弟子慢慢稟告。」

  齊源目光中猶自帶著幾分懷疑,但等他坐在坐墊上,看著藍靈娥熟悉的煮茶手法,心底的疑慮又消退了幾成。

  林間靜悄悄的,只有微風吹拂樹梢時沙沙的聲響;

  從這裡抬頭看去,因為周圍樹木遮掩,蔚藍的天空彷彿也只剩下這一小片……

  恍然間,這老道明白了些什麼。

  老道目光打量著各處,低聲問:「這裡,都是你師兄佈置的?」

  靈娥道:「應該說是師兄設計的,由破天峰的酒玖師叔這位真仙出手佈置。」

  「哦,怪不得。」齊源苦笑道,「原來是酒玖師妹幫忙佈置。」

  「其實,酒玖師叔一點也不通陣法,都是師兄一句一句告訴師叔,將這個放這,將那個放那。」

  靈娥話語一頓,低頭說道:「師父,您真的,一直沒發現嗎?」

  齊源端起茶杯飲了一口,確實是自己最愛的菊花蓮子茶。

  「發現何事?你喜歡你師兄之事?」

  「哎呀!」靈娥瞬間俏臉通紅。

  齊源老道皺眉凝視,「難道你不喜歡長壽?」

  「這個……不能直接說出來的,弟子會不好意思……」

  靈娥很快鎮定了下來,輕聲道:「師兄他,其實很不凡。」

  「哦?」

  齊源老道的目光中帶著幾分寵溺,笑道:「在你眼中,你師兄自然是不凡的。」

  「不是的師父。」靈娥抬手理了下自己耳旁的一縷髮絲,「師兄他,其實比師父您想的,有出息很多。

  就比如這裡的陣法,師兄都是用基礎陣法佈置出的連環陣。

  師兄雖然讓酒玖師叔幫忙,但此地讓師兄一個人來佈置,也不會有差什麼。」

  齊源老道頓時又一怔。

  靈娥繼續道:

  「弟子入門十多年來,師兄教了弟子許多。

  許多次,師父您講道之後,弟子迷迷濛濛不懂其理,師兄都會過來為弟子講解精義。

  往往,師兄一句兩句就能點破其中真意,所以弟子才會有這般進境。」

  齊源眉頭緊皺,看著靈娥,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說。

  靈娥柔聲道:「還有,師父您看,弟子現在修為是幾階?」

  齊源扶鬚沉吟兩聲,道:「煉氣九階?」

  靈娥雙手並起劍指,做了個複雜的結印,身周氣息突然外湧,「那,現在呢?」

  齊源雙眼瞪圓,「歸神五階!靈娥你何時!」

  靈娥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雙手再次結印,身周氣息迅速內斂。

  她低聲道:「這是師兄傳我的【龜息平氣訣】,能夠隱藏自己的修為,只要不被真仙層次的人接觸軀體,都可隱藏,且模擬出自己想表露出的境界。」

  齊源老道臉上只剩震驚。

  「師父,師兄入門百年,您大部分時間都在閉關修行衝擊仙人境,您對師兄的瞭解和關照,實在太少了。」

  靈娥端起茶杯,左手兩根纖指托著杯底,右手端著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目光中已經沒了遲疑。

  「趁著師兄被酒烏師伯坑去了東海,弟子想把這些事跟師父您說清楚。

  弟子在旁一直看著師兄為師父您做了許多事,但師父您一概不知,且每次見到師兄,不是責罵就是說他如何不堪。

  師父,師兄現如今距離成仙恐怕已經不遠。

  而師父您兵解用的融仙丹,若弟子所料不錯,也就是數年前歷練大會,師兄去北俱蘆洲深處親手挖來的仙解草,而後煉製成的。

  師父您為自己成仙劫發愁,而師兄此前最掛念的也是師父您的天劫,為此做了許多努力。

  師父您看到的只是那只法爺鳥籠……其實,師兄這兩年還做了十多件抵抗天劫的寶物,但在後續試驗時都是無效。

  弟子僅有幾次見師兄懊惱,就是在他蹲在那些被雷劫劈壞的寶物前;

  弟子唯一一次見師兄會緊張,就是在師父之前渡劫的那片刻。」

  靈娥看著齊源老道,後者卻已是雙目茫然,坐在那如木化了一般。

  「師父,師兄真的很不凡,這並非是弟子妄言……」

  慢慢的,靈娥講述著自己所知的,有關師兄之事。

  雖然因為師兄囑咐,她也會有許多隱瞞,但卻沒有任何誇大的成分;

  齊源漸漸也回歸神來,讓靈娥再次施展了一次龜息平氣訣,又看了看靈娥身上帶著的諸多仙丹毒丹,這老道又坐在那陷入了沉思。

  片刻後。

  齊源有些不安地問道:「靈娥,你說為師……為師該如何做?待你師兄回來,去褒獎他一番?」

  「師父,您最好就當弟子今天什麼都沒對您說過,當此事並未發生,平日裡該如何還是如何。」靈娥笑道,「稍後師兄進來接我們了,您就拿著拂塵抽他屁股……

  但別真的用力就好。

  每次師父您要打師兄,其實都是師兄故意露出破綻讓師父您捉到的。」

  齊源額頭掛了幾道黑線,苦笑道:「為師就這般不堪嗎?」

  「呃。」靈娥趕忙喊道,「師父您英明神武!仙法無邊!」

  齊源遲疑道:「那,為師就當沒聽你說這些?」

  「師兄這個人,最想要的就是別人不關注他,然後自己悶聲發大財。」靈娥鼓了鼓嘴角,「弟子現在都要在師兄面前故意表現的傻愣一些,該裝糊塗裝糊塗,不然肯定會被他漸漸疏遠……」

  靈娥話鋒一轉,開始數落起平日裡李長壽如何如何欺負她這個小師妹,試圖緩解師父心底的鬱悶感。

  很快,齊源就被她逗的連連大笑,精氣神再次飽滿。

  「你呀!哈哈哈!」

  齊源起身走到了一旁,看著此地陣法種種自己弄不明白的佈置,不讓小徒弟看到自己此時有些濕潤的眼角。

  「是我這個做師父的太自私了些,就想著渡劫,就想著閉關。

  唉,師父將你師兄帶進門,傳給他功法後,就一直在閉關,一直在閉關。

  這次渡過了天劫,本想著好好指導你師兄妹修行,卻發現為師才是一直被關照的那個。

  罷了,罷了,師父不管了,不多管就是了。

  有徒如此,為師也可告慰小瓊峰一脈各位師祖!」

  言罷,齊源扭頭看向靈娥,笑道:「而且,為師的小徒兒,現在也是如此懂事了。」

  靈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聲嘀咕了句:「為了能配得上師兄,弟子一直很努力呢。」

  「哦?」

  「呃,師父喝茶,茶都涼了!

  今天弟子所說的事,師父您千萬不要戳穿!」

  「好,好,咱們一同裝傻充愣,在你師兄面前演戲。」齊源坐回矮桌後,把拂塵拿了出來,「稍後為師教訓你師兄,你也一同出力,試試手感。」

  靈娥頓時眼前一亮:「可以嗎師父?」

  「自然,把為師當猴耍了這麼多年,當然要好好收拾他一頓!」

  藍靈娥頓時歡呼雀躍。

  齊源又道:「放心吧,稍後為師就閉關參悟濁仙修行法,今後這小瓊峰,你們師兄妹折騰就是了。」

  言罷,齊源看著面前的茶水,看著裡面倒映出的蒼老面容,不由搖頭輕笑。

  當真……

  妙,不可言。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02:55 PM

第四十五章 一點點,籌算封神

  出來了幾天,山裡應該沒事吧。

  回返度仙門的路上,李長壽心底略微思量著。

  師父應該還在其他峰上喝酒,小師妹那邊自己也叮囑過,讓她老老實實閉關修行。

  最可能出現麻煩的情況,就是有人去小瓊峰,然後誤闖丹房周遭陣法;困陣和迷陣雖然沒有直接殺傷力,在其中停留稍久,就很容易心境失衡、滋生心魔……

  不過,上次差點逼瘋了酒烏師伯之後,李長壽也在連環陣中做了一些小改動。

  ——他留下了一條『待客』之路。

  如果闖入陣法的是外賊,逼瘋對方、直接抹殺自然無妨;但仙門有護山大陣,外賊平常時如何混入?

  一般情況下,闖入陣法之人,應該就是些帶著奇怪目的而來的同門,打殺、逼瘋都不妥當。

  所以,李長壽在一條『死胡同』路上設置了一些引路牌,將闖入者引到一個舒適溫馨的環境中,暫時穩住對方。

  這樣既能避免後續尷尬,也能讓對方不去到處亂走,自己還能有充裕的時間做其他佈置。

  且,萬一困住個真仙,對方不斷出手轟擊四周,有可能會觸發了隱藏的殺陣……

  闖陣者是死是傷倒是與他無關,到時候門內問責他違規建陣,那就真有些麻煩了。

  表層陣法的作用,就是為了阻止其他人靠近丹房;而在陣中設置個『待客間』,就能妥善解決以上這兩個比較關鍵的問題。

  這也是李長壽深思熟慮後採取的必要措施。

  更何況……

  他還借用了自家師父的名義,引路木牌的字跡都是模仿師父的。

  畢竟師父是峰主,自己只是小瓊峰大弟子。

  『總算快回去了。』

  李長壽目光掃過遠處掠過的群山,計算著所剩不多的歸程。

  回去之後就繼續壓制修為,琢磨三昧真炎。

  在當前這個小境界,自己如果拼上性命去壓制自己自然突破的速度,應該還能壓制兩年左右;

  兩年,只能勉強夠自己將三昧真炎修行到入門階段。

  而下次出門,就是正式渡劫。

  話又說回來,自己該如何跟師父解釋丹房和丹房周遭的連環陣?若師父問這連環陣如何佈置的,自己該不該跟師父坦露一點隱藏的實力?

  他自然是信得過自己師父的,但師父萬一酒後吐真言……

  罷了,師父和師妹都是自己最為親近之人,兩人在自己這裡的『權限』和待遇,也應該是持平的才對。

  回去就找師父談一談,讓師父瞭解自己,到小師妹所知的程度吧。

  臨近山門,這夜風倒是意外的有些溫暖。

  ……

  回到度仙門山門時,已是月朗星稀半夜時分。

  眾人在百凡殿前解散,李長壽也跟酒玖師叔告別,駕雲飄向了小瓊峰。

  有琴玄雅明顯是想找李長壽說幾句話,但她剛剛落地就被幾位師伯喊去了百凡殿中,完全沒有脫身的機會。

  李長壽沒有引起幾人注意就飄然而去,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他這幾天收穫頗豐。

  但李長壽回想自己這次東海之行,臉色很快就沉了下來……

  他至今不確定,當日那個龍太子為何會選他出陣。

  以防自己今後再遇到那個不按套路出牌的敖乙,今後務必離這些遠古貴族遠些就是了。

  小瓊峰上靜悄悄的,李長壽遠遠就發現,自家小師妹和師父都不在各自的茅屋中,靈識掃過大陣,一眼就看到了被困在陣法邊緣的師父師妹……

  這?

  是怎麼一起被困進去的?

  師父一直閉關不知後方陣法,靈娥卻是施工時的觀眾,怎麼就一起鑽進去了?

  莫非是覺得那裡風景不錯,師徒二人一同進去喝茶看星星?

  李長壽駕雲飄了過去,先不急將兩人放出來,而是把大陣內內外外檢查了一遍,方才摸出控制陣法的玉牌關閉外圍困陣。

  微風吹拂,林中白霧來去,原本茂密的叢林也少了一些樹叢。

  靈娥頓時歡呼了聲:「師父!師兄回來了!」

  「嗯,為師看到了。

  你這混……好你個李長壽!

  還不過來受罰!」

  正從空中飄來的李長壽眨了下眼,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他剛落地,師父手中拂塵就甩了過來;

  晉升濁仙之後,齊源老道的實力當真有了飛躍,這拂塵轉眼化出了漫天白網,若非李長壽極力忍耐,他的本能就會拖著他直接遁走!

  白網落下,李長壽被拂塵綁了個結實;

  靈娥在側旁立刻一個軟趴趴的餓虎撲食,李長壽順勢被師妹推倒……

  林間響起了幾聲慘嚎和笑語;

  但這次給師兄的『教訓』,並沒有靈娥想像中的那麼激烈。

  完全不反抗的師兄,旁邊全程觀戰的師父,讓她略微有些無從下手。

  自己只是小師妹,師父不做示範,總不能真的打師兄……

  抬頭,靈娥突然看到自己師兄那略帶警告的目光;

  『哼!』

  她心一橫,素手揚起,惡狠狠地落下,但又在即將接觸時停住……

  最後,這只纖手也只是落在師兄被師父打過幾次的位置,又想起這裡幾次被師父打腫,禁不住輕輕的……

  揉了揉。

  「呃,靈娥果然長大了啊。」

  李長壽一臉欣慰,欣慰中又透著少許的無奈,苦口婆心地教育道:

  「女兒家,一定要含蓄。

  垂涎歸垂涎,癖好歸癖好,師兄也不是不理解你,畢竟你也到年紀了。

  但身為煉氣士,還是要克制一下自己心底的衝動,因此生出心魔怎麼辦?你說是不是?」

  「不是!我只是!」

  靈娥俏臉瞬間漲紅,有些慌張地瞧了眼師父,卻發現師父也是皺眉看著自己,一幅欲言又止且尷尬的神色。

  「我剛剛只是……臭師兄!你欺負人!啊嗚!」

  「君子動手不動口,你這怎麼就窮凶極惡上嘴了?」

  「哼!說不過你還咬不過你!」

  「師父您不管管小師妹,這以後怎麼嫁的出去?」

  「要你管!我老死在小瓊峰!」

  林間,齊源老道不知何時已轉身離去,這老道嘴角帶著少許的微笑,慢悠悠地飄回自己的草屋。

  不多時,李長壽滿頭草屑、衣冠不整地走出林子,看著自己胳膊上的幾個牙印,當真有些哭笑不得。

  小師妹屬兔子的,實錘了。

  身後的靈娥臉蛋紅紅的,卻假裝若無其事的看著星空。

  到了草屋前,齊源老道一縷傳聲入兩人耳中:

  「為師今日開始就要閉關參悟濁仙修道之法了,小瓊峰上一應事物,就由長壽你負責打理,若有要事可隨時來尋為師商量。

  靈娥,還是要注意下言行舉止,對你師兄要有敬重之心。」

  藍靈娥頓時細如蚊聲地道了句:「是、是師父……」

  隨後,齊源老道的草屋周遭,一層層陣法亮起,已是與外部隔絕開來。

  李長壽轉過身,目光中多有深意,「你,告訴師父了?」

  藍靈娥瞬間從心,一陣吞吞吐吐,「這個、嗯……這個……一點點……」

  「是一點點,還是億點點?」

  「肯定是一點點!」

  李長壽板起臉來,「進屋。」

  藍靈娥身子輕顫了下,小臉頓時垮了下來,瞬間切換到泫然欲泣模式,進了自己的草屋後,搬坐墊、並腿、跪坐、低頭、裝哭,一氣呵成。

  隨手開啟周遭陣法,李長壽淡然道:「說吧,都對師父交代了什麼?」

  「師兄,其實都是師父逼我的……」

  李長壽額頭頓時掛了幾道黑線,這話要是讓別人聽去了,說不定還以為他們小瓊峰有什麼人倫慘案。

  話說回來,師父的老年規劃裡面,要不要增加一個師娘的選項?

  這個倒是可以考慮。

  至於,小師妹在那拐彎抹角,言說吐露給師父的訊息,李長壽倒是並不怎麼在乎。

  畢竟小師妹所知也有限。

  憑他對小靈娥性格的理解,今天這情形,他早就有預感。

  ……

  夜深人靜時,丹房周遭陣法完全開啟,李長壽開了丹爐隨便煉製了一爐丹藥,讓紙人分身守著,真身出現在了地下密室中。

  安穩了。

  拿出三只玉牌把玩一陣,將雷法和無為經收起來,又將三昧真炎修行法強行刻印在自己腦海中,而後坐在那略微出神。

  封神大劫……

  雖然在仙門內偷偷摸摸修到大羅金仙是最理想的狀態,但那需要漫長的歲月積累;

  而身為三教仙宗的度仙門,很有可能被封神大劫所波及。

  封神大劫,可不只是南洲俗世武王伐紂這單一的劇情,這應當是涉及三界的,針對三教弟子的大劫。

  中神州此時越強盛,到那時,必然會被大劫摧毀的越慘烈,東勝神洲的仙門恐怕也難逃劫難。

  但李長壽並非沒有躲開這大劫的辦法。

  很簡單,提前上岸。

  封神大劫,實際上天庭玉帝建立起主宰天地權柄的過程,名義上的起因也是玉帝昊天去找道祖哭訴,說三教弟子無禮勢大,不尊天庭之令,自己這個三界主宰名存實裂,很沒有男人尊嚴,在王母師妹面前也抬不起頭來,男人雄風一蹶不振……

  咳,扯遠了。

  從封神的結果來看,是三教弟子進天庭為神,聖人不再主動顯化於世間,奠定了天庭管理三界的基礎。

  那,自己只要提前混入天庭,做天庭艱難時期的元老,也不必做什麼大官,隱藏修為做個小吏就是了,為的是名列天庭仙籍。

  任封神大劫落下,自己早已在天庭仙籍,與此劫無關,封神劫難如何會再落在自己頭上?

  把天庭的仙神再封一遍?這不合道與理。

  等封神眾仙神去天庭任命,那時天庭人才濟濟,自己便可順流而下,借勢退隱,既能得天庭元老這般資歷,又能回山中繼續安穩修行。

  何樂而不為?

  李長壽手指敲打著桌面,細細思量著具體的計劃。

  得到天庭仙籍,必須是在玉帝去找道祖哭訴之前,時間應該還很充裕的,讓師父成為土地公倒也是頗為關鍵的步驟,能讓自己省卻很多算計。

  就看師父願不願意了。

  土地雖小,且數量眾多,權柄微小,但好歹也是福德正神……

  說不定土地公還能找個……土地婆。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02:56 PM

第四十六章 師侄我又不是歹惡人

  丹房前,李長壽靜靜坐在躺椅上,左手張開,其內有一團青色火焰緩緩燃燒。

  這並非完整版的三昧真炎,直接展露出來也無所謂,畢竟忘情上人賞賜他三昧真炎修行之法已過三個月,能修出最簡單的『氣火(氣炎)』,也合情合理。

  單憑『氣火』的威力,在投入相同多法力的前提下,不及幽冥冷火三分之一。

  可一旦自己將『氣火』、『精火』、『神火』三者合一化作三昧真炎,威力預計比幽冥冷火強出數倍!

  三昧真炎的修行法,李長壽此時也已經摸透了原理。

  大概就是用自身的氣、精、神培育出三顆火種,再以三顆火種融合為三昧真炎,此火可常存於道軀之中,燒邪祟、鍛污濁,自此多真火庇身。

  讓李長壽最滿意的一點,其實是此火的威力,跟自身精氣神凝出的火種有關。

  換而言之,三昧真炎的威力可隨自身修為不斷提升,自己並不會浪費時間在一門剛掌握幾年就無用武之地的術法上。

  一朵白雲自天邊而來,李長壽左手攥拳,那團氣火被他隨之掐滅。

  起身,對著白雲拱手行禮;

  雲上的矮道人面露微笑,探頭看了下來,卻保持在十丈高度,溫聲道:

  「長壽師侄,聽聞你三個月前東海之行收穫頗豐,面對龍宮太子的挑釁應對妥當,當不枉貧道舉薦你這一遭。」

  李長壽頓時露出了溫和的微笑,言道:「多虧了師伯您一番美意,弟子才能得了火法又得雷法,今日特備酒宴,算作答謝師伯栽培。」

  剛回山沒幾日的酒烏頓時瞇起了自己那雙濃眉大眼,嘖嘖一笑。

  「怎麼感覺……有詐?

  平日裡來你這蹭酒,你可都是不情不願。

  你去東海,可是被貧道又哄又騙,長壽師侄莫非是想用毒丹算計本師伯?」

  李長壽哭笑不得地應道:「弟子只是小瓊峰的弟子,師伯您既是門內真仙,更是破天峰一脈,又是被各位長老所器重的執事。

  弟子就算有想算計師伯您的心思,也沒有半點算計師伯您的膽量。

  更何況,東海之行,確實是師侄我得了天大的好處。」

  言說中,李長壽在袖中掏出了兩只『夜明珠』,「這是法器留影球,弟子改良了下,化作了聲影球。

  師伯您一顆,弟子一顆,今日酒宴全程記錄在聲影球中。

  如何?」

  酒烏頓時一樂,背著手跳下白雲,仰頭看著李長壽,伸手將一只留影球接了過去。

  「倒要看看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請吧。」

  「師伯先請。」李長壽的笑容於是越發溫和。

  丹爐旁並排著兩隻矮桌,小靈娥被師兄培養出的烹飪手藝全面發揮,一桌酒菜十分豐盛,側旁還有三隻疊起來的酒罈。

  兩人分賓主落座,同時打開聲影球放在桌角;

  而後,酒烏拿起一支玉箸,一分分菜餚、一罈罈酒水,挨個試了一遍。

  「你當真是請貧道喝酒?」酒烏笑道,「莫非,這些酒菜中各自都有一類無害的藥材,合在一起就是迷藥劇毒?」

  李長壽禁不住一手扶額,搖頭嘆道:「師伯您在外遇到了什麼風吹雨打,竟會如此揣度弟子的心意。

  弟子畢竟不是什麼歹惡之人。」

  「哈哈哈,玩笑玩笑。」

  酒烏擺擺手,主動拿起酒罈邀飲,兩人喝的十分豪放。

  不多時,半罈酒就下了肚,酒烏還真就只是夾了半數菜吃,半數紋絲不動。

  李長壽卻是慢悠悠地將所有菜餚都夾了一遍,不斷稱讚自家小師妹的手藝。

  待兩人喝的微醺,李長壽將第三罈酒提了上來。

  『來了來了,這傢伙的手段當真是好猜。』

  酒烏心底一陣偷笑,想看李長壽到底要如何施展算計。

  李長壽卻道:「師伯,這是師侄給您的謝禮,壯骨毒龍酒。」

  「哦?」酒烏眉頭一挑,用仙力將酒罈接過,放到自己幾丈遠打開,又以氣御筷,沾了一點點酒過來,捏在指尖輕輕體會。

  酒烏眼前一亮,「好酒!」

  李長壽正色道:「這是用三十六種毒草、十二種毒蟲,輔以恆河水老白乾煉製而成,浸泡三個月,毒性已恰好中和,有補精、壯骨、提升男子雄風之作用。

  但唯有一點……不知道師伯您是否消受得起,這東西藥力頗猛。」

  酒烏對李長壽挑挑眉,李長壽也對酒烏眨了下眼,這兩人面對面會心一笑。

  都懂,都懂。

  酒烏笑道:「有什麼消受不了?貧道可是有道侶之人!」

  「所以弟子才會釀製這般藥酒,師伯,請。」

  「換上換上!」

  酒烏心情大暢,將這壇大補藥酒取回,先是嘗了一小口,心底仔細分析了一陣,隨後便是仰頭灌了一大口,頓感神清氣爽!

  「恰好你酒施師伯最近剛出關,貧道當真不在怕的!」

  「師伯別一次性喝太多。」

  「貧道是真仙,怕什麼?」

  隨之,兩人又是一杯觥籌交錯,酒烏已是微醉,杯盤也已狼藉。

  「小長壽,說說吧,你到底是想如何算計本師伯?」

  酒烏抱著酒罈挑挑眉,「本師伯這就快喝好了,馬上就要走了。」

  李長壽苦笑著搖搖頭,嘆道:「其實,這次讓師伯過來,也是想請師伯幫忙。」

  「哦?」

  「師伯給的陣法心得中有一門九光明璃陣,弟子跟酒玖師叔研究了半個月,依然無法布成,想請師伯指點一二。」

  酒烏頓時一樂,這九光明璃陣乃是他所創困陣,就算李長壽想用這陣法困住自己,這般困陣自己隨手可破。

  「走,師伯去看看。」

  當下,酒烏收起藥酒,與李長壽各自拿了聲影球,去丹房後方,一處空地之上。

  地上有八十一面小小的銅鏡,按玄妙方位擺放,酒烏一眼就看出了結症的所在,笑著指點了李長壽一二。

  李長壽面露喜色,邁步向前,按酒烏所說調整了幾只銅鏡的方位,這八十一面銅鏡頓時閃爍光亮,困陣已然啟動,將兩人困在了其中。

  周遭銀光一片,再不見樹叢花鳥。

  酒烏不慌不忙,反而笑瞇了眼,言道:「長壽啊,你就打算這般算計?

  與本師伯一同困在這裡,就當自己出了氣?

  自欺欺人可不太好。」

  李長壽轉過身來,笑道:「師伯說的哪裡話,師侄怎麼會算計師伯您?」

  話語聲中,一縷火焰突然在李長壽雙腿、雙臂上綻放。

  酒烏先是一愣,而後趕忙喊道:「你咋起火了!」

  「師伯,你為何……」

  李長壽顫聲喊著,隨手將手中聲影球扔向了某個方位。

  轉眼,他身周各處已是被火焰吞沒,身形蓬的一聲化作了一張紙人,在火光中瞬間被燃盡。

  酒烏頓時雙眼瞪圓。

  三昧真炎中的神炎?

  天罡三十六法中的剪紙成人?

  這小子,這麼快就點燃了神炎?還有如此高明的神通?

  不對……

  酒烏猛地轉身,周遭盡皆是銀光明亮之地,此刻只剩他在困陣之中。

  這小子,原來是要用聲影球污咱清白!

  酒烏恍然大悟,隨之就嗤的一笑,慢條斯理地開始破陣。

  「長壽啊長壽,你還是太嫩了些,你去賞罰堂告本師伯什麼罪名?

  嘖嘖,當真,本師伯還是高看了你的心機。

  本師伯上面可是有不少好友。

  更何況這陣法就是本師伯所創,能尋不到生門在哪嗎?」

  言說中,酒烏幾步邁出,周遭光影迅速輪轉,從一片泛著白光之地,邁入了……

  泛著金光之地。

  酒烏嘴邊的笑容頓時凝固,低頭掐指推算,禁不住罵道:「怎麼又是連環陣!」

  他疾步邁動,迅速到了又一處星光閃爍之地;

  再走,又轉回了最初銀光瀰漫之地。

  身形一躍而起,但衝到空中,又一頭栽在了金光瀰散之地!

  到此時,酒烏已經發現,此陣被改的有些超乎他想像,遁法盡皆被屏蔽,而且基礎陣勢,確確實實是他所創的『九光明璃陣』!

  這陣法是他苦心琢磨出來的,非天仙不可強破!

  酒烏五尺高的道軀一震,渾身酒氣被震散,心底飛速盤算……

  從長壽師侄讓酒玖托話,邀自己過來赴宴開始,這場算計就開始了!

  自己抵達小瓊峰時,用仙識查看到了『長壽師侄』正坐在那修行『氣炎』,下意識就沒去查看『長壽師侄』本身有無差錯!

  酒宴本身就是個幌子,真正的報復是這處陣法。

  因為是自己開創的困陣,自己自信滿滿地就踏入了困陣之內,卻忘記了這小子最喜歡佈置連環陣!

  但是……

  困住就困住了,這又怎麼了?

  酒烏盤腿坐了下來,他是一名真仙,哪怕困住幾個月又如何?

  『這傢伙,就是這般出氣的?』

  酒烏啞然失笑,但笑容突然僵硬在了臉上。

  好、好熱……

  渾身血脈似乎在瘋狂湧動……

  自己渾身上下竟開始出汗,體內一股渾濁的陽氣迅速膨脹……

  糟了,是那藥酒!

  勁道怎麼這麼足?

  酒烏感覺自己的仙軀像是在燃燒一般,心底泛起了跟自家道侶恩愛時的種種畫面,急促的呼吸像是噴火一般,渾身上下開始冒出熱汗!

  他立刻嘗試排空藥力,卻發現藥力已經侵入渾身血脈!

  道袍下擺漸漸上揚,酒烏瞬間站起身來,弓著身子,目中滿是著急。

  「長、長壽師侄!快讓我回去!」

  不對!

  這傢伙就是要看自己這般狼狽!

  忍!

  必須忍!

  他酒烏已是半步天仙,這點藥力還抗不過去?只要想想,施施就在住所等自己,回去之後自可!

  更難受了,絕對不能想師姐!

  自己更不能出醜,這傢伙的聲影球還在照著自己!

  隨手將自己手中的聲影球捏碎,酒烏再次打坐,飛速念動靜心訣、清心咒……

  半個時辰後。

  「哎我去……這是食髓知味的事,這怎麼忍得住!

  長壽!

  長壽啊!師伯認栽了!以後再不算計你了如何!」

  無人回應。

  酒烏著急地團團亂轉,渾身仙力壓制著那股渾濁陽氣,在困陣之內一陣亂走。

  突然間,他看到了一只木牌,木牌上寫著幾行字跡,連忙湊過去看。

  這是?

  「天道誓言?開口就是【感念明誓咒】?這麼狠?

  自此時起,不得在不經度仙門小瓊峰弟子、齊源道長之徒、李長壽師侄的允許下,安排李長壽做任何事……

  不得洩露半點有關李長壽師侄的一切訊息給任何生靈、任何法器、任何工具……

  不得……

  嘶!可難受死貧道了唷!

  這誓言內容倒是稀鬆普通,就是保密再加以後不亂做安排;

  違背誓言的後果如此惡毒,要喪失男人雄風!」

  酒烏急得一陣跺腳,卻將木牌摔在地上。

  「本師伯怎麼能受你這般脅迫!」

  當下,矮道人弓著身子緩緩躺倒,繼續壓制那團陽氣,咬牙忍耐著。

  片刻後……

  這矮道人紅著眼嘶吼一聲,站起身來,攝來木牌就開始誦讀感念明誓咒,天道頓生感應,小瓊峰上空響起悶雷之聲!

  數百字的誓言誦讀完,周遭大陣緩緩消散,聯同外圍大陣也盡數關閉。

  酒烏扭頭尋找沒有找到半個人影,火急火燎地一躍而起,飛速衝向了破天峰方向。

  「施施!

  施施你千萬不要閉關啊施施——」

  待酒烏走後,李長壽身形緩緩自草地中冒出,拿起了自己的那只聲影球,小心地收了起來,袖袍一擺,將此地困陣融入了周遭大陣之中。

  走到那木牌前,看著木牌上已開始飛速消退的字跡,李長壽露出淡然的微笑。

  暫時搞定。

  ……

  兩個月後,約定一同煉丹的日子。

  「哎,小壽壽,你那個送給我五師兄的藥酒還有嗎?我四師姐說,想用幾本法術換藥酒的配方,法術隨你挑。」

  「那邊還有半壇,配方我稍後整理出來給你帶回去,法術就挑威力強的就是了。」李長壽頭也不抬的回答著,繼續分理手中的藥草。

  酒玖湊到角落中,「就是這個?聞著味道好古怪呀。」

  「嗯,就是那個。」李長壽笑著道了句。

  他剛要低頭繼續忙碌,又突然想起什麼,出聲道:「這酒女子可不能亂喝,這是給男子特備的陽酒,女子喝了會出事。」

  哐當!

  一支木勺砸落在地上,裡面還散落著少許酒液,酒玖瞪著李長壽。

  「這個,喝了……會、會怎麼樣?」

  動作這麼快的?

  李長壽額頭掛滿黑線,禁不住苦笑了聲。

  「嗯……也就長長鬍子?大概。」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02:57 PM

第四十七章 叛逆龍子,在線……

  「只是長鬍子啊……嚇師叔我一跳。」

  酒玖將木勺攝回手中,又聞了聞旁邊罈子裡面的酒水,有些後怕地道了句:「我還當會陰陽失調,變成不男不女什麼的。」

  李長壽輕笑著地搖搖頭,對小師叔的邏輯思路,一向都是十分欽佩。

  「師叔,今天這爐丹藥煉製完成後,我大概要閉關半年到一年,修行三昧真炎。

  那幾樣酒,我都提前為師叔準備好了一年的份額,但這東西喝得多了也不太好,師叔您還是適量飲用。

  就在那壇藥酒旁邊的架子上,老地方。」

  「半年嗎?」

  酒玖收起那幾只酒壺,將幾只空著的酒壺隨手放了上去,背著手從旁邊走了過來,一本正經地叮囑道:

  「雖說三昧真炎從返虛境就可以修行,但這東西最開始需要燃燒精氣神凝練火種!

  你千萬別心急,練法術練到虧損元氣,結果把自己弄的神虛氣虛精虛,那就糟糕了!」

  李長壽含笑點頭,繼續埋頭分理藥草。

  酒玖有些無聊的打了個哈欠,嘀咕道:「我最近幾年卡在瓶頸,修行突破都有些麻煩。

  不過以前也有過幾次這樣的狀況,卡幾年瓶頸,莫名其妙自己就突破了。

  突破以後就要閉關幾年,有可能是幾十年,可能你就很長時間見不到本師叔咯。」

  李長壽笑道:「師叔現在已經主修無為經了吧。」

  「對啊。」酒玖攝來一張竹椅,坐在桌子旁,有些百無聊賴地趴在桌子上,「等你成仙了,也能修行無為經,如果你資質好點,返虛境就可以修行。

  可惜……

  對了,我聽五師兄說,你師父好像也開始參悟無為經了。」

  「嗯,師父兩個月前得到了門內執事送來的經文。」李長壽隨口道,「其實師叔這般心態,修行無為經最為貼切,不強求、不多求。」

  酒玖眨眨眼,「小長壽,你怎麼跟咱師尊講話一個調子。」

  李長壽道:「先前酒烏師伯也給了弟子一份無為經上卷,這些話不都是經文裡面的意思嗎?」

  「原來是這樣。」

  酒玖呢喃一聲,坐在一旁靜靜的看李長壽整理草藥,不知不覺就有些出神……

  片刻後。

  「小壽壽……你其實也挺好看的呀……嘿嘿嘿……之前怎麼沒發現?」

  「嗯?」

  已經準備開始煉丹的李長壽扭頭看了過來,發現師叔趴在桌子上睡過去了,嘴裡還在喃喃著夢話。

  成仙之後,仙軀無垢,小師叔的中長髮常年不打理也是絲絲順滑、烏黑光亮;

  只是紮了個簡單鳳尾辮的她,沒有首飾、不施粉黛,給人的感覺竟是那般簡單純澈。

  睡熟後的小師叔,當得『肌玉膚凝脂,心清神剔透』這般形容。

  可惜,醒著的時候就太跳脫了些。

  搖頭一笑,李長壽輕手輕腳走去了丹房之外,觀賞著自己在陰陽魚造型的池子中養的那些小靈魚,等酒玖小憩醒來。

  畢竟自己是有求於人,借助酒玖精純的仙力來煉丹,總不能對小師叔太過苛刻。

  兩日後。

  煉完了丹藥,李長壽暫時封了丹房,僅開啟了丹房附近三里內的陣法。

  待送走酒玖後,他又去找靈娥叮囑自己要閉關之事。

  這次閉關,李長壽就是要將三昧真炎的火種正式凝成,差不多也要半年的時間。

  正身著寬鬆練功服,在柳樹下研究撒藥技巧的靈娥,頓時有些納悶……

  「師兄,你這次不在丹房那邊閉關嗎?」

  「修行三昧真炎容易炸房。」李長壽笑道,「我稍後會弄一只小木筏,去湖中閉關,這樣會穩妥一些。」

  靈娥輕輕眨眼,有些欲言又止。

  李長壽放了幾只瓷瓶在她手中,叮囑她每瓶丹藥的用法和用量。

  心底不斷思量之下,小靈娥還是小聲問了句:

  「師兄,三昧真炎……不用藏嗎?

  這法術不是很厲害嗎?」

  李長壽隨手敲了下師妹的腦殼,自然沒用什麼力道。

  兩人雖面對面,李長壽還是用傳聲之法,細細解釋道:

  「這幾年剛停了授課,你就將我教你的都忘了?

  三昧真炎是酒烏酒玖的師尊賜下的,故意藏起來不用,反而更會讓人起疑。

  需是旁人想不到、猜不到,不會根據你平日裡展露之信息聯想到的,才算是底牌,而非單單以威力大小來論。」

  靈娥吐了吐舌尖,低頭乖乖受教。

  李長壽又拿了兩只瓷瓶出來,傳聲道:「這兩瓶丹藥放在師父門前,這是給師父煉製的仙丹,有化濁反清之功效。

  你可別偷嘗,會被仙丹的藥力撐爆。」

  靈娥頓時一喜,「那師父吃了豈不是能……」

  「難。」李長壽搖搖頭,輕嘆一聲,朝著林中漫步而去,準備製作接下來要用的小木筏。

  藍靈娥打開玉瓶聞了聞,一股精純的元氣撲面而來;

  她輕輕吸了一口,整個人都有些頭重腳輕,暈暈乎乎地回了自己屋內,連忙打坐修行化解藥力。

  李長壽見狀輕笑了聲,找了一片老林,挽起袖子開始大幹一場。

  兩日後……

  「什麼動靜?」

  剛打坐醒來的藍靈娥起身從木窗看了出去,小嘴一張,輕呼了幾聲,漂亮的額頭滿是黑線……

  『我稍後會弄一只小木筏。』

  腦海中迴響著師兄剛才的這句話,再看看湖面上剛下水的那艘五十丈長『簡陋』大樓船,藍靈娥忍不住拍了拍額頭。

  師兄對大小二字,有什麼誤會嗎?

  藍靈娥低頭了看了眼自己練功服的曲線,嘴角輕輕抽搐了下。

  臭師兄,果然……

  被酒玖師叔帶的失去了正常的大小標準!

  其實李長壽並不是一個注重享受的人,在製作一些小玩意的時候,他更注重實用性。

  小木筏只是木材簡單拼接而成,沒有什麼禁制,就製作難度而言,確實算是小玩意。

  閉關之所在,必須有簡單的示警陣法、隔音陣法、防探查陣法,而為了擺放、隱藏這些陣法的陣基,總歸是需要一些空間。

  除此之外,他還有一些小設計。

  兩層高的樓船總共有七個相同大小的房間,每個房間都是互通的,都擺放了一只坐墊。

  稍後自己閉關,開啟周遭陣法後,還會在各個房間擺放幾個紙人;

  若有人觸動陣法,這些紙人上的禁制會立刻被啟動,化作他的身形,足可以假亂真!

  簡直是防暗算必備良品!

  可惜,這般設計還有些不完美,還有七分之一被刺殺的機率……

  「靈娥,我現在就開始閉關了。」

  得了李長壽的傳聲,藍靈娥趕忙走到門前,對站在『樓船』上的李長壽揮揮小手。

  李長壽雙手結印,小木筏上一層層陣法開啟,將下方的湖面遮起了一大片區域,小木筏也在一層層光膜之中變得模糊了許多……

  少頃,水面上出現了少許白霧,藍靈娥也看不到師兄在何處了。

  李長壽挨個房間放了紙人,又悄悄到了一處偏僻的艙室,在角落中摸索了一陣,打開一個暗格,下方便是清澈的湖水……

  掐了個法印,施展幻形術化作了一條靈魚,毫無聲息的鑽入水中,朝著同樣被層層陣法籠罩的水底遁去,只留下了七隻紙人躺在各處艙室。

  之所以把木筏搞的這麼大,主要是想讓這幾層陣法能夠籠罩住水下;

  而下方,就是李長壽的第三閉關地。

  師父當年帶小靈娥上山那次,他就是在此地閉關,將幽冥冷火凝煉到了小成……

  五行水克火,在水底修行火法,其實是防火氣匯聚過多引起自爆的絕佳手段。

  就是……

  原本綠樹茂密的小瓊峰,突然禿了那麼一小片。

  ……

  東海,水晶宮。

  『大膽敖乙!

  竟敢口出狂言,目無尊長,有辱吾族之威,詆毀吾族之榮!

  你可知、你可知這是何等罪責!』

  空曠的二太子殿中,龍族少年敖乙被一條條鎖鏈捆在了鐵柱之上,緊緊閉著雙眼,耳旁依稀迴響著當日一聲聲的怒罵。

  他嘴角冷笑著,忍耐著背部的刺痛,目光卻始終如當日那般堅定。

  敖乙現在只覺得,這水晶宮十分荒謬,且無比的可笑。

  當他站在那日慶功宴之上,面對著一直在瞇眼裝睡的父王,說出那句:

  『孩兒想拜師度仙門,修行三教聖人法!』

  那一張張震驚、不敢置信又迅速扭曲的龍首面孔……

  那一聲聲大逆不道、龍族之恥、不知所謂的怒罵……

  那些龍族高手暴湧的氣息,將他這條剛滿十歲的小龍幾乎當場壓扁!

  當日罵自己的,盡皆是父王的兄弟,或是更老的老龍,他們有資格罵自己這個子侄;

  而那些海族大臣,以及非龍王血脈的龍族將領,一個個不敢出聲,卻都在用眼神對他輸送鄙夷。

  去拜聖人門庭,會被算作大逆不道;

  外出拜師修行,會被當作龍族叛逆。

  這可笑,當真可笑……

  「可笑至極!」

  敖乙禁不住破口怒斥,那張清秀的面容上滿是痛苦!

  他背後的鐵柱泛起幽冷冰寒之力,一根根冰刺扎入他白淨光滑的脊背,讓敖乙疼的渾身亂顫。

  但他目光依然清明,其內的堅定絲毫沒有消退!

  片刻前,龍母剛剛離開,苦口勸他早日認錯……

  『我兒,我族之法可是不夠學來用?

  我族之寶可是不夠你拿來耍?

  為何非要去做這般荒唐事,還要當著那麼多族內叔伯之面,言說這般荒誕離經之話?

  你想去拜聖人門庭,你可知聖人門庭除卻截教之外,盡皆不收龍族子弟!

  那闡教的老爺當年更是收了一條野種孽龍做弟子,借至寶,將咱們龍族最後的氣運都剝去放在這孽龍身上。

  這般羞辱,族內如何肯忘卻?

  我兒啊,你是被誰惑了心?』

  母后的這些話,敖乙如何不知,又如何不曉其真假?

  闡教十二金仙之一的黃龍真人,明明是祖龍血脈,當年只是重傷誤落崑崙山,被尚未成聖的三清養在了院中,做了三清老爺家的觀賞龍;

  上古聖人未出時,龍族以此為恥,與黃龍真人斷絕往來,將黃龍真人在龍冊除名。

  後三清老爺成聖,龍族拉不下臉皮去巴結黃龍真人,反倒開始在族內傳了風言風語,冠之以『野種』罵名。

  所謂聖人門庭不收龍族子弟……

  三清成聖後,一群龍族高手帶幼龍前去金鰲島拜師,對聖人倒是恭恭敬敬;

  但一聽,收徒門檻最低的通天教主,且只是讓龍族最優秀的弟子拜入聖人弟子門下,而非直接拜師聖人,龍族高手們轉身回返,覺得聖人有意羞辱……

  什麼是荒唐?

  這才是荒唐!

  敖乙渾身輕顫著,背後的鐵柱光芒漸漸弱了下去。

  我,敖乙,必須撐下去。

  只有他這個龍王二太子,徹底放低姿態,去拜師三教仙宗之中排名中下的度仙門……

  哪怕是在度仙門之前長跪不起,進去做一個記名弟子……

  才能打破龍族這無謂的驕傲,才能撕碎他們這扭曲的自尊!

  若這些羞辱還不能打醒爛醉的龍族,那他,就去憑聖人之法站到萬靈之巔!

  到那時,他要來問一問這些遠古之尊……

  什麼,才是龍族的出路!

  吸一口氣,敖乙張口放聲疾呼:

  「放我出去——」

  「我要見父王!」

  「我要去度仙門拜師學道!」

  殿外,一群侍女眼淚汪汪的、俏麗的面容上寫滿了心疼,但她們卻被仙蛟兵阻攔,無法靠近二殿下半步。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02:58 PM

第四十八章 噸噸噸噸噸

  三個月後,東海深處,水晶宮上方。

  經過一系列事件——龍子叛逆、龍母說情,龍王下令徹查,一名教導龍子的魚精海族樂師背鍋,被當場切片,粘了蔥薑醋蒜……

  可惜,可嘆。

  洪荒尚且無芥末,刺身之道不圓滿。

  此時,龍宮二太子敖乙被綁在了一艘巨大的仙貝船內,朝著南海與東海的邊界疾馳而去。

  船內除卻敖乙之外,只有幾名仙蛟兵,以及一位眉毛鬍鬚全白的龜仙人;

  這位已經退休多年的龜仙人坐在敖乙身旁,正唉聲嘆氣地勸著:

  「殿下,您怎麼就跟那小小的度仙門槓上了?

  他度仙門何德何能?就算陛下讓您過去拜師,他也不敢收您吶。

  而且你也要為陛下考慮考慮,陛下現在已經是力排眾議,將所有聲音壓下去,讓您外出去拜聖人門庭!

  這次,老臣也就不顧面皮,帶殿下您去拜師那道門三聖人坐下大仙人烏雲仙。

  這位大仙人雖然名聲不響亮,但他位列截教隨侍七仙之首,深得道門三聖人的器重,跟腳也是一隻金鰲,與老臣屬同族,當年也有幾分交情。

  殿下,這就算是趁您心意了;

  您可千萬千萬,別再搞什麼大事了!」

  敖乙扭頭看向一旁,面色依然帶著少許不甘。

  但他畢竟只有十歲,雖然受了許多年『蛋教』,真正出世也就十年罷了;

  老龜在旁不斷的勸說,敖乙漸漸也有少許猶豫。

  「這位大仙,可有聖人妙法?」

  「那是自然!」

  這位龜仙人抓住機會,開始為敖乙講這位烏雲大仙是何等的威風,又是何等得通天教主喜歡,但自身性子極為低調,不在外顯山露水。

  很快,龜仙人又嘆了聲,對敖乙傳聲道:

  「殿下,老臣看出來您想做什麼了,但這事並非您所想那麼簡單,更非只是折騰折騰,就能有好結果。

  虛華如夢,夢醒堅冰,誰都不願從中醒來;

  您要體諒陛下,陛下是坐在龍族最高處的管事人,他輕易動不得,若一動而不得,大廈危矣。」

  敖乙面露思索,隨後緩緩點頭。

  『總之,出了龍宮,洪荒之大,今後本太子自可隨意遨遊!』

  拜一大仙為師,還是仗著自己是龍宮太子的身份,於龍宮之窘情何解?

  其他龍宮子弟,有幾個能拜這般大仙為師?

  他要找的,是龍族的出路,而非他東海龍宮二太子一人的出路!

  暫時先穩住這位老臣,日後,再說便是。

  呼嘯的海風中,敖乙漸漸露出了幾分笑意,表現的如同他年紀一般『純真』,那龜仙人也漸漸鬆了口氣。

  ……

  度仙門,破天峰的密林深處,酒字九仙修行之所。

  酒玖的大葫蘆自小瓊峰的方向飄了回來,整個人像是沒了力氣,垂頭喪氣地走回自己的小樓,又在樓前的木台階上慢慢坐了下來,身形緩緩仰倒。

  渾身軟趴趴地宛若融化的泥人,抱著自己的大葫蘆,躺在那一陣長吁短嘆……

  「好無聊,小壽壽閉關才三個月,怎麼感覺像是過了三年,又沒人陪咱耍了……」

  「唉,師姐都有師兄陪,師兄還去陪別人。

  大師姐和二師兄,四師姐和五師兄,六師姐和七師兄,好不容易八師兄該到九師妹,沒想到八師兄學三師姐,胳膊肘一拐就出了破天峰……

  唉,苦命的老九我,就因為是個單數,就要孤孤單單沒人陪……

  偏偏還是師父的關門弟子,唉……」

  隔壁小樓的窗戶推開,容光煥發、最近宛若又年輕了幾百歲的酒施探著身子看向這邊,聽到酒玖的念叨後,禁不住笑了聲。

  酒施自窗中飄出,宛若畫中仙子身著霓裳翩飛而出,落在了酒玖身旁,坐在了木台階上,伸手捏了捏酒玖的鼻尖。

  「師姐。」酒玖反手抱住酒施,閉著眼一陣哀嚎,「陪我去小瓊峰吧,我要去玩鬥大神,我要去玩模擬仙生!」

  酒施頓時輕笑了聲,拍了拍小師妹的腦袋,「傻師妹,小瓊峰那是我能去的地方嗎?」

  「嗯?師姐你咋不能去了?」

  「師姐去了,你不會感覺尷尬嗎?」

  「這個,尷尬什麼?」

  酒玖頭一歪,「四師姐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跟小壽壽是純潔的叔侄關係。」

  「哦?是嗎?」

  酒施瞇眼一笑,目光滿是侵略性。

  酒玖卻是禁不住眨眨眼,縮了縮脖子,「不……是嗎?」

  「是,純潔的師叔和師侄天天一起煉丹佈陣,朝夕相處,親密無間。」

  「哪有親密無間!他有病的!」

  酒施愣了下,忙問:「什麼病?長壽師侄身有隱疾?這可是個大問題。」

  「不是什麼隱疾,小壽壽不能被除了他師妹之外的女子觸碰,不然渾身抽搐。」

  酒玖笑道:「他師妹是他看著長大的所以沒事,和我如果是僅限於碰個拳、擊掌之類的情形,也是可以的。」

  酒施抱著胳膊沉吟兩聲,突然道:「這病症如何來的?能跟師姐詳細說說嗎?」

  「就是,我上次帶小壽壽去北洲的時候……」

  片刻後,酒施抱著自己九師妹笑的花枝亂顫,在酒玖耳旁說了幾句什麼,讓酒玖先是一怔,而後禁不住一手扶額。

  「這傢伙竟敢騙本師叔!」

  「哎,你冷靜點小玖,這種守身如玉的男子可是世間罕見的寶貝,你可千萬別錯過。」

  酒玖頓時大窘,又氣得連連跺腳,「師姐你亂說什麼!我怎麼可能跟!

  啊呀,我回去閉關了!」

  「你過幾天不是要去做歷練大會的護衛嗎?」

  「哦,對……我先閉關幾天不可以嗎!」

  酒玖甩身朝著自己閣樓而去,酒施輕笑了聲,飄然追了上去。

  「小玖玖跟四師姐害什麼羞,四師姐先教你怎麼穿衣打扮……」

  「咦,才不要。」

  「來嘛,先讓四師姐看看,我家小九現在身段怎麼樣了。」

  「四師姐你不要亂碰……討厭,哎呀!」

  夕陽西下,兩位仙子的歡語笑鬧聲在附近飄來蕩去。

  隔壁小樓中,有個眼圈深陷、面容枯槁的矮道人搖了搖頭,隨手開啟了酒玖樓外的陣法;

  然後,矮道人看著面前桌子上這十全大補霸王餐,禁不住嘴角抽搐了幾下……

  酒玖在這次歷練大會,還是去北俱蘆洲做護衛,因為上次出了點小問題,這次門內加派了一位真仙同行。

  然而,這次去北洲的只有兩人。

  歷練大會那日,最近在門內聲望越發高漲的當代弟子首席有琴玄雅,也背著自己大劍,穿著那身火紅色的長裙,按時現身。

  但她等到了所有人分好隊,卻並未參加這次歷練,轉身回了洞府閉關。

  於是,前往北俱蘆洲的兩名弟子,得到了一對一專屬真仙暗中護衛的超高待遇……

  北俱蘆洲一個來回差不多月餘時間,加上回來之後的幾個月,酒玖一直在思考之前四師姐說的那些話。

  漸漸的,本來覺得自己跟李長壽沒什麼其他感情,就是純粹玩得來的酒玖,也開始陷入了自我懷疑。

  她莫非,真的對小長壽動了心思而不自知?

  這不可能吧,雖然師叔師侄這種關係有點小刺激,但她一直是把小長壽當晚輩關照,只是一不小心,被小長壽投餵住了……

  這事,她越想越糾結,以至於打坐都不能靜心。

  如此又過了幾個月,當帶著李長壽出關消息的紙鶴落到她手中時,酒玖頓時開心的蹦了起來。

  隨後酒玖就是一愣。

  「該不會,咱真的對一個僅有一百多歲的小師侄動心了?」

  『有些話,只有問過才知道。』

  四師姐的笑聲猶自在耳旁迴繞,酒玖坐在床榻上一陣沉吟,最後抬手砸了下床板。

  怕什麼,去問!

  當下,酒玖換上了一身乾淨的麻衣,坐著大葫蘆衝去了小瓊峰。

  這次李長壽要煉製毒丹,為外出渡劫多做些準備;

  酒玖趕到的時候,李長壽已經準備好各類毒草,將自己套在了一層又一層的防護器具中。

  酒玖第一次穿過這種笨重的『防護服』之後,就再也不聽李長壽勸穿第二次;這讓李長壽每次煉毒丹都要加倍小心控制毒丹毒素流動,免得誤傷提供仙力支持的小師叔。

  煉丹時,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一如平日。

  但酒玖心底總是纏繞著四師姐的那些話,十六個時辰的煉丹過程,數十次想開口,卻都找不到合適的語境。

  『一句問話而已,怎麼這麼難說出口?』

  『自己該不會……』

  『怎麼可能!咱是那種老牛吃嫩草的人嗎!

  問!

  問出來就沒事了!』

  酒玖吸了口氣,抬手理了理自己耳旁的髮梢,看著側旁正專注成丹的李長壽;

  她用最大的力氣,說出了最弱的語氣:

  「我……這次煉丹,表現的……怎麼樣?」

  「一如既往的十分不錯。」李長壽套在罩子中笑著回了句,「師叔你的仙力確實是幫了大忙。」

  毒丹輕輕顫了下,李長壽立刻出手調運藥力。

  酒玖眨眨眼,音量繼續調低……

  「那,長壽師侄……你覺得師叔我……怎麼樣……」

  正在成丹關鍵時刻,全神掌控毒丹藥性的李長壽,因為戴著太多防毒法器,且酒玖的話語聲實在太低,確實沒聽太清,只是聽到了『師侄』、『怎麼樣』兩個詞。

  但之前一直在討論的話題似乎是……

  李長壽輕輕點頭,頭也不回的笑道:

  「很強,

  也很穩定,

  更難得的是很純粹,竟然沒有任何雜質。」

  話語頓了頓,李長壽眉頭緊皺,盯著丹爐中那即將成丹的毒丹,又道了句:

  「若是我也能有就好了。」

  酒玖嘴微微張開,整個人瞬間石化,一根手指指著李長壽,但指尖一陣亂顫。

  「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李長壽答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有什麼不對!

  很強,更難得的是很純粹,單純到沒有任何雜質……

  若是我也能有就好了……

  有、有誰?

  這、這、這麼大逆不道嗎?

  酒玖那稍圓的俏臉瞬間漲紅,這紅暈還從脖頸直接蔓延而下,額頭都沁出了一縷縷白煙。

  她向後退了半步,想說點什麼,但說出口的都是顫音,轉身朝著遠處疾奔,兩步之後更是直接衝到了空中,朝著破天峰方向悶頭疾飛……

  「嗯?」

  李長壽被風聲擾動,有些不解的扭頭看了眼。

  走了?

  今天的報酬酒都不拿?

  酒玖師叔的仙力,確實是很穩很強很純粹,不然也不可能第一爐就能走到成丹這一步,節省了自己準備的其他八份材料!

  要是自己能有師叔這種淳厚的仙力就好了,不過,自己也快渡劫了……

  呃,師叔該不會是誤會了什麼?李長壽迅速反應了過來。

  罷了,收心凝神,準備成丹!

  這些小事,後續解釋下也就是了。

  度仙門群峰間……

  坐著大葫蘆疾飛的酒玖,隨手拽下自己腰上的酒葫蘆,仰頭一陣『噸噸噸噸噸』,又如一根離弦之箭,直直地撞在了破天峰的山腰林中,整個林子都被撞的輕輕一顫,鳥雀亂飛……

  林間樹下,草叢落葉上,穿著麻衣的小仙子躺在那,一雙纖手遮著臉,好一陣呼吸急促。

  但很快,她輕輕舒了口氣,俏麗的臉蛋上帶著少許紅暈,一隻白嫩的手臂遮擋在額頭,另一隻手抬起,遮擋著樹梢縫隙斑斕的陽光。

  「很純粹……

  呸,亂說什麼,真是。」

  隨手摸了一只寶囊出來,裡面正是之前五師兄拿來的、四師姐給她做的……那些花花綠綠的仙裙。

  「咱又在亂想什麼!那個是師侄!」

  酒玖連忙將寶囊扔了出去,但剛扔出去一會,又扭頭看了過去。

  只是試試,也不是不可以,不給別人看到就是了……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02:59 P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20-6-18 12:35 AM 編輯

第四十九章 我師兄這麻煩性格

  「呼——」

  「嘶——」

  「咦,好暴露……這不就是個肚兜後面加了兩塊布嗎?穿這個出去,污人眼呢?」

  「這個更誇張,最重要的位置都蓋不全!四師姐都是穿這個給五師兄看的?

  不對,好像是要組合起來穿的……」

  窸窸窣窣,嘻嘻嘿嘿;

  從清晨開始,酒玖在自己小樓中忙碌著,一直到中午時分,她總算站在了自己的屋門前,纖手摁在門閂上,一時間卻無法拉動。

  只出去逛一圈!

  嗯,只是出去逛一圈……

  輕輕呼了口氣,酒玖慢慢拉開面前的木門,腳上穿著的青藍繡花小布靴先邁了出去。

  霎時間,這片大陣籠罩之下的山林田園,當即多了一抹色彩。

  幾道目光聞聲看來……

  就聽哐當幾聲,正往丹房挑水的雜役弟子滑了扁擔,花圃中清理雜草的雜役弟子落了鋤頭,端著幾瓶丹藥的少女扔飛了手中的托盤……

  「咳!」

  酒玖清清嗓子,背起手,向前走了半步,又下意識挺胸昂首,目光淡定地掃過各處。

  幾位男弟子趕緊低頭不敢多看,卻又偷偷抬頭看了幾眼;有個剛來山上不久的少年,臉還莫名紅了些。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穿什麼不都一樣嗎?

  又沒有傷風敗俗,比平時穿短裙衫遮的還多一些。』

  酒玖用舌尖舔舔嘴唇,目光帶著幾分猶豫,但還是迅速下定決心,隨手將差點忘記帶出門的大葫蘆招了過來,化作了一丈長短。

  她本是要習慣的跨坐上去,但想起自己現在的打扮,下身是淺粉色、不知什麼質地但輕飄飄的長裙,跨坐好像很彆扭。

  於是,她收攏裙擺,兩隻玉足輕輕交錯,側坐在了大葫蘆前部,御空而起……

  剛飛出破天峰,便見一位頂著兩隻黑眼圈的矮道人踩著白雲,手裡捧著一本書卷慢悠悠的飄來。

  酒玖頓時停下葫蘆,用仙力加持,故意咳嗽了一聲:

  「咳!咳咳!」

  在旁路過的酒烏抬頭看了眼,對酒玖露出禮貌的微笑,抱著書卷拱拱手,朝著破天峰半山腰落去。

  酒玖愣了下,隨後翻了個白眼,坐著葫蘆繼續前飛。

  而已經落入大陣的酒烏突然扭了下頭。

  「剛才好像看到了……小師妹?

  不對,小師妹幾百年都是那幾套衣服,怎麼可能換這般打扮。

  眼花了眼花了。

  唉,最近虧的有點多,還好師姐終於閉關了,總歸能補補元氣。」

  嘆了口氣,酒烏繼續研讀手中捧著的那卷《培元固氣三十二法》,邁步朝著自己的小樓而去。

  剛進屋,矮道人就嗅到了那一絲絲殘留的仙子餘香,禁不住打了個寒蟬。

  身體反應,純粹的身體反應。

  他對自己四師姐一往情深、情比金堅,絕對沒有半點懼怕之心!

  酒烏又想到自己這段時間來英勇的表現,頓時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自從喝了李長壽師侄配的毒龍酒,腰桿雖然軟了,但在師姐面前的自信卻更多了,道侶之間的相處也更融洽了,修道問長生的生活,也多了幾分樂趣與色彩。

  就是,上次被這傢伙捉弄了一次,心底總歸有點不爽。

  酒烏沉吟一聲,坐在書桌後陷入了思索。

  以彼之道,還治於彼?

  開發點類俗於這酒的丹藥,把他誘入困陣?

  這傢伙說不定真的能忍住不會出窘態……那,再讓小九去幫忙加把火?

  呃,不行不行,這到底是給他送好處還是捉弄?萬一小師妹不反抗,那不就虧本虧大了!

  與這傢伙鬥智鬥勇,此時倒是被那誓言限制,少了許多路徑,不過倒也更為有趣。

  「這小賊,等著吧,貧道總歸是能找到你的漏洞!」

  ……

  「真是,路上遇到的這幾個人,怎麼都用那種奇怪的眼神打量別人,就不怕被人打的嗎!」

  飛到小瓊峰上空時,酒玖嘴角一撇,禁不住嘀咕了一句。

  大葫蘆緩緩落下,她仙識掃過小瓊峰各處,發現李長壽在為藍靈娥講課。

  輕輕眨了下眼,酒玖刻意隱瞞起了自己的氣息波動,想看看自己突然出現,這對師兄妹有什麼反應。

  該不會被驚嚇吧?

  酒玖秀眉一皺,略微有些無奈。

  偷偷靠近草屋,遠遠的就聽到其內傳來的清潤嗓音:

  「神思渺渺,道顯其中;氣歸中海,凝於元魂。

  這句之中,最難理解的其實是氣歸中海,這裡的氣並非是指你修出的法力,也非清氣、濁氣,而是指,你自身所存的那一點先天精氣。

  這是自母胎帶來的寶物,對煉氣士十分重要……」

  屋內,李長壽正坐在圈椅中,姿勢十分放鬆,小靈娥盤坐在蒲團上認真聽講。

  酒玖躡手躡腳到了屋門外,一個轉身,抬起手臂做虎爪狀,高呼一聲『烏拉』衝了進去。

  閉眼坐在那的小靈娥頓時禁不住笑出聲,李長壽則是有些無奈地放下手中經文,含笑看著突然變了身打扮的酒玖……

  酒玖瞪眼道:「怎麼不害怕?」

  「哎呀!被師叔嚇到了!」

  小靈娥故作慌張的輕呼一聲,但她剛扭頭,小嘴又禁不住發出一聲讚嘆,「小師叔你怎麼突然……突然穿長裙了?」

  「怎麼了?不可以嗎?」

  酒玖偷偷觀察著李長壽的反應,在小靈娥面前轉了一圈,裙擺與秀髮輕輕飄動,讓房內滿是淡淡的香氣。

  靈娥此時也在偷偷看自己師兄的反應,發現師兄正含笑點頭時,心底稍微鬆了口氣。

  師兄沒被驚艷到就好。

  靈娥輕笑道:「當然可以呀,師叔平時就很漂亮了呢,現在更是閃耀奪目了些,弟子都不敢跟師叔您一起駕雲了呢。」

  酒玖對李長壽眨眨眼,「小長壽,你覺得……呢?」

  「很不錯。」李長壽點頭稱讚著。

  當跟自己關係不錯的女子,像是眼前這兩位,小師妹和小師叔,突然換了一身新裙子、多了一件新首飾,還一臉求誇獎的表情,身為一個有風度的男人,其實不該吝嗇讚美之詞。

  但想到昨日可能出現了誤會……

  李長壽又加了句:「就是突然看著,可能會有些不太習慣。」

  「這樣呀。」

  酒玖低頭看著自己精挑細選了半天的搭配,表情略微有些失落。

  一旁,靈娥心底嘆了聲;

  師兄果然還是這樣子……

  像師兄這種恨不得把所有因果都拒之門外的性子,想靠近當真太難了。

  著實麻煩。

  靈娥很快就露出淡淡的微笑,主動湊過去,在酒玖耳旁小聲問:「師叔您第一次穿這種打扮嗎?」

  酒玖忙道:「嗯,對,我突然想改變下穿衣風格,就是這般。」

  「這種打扮的時候,化淡妝更適合呢。」靈娥小聲在酒玖耳旁說了幾句,酒玖眼前一亮,拉著靈娥去了一旁屏風後。

  李長壽見狀略微搖頭,捧起書簡繼續品讀,聽著一旁細語聲,心底略微思量著什麼,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

  不多時,在靈娥接連不斷的讚嘆聲中,酒玖又從屏風後轉了出來,得意洋洋地看著李長壽。

  「怎麼樣!」

  李長壽抬頭看了眼,笑容更濃郁了些。

  此時的小師叔像是換了個人,巧施了粉黛、細描了眉角、微染了腮紅、點潤了朱唇,羅裙裌襖、鳳尾盤雲,比之前多了幾分精緻,更增了幾分女子本有的柔媚。

  「不錯。」李長壽豎起大拇指,「憑胸而論,在我見過的女子中,美貌絕對排行前三!」

  「真的嗎?」

  酒玖眨眨眼,心底不知怎麼,這兩天纏繞在心間的那種奇怪且微妙的感覺悄然消散,心境變得開心且輕鬆了起來。

  「自然是真的,師叔莫非對自己的魅力有所誤解?」

  李長壽笑道,「師叔你平時不打扮的時候,已經是門內不少男弟子傾慕的對象了。」

  「呸,哪有。」酒玖翻了翻白眼,嘴角卻是止不住的微微上揚,淡然道:「本師叔也不是很在意這些,畢竟修道長生才是正經事。

  不說這個了,你們還要講課嗎?

  不講課就一起鬥大神呀!」

  李長壽道:「講課畢竟是正事……」

  「師叔難得來一趟!」靈娥頓時在後面抱住酒玖的胳膊,「鬥大神!」

  李長壽禁不住一手扶額,一個月平均來七八次怎麼就『難得』了?

  酒玖果斷附和:「鬥大神!」

  「行吧,難得你們興致高漲,稍後我再找機會給靈娥補課。」

  李長壽搖搖頭,一旁兩人已經歡呼慶祝,熟練地佈置起矮桌軟墊。

  入座時,酒玖感覺有些彆扭,就借了隔壁李長壽的草屋,換回了自己最舒服的麻衣短衫加短裙的打扮,把繡花鞋替換成柔軟舒適的特製草鞋,化掉了臉上的淡妝。

  這草可不是普通的草,這也是酒烏精心培育的仙草……

  還是這樣舒服許多。

  出草屋前,酒玖心底迴響著李長壽剛才的話語聲……

  『美貌絕對排行前三!』

  酒玖的嘴角不自覺就揚了起來,嘀咕道:「這傢伙,還真是大逆不道,這種話都敢說。」

  拉開門,酒玖如風一般衝向了隔壁草屋,那裡不多時就傳出了一陣爭搶之聲……

  「搶大神!」

  「加倍!」

  「超級加倍!」

  「這局大神是靈娥,師叔與我是小仙,超級加倍,當前已經十二顆靈石。」

  「哼哼,出手吧小靈娥!

  本師叔有十七張牌,你今天還能秒我不成?」

  ……

  夜深人靜,李長壽負手離開了草屋。

  小師叔和小師妹都喝了點酒,此時又在床榻上呼呼大睡;他負責關門開陣,免得兩人明日清晨時狼狽的模樣被旁人看去。

  回了丹房,進了地下密室,李長壽坐在了角落的蒲團上,閉目凝神,雙手抱元歸一。

  在雙掌之間,一團橙紅色的火焰緩緩凝聚,而後被攝入體內,開始慢慢遊走,鍛鑄他的元魂道軀……

  一朵朵九瓣蓮花在他身周緩緩旋轉,此時這些蓮花已有拳頭大小,其上紋路清晰無比,所蘊之道也已趨近於完善,玄妙道韻縹緲無定。

  但他,依然覺得有些不足……

  遲遲不願踏入歸道九境。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03:00 PM

第五十章 精選渡劫之地

  清晨時,熟睡的靈娥被人大力晃醒;

  她還沒完全回過神,就聽酒玖有些興奮地喊著:

  「哈嘿嘿!

  本師叔瓶頸竟然自己破了!

  小靈娥記得告訴你師兄一聲,我先回去閉關了!」

  「哦……嗯?睡一覺就破了?」

  藍靈娥迷迷糊糊應著,睜眼就看到酒玖在滿地找鞋。

  這位小師叔此時精神頗為振奮,修為再次朝著天仙境邁出了堅定的一小步,衝出草屋跳上葫蘆,朝著破天峰的方向匆匆而去。

  「記得告訴你師兄一聲,我出關再來幫他煉丹——」

  藍靈娥在床邊待了一陣,打了兩個哈欠,走到了梳妝台前。

  想到昨天這位小師叔搞的那點小事,靈娥嘴角抿出少許笑意,隨後便幽幽一嘆。

  成仙以後真自在。

  「師妹。」

  一縷傳音入耳,靈娥下意識應了聲:「在!」

  李長壽繼續傳音:「師叔所說我聽到了。

  我大概要閉關三個月,三個月後可能要外出一趟。

  你可有什麼需求的丹藥?

  這次外出,大概要三五年才可回返。」

  師兄……

  要跑出去渡天劫了?

  藍靈娥先是一喜,隨後就是不開心地鼓了鼓嘴角;

  喜自然是為師兄歡喜,不開心也只是覺得師兄一出門就要三五年,自己上山之後還沒這麼久見不到師兄過。

  「沒有什麼需求的,師兄你照顧好自己就好。」藍靈娥小聲嘀咕了句。

  傳音中傳來少許笑聲,李長壽又叮囑道:「我離開時會把師父喊醒,請師父這幾年不要閉死關。

  你記得不要到處亂跑,我之前的囑咐要時刻記在心底,莫要大意被人欺。」

  「知道啦師兄,師兄你出關再說這些事也不遲。」藍靈娥眸子一轉,「該不會,你想直接溜人吧?」

  丹房中,李長壽笑了聲,並未繼續傳聲。

  低頭看了眼自己掌心中泛起的一縷青光;

  他也沒想到,歸道九境比自己預想中來的要早了許多。

  此時,他的道境,有一股……如同雨後春筍一般、無時無刻想向上鑽的衝動,還好尚且壓制的住。

  衝入歸道九境後,自己很可能會直接面對天劫。

  渡劫事項,也必須提上日程了。

  外出渡劫是李長壽很早之前就定下的計劃,一來不想暴露自身修為,二來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天劫。

  渡劫畢竟是自己的事,且護山大陣沒有半點效果;

  在外找一隱蔽無人之地渡劫,與門內渡劫安全係數其實相差不多。

  但想要順利溜出山門,也需花費些心力。

  李長壽輕輕一嘆:

  「還好有魚。」

  ……

  度仙門的門規森嚴,但大部分都是對未成仙的弟子,約束弟子的言行舉止,督促弟子修行,且保護弟子安危。

  李長壽在度仙門的弟子冊中,是一位優秀的返虛二階煉氣士,外出有頗為嚴格的限制;

  這也是他會選擇歷練大會去北洲尋藥的原因之一。

  而為了這次能外出渡天劫,李長壽早已經準備好了去百凡殿申請外出的理由——門人弟子都可有一次的歸鄉掃墓。

  踏入仙門,也就與俗世沒了牽連,本該完全斷絕聯繫。

  可人心都是肉生長,道心也有紅塵劫。

  人族先賢推崇忠義禮孝、以此教化萬民,煉氣士雖脫離俗世,對生養自己的父母不能行孝膝前,也該去掃墓、祭拜。

  度仙門在這方面借鑒了許多中神州大宗門,做的十分不錯。

  若是從凡俗而來的新人弟子入門後,門內就會有專門負責的外門執事,每隔十年會去照看一次新入門弟子的父母,給他們保障生活的金銀財物,為他們言說該弟子在門內近況如何,也會給一些祛病的丹藥、躲災的符箓,但不會助他們增加壽元。

  生死皆有定數,天命有所限制,度仙門也不願沾太多無謂的因果。

  待該弟子的父母去世後,門內也會給這弟子通知,並准許弟子隨時回鄉三年為父母守墓,自此徹底斬斷與俗世牽連……

  十八年前,李長壽就接到了門內通知,自己俗世的父母已雙雙過世。

  在度仙門的關照下,本只是南洲一處遊牧部落普通牧民的父母,活過了百多歲,一生無病無災。

  對於這一世的父母,李長壽其實沒有太多印象,畢竟早年就被師父帶上了山;且自己上山,也為他們換得一世衣食無憂、無病少災。

  接到門內通知時,李長壽本想立刻過去守墓,但因籌備外出渡劫之事,就暫時壓了下來。

  但這裡面還有些許麻煩。

  守墓的三年中,在外奔波的外門執事若路過該弟子家鄉,便需去看一看弟子的近況如何……

  對於這點,李長壽也有所準備,早早就跟百凡殿那幾位負責弟子事務的『長老』混熟了關係。

  真・魚之交。

  此長老非彼長老。

  百凡殿長老大多都是門內老真仙,比如那位葛長老,負責處理內外雜事;

  真正的度仙門長老都在各峰修行,不問雜事,非天仙境不可獲得這般名號。

  三個月後;

  李長壽喊醒閉關的師父,言說自己要回家鄉守墓之事,意在讓師父多照看小師妹。

  齊源老道自然應允,他也沒多想,還勸李長壽要早早放下俗世牽掛,專心仙道。

  藍靈娥倒是有些依依不捨,小聲問了句:「我能不能……也陪師兄你去守墓呀……」

  「你猜。」李長壽瞇眼笑著,藍靈娥頓時知道答案,低頭應了下來。

  山水雲霧間,依依惜別時。

  李長壽在湖中捉了幾條靈魚,揣在袖子中,駕雲朝著破天峰方向飛去。

  藍靈娥站在湖邊靜靜注視著師兄的背影,心底念了句『平安渡劫』,待了半日才回草屋修行……

  到了百凡殿,李長壽熟門熟路尋到了自己相熟的長老,言說自己想歸鄉掃墓,今日輪值的這位魏長老欣然准許。

  「長壽啊,我記得你家是在南洲東北區域。

  剛好有門內執事明日要去南洲辦事,讓他帶你一同去吧。」

  「這個。」李長壽在袖子中拿了幾條靈魚出來,「長老,有件事,其實還想長老您費費心。」

  「你這小傢伙。」這魏長老頓時眉開眼笑,將那幾條被水球包裹的靈魚接過,拿了一只瓷缸出來,將靈魚放入其中暫養。

  人皆有所好,有人愛喝酒,也有人愛美味,尤其是這般培育十分困難、堪稱美味一絕的鱧鮪。

  魏長老笑道:「說說吧,你打的什麼主意?」

  「弟子是想趁這個機會,在南洲歷練幾年。」李長壽低聲道,「能否,不讓門內執事去我家鄉那邊查看,也別讓門內執事帶我過去……」

  「行,去吧。」魏長老將面前的竹簡拿起來,「剛好省了一片竹。

  你是修仙的好苗子,今後前途無量;

  要記得,不可惹事生非,不可違反門規,也不可留戀俗世繁華,被俗塵蒙了向道之心。」

  李長壽連聲應是,拱手道:「多謝長老成全!」

  「小事罷了,去吧,早去早回。」

  魏長老擺擺手,將一枚弟子外出的玉符遞給了李長壽,又叮囑李長壽幾句,讓他少在俗世人多的地方亂走,免得被俗世濁氣迷了道基。

  這長老對李長壽的關切並非虛假;

  畢竟這些年零零總總,李長壽也送了上百條靈魚……

  常有門內弟子藉著掃墓回鄉,在俗世中溜躂幾年,被門內執事捉到,也就是一頓責罵、扣扣月供,魏長老對此早已見怪不怪。

  幾條靈魚,換這位長老不將他外出掃墓之事記錄在冊,自然就不會有門內執事前去查看。

  這在魏長老看來,無非就是年輕弟子想去俗世享受享受,沒什麼大不了;

  但對於李長壽來說,這也是渡劫計劃中,十分關鍵,且必須達成的……

  一小步。

  ……

  離了破天峰,駕雲一路向南飛,不多時便飛抵山門處。

  拿了外出玉牌,言說自己歸鄉掃墓,負責守山門的仙人也叮囑李長壽在外面小心行事,李長壽道謝兩聲,駕雲飛出了山門。

  山門周遭千里,其實都算度仙門之地;

  門內幾處重要的靈脈礦,就分佈在南邊區域。

  李長壽駕雲飛出兩千里,落在了一處林中,在林內隱蔽角落觀察了兩日,確定門內無人暗中跟蹤自己,這才施展土遁,朝著南方遁去。

  這一路,逢山施土遁,遇水施水遁;

  遇過煉氣士鬥法,碰上了山妖內鬥,撞到過叔嫂尋歡,見識了數千凡人廝殺亂戰。

  走走看看,腳程不停;

  李長壽就如一道無人能發現的幽靈般,走過了一個萬里,又一個萬里……

  半個月後,南贍部洲東北部,距離東勝神州不遠的一處草原。

  李長壽按照門內給的信息,順利找到了在一處山坡上的父母之墓;

  這墓修的十分考究,一看就是花過不少財物,墓碑角落還有度仙門的標記,碑文還有『長子長壽立』的字樣。

  墳前生了不少雜草,李長壽取出一把短刀,將墳墓周遭細細清理了一遍。

  隨後就跪在墓碑前,奉上路上準備的瓜果肉魚,燒了兩卷黃紙,上了三柱清香,磕了四個響頭,心底少了一份羈絆。

  而後,他在這世父母墳頭不遠處,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在其內打坐修行,算是為二老守墓。

  七日後,李長壽再次準備踏上了行程,趕往自己預選的渡劫之地。

  所選何處?

  其實就在東海,但是在南贍部洲段的東海。

  因為是在俗世疆域內,那裡很少有煉氣士出沒,俗世濁氣混雜,也只有少許小妖為禍;

  人族氣運大多匯聚在南贍部洲俗世,怕碰撞人族氣運,龍宮在那也沒什麼駐兵。

  俗世邊緣,茫茫大海,找一隱蔽不起眼的小島,就是最好的渡劫之地!

  李長壽在袖中手鐲取出了一只標著『地字十二』的寶囊,在其中取出了……一堆眉筆粉黛,以及自己琢磨開發的化妝材料……

  隨後,這大老爺們兩輩子頭一次,開始細細地為自己變裝。

  偽裝身形容貌有幾個基本原則,如果單單是用障眼法或者幻形術,在李長壽看來遠遠不夠。

  他要先用化妝術等物理方法變動容貌,之後再貼一張特製的超薄水潤蠶絲面具,而後再用障眼法化作一名老道,隨後再施展幻形術……

  這樣若是有高手看他一眼,看破兩層術法偽裝,也看不到他的真正模樣。

  在外行走的煉氣士大多會用障眼法,這沒什麼稀奇。

  收拾了小半天,李長壽化身一冷面老道,悄然土遁而走,朝東海尋覓閉關渡劫之地。

  與此同時……

  南海與東海交界處,一處仙光繚繞、形似大鰲的仙島。

  在仙島角落中的一處寶池內,那條剛來不久的【島寵】、數十丈長的小青龍,正用剛探出水面的雙眼,慢慢觀察四周;

  龍嘴之中吐著一串串氣泡,那雙龍眼略微瞇了起來。

  『很好。』

  又到了大羅金仙講道的日子,附近修行的那些仙人都去聽道了。

  『你們怕是想不到,早在本太子六歲時,就已將四海水路熟背於心。

  自此朝南贍部洲而去,貼著南洲海岸向東勝神州進發,借俗世濁氣遮掩行跡,而後自南洲與東洲交界處登陸,潛行匿蹤趕往東勝神州。

  度仙門若是沒膽量收徒,本太子也可去中神州找那些三教仙宗!』

  青龍冷冷一笑,身形緩緩縮小,很快就化作三尺長短,朝著水底一處水縫游去。

  而當他離開這座仙島的範圍,仙島末端,那像極了一隻金鰲頭部的區域,一雙大到有些恐怖的龜眼,睜開了一條縫隙……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09:04 PM

第五十一章 《洗龍》

  奇怪,怎麼突然有這麼多強橫的仙識在這附近來回搜查?

  東海之濱,南贍部洲東部,那連綿的海岸線上,一處臨海山崗。

  幾十座簡單石頭屋湊出的漁村中,李長壽化作的冷面老道正端著幾位老嫗捧來的熱水,一邊喝著,一邊眺望海面。

  他剛在村子中贈送出去了一些符箓,此時得到了村民們熱情感激,也借此作掩藏,讓他在東海邊的行動變得合理些。

  ——有許多行方的人族散修,會用這種辦法為自己賺點氣運和功德。

  但有個道理,李長壽卻是很早之前就明白的。

  助善得善果,助惡得惡果;

  他無法確定自己散發出的符箓幫的是好人還是惡人,所以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免費散出一些故意畫錯沒什麼效果的『枕邊助眠符』,如此就不會沾因果。

  遠處海面上,一條蒼龍的身影悄然而過,很快隱入了雲中。

  『果然是龍族,他們似乎是在找什麼。』

  自己此時不宜出海,免得與這些龍族撞上。

  於是,李長壽風餐露宿,在海邊走走停停,從北向南行走,看一看塵世生活,從中也能得少許感悟。

  半個月後,李長壽也朝著南邊走了千多里,總算確定,那些龍族高手已經離開了這片被他們反覆探查過的海域。

  稍作思量後,李長壽還是決定不變更自己之前的計劃,在這片海域渡劫。

  又等了兩個月,總算確定這方圓數百里徹底安寧了下來;

  他選了一個夜晚,悄悄施展幻形術,化作一條不大不小的游魚,鑽入有些溫暖的海水中。

  施水遁,朝自己此前在漁民海圖上所見到過的幾隻小島摸去。

  渡劫之地,不能離著俗世太遠;

  人族俗世就是他的緊急避難所,如果渡劫前後遭到偷襲,可直接躲入茫茫人海。

  渡劫之地,也不能離俗世太近;

  俗世濁氣混雜,容易污了煉氣士道軀元魂,若自己能順利渡劫,飛昇化作仙人時會自行吸納天地間的靈氣;

  吸來塵世濁氣雖無傷大雅,但總歸有些不美。

  ——自家師父的渡劫並不完整,所以吸納靈氣這個環節很短暫。

  兩個月前,龍族到底是在找什麼?

  李長壽此時也有些好奇。

  什麼人或者什麼寶物,能引發對方如此興師動眾,在東海邊緣來回搜索?

  當時雖然見不到那些龍族高手的身形,但他們的氣息根本不加掩藏,隔著幾百上千里都能感受到……

  罷了,與自己無關就是了。

  偷偷摸摸把天劫度了,然後找個地方修行兩三年,穩固道行、掩藏氣息、改良龜息訣,再回返山門之中,繼續過自己度仙門年輕一代弟子的安穩生活。

  自己現在已經快壓制不住境界,隨時有可能邁入歸道九。

  在海水中小心行進,李長壽慢慢摸到了那幾座面積數百畝的小島附近,一處處仔細觀摩,卻沒找到讓自己滿意之地。

  倒不是這些小島不夠他藏身,而是它們的構造有些複雜,藏身之地反而太多了些,很容易讓人深入探查。

  並非上好的閉關渡劫地。

  李長壽想了想,繼續向南尋找,因為兩三個月前那些龍族高手是從南往北移動……

  快些游,慢些找,他放平心態,找尋著自己的有緣之地。

  後半夜時,李長壽突然眼前一亮,靈識發現了一處還不錯的小島;

  那小島總體是個圓環狀,其實就是幾座小山探出了海面;靈識掃過,此地構造一目了然,不會引來旁人細細查看。

  化作的游魚靠近這小島,李長壽心底越發滿意,施展水遁之法,遠遠地先圍繞這小島盤旋了十多周,而後才決定靠近查探。

  離著尚有十多里……

  誒?海流似乎有些不對勁。

  李長壽看到了海水之中一處小小漩渦,用靈識一寸寸排查,很快就發現,此地水下竟有一處十分隱蔽的岩洞;

  岩洞十分狹窄,整體是斜向上的構造,連接著島中某處小水潭……

  『不錯,好地方,還有天然的逃生路徑!』

  李長壽越看越是滿意。

  決定了,就是此地!

  ……

  『想抓本太子回去?做夢!』

  敖乙化作人形,身形貼在冰冷堅硬的岩壁上,小心翼翼探查小島附近三里的情形,暗中運轉龍族秘法《潛龍訣》。

  他知道,自己不能將靈識探查出太遠,不然也極為容易暴露……

  但也因此,他無法斷定,自己的族人們是否還在此地停留。

  無妨,他有的是耐心,哪怕在此地已經藏身三個月,他也能繼續等下去。

  為了龍生的追求;

  為了體內流淌的血脈;

  為了自己身為龍族太子的責任!

  只要他上了岸,離開了龍宮的勢力範圍,形勢就會對自己有利很多。

  敖乙也有些無奈,他也沒想到,搜查自己的並非島上的那些仙人;

  那個烏雲大仙竟然直接通知了龍宮,龍宮派出大批高手從北向南堵截!

  當日,若非敖乙反應及時,且一直在水中悄悄摸摸地前進,幾乎正面就跟這些同族撞上了!

  也算他運道不錯,在海底潛藏時,順著海底地勢,迅速找到了這處環狀的小島,發現了這個隱蔽的岩縫……

  沒想到,還真就躲過了同族高手們的搜查。

  『哼,這般絕佳的藏身之地,也就本太子能尋到!』

  敖乙想到此處,心底就是一陣自得。

  突然間,敖乙感覺到了一股危險在逼近;

  這並非是他探查到了什麼,而是血脈自帶的能力,能夠預感危機。

  要被找到了?

  敖乙心底頓時一急,貼近岩壁更不敢亂動,潛龍訣瘋狂運轉。

  此刻,他只恨龍族先輩們太過自傲,沒有鑽研高明的變身潛藏之法!

  突然間,一名人族老道就在岩洞之外現身,鑽入了岩縫,朝著自己所在之地逼近。

  敖乙頓時鬆了口氣,眉頭一皺、目光一凝,這位龍二太子心底已有了決斷,悄悄準備著自己的最強一擊。

  埋伏他一手,這老道氣息不強,也並沒有發現施展了潛龍訣的自己,再向前他就死定了!

  仙善被仙欺,龍善被仙騎!

  這是蛋教時一位老師教自己的道理!

  那老道迅速游近……

  十丈……

  八丈……

  五丈……

  來了!

  敖乙雙眼一瞇,待那老道距離自己還剩不過三丈,貼在岩壁上的他猛然發難,身形暴起一道青光!

  幽冷的海水、狹窄的岩縫,突然衝出一顆青龍龍首,不由分說張開那長鱷大嘴,作勢要將這冷面老道李長壽一口吞下!

  天生神通:吞天食地!

  李長壽明顯怔了下……

  但他的反應也是無比迅速,幾乎是下意識朝著側旁閃躲,左手迅速倒扣住兩只瓷瓶。

  電光火石間,龍首在海水中閃爍著耀目青光,龍嘴直接將李長壽的左臂咬斷,一口吞入!

  李長壽悶哼一聲,急急後退,右手迅速掐印法訣!

  敖乙發動猛襲卻被躲了過去,心底也是有些驚訝這個冷面老道反應之神速;

  青龍立刻向下追趕,卻不料對方已經施展出了水遁之法,身形嗖的竄出了海中岩洞……

  不能讓他逃了!

  敖乙心底大急,龍尾一擺立刻向前追趕,但他突然感覺眼前一暈……

  自己,剛才吞入腹中的是什麼?

  前衝中連忙內視,卻見自己肚中多了一截小小的『白紙』手臂,兩只已經快被神通融掉的瓷瓶,以及兩團已悄然化開的藥力……

  霎時間,頭重尾輕,昏沉欲眠!

  迷藥!?

  好厲害的迷藥!

  敖乙明白自己這是著了算計,龍軀內血脈之力爆發,額頭青光閃爍。

  這般險境,自己要是昏迷過去必死無疑,只有趁著這兩股藥力還未完全發作,殺了那斷臂的老道!

  衝!

  嘩——

  前方的海水豁然開朗,青龍轉眼已衝出岩縫;

  為了對抗藥力擴散,敖乙瞬間將自己的身軀鼓脹,但也在這一瞬,他看到了前方黑暗的海水中,那靜靜站立的冷面老道……

  龍嘴張開就向前再次猛撲!

  周遭海水之中出現了一只只稜形玄冰,冰內有火焰燃燒,對著老道同時激射!

  手臂好了?

  不對,這不是同一人!

  敖乙那越發巨大的龍首一沉,眩暈感更為濃烈,思維變得十分遲緩,這讓他心底一陣焦急。

  而敖乙同時也感受到,更多相似的藥力從四面八方的海水中匯聚而來,鑽入自己渾身各處,直接侵蝕自己的龍魂!

  與此同時,那老道身後突然轉出數道一模一樣的身影,各自手中都拿著一只打開的瓷瓶!

  他們同時施展水遁,六道身形在海水中飛速散開,將敖乙那憑慣性衝來的龍軀輕鬆閃躲。

  前後六瓶軟仙散,一瓶超品軟仙散……

  這敖乙猶自在海水中穩住了身形,龍眼神光混濁,數十丈長的龍身搖搖晃晃,但立刻要衝向海面……

  像是能讀懂敖乙的想法,那六道身形,已再次在上方重聚;

  這些紙人分身的十二只袖袍在海水中鼓蕩,其內攜著的寶囊打開,迅速飛出一張張符箓,在海水中交織成了一張大網!

  一百零八道符箓宛若一百零八只小型陣基,其上法力流動,海水中的水屬性靈氣被飛速引動。

  符陣・水元驚天印!

  眨眼間,一口百丈直徑的四方大印凝成,對著下方衝來的青龍當頭砸落!

  大印周遭光芒閃湧,夾帶山崩之勢,因本就是靈氣凝成、直接無視海水之阻力;

  下方青龍昂首怒吼,蒼鬃炸開,龍爪挺直,帶著一往無前之勢,直直衝向大印!

  此時,敖乙已是沒了多餘的心神去思考,強烈的暈眩感讓他根本無法再繼續判斷,心底只有強烈的戰意,還有那顆不肯屈服之龍心!

  我敖乙,東海龍宮二太子!

  「昂——」

  青龍吼,大印落!

  肉眼可見的衝擊波在海中爆湧!

  十里海面掀起滔天巨浪,側旁的島嶼在不斷震顫!

  再看!

  大印砰然炸碎,那青龍竟是外額無傷!

  但龍首修長的大眼緩緩閉上,龐大的身軀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一般,朝著百丈深的海底落去……

  『尚未成仙的龍族都這麼能抗?軟仙散看來還要改進配方。』

  三百丈外的海底岩縫中,李長壽一陣皺眉,靈識監察周遭三十里之地。

  水中的戰鬥方式,跟陸地上自然有所不同,也逼著他用了一些消耗法力的『套路』。

  是時候,驗證下三昧真炎的效果了;

  剛才的符陣,也就徒有聲勢。

  李長壽雙眼一瞇,隨手在袖子中摸出了六把小巧的銀色飛劍,對著紙人分身扔了出去。

  這六把飛劍帶出一縷縷白光,轉眼化作了三尺長的寶劍,被六隻紙人分身穩穩接住。

  李長壽左手五指張開,六紙人分身持劍而舞,身形交錯間已布下六芒劍陣。

  左手下按,六紙人頭下腳上,運轉劍陣朝著下方青龍絞殺而去,六把仙劍之上,同時燃起了一股股三昧真炎!

  周遭海水宛若無物,三昧真炎的威力絲毫不被影響!

  突然間……

  李長壽一陣無奈,已經快要刺破青龍龍皮的六把真炎仙劍,堪堪停住。

  無他,這並非是李長壽動了什麼仁慈之心;

  這小龍剛才出手狠絕,直接要殺他性命,自己反擊殺了他合情合理。

  就地了結因果,而後從容遁去,改去南海邊緣渡劫,功成返山……這是李長壽在被小龍偷襲的一瞬就制定好的計劃。

  但,青龍背後出現了一只閃爍的紫色三角鱗片,其上刻畫著的符紋秘法,李長壽在古籍上見過。

  殺了此龍,自己元神將立刻被龍族秘法鎖定,將會遭龍族永無止境追殺。

  按龍族規矩,見到這種紫色鱗片閃光而收手,出手之人非但不會被追殺,還可得龍宮謝禮……

  那古籍記載的消息,就是龍宮自己放出來的,這相當於給自家重要幼龍多一條活路,上古至今幾次被驗證並非虛假。

  這小龍是誰?必然身份尊貴。

  八成,就是那些龍族高手在搜查的目標了。

  李長壽搖搖頭,那六道紙人分身迅速回返,開始搜尋各處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跡;

  但正當李長壽收拾好戰場要走的時候,又看了眼下方已經不知何時化作人形,正呼呼大睡的東海龍宮二太子。

  竟然是他?

  怎麼在此地?

  那些龍族高手從南到北在搜尋……

  再聯想到上次這小龍故意輸給自己……

  莫非自己當日的推斷沒錯,這個小二太子蕩妖大會時確實是想反向羞辱龍族,結果卻『贏』了自己,敗了算計?

  之後……難不成,又藉口去拜聖人門庭,繼續刺激龍族神經?

  最後這傢伙被送去了截教之地拜師……又逃到了此地?

  這還真可能是一部連續劇!

  如果敖乙是從南邊逃過來的,出現在了此地,看這傢伙的行動路線,明顯是想去中神州或者東勝神州,甚至有可能目標就是逃去度仙門……

  李長壽雙眼一瞇;

  如果真被這個小東西摸到度仙門,度仙門最有可能做出的反應,是先穩住這個龍子,然後找龍宮問詢此事,最後說不定會鬧的事情頗大。

  罷了,度仙門畢竟是自己的師門,這小龍又有龍族秘法護持無法直接殺掉……

  當真是個麻煩。

  這次虧大了,這麼多迷藥都用出去了,連龍血都收集不到。

  李長壽又放出了幾隻紙人,拿出了提前給小師叔煉製的佳人媚原液。

  片刻後,一只竹筏在海面上輕輕飄著;

  滿身酒氣的敖乙躺在竹筏上,身上閃爍著微弱的紫光。

  敖乙嘴角露出安詳的微笑,手中握著貝殼做就的『酒壺』,乘著海流飄向了北方深海。

  被灌了二十多瓶佳人媚原液的他,預計能睡個幾十日。

  而敖乙渾身上下,已經被徹徹底底洗了數十遍,再沒有半點自身之外的氣息殘留……

  甚至那一點點被敖乙吞進去、無法被龍胃消化的紙片,也被李長壽用紙人給搞了出來。

  而龍宮的謝禮,李長壽可沒半點興趣,早已朝著南方遁去。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09:05 PM

第五十二章 感謝天劫大人百忙之中抽空來劈!

  洪荒真的,太可怕了……

  叮叮叮的聲響中,敖乙坐在自己百尺長的豪華大床床邊,雙手不斷顫抖著,手中的溫養茶不斷向外灑,喝到他嘴裡的也就少許。

  他在抖,顫抖,渾身上下都在輕顫;

  敖乙顫抖的原因,並非是因面前有龍母、龜仙人、龍族的幾位叔伯,心底對他們有什麼恐懼、害怕,也不是擔心會遭哪般責罰。

  他雖然剛破殼只有十一二年,但自認還算堅強;

  被送去南海金鰲島找截教大仙人拜仙之前,自己受了三個月的冰柱鐵刺的折磨,依然沒有半點服軟。

  現在的顫抖,是自然而然發生的,是不受敖乙自己控制的。

  他感覺自己身體提不起半點力氣,心底像是有了一塊陰影,這陰影……

  就是顫抖的根源!

  稍微揭開陰影的一角,敖乙就見到了那張冰冷冷的、人族老道士的面孔。

  人族,怎麼能這麼奸詐?

  一想到那場短促的戰鬥,敖乙頓時抖得更厲害了些。

  旁邊的龍母連忙催促幾位老龍檢查二子的狀況,但幾位老龍反覆得出的結論,也只能是——

  飲酒過度。

  敖乙剛突出少許的喉結在上下輕顫,猛地喝了一口手中那用了數十種名貴靈草熬煮的溫養茶,突然又對著一旁噴出一口靈茶,劇烈的乾嘔。

  幾名侍女連忙向前,但敖乙突然慘嚎一聲,雙目之中滿是驚恐。

  「不要過來!

  你們要做什麼!」

  這幾位嬌弱美貌的侍女連忙低頭請罪,趕緊退後。

  喘著粗氣,敖乙捂著自己的額頭,顫抖的嗓音漸漸放緩,「讓我自己靜一下,都不要靠近我……」

  「我兒。」那端莊秀美、姿態大方的龍母憂心地喊著,「你這到底是怎麼了!」

  敖乙慢慢將空了的白玉凝神琉璃杯放在一旁,手一抖,卻不小心將這價值不菲的茶杯摔在玉石鋪就的地面上。

  他雙手摀住額頭,試著慢慢揭開心底的陰影。

  戰勝恐懼的辦法,就是去面對它!

  迷藥,強烈的迷藥……

  四方大印對著自己當頭砸下,自己被大印震暈、心神徹底昏迷了過去……

  可自己的身體,自己的血脈,卻存留了許多記憶、許多感覺。

  他在昏迷中就像是一條被祛除了內臟的鹹魚,被人用海水反覆沖洗,從內而外,不放過他身上每個細節……

  被塗上了某種皂粉,繼續沖洗……

  沖洗的過程中,七八隻手掌不斷的拍擊,一道道術法砸落在他身上,像極了龍宮大廚在拍打極品的雪花獨角神牛牛肉,讓肉質更為完美……

  昏迷之中,他一度感覺,自己要被那個如同魔頭一般的人族吃掉了!

  還是那種,不放過他身上每一塊龍肉,生煎、切片、油炸、燜煮,會用盡各種方法處理他的肉質,將他這道龍肉大餐的味道發揮到極致!

  這種被當作食材處理的環節,重複了最起碼幾十次!

  幾十次!

  那個老道不是人,那就是最可怕的食龍凶獸!

  不,那才是人族的本來面目!

  敖乙在半個月的昏睡中,又不斷重複、不斷回味,當他醒來看到母親時,還以為自己在夢中,之前那只是自己在出龍蛋之前做的噩夢……

  可這不是噩夢。

  正面廝殺時,人族都是這麼跟龍族戰鬥嗎?

  難道,這就是他龍族不敢跟人族開戰的根源嗎?

  沒有勝算,肯定沒有勝算。

  那個老道的氣息自己明明感覺並不強,應該比自己還要弱許多,竟然就能把他……

  把他……

  就聽一旁兩位叔伯低聲道:

  「庇護龍鱗已閃,那賊人並未下殺手,只是給敖乙侄兒灌了許多酒水,為何不來龍宮領謝禮?」

  「怕是覺得咱們會背信棄義違背諾言吧。

  唉,可按照規矩,咱們必須要感謝人家才是。」

  什、什麼?

  我龍宮還要去謝那個食龍凶人?

  敖乙顫巍巍地站起身,剛要說話,但話到嘴邊,眼前彷彿浮現出了,那群冷面老道將他這條小龍摁在海底,招來無邊海水反覆洗刷的畫面……

  然後龍族、自家的家人,還要對這個魔頭感激涕零,要給對方謝禮?

  這些,都在那個人族老道的算計下嗎?

  隨便一個人族煉氣士跳出來,就能輕鬆收拾自己這個龍王血脈的龍子嗎?

  敖乙雙腿一軟,再次坐在了床邊,倒吸一口涼氣。

  洪荒真的……

  太可怕了。

  ……

  與此同時,南海,一處臨近南洲大陸的珊瑚島上。

  李長壽化作的冷面老道,正盤腿坐在一處凹下的礁石中,渾身氣息在輕輕顫動,一縷縷靈氣從海面上匯聚而來。

  呼吸吐納,自在如意;

  天地清明,渾然忘我。

  少頃,李長壽額頭有青光閃爍,身周飄出幾朵九瓣蓮花,圍繞他身形緩緩旋轉。

  青光初綻既斂;

  李長壽體內傳出一陣陣山呼海嘯之聲,與周遭海水沖刷此處小島的聲響漸漸相融。

  忽而一聲霹靂響,李長壽渾身飄出一縷縷青色光華,一朵朵九瓣蓮花飄散開來,他身周也湧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方圓十里之內的海中魚蝦聞香而來,那些蓮花也朝著一些頗有靈性的生靈而去。

  但突然間,李長壽雙眼睜開,雙目滿是青光,那些蓮花輕輕破碎,海中生靈也感覺到了強烈的危險,立刻轉身朝著遠處閃躲……

  點化生靈在洪荒其實是善舉,能收到天道獎勵的少量功德;

  但一旦自己無意間點化的生靈化妖去禍害人族,自己也要承受部分業障,那點功德可能都不夠扣的……

  突破了。

  李長壽呼了口氣,內視自身,反覆檢查了一陣。

  就算用再挑剔的眼光來看,根基都挺紮實。

  要面對自己的成仙劫了嗎?

  李長壽仰頭看著天空,萬里無雲,天空蔚藍;

  呃,自己似乎還差了些火候,跟自己預想中,衝到歸道九就要面對天劫的情況,略微有些不同。

  畢竟,此前都是做的最壞打算。

  閉目凝神,李長壽繼續打坐修行,身下用靈石擺出的聚靈小陣源源不斷地散發靈氣,被他不漏半點,盡數吸納。

  在方圓十里內的各個方向,有幾道紙人分身藏在海底,監察各處,順便吸引可能會出現的偷襲者。

  這處礁石周遭沒有太多佈置,天劫降下,此地必然會被毀。

  他將佈置都放在了稍遠的區域,而且也並非防護陣法,清一色的逃遁專用陣勢。

  方便他度完劫之後迅速轉移。

  這裡,已經是他找到的理想渡劫之地,方圓千里都沒什麼煉氣士活動;偶爾有煉氣士從空中路過,也大多是在幾百里之外。

  ——這跟陸地上的凡人大城分佈有關。

  打坐修行半個月,李長壽突然有了煩躁不安之感,身周出現了一股晦澀莫名的道韻。

  天劫將至。

  邁入歸道九之後,還給了自己半個月的時間鞏固境界,打穩最後一絲絲道基,天道老爺倒也是頗為『寬容』。

  李長壽身形化作游魚,借水遁之利,在方圓百里之內巡查了兩周,隨後便飄回了那座礁石。

  來吧,他準備好了。

  這種感覺,其實也頗為奇妙。

  像是自己正面臨人生的重大考驗,一路上輩子寒窗苦讀十二年,臨門一腳前怎麼也睡不著的那也一夜……

  「不可心浮氣躁,靜心凝神才是。」

  李長壽心底默念靜心清心咒,不多時又拿出了無為經,捧在手中細細參悟。

  多一份感悟,多一絲積累,自己度過天劫的把握,也就能再多一分。

  三日後,天劫將來的預感越發強烈。

  清心咒已失效,也無法靜心再感悟什麼,方圓三里之內瀰漫著一股似有若無的威壓,讓其他生靈潛意識都會遠離此地。

  上次師父的天劫就是這般,含羞帶怯,磨磨蹭蹭;

  也不知自己的天劫,是會溫柔一些,還是會狂野奔放、洶湧而來……

  自己的天劫。

  應該,是七道或者八道天雷吧。

  李長壽心底如此想著,他放鬆心神,並未強迫自己冷靜,而是體會著自己心底的這份不安、這份焦慮。

  這是生靈面對天威時都會有的反應,與道境高低無關。

  成仙天劫,又稱成道劫,李長壽很早之前就在思考,何為『成道』二字。

  今日卻已有了答案。

  煉氣、化神、返虛、歸道,其實就是煉氣士學習自然、模仿自然,在自然之中總結出自己的道,這條『道』,就是自己成仙長生的支撐。

  成仙天劫,就是天道對煉氣士之道的『檢測』,看此煉氣士凝出的道,是否有成仙的資格。

  同時,這天劫也是助煉氣士脫凡超脫的歷練,讓煉氣士借自身之道得以昇華。

  生而為靈,化之成仙。

  道與道境,也不能一概而論,給自身之道冠以某種名號,在李長壽看來是十分不妥的行為。

  就如人性情一般,沉穩如是,慌亂如是,豪放羞澀如是,焦慮豁達如是。

  道亦然。

  「我,亦然。」

  李長壽閉目露出少許微笑,身周突有一縷縷微風吹起,化作旋風朝著空中而去。

  悶雷聲響起,海面之上風雲突變,數百丈高的空中,一片片灰黑色的劫雲迅速湧來,籠罩附近十里海域。

  雲上宛若有群山、好似有寶塔,又似有天兵列陣,有巨神擂鼓。

  劫雲呈現諸多異象,下方劫雲卻開始緩緩旋轉,遠遠看去,像是在形成一道海龍卷。

  但這道海龍卷只凝成了一半,其內雷光大作,電閃雷鳴!

  李長壽在礁石上慢慢起身,振了振衣袍,隨手一點,十二只法爺鳥籠已在身周展開,幾樣丹藥已經在袖中備好。

  道軀上下蘊著青光,元神之力已完全凝聚。

  吐出最後一口濁氣,李長壽抬頭看向上方,而後……

  恭恭敬敬做了個道揖,用的是最正統的遠古之禮。

  又朗聲道:

  「道門弟子今啟蒼天:

  感念蒼天落下成道之劫,弟子誠心領受。

  立自身之道,成無憂之仙。

  若天劫落下,弟子無法承受,身死道消,自是弟子之道不足與天地同壽,心無怨言。

  大道鳴鳴,天道正正。

  謝天道關懷,降成仙機緣!」

  轟隆——

  劫雲似是在回應,又似並未聽到李長壽所說這些,天劫之威沒有任何變化。

  劫雲漩渦之中,數道井口大小的雷斑閃爍,李長壽身周出現了一道道微弱的電弧。

  他身形緩緩飛起,十二只法爺鳥籠也在海面上緩緩飄開,互相拉開距離,以作稍後備用。

  當李長壽飛到九丈高處,三只銀白雷斑同時閃耀,爆發出一條條電光銀蛇!

  這些雷霆在居中位置匯聚成磨盤粗細的雷光,對著李長壽當頭劈落,李長壽靈覺並未感覺任何危險,卻依然將自己渾身法力鼓起,蘊在全身各處。

  道軀散出微弱毫光,隨之被雷霆吞沒!

  第一道雷,威力就與師父渡劫時的第三道雷大概持平?

  自己的天劫果然不可大意。

  雷霆盡數被李長壽擋了下來,他抬頭看向空中,隨之便靜心等待。

  剛才這雷霆的『劈』後感……

  癢癢的,麻麻的,一縷縷仙靈之氣已經在自己體內醞釀,元神也浸泡在雷光之中。

  意外的……

  還挺舒坦。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09:05 PM

第五十三章 天劫請再愛我一次!

  怎麼,師父渡劫的時候那麼痛苦?

  是因為沒感謝天道的緣故?

  李長壽心底帶著這般疑惑,感受著自己剛經受的第二道天劫,分析著大道之力剛才對自己的衝擊過程……

  應該不是因為渡劫前感謝不感謝天道;

  天道至公無私,自己剛才只是抱著無功無過的心態試了試,這本身應該是沒什麼效果的。

  之所以前兩道雷感覺挺舒服,純粹是……

  前兩道天劫,尚不能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這道理其實也不難理解。

  就如,不同去青樓戲耍的客人,被同一個姑娘喊著『哎吆怎麼才來』撒嬌打了一下。

  因為專業素養,姑娘撒嬌打人力道是相同的,但根據客人身虛的程度不同,客人的感覺也就不同……

  大概就是這般情況。

  第三道劫雷在頭頂醞釀,李長壽心底卻泛起了許多感悟。

  之前兩道天雷,像是將他面前的一扇大門劈開了一條縫隙,已經看到了一個玄妙且深邃的世界。

  『這應該是大道,或者天道,在不斷跟自身的道進行碰撞的緣故。』

  莫非,這便是飛昇的契機?

  轟!

  海面被雷聲震出一層層漣漪。

  雷聲中,數道雷斑閃耀,又是一道粗壯的雷霆砸落!

  李長壽身在半空,被雷霆壓下三丈,身形卻再次穩固,將砸落的雷柱抵擋了大半,一道道雷霆在頭頂上方分裂,朝著海面各處劈落。

  還好那十二只法爺鳥籠離著稍遠了些,不然恐怕此時就要陣亡幾只。

  這次……

  天劫有些傷害了。

  李長壽看著自己手中的一縷長髮,還是偽裝後被染成灰白色的長髮,心底略微安心了些。

  ——自己的天劫,跟其他煉氣士的天劫沒什麼不同。

  他身上的道袍也出現了一縷焦黑。

  在渡劫之前,他已經清理了身上所有金屬材質的物件,而道袍上出現的這一縷焦黑,是剛才一塊裝飾玉珠炸裂所導致。

  此時,李長壽渾身上下依然閃爍著細小的電弧;

  一縷縷仙靈氣息在他手臂、肩膀處匯聚,道軀已經有差不多指甲蓋大小的一部分,開始化作仙軀。

  他回到了九丈高的高度,渾身法力與此時已有的仙靈之氣同時被調用,等待著第四道天劫降臨。

  上方的漩渦之中出現了一聲聲吼叫,劫雲不斷翻湧;

  劫雲再次出現了種種異象,像是幾十隻凶獸被鎖在了劫雲之中,欲要掙脫束縛衝下來吞了李長壽。

  「逢三而變,天劫要起變化了。」

  李長壽右手多了一支生著鐵鏽的簡陋刻刀,但他稍微猶豫,將刻刀收了起來,繼續以肉身、元神、法力,硬抗天劫,讓大道與自身之道繼續碰撞。

  他需要這種碰撞!

  此前那扇被打開了縫隙的門,已經被推開了一小半,他已經看到了諸多前路美景。

  元神沉浸在雷霆之中,陷入了某種玄妙的狀態,甚至開始吸納那些細小的雷弧,進行自身的蛻變。

  這些狀況表明,李長壽只需要撐過天劫,就必然會迎來『飛昇』!

  只是現在飛昇的幅度應該還不算太大,要看接下來的幾道雷劫,他是否還能有更大的機緣。

  滋滋——

  上方漩渦中出現了六只井口大小的雷斑,雷斑按六芒星方位排列,其內隱隱有一隻白虎的面龐。

  下一瞬,白虎怒吼,雷霆爆湧,匯聚而成的雷柱再次砸落!

  第四道天劫,悍然落下!

  那充沛的大道之力,伴隨雷光衝擊而下,李長壽悶哼一聲,身形再被壓下數丈!

  幾百里外的海岸上,一群漁民朝著此地遠遠眺望,不少人已經開始對著此地叩拜祈福;

  方圓三百里內,偶然路過的幾名仙人和煉氣士,也都在遠遠地眺望著,感受著那狂暴的天劫之力。

  「誰會在這種地方渡劫?」

  「好厲害的劫雲,籠罩十里之地,莫非會有傳聞中的八道雷霆?」

  遇人渡劫,自然是要遠遠避開,免得自己被天劫誤傷。

  雷光消散,李長壽的身形再次飛到半空。

  『這第四道雷劫相當不錯,力道精準、強度適中,給自己的感悟更多,且沒有傷到自己的元神。』

  這就是相當不錯的雷劫了,接下來的第五道、第六道都是這般,那就十分不錯了。

  但隱隱的,李長壽心底也是有些鬱悶。

  按照這個程度,以及劫雲消耗的速度,再加上自己此前總結出的規律,進行代入計算,自己的天劫應該是八道劫雷無疑了。

  雖然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的優勢在於悟性,在於活躍的思維、靈活的學習手段,而不是本身的資質。

  ——開始修道時候的資質,決定了今日之天劫,這是天道的規矩。

  且,自己的天劫並沒有抽風。

  但天劫來臨時,發現跟自己擔心了六十多年的『九極雷劫』有些不同。

  難免,也是會有一丟丟的失落。

  不過凡事都有兩面性,八道雷的天劫,自己應該是穩穩能度過的,也不必暴露太多東西出來。

  更難得的,是大道跟自身之道的碰撞,讓自己得了許多益處,穩穩地看到了更多境界,心底生出了海量的感悟。

  『多飛昇一點也是好的。』

  轟——

  第五道雷劫落下,李長壽全心抵擋,身上的仙靈氣息越來越多;

  額頭出現了七彩光芒,這是開始加快蛻變為仙軀的標誌!

  而後,第六道……

  第七道……

  自遠處眺望。

  那劫雲不斷翻湧,其上浮現出一隻隻上古凶獸。

  展翅欲飛的窮奇,渾身灰色火焰的麒麟,肚子上一張大嘴的饕餮,渾身長刺的檮杌……

  林林總總,總共三十二隻凶獸,輪番出現在劫雲之上。

  這些凶獸每次對撞,都會爆發出一道巨大的雷柱,劈砍著下方那道懸浮在半空的身影。

  千里之外,帶徒弟訪友而歸,要去南海仙島的一名老道,略帶狐疑地看向李長壽渡劫之地。

  這老道手中掐指推算,目中精光閃爍,有些錯愕地道了句:

  「那是……

  傳聞中排行第四的天劫!

  三十二凶八極八荒召仙劫!」

  一旁的靈秀少女納悶道:「師父,您怎麼啦?」

  「無事。」老道搖搖頭,嘆道,「有個修道奇才正要隕落在自己天劫之下,走吧菡芷。

  這般天劫……純粹是自己命中劫數啊。

  有時資質太好,其實也不是什麼好事!

  像菡芷你這般上等修仙資質,今後面對天劫,也需花些心思。」

  言罷,老道帶著少女駕雲朝著南海深處而去。

  這是李長壽渡劫的整個過程中,唯一一個能威脅到李長壽渡劫的仙人;

  但這位仙人並未多看,帶著自己徒兒,以及對渡劫者即將隕落的少許惋惜之情……

  悄然而走,純屬路過。

  這其實也是對李長壽渡劫準備工作的肯定,沒枉費他費盡心思找出這般渡劫場所。

  且看渡劫處。

  一連七道雷柱劈落,天地之間迴響著轟鳴不斷的雷聲,方圓數百里海中的生靈都在惶恐不安。

  此時,距離天劫最初降臨,尚不足一炷香的時間。

  空中的劫雲體積已經減少了大半,凶獸的怒吼聲震耳欲聾,其上三十二道雷斑在不斷閃爍,醞釀著這次天劫最後一道劫雷!

  劫雲之下,李長壽緊緊皺眉,深吸一口氣,壓下體內法力、仙力互相衝擊的震顫。

  剛剛,第七道雷柱已經有一丈的直徑。

  這次,應該更粗,更強!

  李長壽道袍已經出現了十多個破洞,但從額頭到脖子,盡皆散發著七彩斑斕的仙光。

  這仙光在他仙基穩定之後,很快就會隱下去。

  但……

  自己的天劫……意外的……

  不是很給力啊。

  身為一隻優秀的天劫,應該是那種,給煉氣士足夠多的好處,足夠強的歷練,助煉氣士完成生靈昇華的過程,成為真正的仙人。

  自己的天劫,好像就是力度出現了偏差。

  也太溫柔了點。

  此時他整個道軀,只有脖子之上的腦袋蛻變成了仙軀;

  這還是李長壽只是用法力、肉身、元神硬抗,沒有用自己準備的各類手段抵擋的結果。

  『沒關係,還有第八道天雷。』

  李長壽如此安慰著自己,心底卻已經開始有點不妙的預感。

  上方,雷斑不斷閃耀,雷霆不斷匯聚,天劫之力在瘋狂湧動,似乎必須要將李長壽在最後一道雷霆中撕碎。

  心底,李長壽卻浮現出一幅幅畫面。

  自己一次次拚命壓制境界,不斷積累感悟,將每一次小突破都當作人生的一大步,含辛茹苦、百年苦修,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道軀,堅固如法寶;

  元神,圓滿無瑕疵。

  終於,自己的努力、自己的奮鬥、自己拼上性命瘋狂的壓制,得來了今天的回報。

  三十二隻雷斑同時爆湧,無數銀蛇電蟒在空中亂舞,在漩渦之中匯聚成了三丈直徑的巨大雷柱,帶著璀璨光華,朝著下方李長壽兇猛砸落!

  天地間,一片電光!

  俗世邊緣,南海之上,神雷淨世!

  李長壽此刻難得心境有了波動,張開手臂迎接自己生命的昇華!

  心潮澎湃!

  只因自己已經感受到了,今後自身大道屹立於天地間的萬丈豪情!

  自今日起踏仙路,明日穩中求萬古!

  嘩——

  雷劫瞬間吞噬了李長壽,將下方的珊瑚礁瞬間融化,海面之上滿是電光!

  少頃,雷光散落,天地間響起了一陣陣仙樂之聲,海面之上升起一朵小小的、靈芝狀的慶雲,將李長壽身形托住。

  一束仙光自劫雲中落下,將李長壽籠罩,李長壽心底難掩激動之情。

  成仙!

  成道!

  這就是仙路,這就!

  這!

  等會,情況有點不對!

  李長壽低頭一看,目光瞬間有些……呆滯……

  自己的身體,腹部之上已經化作了仙軀,散發著七彩仙光,但自己的雙手、一雙小臂,自胸腹分隔線之下,一直到腳尖,都還是老樣子。

  僅僅只是在原本道軀的基礎上,增加了一縷縷仙靈之氣……

  活像是一個殘次品雕像,一半材質是極品彩玉,一半卻是爛土淤泥!

  體內元神,也是時而流淌著七彩仙力,時而……

  跟原本一個德行!

  應該也是察覺到了李長壽這邊狀況不對,上方仙樂停了,那慶雲也散了,種種異象消失不見;

  但已經變成白色的劫雲,卻依然在迅速消散……

  李長壽迅速回過神來。

  這怎麼回事?

  自己在古籍上也沒見過這種情況!

  天劫弄完了,天劫之力的量不夠?

  自己把基礎夯的太結實,八道雷天劫劈不動,所以沒辦法讓自己的道軀轉化成仙軀?

  臥槽……

  那,現在該怎麼辦?

  主動截肢?讓上半身飛昇?

  下半身也很重要啊!

  更何況元神也是半生不熟無法化作仙嬰的狀態,總不能也把元神截了!

  元神這玩意怎麼截?又不是跟練辟邪劍法一樣,有些東西能說不要就不要了!

  李長壽抬頭看向空中那即將完全消散的劫雲,心底急速思索,面色也有些著急。

  此時他也顧不得那麼多,必須現在就解決這般尷尬的情形……

  他可不想做個半生不熟仙!

  仙人境的大門已經被推開,順利渡過了天劫,自己卻因為修的道基『太壯』,卡門上了!

  抬手,李長壽前衝兩步,對著空中殘存的劫雲匆忙大喊:

  「且慢!」

  那漫天劫雲頓了下,但隨之加速逸散,轉眼就消失不見。

  李長壽:……

  跑、跑了?

  他還沒來得及吐槽,突然又聽『咚』的一聲悶響,元神、道軀齊齊輕顫。

  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從天而降,鎖定在了他身上!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09:07 PM

第五十四章 九霄神魔劫!

  一句且慢,生死兩判!

  不過這次被『判』的,好像是自己……

  李長壽在自己這句『且慢』說出口時,心底已泛起了幾分明悟。

  而當那股威壓從天而降,李長壽頓時明白了點什麼!

  現在這種情況……

  還別說,真的要他自己背一半的鍋。

  另外一半鍋,只能送給本該無所不查的天道老爺!

  嗡、嗡、嗡——

  空中突然出現一陣陣嗡鳴聲,上空詭異地出現了一層層波痕!

  這股驚人的威壓直接籠罩在了百里方圓之內,讓此地生靈瑟瑟發抖,一動不敢動。

  轟!

  李長壽再次抬頭看去,卻見空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朵僅有數十丈直徑的烏雲。

  烏雲中央緩緩裂開兩條縫隙,像是兩隻巨大的眼眸緩緩睜開,整座烏雲也凝出了一名老道的面部輪廓,沒有任何表情,空洞的眼眸在注視著李長壽。

  天道?

  道祖?

  李長壽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瞬間被看了個精光,心底泛起了一股強烈的危險預感。

  靈覺已經不是跳動了,已經快如燒開水的鐵壺一般,在那吱吱亂叫!

  甚至,原本已經閃爍仙光的上半身,此刻仙光也已經被逼入體內!

  怎麼辦!?

  自己現在這種狀況,萬一被算作天道出現了偏差,被當成洪荒中的漏洞,必然有被天道直接抹殺的危險!

  哪怕他什麼都沒做,就算他什麼因果都不沾!

  心一橫,李長壽此時管不了那麼多了。

  頂著威壓,他高聲一句:

  「道門弟子無意冒犯天威!實乃粗心大意、一時疏漏!

  請天道老爺稍作等候!」

  尼瑪,自己這是在說啥,還讓天道稍作等候……

  紫霄神雷警告啊我去!

  李長壽連忙解開自己的道袍,將道袍內穿著的、那被縫了前後十六個布兜的法寶短褂脫下,隨手收到了手鐲之中。

  當真沒想到,自己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暴露一部分底牌。

  為了天劫準備這麼多,他是萬萬沒料到……

  天道對他,原來真的沒有那麼上心。

  左臂靠近肩膀處纏繞著一只布繩,繩子綁有一塊碎玉,這碎玉散發著淡淡晦澀難懂的道韻。

  【無名碎玉】:李長壽五歲時,草原上來了一批掘墓為生的賊人,拿著一批挖出來的古物,與他們部族換取牛羊金銀,這塊碎玉被當作了普通玉石,被李長壽發現其上寫著一個古體的『火』之後,撒嬌得回。

  作用:具體未知。

  但李長壽入門十年後,偷偷將碎玉放在師父身旁,自己用初學的推算之法,竟無法發現此前能穩穩推算出的師父蹤跡。

  碎玉的作用,推斷為能躲避推算之法搜尋,自此一直帶在身旁。

  【布繩】:本為一塊麻布,其上沾染血跡,自一卷古老的獸皮夾層中取出,獸皮中所記錄人族先賢之事,此麻布應為某位人族大人物受傷後落下的碎片。

  作用:根據獸皮上記載,人族佩戴可得人族聖賢庇護,但應該是純粹心理作用。

  一把將布繩和無名碎玉拽下,塞到了手腕手鐲中,李長壽又在手鐲中拿出一把匕首,扭頭看向自己身後。

  空中降下的天威頓時減弱了少許。

  李長壽心底一喜,但很快就穩定精神,扭頭看向了自己左肩後部,那枚直接用紋身手法刻在皮膚上的古老符箓,此時正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李長壽滑動匕首,在符箓角落劃過,這符箓瞬間被破……

  還好,只要稍後傷口癒合,符箓自會恢復。

  【上古巫族秘符】:躲災、庇禍、防推演,為祖巫所創,對抗妖族所用。

  需刻畫在獸皮之上才可發揮作用,但刻畫在血肉之上效果更佳。

  這樣的秘符,在右側肋下還有一道,李長壽同樣自己劃破……

  瞬間,空中降下的天威,再次減弱了一分。

  然而這些還沒完……

  李長壽捕捉到了關鍵詞——『防推算』。

  立刻將自己貼身帶著的其他幾樣東西都收了起來。

  比如,封在內褲口袋中的兩只小巧的古錢幣;

  據說是上古人族第一版錢幣,其上具有少量功德,也有防推算、躲災禍的作用。

  腳腕上綁著的一只妖骨碎片,大腿上貼著的一只彩色魚鱗……

  林林總總,總共七樣稀奇古怪,被李長壽拿師父做驗證,確實是能不同程度躲避推算之法搜尋的『奇物』……

  這些東西都不是什麼法寶,難在發現,不難入手。

  說起洪荒,給人印象頗為深刻的,除卻各種法寶、各類神通、各大高手,應該就是那神奇的推算之法。

  修為高深、且精通推算之道的大佬,借天道之力,掐指一算,十萬里外發生之事,瞬間瞭如指掌。

  李長壽本身就是一個『小秘密』,帶著前世記憶投胎到了這個洪荒世界,在這方面的防範意識十分強烈,辛苦再加走運,搞到了這些小玩意。

  可他萬萬沒想到……

  天道竟然也被忽悠過去了!

  此時,那威壓已漸漸消失不見,烏雲之上的老道面部輪廓也緩緩消散,但烏雲還在他頭頂漂浮。

  李長壽渾身冒出冷汗,若非自己心理素質還算過硬,此時已忍不住要癱倒在海面上……

  他搞這些東西,純粹是為了防止別人通過推算之法測算自己,並非是為了防備天道。

  『修為境界太低時,任何刻意的偽裝,反而會引起高人的注意,招來禍端。』

  這道理,他早就明白,在門中一直是用普通做偽裝色。

  他又如何會刻意跟天道過不去?

  大概……

  可能……

  沒準是,天道有幾種不同的模式?

  待機、節能、全力運轉、高性能?

  咳,純屬玩笑。

  天道監察天地萬物之運轉,並未對所有生靈都過分關注,尤其是還未成仙、沒什麼破壞力的生靈。

  之前李長壽渡的八道雷劫,只是天道根據他的資質降下的,類俗於某種已經設定好的程序。

  當渡劫過後自己這邊出現問題,才惹來了天道注視……

  而原本,其他像李長壽這般,自身積累超過了『資質預期』許多的渡劫者,天道自會調整天劫強度,給渡劫者足夠的磨礪,渡劫者受不住也是身死道消。

  但鬼知道李長壽在身上還帶著這麼多稀奇古怪『防推算』的東西,天道在『節能模式』下都看走了眼……

  而天道認真一看,他一個『半仙』,渾身上下自然沒有半點秘密。

  剛才降下的威壓,並非是在探查,而是在警告。

  真・紫霄神雷警告。

  『還好,可能是此前有禮貌的好處。』

  李長壽調整呼吸,將短衫和道袍迅速穿好,心底思量著該對天道老爺說點什麼感謝詞。

  突聽空中悶雷炸響,方圓千里風雲變色!

  李長壽已是雙手前拱,做了個深深的道揖。

  再次朗聲喊道:

  「道門弟子,今啟蒼天!

  渡劫之變數,實非弟子有心計算!僅為弟子躲避人災人禍之手段!

  今日得此道基,實乃弟子得道門法典,遵道門祖師教誨,日夜艱苦修行所致!

  懇請蒼天念弟子修行不易,再降一次雷劫!

  也請蒼天允弟子換一渡劫之地,以求不遭非命之劫!」

  他話音落下,空中那朵烏雲開始緩緩膨脹,四面八方有一陣陣勁風吹來,方圓數百里之內的海面上生出一朵朵灰雲,朝著李長壽頭頂匯聚而來!

  李長壽立刻明白了什麼,轉身朝著海水衝去。

  自己此前為了防備渡劫前有人搗亂,特意尋了幾處渡劫之地,且在海底佈置了加速水遁的陣勢。

  這誰能料到,他去第二處渡劫之地,並非是因為人為干預,而是……

  度第二次天劫!

  成仙劫搞兩遍?

  這事聽都沒聽過……

  果然自己面對天劫準備再多後手也不算過分!

  這次,劫雲籠罩了方圓百里的海面,且劫雲的厚度,也是此前的十倍……

  李長壽在海水中飛速水遁,這大片劫雲在上方朝著東側保持同速度飄動。

  且看劫雲之上,劫雲凝成了一座巍峨的天宮,天宮前後是數不清的灰色人影,在天宮之中還坐著一位威嚴的帝君。

  這些人影盡皆是劫雲凝成,看不清任何面容。

  天宮之下,兩尊巨大的龍鳳雕塑,龍張牙舞爪、鳳展翅高啼,似乎下一刻就要化作活物,互相廝殺。

  龍鳳之下,卻是一群群凶獸,一道道魁梧的人影,似是在演化大妖、巫神的一場大戰!

  最下方,一只只銀白泛紫的雷斑,在劫雲各處顯現,卻在劫雲中迅速匯聚,化作了一口十丈見方的雷池!

  雷池之中的雷霆如液,在緩緩被填滿。

  李長壽的第二渡劫之地就在三百里外,一路上有數個此前佈置好的陣勢,不斷給水遁中的李長壽加速。

  幾乎,他剛趕到第二處小島,空中就傳來轟鳴之聲。

  顧不得太多,李長壽抓住一只寶囊用力甩動,六只折疊法爺鳥籠被扔向了各處,這次都來不及打開它們……

  寶囊尚未落地,李長壽左手已握住一把刻刀,右手抓住一把木劍,袖口飛出一只只符箓!

  心有所感,剛剛抬頭,李長壽腳下頓時一個踉蹌。

  這是什麼東西?

  空中,那雷池緩緩傾斜,一片『雷瀑』對著他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無數雷霆瞬間將這片昏暗天地照的透亮!

  李長壽左手刻刀飛速晃動,憑空刻下一只只古字,全身上下法力鼓動,上半身再次閃爍出七彩仙光,仙靈氣息被他鋪在最上方!

  轟!

  李長壽身形被雷瀑淹沒,那些古字幾乎瞬間破碎,他修長的身形也被摁在了已被融化的地面上……

  少頃,雷光消散,李長壽跳出地上那四四方方深坑,道袍只剩襤褸,氣息跌宕難以平復,禁不住低頭噴了口鮮血。

  這才是咱真正的天劫?

  夠、夠勁。

  他立刻揮動刻刀,在身周寫下一個又一個古字,這些古字連成的內容,是一篇上古人族先賢神農氏所寫《布耕》;

  這些古字宛若自成某種陣勢,在他身周按原文佈局排列,而後緩緩升到了李長壽頭頂。

  與此同時,李長壽身周湧出一團三昧真火,將他自身包裹在其中。

  在他身周各處,一朵朵九瓣蓮花緩緩飄開,各個如臉盆般大小。

  ——這是他全力催動自身法力時出現的異象!

  來吧,天劫!

  李長壽仰頭看去,長髮與道袍齊齊飄動,上方雷池再次傾倒,又是一片雷瀑轟落!

  但這次,李長壽雙腿一彎,整個人沖天而起,雙目神光湧動,主動迎著雷瀑而去!

  九雷天劫!

  已經等你,實在太久了。

  ……

  「師父,怎麼又不走了呀?」

  南海上方,一朵白雲停在那,被老道拉著的少女小聲問了句。

  這老道注視著李長壽第二處渡劫之地,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這是什麼天劫?

  上有天宮,中有龍鳳,下似神魔,莫非是排行第二的九霄神魔劫!」

  但隨之,老道又是搖頭一嘆,「今天這南海是怎麼了?修道奇才相約渡劫?

  可惜,又有一個小傢伙要葬身天劫之下。

  走吧走吧,看這個無用。」

  少女輕聲問:「師父,人家就不能度過這種天劫嗎?」

  老道問道:「剛才那個八道的雷劫,你感受到周圍有靈氣向渡劫地湧動了嗎?」

  少女頓時搖頭。

  「這不就對了?八道雷劫極難渡過,更何況是三十二凶劫,剛才渡劫者已經魂飛魄散,現在又來了一個。」

  老道苦笑道:「資質太好,是會遭天妒的,洪荒的高手著實已經太多,不靠天劫壓一壓,大劫說不得轉眼就來。

  走吧,莫要去看人落魄事。」

  老道言罷,這朵白雲繼續南飛,那少女卻是好奇的多看了千里之外的海面。

  那朵極大的劫雲,已經差不多要壓到海面上。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09:07 PM

第五十五章 師兄南海漂流記

  雷震聲響傳千里,電光如瀑耀凡空。

  千里範圍內的海面上風雨大作,那渡劫之地方圓百里之內,浪濤更是高的嚇人。

  方圓數千里內的天地靈氣朝著李長壽渡劫之地匯聚而去,在劫雲中化作雷池的雷霆『原液』,一次又一次地向下傾倒。

  下方島嶼已經被毀了近半,還好李長壽選擇渡劫之地時,都是選沒什麼活物的荒島……

  而那些海中生靈,溜的更早……

  雷瀑接二連三,風雨愈演愈烈。

  這本該只是影響範圍不大的煉氣士成仙天劫,卻意外搞出了大魔頭被天譴的聲威。

  成仙劫,算是眾多天劫類別之中,威力相對較小的天劫,畢竟成仙在洪荒而言,也只是不太起眼的小事。

  真正能稱得上厲害的劫難,應當是在天仙巔峰突破金仙時,若自身業障大過功德太多,天道不允此仙長生,就會降下的『長生劫』。

  那是能劈死金仙的天劫,劫雲面積動輒籠罩千里,也並非雷劫這般單一類型。

  轟!

  隆隆——

  與此同時,渡劫之地東南一千三百里處。

  「師父,咱們怎麼又停下了?」

  還是那朵向南去的雲朵上,名為菡芷的少女小聲問著;

  那老道眉頭輕皺,用自己強橫的仙識注視著千里之外的海面。

  哪怕是半步金仙境的實力,這老道依然看不透那重重劫雲覆蓋之地;

  那裡,天劫之力濃郁的有些過分。

  但根據劫雲不斷抖動、震動,也能推斷是否落下了雷劫。

  「這天劫,有些不對勁,此時已經第七道了,竟然還未散去!」

  老道掐指推算,突然轉過身形,瞪著已經更遠了些的渡劫之地。

  「似乎除了天劫之外,還有其他東西……」

  少女菡芷納悶道:「師父,咱們為什麼不過去看看?」

  「若離著太近,見識了這般成仙劫難,為師怕你今後對天劫有懼怕之心。」這老道皺著眉,「先不急,在此地看看他能否撐得過第八道,按理應該是撐不過的……」

  轟隆隆!

  天地又是一顫,第八道天劫已經落下,雷光瀑布千里之外清晰可見!

  劫雲還不散?

  「渡劫之人竟能撐過第八道?莫非是什麼遠古大能轉世?

  嘶——

  走,菡芷,一同過去看看!」

  這老道不知道第幾次倒吸涼氣,拉著自己徒兒,朝著李長壽渡劫之地飛去,腳下白雲飛的十分迅疾。

  但他們剛動身不久,就見千里之外有一顆銀白泛紫的巨大雷球,從劫雲之中凝成!

  彷彿在海中升起了一隻雷光神烏,恰似天地間多了第二個太陽星!

  雷球轟然砸下,那裡的天劫之力達到了巔峰,下方的海面炸起千層怒浪!

  老道繼續前飛,一千多里對他這般境界,也是段不短的距離。

  呼——

  海面上突然出現了一陣陣疾風,那是方圓數千里之地的靈氣,在朝著渡劫之地湧動。

  靈氣匯聚之快,甚至能在空中看到一縷縷七彩毫光。

  「師父,起風了!」

  菡芷滿是震驚地喊著,「那個人渡過劫難了!」

  「不錯!

  這是度過天劫成仙後的吸納靈氣!」

  這老道神色也有少許激動,「走,這必然是什麼大人物轉世身,你看這些靈氣的量,說不得,此人、不,此仙就要直接飛昇天仙!

  快,咱們過去結交一番!

  若是能讓他入咱們截教門下,也是一件美事!」

  然而,這老道言語剛落,天地間突然出現了一道紫色雷霆,從九天之上現身,瞬間洞穿劫雲,砸落在了那島嶼之上!

  老道眼一瞪,紅光圓潤的老臉,被那道紫色的神雷映成了茄乾之色……

  他今天這是怎麼了?

  不看好對方,對方成功渡劫;

  剛說對方已經平穩渡過劫難,突然又落了一道神雷……

  掌教老爺在上,這當真不是他言語導致之事!

  少女菡芷納悶道:「師父,這又是什麼?」

  「天罰,真正的天罰。」老道沉聲道,「天道覺他是異數,哪怕度過了天劫,也要降下天罰。

  完了,這人必死無疑,天罰可不是那麼好……」

  這次不等老道話語說完,『必死無疑』四個字剛落,周遭疾風再起,無邊靈氣朝著渡劫之地再次匯聚。

  「哎!貧道這張嘴!」

  啪……

  一旁那少女的小手探了過來,將師父的老嘴趕緊堵上,「師父您不要說話了,趕緊過去看看。」

  老道笑著搖搖頭,手指對著前方一點,白雲飛速更急了些。

  他們距離渡劫之地還有八百里,渡劫之地出現了一片靈芝狀的祥雲。

  空中劫雲化作了漫天白雲,又快速凝作了漏斗狀,漏斗最末端就是渡劫之人;

  白雲內一股股精純的靈氣朝著下方湧動,匯入了那道已經能夠模糊看到的人影身上。

  九天之上有一束金光照下,將此人罩在其中。

  這光柱之中,有一道道仙子的虛影隨著漫天仙樂起舞,她們隨手灑下漫天花瓣;

  又有白髮老者駕鶴而來,對著下方人影連連道賀。

  這些,盡是天地異象。

  ——此時的天劫之力已十分稀薄。

  待老道他們距離那還有六百餘里,漫天異象還未消散,已經將劫雲吸完的人影,突然扭頭轉身,朝著海中跳去……

  老道一怔,連忙運仙力大喊,施展千里傳音:

  「道友!

  吾師徒乃金鰲島煉氣士,特來為道友祝賀!」

  然而,海水之中仙光一閃,那人已經沒了蹤影。

  「師父,他逃什麼呀?」菡芷皺眉道,「就跟咱們是惡人一般。」

  「唉,他怎麼知道咱們是好是壞?」

  老道面露感慨,隨後掐指推算,但推算了一陣,卻是毫無所得。

  「躲避天機?

  應當是某位大人物的轉世身無疑了,不然也不可能如此謹慎。

  為師推算之法也算有些造詣,竟尋不到他蛛絲馬跡。

  一看就是在遠古上古修行過啊,深知世道之艱險。

  菡芷,還要過去看嗎?這人已經走了。」

  「過去看看嘛師父,徒兒也想見見這天劫的威力如何。」

  「善。」這老道目光滿是寵溺,帶著徒兒駕雲向前。

  小半個時辰後,這兩道身影總算站在渡劫之地上方,但少女那張俏麗的臉蛋上……

  滿是黑線。

  下方的小島僅存小半,在被毀的那半邊島嶼,海水下方,出現了一口四方的深坑。

  「師父,這就是成仙劫難嗎?」

  「放心吧。」老道笑著道了句,盯著海面上飄著的那件染血破衣,隨口道,「你的天劫絕對沒有這麼強,頂多只有這十分之一的程度。」

  菡芷嘴角一陣抽搐,這話聽著怎麼……

  老道手指一點,下方那件破衣頓時被火光包裹,迅速燒成了灰燼。

  「這人走的匆忙,落下了這般物件。」老道笑道,「為他掃除點隱患,也算結個善緣。

  走吧,不然一會又有高人過來看熱鬧,解釋起來也麻煩。」

  菡芷輕輕頷首,低頭瞧了眼海面之下那黑洞洞的深坑,被師父拉著繼續飛向了東南。

  ……

  『也不知道留下的血衣被人發現了沒。』

  李長壽心底盤算著,此時憑藉體內的仙力,全力施展水遁術,朝著西面急竄。

  他察覺到了那對趕往自己渡劫之地的老道和少女,才會放棄原地療傷,吸了最後一口靈氣趕緊跑路。

  那件血衣,是在俗世行走時,從一名戰死的凡人兵卒身上扒下來的,用靈氣泡了一段時間,應該能干擾那些想追蹤自己之人。

  ——那兵卒得了他親口念誦的超度經文,下地府投胎相當迅速。

  「咳!」

  水遁法化作的那股水流輕輕一震,其內溢出了一絲絲血跡,但這些血跡還沒來得及擴散,就被折返回來的水流再次帶走。

  李長壽此時,渾身上下閃耀著七彩仙光,但自胸口到腹部,仙軀有著一道道蛛網般的裂痕。

  其實,仙軀還算可以看,此時仙嬰更慘,萎靡不振的倒在中丹田位置,一動都不能動……

  道理咱都懂,但為什麼……

  九道雷劫會有第十道?

  「咳!咳!」

  李長壽又忍不住咳嗽兩聲,渾身劇痛都是小事,不斷吐血太難處理了。

  古往今來,有幾個渡劫成功了,會像他這麼慘?

  他在海水中停下來,檢查了下自己身上的『火』字碎玉,以及其他幾樣此前取下的小『玩意』。

  眼前有些發昏,身形在海水中開始搖搖晃晃。

  李長壽自然知道,最後一道紫色神雷是天罰,這是天道因此前他蒙蔽天機而降下的責罰……

  而他此時這一身重傷,基本都是這道天罰造成的。

  但好在李長壽當時反應迅速,感受到天道要降下天罰的瞬間,拿出自己僅有的幾件防禦法寶。

  成仙天劫無法用法寶抵擋,但天罰卻可用法寶抵禦少許。

  這幾件法寶雖然成色不佳,也算為李長壽緩衝了少許天罰之力,這才讓他有逃遁的機會……

  紫色神雷落下後,李長壽倒也算心安了。

  自己,並沒有虧欠天道因果。

  「噗!」

  一口鮮血逆湧而上,被李長壽用手死死地摁住。

  元神仙嬰受傷太重,必須要尋地靜養,不然自己渡劫之後猛吸靈氣所突破的境界,恐怕會跌落下去……

  心底尚有渡劫時產生的無數感悟,這些是自己接下來繼續『飛昇』的基礎,也必須盡快接納。

  李長壽仙識散開,在茫茫大海之中瘋狂搜索,很快就露出幾分微笑,朝著南面深海疾遁。

  不多時,大海深處傳來了一聲聲低沉的吼叫,一頭身長二十餘丈的怪魚離開牠生活了幾百年的海域,朝著西面迅速游動。

  在這怪魚的背部隆起之處,有仙光輕輕閃動,偶爾還會飄出一朵白玉蓮花……

  但怪魚之內的李長壽,卻沒有半分氣息洩露。

  哪怕是在重傷時,李長壽依然不忘運轉龜息訣。

  李長壽本來是想在這怪魚體內療傷,但幾日後,自己傷勢已穩定住,仙軀仙嬰都可自行緩慢恢復。

  他心神一鬆,那些感悟紛沓而來,將李長壽的意識強行拉入了那玄妙的仙境之中……

  此門名眾妙,此境號玄玄。

  李長壽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境界,自己能感受到周遭的環境變化,也能感受到這怪魚游動的大致方向,但卻無法自己醒來。

  暢遊於那玄妙的道境之中,他絲毫察覺不到時間流逝;

  但一絲神念一直在怪魚身周飄蕩,算是示警一般。

  怪魚不停朝著西面游,漸漸過去了三五個月之久,某日突有兩隻巨大的鐵刺從海面上探下,將這條大魚胸腹貫穿。

  李長壽當時就『驚』了一下,但因沒感覺到危險,自身並未脫離那般玄妙道境;

  他就在大魚背部靜靜待著,繼續體悟、理解那般道境。

  而後,李長壽隨怪魚被兩艘大船拖回了岸上,被一群打扮比較原始,身強力壯的青壯男女,拖回了一個規模不小的寨子。

  勉強分出一縷仙識掃過外面,發現這裡絕大部分都是凡人,只有幾人有煉氣、化神的實力。

  怪魚被解刨,李長壽感覺自己從怪魚背部滑了出來。

  然後,戲劇的一幕就發生了。

  這群地處偏僻的漁民將李長壽當成了海神,在他身周又是跪拜,又是跳起了禱祝之舞,還開了幾天幾夜的慶祝大會,把他供了起來……

  ——他從魚背中滑出來時,身周仙光閃耀,自身不染半分污垢,形象也十分,咳,英武。

  接下來的兩個月,李長壽就保持著這種玄妙的狀態,被這群漁民供奉在了寨子中;

  一位十二三歲的少女被選為侍女,日夜守在李長壽身旁。

  又半個月後,李長壽總算將那些感悟盡數接納,掙脫玄妙之境,見是半夜時分,閉目養神內視一陣,一直到清晨那少女從隔壁房間醒來……

  聽到輕盈的腳步聲,李長壽也睜眼起身,準備跟這位少女道謝而後離開。

  少女躡著腳步即將入門,李長壽口中已出聲:

  「多謝姑……」

  門簾被掀開,一條能有李長壽大腿粗壯的胳膊探了進來。

  李長壽頓時一眨眼。

  自己感知有錯嗎?不是少女是少年?

  當下連忙改口:「多謝壯士搭救之恩!」

  「嗯?」

  一道壯碩的身影從門簾後探了進來,先是一張俏麗的臉蛋,而後就是那鐵塔一般的矮小身軀,還有那飄柔而下的三千青絲……

  就聽一聲粗獷的嗓音自這少女口中傳來:

  「呀!仙人你咋醒了!」

  仙人?

  李長壽敏銳的捕捉到了這點細節,心底泛起了少許警惕。

  按此前那些漁民的稱呼,不應該,是稱他做海神嗎?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09:08 PM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20-1-30 01:39 PM 編輯

第五十六章 熊氏熊寨

  為了避免太多麻煩,李長壽在道謝之後,趁著那鐵塔少女跑出去喊人,自己就留下了一堆金銀財寶,悄悄……

  不告而別。

  他並未走遠,施展土遁鑽過百里,藏身在海邊叢林的一顆大樹樹幹中,用仙識掃過這處寨子各處。

  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這個寨子,莫非是水土裡面摻了『猛漢藥』?

  仙識所及,一群身強體壯的男男女女在各處忙碌,他們還不是一般的身強體壯,而是那種……

  那種……

  難以描述、泛著貴族氣質的強壯。

  仙識所及之處,都是渾身滿是爆炸性肌肉的男男女女,每位都是胳膊和自家小師妹的腰身差不多粗細,幾百斤的大磨盤被幾個孩子滾來滾去當玩具……

  除卻少部分老人孩童之外,這個寨子大多數人,都跟自己此前見到的那位鐵塔少女,差不多的體型。

  『可能是自己多想了,這就是個追求肌肉美的寨子吧。』

  李長壽心底一笑,一心兩用,在觀察這個寨子的同時,細細感受著自己還未完全恢復的仙軀元神。

  仙識比靈識好用許多,不僅探查的範圍更遠,『看』的畫面也越發清晰生動。

  渡劫前,李長壽的靈識最多能探查一兩百里範圍,但看到的都是模糊畫面,只有三十里之內才能看到清晰畫面。

  現在就不同了,隨便放出仙識,就能探查到兩千里之外。

  就好比此時,哪怕隔著千里,也能大概分辨出,那兩個扭打在林間草地上的人影,他們大概的搏擊動作……

  好像,那邊不是在打架……

  咳,不用在乎這些細節,總之探查能力得到了極大的強化!

  李長壽的注意力回到那百里外的寨子中;

  那位照顧了自己一段時日的少女,匆匆忙忙帶一群人衝向了他此前所待的木屋,發現了他留在床榻上的一堆金銀財物……

  離開度仙門已經九個多月,自己還可在外停留最多三四年,不然師父和門內執事定會外出找尋。

  這段時間,去找個海島繼續閉關吧。

  要做的事還有許多,自己現在必須思路清晰,一件件事安排好日程。

  療傷與穩固境界自然不用多提;

  必須想辦法隱藏起自己的仙力和仙軀,模擬出原本凡胎道軀;

  既然最開始選擇了隱藏修為做底牌,那就要將這條路堅持到底,萬一突然暴露了,肯定會被度仙門高層懷疑。

  ——第三版《龜息平氣訣》的開發,必須提上日程了。

  除此之外,李長壽還要面對一個尷尬的事實。

  因為自己渡過天劫之後,實力向前猛邁出一大步,得了傳聞中的『飛昇』;

  這自然是好事,但此前所做的那些禦敵手段,有三分之一完全失去意義,還有三分之一效用大打折扣。

  比如軟仙散與諸多毒丹,已經略微有些雞肋。

  實力不夠時,迷藥和毒丹是護身利器;

  可現在,毒丹的效果已經不如他一巴掌拍出去……

  自己此前煉製了那麼多對付真仙的毒丹,只能封存起來,以後用在特定的環境。

  或者,去中神州邊緣找個坊鎮,拿去換成寶材草藥。

  那把青銅短弩的威力,可根據使用者的法力、仙力水準提升;

  這件耗仙力極少的攻擊利器可以留存,稍後用仙力祭練一番,發揮下它的潛力,能繼續給紙人使用。

  三昧真炎也是這般,威力隨實力提升,稍後只需補充修行、凝練仙火。

  剪紙成人的神通,需要再次參悟,今後的紙人會有更多妙用,威力也非之前能比;

  五行遁法也能邁入全新的境界;

  劍陣法寶要重新祭練;

  一些此前想畫卻畫不出的強力符箓,現在也可做出來了;

  羅天寶傘可以搞些更強力的陣法……

  等等等等……

  細細一數,自己要做的事當真不少,三四年時間不一定夠用。

  還是先挑著最重要的來,先把自己最常用的幾個遁法提升一遍吧。

  事有輕重,繩命第一。

  飛昇又能如何?成仙又能如何?

  成仙,讓自己從一隻螞蟻,變成了強壯點的螞蟻;

  飛昇,給這只螞蟻插上翅膀,飛到了空中,但也只是一隻飛蟻,且目標更顯眼了些。

  洪荒不計歲,至今無數年,就算大劫不斷降臨,但存留下來的高手依然有些太多。

  上有天道、道祖、六聖;

  下有遠古大能、三教大佬、巫妖殘強、人族後起高手、各類高人轉世……

  自己現在,洪荒三流高手都算不上,差的還很遠。

  且重點是……

  還特別窮。

  ……

  仙識捕捉到了遠處寨子中一片噪雜的吵鬧聲,那壯壯的少女抱著李長壽留下的一堆金銀財物,蹲在那嚎啕痛哭。

  「仙人真不是我弄丟的!

  我也沒把仙人給賣了啊!」

  看她蹲在地上哭的像是個兩百斤的孩子,周遭那群『鐵塔』、『金剛』們,依然狠心對她一陣無情的指責……

  「讓你照顧海神,那麼大個海神,你咋還能看丟了呢?」

  「哦,你非要跑出來喊人麼?

  你站在窗口喊海神醒了、海神醒了,不就行了麼?

  到處亂跑個什麼!」

  「都說了那是海神不是什麼仙人!

  熊伶俐啊熊伶俐!你別聽你爹胡說!冒犯了海神那可是了不得的!

  快,把這些金銀俗物送到村長我屋裡去!免得這些俗物衝撞了海神!」

  熊……

  這姓氏倒也貼切,真・熊的身段。

  那群大人罵這個少女一陣也就散開了,並未懲罰這少女,開始在寨子內外搜尋他們的『海神』。

  李長壽繼續暗中觀察。

  這寨子有些異常,而這也是李長壽會停留在百里之外,並未直接離開的唯一原因。

  事有反常必有妖,也有可能是藏了寶。

  寨子中有上千人族,依靠打漁狩獵耕種為生,生活較為充實,此地也是風調雨順,沒有什麼天災。

  至於人禍……

  凡人王國部族來幾千正規軍,還真不一定能攻下這個寨子,更別說那些小團伙的山賊海寇了。

  但這寨子裡絕大部分人,沒有修行,均是凡人,卻都如少女一般的壯實身材,這委實有些說不過去。

  首先,營養絕對跟不上。

  更別說,這裡的人們並沒有特意鍛煉肌肉的舉動……

  李長壽能想到的幾種可能中,概率最大的情況,就是此地有什麼特殊的水脈、食材,還是量大管飽的那種。

  往往,這種凡人不以為意的神奇之物,會是煉丹、煉器、佈陣、修行用的寶物。

  再加上此地並無任何外來煉氣士的蹤跡,寨子裡那幾個煉氣、化神階的人物,應該是修行了某種殘缺的法訣,這在人族俗世範圍內並不罕見……

  這才讓李長壽稍微有了些興趣,並決定停留在百里外稍作觀察。

  這群壯士在寨內搜尋無果,於是群熊出動;

  傾全熊寨之力搜尋了半天後,有個老人無奈地喊了句:

  「海神回大海了!」

  於是,這群大部分都姓熊的村民又回到了寨子,開始了熱鬧的篝火大會,歡送海神回歸大海。

  李長壽觀察了三日,也去暗中查看了此地水源,調查了這寨子常用的食物,搜索了附近幾百里之地,卻沒有發現半點異常。

  莫非,真是祖傳的體型?

  他不願在此地耽誤太久,找不到此地異常的原因,也就決定直接離開。

  半夜,李長壽在這棵大樹的樹幹中擠了出來,化作一隻體型中等的游魚,投身到了溫暖的海水中,找尋自己接下來的閉關之地。

  此地是南贍部洲西南部,南海龍宮的勢力範圍;

  但因南海龍宮離陸地太遠,也不如東海龍宮那般活躍,這片海域倒是異常的寧靜祥和,李長壽很快就找了一處小小的荒島,在此地潛蹤閉關。

  三個月後。

  李長壽的道傷已完全恢復,水遁與土遁威能盡皆有了大幅度提升,又將三昧真炎重新修行了一遍,凝出仙火。

  五個月後。

  盤坐在礁石洞中的李長壽身周仙光盡數收斂,呼吸吐納再無清氣外露,雙目之中也沒了逼人的神光,身上的那股清香也消失不見。

  站起身來,低頭打量了一陣,自身氣息再無半分波動……

  走到礁石旁,李長壽靜靜站立,觀察著海水中生靈的反應。

  此前因為仙人威壓的存在,海中魚蝦會紛紛躲避;

  如今他站在此地,海中魚蝦除了被驚擾了一下,而後正常無聊嬉戲……

  想了想,李長壽先模擬出了返虛境第七階的氣息,又將這部分氣息隱藏了起來,再顯露出了返虛境三階的氣息。

  第三版【仙・龜息平氣訣】,大成。

  『回去之後,就把第二版傳給靈娥吧。』

  輕輕吐了口氣,李長壽心情頗為不錯,不想多浪費時間,就要回之前藏身的岩洞繼續修行;

  他剛要轉身,北面天邊突然出現了一縷七彩寶光。

  李長壽仙識立刻掃了過去,發現那寶光的來源,就是鐵塔少女熊伶俐的寨子……

  那個寨子果然有好東西!

  不過,鬧出這麼大動靜,很可能會引來其他煉氣士注視,自己貿然過去,恐怕容易陷入危險之中。

  斟酌一二,李長壽在袖中取出一張紙人,對著紙人吹了口氣。

  這紙人哆嗦了幾下,慢慢活了過來,伸展著小胳膊小腿,在李長壽手中跳起,落到了海面上;

  小紙人踏著海水走了兩步,蓬的一聲,化作了一道中年道士的身影,接住李長壽扔來的三只寶囊,轉身鑽入海水中消失不見。

  李長壽回返岩洞中,閉目凝神,心神寄托在了紙人分身之上。

  他把心態放的十分輕鬆。

  若是能撿到寶物就撿,若是要做比『撿』多一點的動作,那就讓紙人抽身而回。

  畢竟隨著自己境界提升,紙人越高階,製作起來也是越費心力。

  而這裡是俗世,不太可能有什麼厲害法寶。

  ……

  南海與東海的交界,那狀若大鰲的海島角落。

  「各位道友,貧道當真沒有說假;

  上次回來的路上,偶然到了一人度過了九霄神魔劫,貧道說他渡不過,沒想到就渡了過去!

  這人渡劫之後還被天罰劈了一下,貧道又覺得他必然是不行了,可……

  各位道友猜怎麼著?」

  寶池旁,一名老道正跟十多位差不多道行的煉氣士閒談聊天,說的繪聲繪色。

  寶池水下的角落中,敖乙恢復本體青龍,盤踞在池底一動不動……

  洪荒,真的太可怕了。

  夢魘依然未消退,但敖乙這次主動請求龍母,將自己送回到了截教仙人的地盤。

  因為敖乙知道,截教之中也有一些人族,自己可以觀察他們,從他們身上學到龍族所欠缺的東西。

  尤其,是那份狡詐與算計。

  池邊眾煉氣士的話題,不知不覺換到了池底小龍身上。

  一人嘆道:「池子下方的縫隙已經下了禁制。

  不知道這位龍太子到底是嫌棄咱們金鰲島哪裡不好,竟要逃了去。」

  「小孩子家,不想聽老人話嘛,這並不稀奇。」

  剛才講路遇渡劫趣事的老道笑了笑,扶鬚道:「放心吧,咱們只要好好對待這位龍宮太子,他總會領情,在此安心修行。」

  眾煉氣士齊齊點頭;

  池水中的敖乙挪了挪龍腦袋,並未搭理。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09:09 PM

第五十七章 《功德》

  這是,在搞什麼?

  因仙識被北面的寶光攪亂,李長壽等紙人分身接近寨子,躲在一棵大樹樹梢,方才眺望到寨子內的情形。

  數百個村民圍在了寨門附近,那裡搭了個戲台,幾個身穿道袍的人影在上面跳來跳去。

  有人在此地傳道……

  看清楚寶光的來源,其實是這幾名『傳道者』身後的一尊泥像;

  李長壽心底一笑,紙人化作的中年男人跳下樹梢,立刻就要離開。

  他還以為是什麼寶物出世,想著過來撿個漏。

  現在這年頭,哪有這麼多寶物可撿……

  這種傳道之事,如果發生在南贍部洲之外,八成就是一些大門大宗為了招納弟子而進行的宣傳活動。

  但如果是發生在南贍部洲之內,不是騙財,就是斂取香火功德。

  這種事倒也不少見。

  那幾名傳道者展露出來的修為,都是化神境三、四階;

  守在那座三尺高泥像旁的老道,展露出的修為在返虛境巔峰接近歸道境……

  總之,是跟自己無關之事。

  紙人雙手掐動法訣,躲在樹後開始施展土遁;

  一段誦唱經文聲隨風而來,傳入紙人耳中、李長壽心底。

  就聽得那經文唱的是:

  「……宏願證得無上道,許叫西方結菩提……」

  西方教?

  紙人雙手掐動法訣的速度更快了一些,身前地面剛出現少許波紋,紙人就迫不及待鑽入其中;

  跑的比之前更急了三分。

  與此同時,李長壽在荒島上的本體也站起身來,施展幻形術化作一條游魚,逕直朝著東方而去。

  西方教可是大因果,不跑在這裡等什麼!

  沒想到,這裡還是南贍部洲西南部,離著西牛賀州十分遙遠,西方教卻已經把收集香火的觸手探到了此地。

  但李長壽這邊剛要遁走,仙識突然在東南方向捕捉到海水之中的異樣。

  大概在八百里外,有一團濃郁的妖氣,此時正朝著那寶光閃耀的方向游動……

  李長壽當即停下身形落向海底,全力隱匿行跡;

  他將還在地下穿梭的紙人也停下了行動,待在地下一動不動。

  有海中大妖被寨子中的寶光吸引?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仔細觀察一陣,這海中的大妖修為相當於真仙境前期的煉氣士,妖氣包裹之下的軀體是一條模樣古怪的大魚,有些類似於毯魟,但身軀較為龐大,長寬都過了百丈。

  若考慮對方藏了修為,不保守估算為真仙境後期。

  濃郁的妖氣下,這妖物身周還纏繞著一縷縷血光,血光如火焰一般;

  這是此物窮凶極惡的標誌,殺孽甚重,業障已然現形。

  李長壽心底怦然心動。

  當然,他不是對這種奇形怪狀的東西有什麼特殊喜好,純粹是看上了這頭大妖身上的業障之力。

  清除這般濃厚的業障,便可賺取不少的功德!

  要不要順手殺了這大妖?

  李長壽心底飛速思索。

  自己成仙後,底蘊太弱,且寶物並不算多。

  功德是個好東西,而且頗為難得;

  若是縮在山門中修行,不去做有利於天地穩定的好事,幾百年也得不到一絲。

  如果是一門心思【以力證道】的狠人,就要避免被功德加持,從而保證後期不被天道影響。

  但李長壽沒這麼遠大的理想,他考慮的問題很實際。

  ——若多些功德護身,自己的安全係數也能更高一些。

  假若自己今後能得到大功德,也不會學各位大佬去培養法寶,必會先搞功德金身!

  有了功德金身,就相當於一道免死金牌,那無論遇到什麼劫難也都不必太過害怕;

  到那時,哪怕是聖人要強行拍他,都要猶豫是否虧損數倍於功德金身的功德之力。

  當然,功德金身這玩意極難煉成,需要海量的功德之力。

  到如今,天道趨於完美,能得到大功德的機會已經不多。

  去天庭倒是能有更多賺功德的機會,此前李長壽也考慮過相關事宜。

  先說眼前之事。

  幹掉這頭大妖,功德必然不會少;

  正所謂積沙成山、滴水成海,萬事總歸也要有個開始。

  至於,跟妖族染上因果……

  人族與妖族本就是死敵,自己哪怕對妖族客客氣氣,若是有天落在妖族高手手中,也只有被扔油鍋一途。

  對妖族,完全不必客氣。

  但如果考慮到對方可能隱藏了修為,自己也要承受些微的風險……

  此地是南海,並非妖族聚集之地,方圓兩千里也只有這一股大妖的妖氣,有個島嶼上有零星小妖罷了……

  如今水遁、土遁已成,日行十萬里不在話下,自己殺了這東西就立刻跑路去俗世躲著,也不怕會有其他妖族報復……

  且,有能力在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下阻止,卻眼睜睜看著這條大魚妖去殺害同族,未免也有些說不過去。

  畢竟他也是兩世為人……

  儘管李長壽對熊寨的生物體是不是同族,持保留態度。

  ……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李長壽施起水遁,速度比那頭大妖快了十數倍,悄無聲息衝到了距離岸邊百里的一片海域。

  除卻三教仙宗,洪荒之中的遁法大多都挺難尋;

  且如今煉氣士的群體中,重寶輕法的風氣盛行,讓很多人都輕視了遁法的作用。

  算準這頭大妖前行的路線,李長壽袖袍一抖,六隻紙人左右飛出,化作不同面貌、不同身形、不同氣息的男女。

  六紙人立刻在海底忙碌了起來,開始悄悄佈置水中適合施展的困陣。

  寶傘現在暫時派不上用場,還沒完成升級。

  李長壽則朝著岸邊遁去,與潛藏在地下的紙人匯合,將這紙人收起,再找了一處海邊的樹林藏身。

  閉目,凝神,方圓數百里內風吹草動盡皆入心。

  片刻後,百里之外的海面之上掀起滔天巨浪!

  一座圓形大陣出現在海面之上,將這巨浪直接困住!

  那頭身長百米的大妖未察覺到前路埋伏,逕直撞入了臨時佈置的困陣之中,又發現情況不對,立刻開始瘋狂衝撞!

  六紙人分身已從各處現身,衝到大妖身周,各自灑下幾瓶毒粉,用仙力粘附在這大妖身周。

  霎時間,這大妖身周海水變得渾濁不堪,大妖全身各處被迅速腐蝕,妖魂也遭了重創!

  「你們是!何……人……」

  這次,李長壽把最後兩瓶超品軟仙散都祭了出去……

  這頭大妖雖修道境界較高,但抗藥性明顯不如之前遇到的東海龍宮二太子,行動立刻變得無比遲緩。

  李長壽精神高度緊繃;

  六道紙人分身手中毒粉撒完,各自手持寶劍交叉前衝,海水中也出現了一張張被仙光串聯起的符箓;

  劍陣與三昧真炎同時發威!

  符陣宛若一條條鎖鏈,從各處鎖住了這頭大妖,符陣威能爆發,封鎮、電擊、冰鎮、炭烤……

  那已經被毒粉腐蝕大半的妖軀,此時已沒了幾分防禦之力。

  六道被三昧真炎包裹的仙劍劃過,大妖身上立刻多了六道交錯的裂痕!

  一股股三昧真炎鑽入各處裂痕,以此妖精、氣、神為燃料,火勢四燃!

  大火在海中轉眼包裹了這大妖,後者卻發不出任何慘叫……

  海岸的樹中,李長壽左手五指攥拳,六道紙人分身各持火劍,衝入此妖妖軀各處。

  陣壁內,海水中,火光爆湧!

  海面炸起一根根水柱,幾塊被三昧真炎包裹的殘軀沖天而起,其內妖魂被符陣長鏈鎖在半空,又被湧起的三昧真炎直接吞沒!

  李長壽施展五行遁法,木遁轉土遁轉水遁一氣呵成,身形衝向困陣所在之地。

  待他趕到陣中,三名紙人盤坐在海面上,誦讀度人經、往生咒、消災祈福咒;

  三名紙人在處理海水之中殘留的毒粉,將被污染的海水、不滅的火焰,張口吸入腹中,稍後回收。

  這三昧真炎當真凶猛,盞茶時間,這頭大妖的龐大身軀,已經只剩下海面上一灘灰燼……

  李長壽鑽出水面,心底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三昧真炎的威力太強,自己在門內若是需要用它煉丹,或者旁人突然問自己一句三昧真炎修行如何了,那豈不是……

  這真炎,該琢磨琢磨如何降低威能了;

  最好是威能可控,能隨意調節大小。

  李長壽扔出攝魂珠,袖袍一揚,那堆灰燼和海水被他攝入掌心,團成了一只水球,扔向了空中,輕輕炸散。

  意外的,有些小舒爽……

  誦經聲還在持續,李長壽握住了攝魂珠,查看了下裡面的記憶殘片。

  嗯,這大妖果然不是南海來的,牠原本生活在西海……

  祖上也沒什麼厲害人物,深海妖族因為氣運缺失,一直都扶不起來……

  這頭魚妖殺戮無數,數不清有多少海上的漁民葬送在了牠手中,殺之替天行道。

  一縷金光突然在海面上飛起,注入了李長壽手臂;

  李長壽心底突然泛起少許明悟,感覺自身之道多了一份庇護,自己的求長生之路,似乎也變得稍微平坦了些。

  這,就是功德。

  粗略估算一下,大概殺幾百萬隻這種殺孽深重的大妖,自己就能凝練功德金身了……

  要不,還是算了吧,在山裡不出門就挺好。

  「嗯?」

  李長壽眉頭一皺,在這東西的記憶碎片中看到了一點奇怪的東西。

  偷襲村莊,假裝被泥像擊退,回到海中潛伏……

  而後再偷襲其他村莊,假裝被泥像擊退,回到海中潛伏……

  李長壽禁不住嘴角一陣抖動,誦經聲剛剛結束,他立刻收拾起紙人、法寶、寶囊;

  也不去回收陣基,將此地大陣匆匆毀掉,施展障眼法、幻形術,朝著東面瘋狂催起水遁。

  這大妖是西方教的!

  就是跟那幾個在熊寨傳道之人一夥的!

  他們先在那宣傳西方教精義,等大妖過去偷襲,再用泥像假裝擊退大妖展露『神蹟』,從而收穫一批死忠信徒,為西方教提供香火供奉!

  這計策,說下賤肯定下賤,但李長壽沒這麼多正義感去拆穿此事,也當真不想與西方教有任何瓜葛。

  西方二聖酷愛度人向西,也在謀劃封神;

  封神劫難前後,很多不必要的道門矛盾,都有這兩位聖人背後謀劃的影子!

  而封神之後,老子一手化胡為佛,又逼著西方教化作大乘佛門……

  這是教運之爭,五位聖人牽連其中!

  大羅金仙在這盤棋中,也只是被聖人隨意撥弄的棋子,莫說他這個剛渡劫的小仙人了。

  惹不起惹不起,趕緊溜趕緊溜。

  風馳電掣,李長壽水遁土遁交替向東;

  原本以為自己現在日行十萬里已經是極限,沒想到自己半天功夫就跑出了十萬里。

  潛力這種東西,嚇一嚇果然還是有的。

  上岸,匿行,找個地方補了個妝,將物理手段和術法手段的偽裝備齊;

  這次李長壽化作一文弱書生,朝著東北方向趕去。

  躲在袖子中的右手捏著攝魂珠,李長壽在細細觀察這隻大妖的零星記憶。

  不多時,他還真找到了一些更有用的情報;

  甚至,他還聽到了度仙門三個字,就在一個有關三教仙宗的話題中,是旁人對這頭大妖說起的……

  ……

  當李長壽逃出五六萬里時。

  熊寨寨門處,一群壯漢、壯女子百無聊賴,哈欠連天,看著檯子上的這幾人跳來跳去。

  這幾個煉氣士也有些納悶,不斷用眼神交流。

  按理說,他們老大該出現了,怎麼一直沒動靜?

  老大睡過頭了?搞錯地方了?

  這段禱祝之舞已經跳了三遍,下面這些單純的村民們也已經看煩了。

  「咳!」

  那老道輕咳了聲,停下誦經聲,先是搖頭晃腦,又用古怪的語調喊道:

  「信奉尊神,可得尊神庇護,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王才啊,你來為大家演示一番。」

  被選中的那個年輕人頓時答應一聲,立刻暗中能給自己貼了一張符箓,像模像樣在泥像之前跪拜上香,胸前、身後出現了金色光芒。

  這符箓名為金剛符,算是比較初階的符箓,抵擋俗世兵刃自然不在話下。

  然而,這年輕弟子向前邁出半步,剛要按『流程』,喊一兩個人上來用刀砍自己;

  但目之所及,念頭一起,心底靈覺狂跳,瘋狂示警。

  看著這滿場,一個個強壯到不像話的人形生物,王才整個人漸漸被陰影吞噬,嘴角抽搐了幾下。

  突然間,他在人群後面找到了一個眼睛紅腫、看起來挺可愛的小姑娘,心底一喜,指著那少女就道了句:

  「這位姑娘,可否上來試試,能否打得動我?」

  「嗯?哦。」

  熊伶俐抬頭看了眼,擦了擦婆娑的淚眼,那小臉蛋分外惹人憐愛。

  但當她擠出人群的一瞬間,王才的雙腿禁不住哆嗦了下。

  這……

  這個……

  「真的要打你嗎?」熊伶俐小聲問。

  「對、對的。」

  王才扭頭看了眼團隊二號人物,那老道瞪了他一眼,這王才只能如此答應,心底不斷告訴自己:

  這小姑娘只是壯了一點,也不過是凡人;

  對,她只是凡人。

  我們是煉氣士,我們……不會怕。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09:10 PM

第五十八章 人間處處有……套路!

  夕陽的餘暉中,五名煉氣士在寨子門外動作慌亂的駕起雲,迅速朝著海邊飛去。

  前面兩人抬著那尊被遮起來的寶光泥像;

  後面的一老道和一名年輕煉氣士,攙扶著一名雙腿打顫的王才……

  王才的胸口有一個明顯的拳印,凹陷了三寸,自身法力如潮汐沖蕩,久久不能平復,飛著飛著,就會對一旁噴一口鮮血……

  還好,他已經到達了化神境,這種傷還死……

  噗!

  可能真的會死吧。

  老道連忙喊道:「王才!王才!」

  滿嘴鮮血的王才扭頭對師父勉強一笑,顫聲道:「師父,我沒事,我們是煉氣士……

  師父,咱們以後……不來這個寨子了,行嗎?」

  「不來了,咱們不來了。」那老道頗為動容,「快,咱們找個安穩之地,你趕緊調息。

  還有,你下次吐血朝你師兄吐,為師這件道袍剛置辦沒多久。」

  王才有氣無力地道了句:「是,師父……能給弟子一顆的丹藥嗎?」

  老道嘆道:「為師這只有療傷丹,沒有調氣之丹,你忍一忍,回去打個坐就好了。」

  寨門處,那群村民湧了出來;

  片刻前還都是滿臉嫌棄的他們,此時正雙眼放光地看著這五個人在空中的背影。

  一位金剛大嬸小聲道了句:「他們會飛?」

  「難道,真的是尊神派來解救咱們的使者?」

  「哎,神使別走啊!」

  「快追,快追!」

  有個獵戶大叔怒吼了一聲,寨門處的一群人瞬間向外湧,寨門晃了晃,轟然倒塌。

  那空中五人扭頭一看,齊齊變了面色。

  只見後方烏壓壓一群強男壯女發足疾馳,在地面飄起了濃烈的煙塵。

  像是千軍萬馬在奔騰,一個個口中還大喊著什麼;

  「別走!」

  「站住!」

  他們的聲音太雄壯,喊聲實在太噪雜!

  這老道面色大變,抓出兩張符箓甩出去,空中頓時狂風大作,兩朵白雲飛速朝著空中升去,將下面那群追過來的村民很快甩在了身後。

  「師父,他們追咱們幹嗎?咱們還沒賣符給他們啊!」

  老道怒罵:「你們是不是又騙人村裡面的小姑娘了?」

  「師父,咱們跳了一天,老大一直沒來,想騙也沒機會……」

  「咳!咳咳!」

  那王才顫聲道,「騙不得,絕對騙不得,發個嗲真會死人……噗!」

  「吐那邊!」

  「我嚥回去了師父。」

  「嗯,好徒兒。

  快走,為師再加把法力。」那老道再次催法,「這偏僻之地果然多怪事,咱們快去找老大匯合,再說其他!」

  不多時,這兩朵白雲在空中越飛越遠;

  下方追逐的熊寨村民無功而返,一個個垂頭又喪氣。

  先是跑了一個海神,又走了一位泥神,晚間寨子所有人聚在一起開會時,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他們寨子,這麼不被神們看好嗎?

  他們都是脆弱的凡人,也都需要保護啊……

  作為兩件事的主要參與者熊伶俐,倒沒被罵,被罰給寨子的老人端茶送水。

  村長看眾人盡皆精神不振,戴了一件李長壽所留大金鏈的這位老人,心底漸漸有了個主意。

  「大家打起點精神,咱們,不還有個海神嗎?

  咱們寨子這些年,出一些天災禍端都是在海上捕魚的時候,打獵一般不會出事。

  依我所見,咱們就為海神立神像,按時祭拜,也肯定能得到庇佑!」

  村裡少有的幾名業餘煉氣士、熊伶俐的父親剛想說話,卻被身旁那位,村子裡罕見的身段窈窕的婦人,輕輕摁了下粗壯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說話。

  很快,熊寨的村民們開始商討該如何祭拜、如何供奉海神;

  當熊伶俐的母親,就是那位窈窕婦人,拿出了海神熟睡時,她畫在了獸皮上的畫像……

  這群村民頓時興奮了起來,夜色中就開始物色弄神像的石塊,將一塊塊大石扛回了寨內。

  夜深人靜時。

  李長壽躺過的那張床榻上,熊伶俐正呈一個大字呼呼大睡。

  隔壁房中,那對夫妻在床邊依偎。

  熊老三沉聲道:「夫人,之前怎麼不讓我提醒大家,那是一位仙人,不是什麼海神。」

  「祭祀之事,無非是給大家心底一點安慰,仙人哪裡會管咱們?」

  婦人輕輕一嘆,「我本是想著讓伶俐能拜這位仙人為師,去學高明的修仙之法。

  但沒想到,仙人醒來就離開了。」

  「夫人你不是教我了修行法嗎?」熊老三笑道,「傳給伶俐不也成嗎?」

  「那只是粗淺的煉氣法,哪裡比得上那些仙人的功法。」婦人想了想,「我一直想將伶俐送去仙門拜師,但中神州的路途太過遙遠,又捨不得她一路顛簸。」

  「這樣,夫人,咱們要不再要個老二?」

  熊老三嘿嘿一笑,「有了小的,這個大的隨便她出去闖蕩,怎麼樣?」

  「討厭,別,孩子在隔壁……」

  「我去打暈了她!」

  「別,注意點就是了。」

  「嘿嘿。」

  不多時,熟睡的熊伶俐聽到了一些熟悉的噪音,她翻了個身,繼續睡自己的。

  似乎是夢到了白天被族人指責的情形,這位少女輕輕抽泣了幾下,睡的更深沉了些。

  ……

  幾個月後,那片草原上。

  一路緊趕慢趕,發現西方教並未追殺自己,又在俗世中溜躂了一圈的李長壽,總算回到了此處;

  在這一世父母墳旁做了個簡單的土洞,李長壽就在此地暫住了下來。

  俗世中雖濁氣濃郁,但他近來並無增進修為修行的計劃,在此地暫住也是無妨。

  紅塵行走,繁華盛景,本不該如此匆忙,但他怕西方教找上門來,故一直不曾鬆懈。

  偌大的南贍部洲,山川錦繡、江河奔騰,卻無一處美景能讓他停下遁法;

  無數城郭部族,在洪荒漫長的歲月刻度下,催生出的無數人文盛景,卻無一人能讓他回首半瞬……

  我心有長生,不慕俗世情。

  盤坐在土洞中,李長壽心底一片空靈,體悟著自身之道,思索著三昧真炎控制威力之法。

  三昧真炎的火種是由精氣神點燃,自己的三昧真炎想降低威力,理論上來說已經不太可能。

  但,可以變化幾個思路。

  比如,回山之後找靈娥幫忙,讓她弄出幾縷精、氣、神出來,由自己凝成火種,而後儲存在自己體內。

  只是靈娥修為尚淺,達不到返虛境,那樣凝出的火種反而太弱。

  太強、太弱,都是不美;

  而且容易把小靈娥搞虛。

  指尖一捻,李長壽掌心多了一縷三昧真炎,他開始思索其他辦法。

  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李長壽用了幾日時間,就參悟出了解決之道……

  不用就是了。

  咳,就是只用氣炎。

  氣炎內用元神之力模擬出神、精雙炎的波動,自己此時單單氣炎的威力雖然也挺強,但也不會太過扎眼。

  人生大概便是這般,難有十全十美之事。

  自己的實力提升,遮掩氣息、模擬氣息之法,可蒙騙更高修為的前輩高人,但同樣也留下了三昧真炎這一個小小的漏洞。

  回去之後,要時刻注意此事。

  現如今被真仙握住手腕,對方就算刻意探查,也很難看出自己真實修為如何;

  觸碰到女子就會抽搐的這個病症,也可找個機會痊癒了。

  在俗世中走了這一遭,李長壽也並非沒有收穫。

  『說到賺功德,搞點發明扔在人族,似乎也有功德。』

  摸著下巴一陣思量,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這般想法。

  人族之中能賺功德的機會還是相對較多的,比如醫藥、生產工具這些方面,都還有功德可以撈。

  但這麼做的前提,是必須自己有足夠的實力。

  憑自己此時的積累,只要一得天道降下大功德、出現異象,必會被六位聖人所知;

  自己最有可能的下場,就是被聖人老爺們看出跟腳,然後抽個魂、解個剖……

  『老老實實修行吧。』

  李長壽心底輕笑了聲,打消了這些活泛的念頭。

  穩字當頭坐,自可得逍……

  我去?

  這又是什麼?

  毫無徵兆的,李長壽心底出現了一些細模糊的畫面,自身泛起了一縷模糊的感應。

  那畫面中,一群強壯的男女,在自己腳下……

  跪拜祈福?

  他連忙掐指推算,很快就有些哭笑不得。

  這叫什麼事?

  那個熊寨,真就給他做了個神像,把他當海神誠心祭拜了?

  天道自生感應,他現在也接了此地香火?

  這多少有點『強買強賣』的意思吧?

  李長壽搖頭苦笑,最初還並未太過擔心此事;

  畢竟只是一個千人的寨子,弄出來的一個不靈驗的海神,幾個月後發現沒什麼作用,自然就不拜了。

  這沾染不上太多因果。

  但很快,李長壽就意識到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他現在不就相當於,獨身一人,在跟西方教爭奪香火供奉?

  這要是被西方教聖人感應到,直接掐指一算……

  不行,要立刻趕回度仙門,回到太清聖人的地盤!

  上面有老的罩著,也就不怕那兩位,到處給人洗腦挖牆腳的道祖記名弟子了!

  ——六位聖人中,唯有三清老爺與女媧娘娘算是道祖親傳。

  當然,太清聖人顯靈度仙門,是不太可能之事;

  但只要西方教有忌憚,那就足夠了。

  李長壽立生警覺,身形在土洞之中消失不見,朝著東勝神州而去。

  這一路,比來時要快了許多,路上的精彩也少了許多。

  偶爾撇到山間靈獸,聽聞童子牧歌,也得見一對叔嫂收拾細軟私奔被一群村民追趕,那場未停歇的征戰還是流血不止……

  出得南贍部洲,入東勝神州,李長壽輕車駕熟,一面探查、一面趕往度仙門。

  如此趕了兩日路,離著度仙門還有兩萬里時,他故意放慢土遁速度,符合一名返虛境三階、四階弟子所能達到的極限,慢慢靠近自家仙門。

  進入兩千里範圍後,李長壽總算鬆了口氣。

  能有仙門庇護,當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不過,自己說是回家為父母守墓,若是三年都堅持不了,回山之後恐怕也會引起旁人議論關注。

  反常並非好事,一般弟子大多會在俗世多待兩年享受。

  在此地,總算安穩了。

  李長壽在度仙門一處靈礦附近找了個山窩窩躲了起來,準備在這裡修行兩年再回山。

  洪荒,真的太險惡了!

  人心,當真太複雜了!

  他明明沒有對熊寨做什麼,竟然就被他們供奉起來,強行跟西方教爭香火!

  現在渡劫也渡了,今後必須貫徹在山中老死不外出的理念!

  俗世也是凶險地,人間哪有清平天!

  再去亂逛,他就、就……

  嗯,洪荒誓言靈驗的很,這些心裡話,也是不能亂講的。

  ……

  「師兄!」

  湖邊柳樹下,穿著寬鬆練功服打坐的靈娥突然睜開眼,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是夢呀。」

  靈娥輕輕呼了口氣,她剛才打坐不小心睡著了,還夢到師兄被一群強壯的怪人困住,場面十分混亂,師兄眼看就要被摁在地上……

  還好自己感應到了外面有人來,從夢中醒了過來。

  嗯?

  靈娥抬頭看向自己感應到的人影,那是個有些眼熟但並不認識的師姐,駕雲在小瓊峰周遭左右徘徊,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進隔離大陣。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09:11 PM

第五十九章 熊寨強壯的秘密・偽

  情況,似乎比自己想的還要複雜。

  靈娥故意露出幾分尷尬的神色,想著這三位大佬早些從這裡離開。

  她可不想多管閒事,尤其是跟師兄和師父都不相關的閒事。

  但此時,左右兩位別峰師兄已是在針尖對麥芒,空氣中瀰漫著一種焦灼的味道……

  這該怎麼辦?

  柳樹下,靈娥搬來的矮桌旁,三個對她來說十分陌生的同門師兄師姐,就在矮桌三面坐著。

  坐在靈娥對面的,是一位面容姣好、姿態端莊的女子,都林峰的師姐,劉雁兒。

  此前便是這位師姐先來的小瓊峰;

  靈娥本以為這位來找自家師兄的新師姐,是跟有琴師姐一樣的『危險人物』,但聊了一陣,靈娥發現自己誤會了。

  這位師姐找自己師兄,明顯是有正事。

  事情起自七年前那次歷練大會,劉雁兒師姐與同去北洲的王奇師兄一碰生情;

  回山之後,兩人也是飛鶴傳書、眉眼傳情,一來二去,感情愈濃;

  近來雁兒師姐和齊齊師弟就有了同修的打算,他們決定去百凡殿登個記,正式結成道侶,一同在都林峰或小靈峰上修行。

  但誰能想到,劉雁兒的親師弟,也就是靈娥左手邊這位仁兄,都林峰仙苗劉思哲,突然站了出來。

  他反對這門親事!

  這,是一段忍耐了百年的暗戀。

  自劉思哲幼年入門,就是跟在溫柔的同姓師姐身後,喊著『師姐』、『師姐』;

  漸漸的,少年有了煩心事,心底住了俏佳人。

  但劉思哲覺得入門尚淺,修為不如自己師姐,保護不了自己師姐,就一直將這份心思壓在了心底,艱苦修行、努力悟道,在門內漸漸嶄露頭角。

  一直到今日,劉思哲在門內當代弟子排位第六,已修到了返虛境第六階,得門派賜寶,有都林峰峰主真傳。

  他想對自己師姐表達心意時,卻眼見……

  眼見自己心愛的師姐,就要被小靈峰的同門牽走!

  劉思哲當即就站出來對師姐表明心意,劉雁兒當時被嚇到了,但立刻婉拒了劉思哲。

  「師弟,我一直將你當最親近的師弟看待。」

  劉思哲心有不甘,不斷追問劉雁兒與王奇之事,私下更是對王奇約戰。

  奇奇師弟……

  小靈峰王奇也是不弱,自北洲回返之後修為接連突破,原本有些浪蕩的心性也收斂了許多,如今剛好也是修行到了返虛境第六階,門內弟子排位提升了許多,到了第八。

  王奇問詢劉雁兒之後,充分尊重劉雁兒的意見,並未答應這場約戰。

  於是,事情就越鬧越僵,劉思哲與王奇也是絲毫不讓。

  這幾日,甚至引發都林峰與小靈峰弟子們的對峙,惹來了門內長老斥責……

  這件事已經必須盡快解決。

  今日劉雁兒前來小瓊峰不為旁事,就是想找當時與他們同行的李長壽,讓李長壽做個證明。

  如此也好對劉思哲解釋清楚,『雁兒師姐』和『奇奇師弟』是如何一見鍾情。

  不曾想,劉雁兒前腳剛到,王奇和劉思哲就從後追了上來,成了此時這般凶凶相對的尷尬局面。

  藍靈娥看著這張幾乎快被兩人氣機炸碎的矮桌,心底也是略微有些心疼……

  這可是師兄親手做的。

  「兩位師兄?」

  「嗯?」

  兩張嚴肅且威嚴的面龐同時看了過來,靈娥頓時縮了縮脖子。

  藍靈娥笑道:「兩位師兄能去一旁等候嗎?

  我們女子有些話語,不便被師兄們聽到。」

  劉思哲與王奇同時看向了劉雁兒,劉雁兒目光中有幾分無奈與督促。

  頓時,這兩人站起身來,朝著一旁湖邊走去。

  王奇倒是十分貼心,在樹下做了一道法力結界;

  那劉思哲見狀也走了回來,在結界外圍又做了一層更厚、更強的結界;

  兩人視線對碰,空氣中頓時出現了一道道小閃電。

  結界內,劉雁兒頓感焦頭爛額。

  「雁兒師姐,我師兄去了斷塵緣了,最少還有一年才回來。」

  小靈娥話語一頓,提醒道:「您可以去找有琴師姐商議此事。」

  「我先前去過了。」劉雁兒輕輕一嘆,「有琴師妹正在閉關之中,我也不敢打擾,如今這事只能讓長壽師弟言說一二。」

  靈娥有些費解,「可是,我師兄證明你們是一見鍾情又能如何?」

  「我這師弟就生了一根筋。」劉雁兒苦笑道,「他現在覺得我是拿奇奇師弟做擋箭牌,不想耽誤他求仙之路。

  但我真的……

  唉,這可如何是好,我去酒師叔那邊也問過了,酒師叔也是在閉關。

  長壽師弟如今又不在。」

  藍靈娥剛想委婉的表達,這事跟他們小瓊峰無關;

  但她還沒整理好語言,突然感受到大地似乎在震顫……

  抬頭一看,卻見那兩位別峰師兄,竟已是在草屋前的空地上,互相頂腿『角力』!

  因門規禁止弟子私鬥,若有恩怨需提前報備百凡殿,由門內安排了斷恩怨之法。

  身為門內仙苗,王奇和劉思哲此時都十分克制;

  他們只是將各自左腳前伸,用膝蓋對碰,目光如要擇人而噬!

  劉雁兒頓時抬手扶額,不知該如何示好。

  小靈娥倒是眨眨眼,這種情形……

  跟後山獸圈裡面那些靈獸爭奪配偶時,差不多的架勢呢!

  心底輕笑了聲,靈娥心思一轉,已是有了決策。

  她起身走出結界,對著那兩人喊道:

  「不要再打了,你們這樣是打不死人的!

  呃,不是。

  兩位師兄還請注意下,門內禁制弟子私鬥,這裡也是我小瓊峰之地。

  既然兩位來了此地,不如就按我小瓊峰的規矩辦,不管雁兒師姐最後怎麼選擇,你們在此地先決一高低上下。

  如何?」

  這兩人各自跳開,雖然膝蓋劇痛,卻都表現的風輕雲淡,各自點頭。

  劉思哲問道:「什麼規矩?」

  「我師兄喜愛釀酒。」靈娥微微一笑,「還請兩位師兄品鑒。」

  片刻後……

  哐哐兩聲,王奇與劉思哲齊齊趴在了矮桌上,手中的酒罈各自落下,都只是喝下了三分之一。

  畢竟是稀釋後的酒玖御用佳人媚。

  劉雁兒輕輕呼了口氣,對靈娥感激地一笑。

  卻沒有立刻要走的意思。

  「雁兒師姐,我有個法子,或許可以幫你做決斷。」

  靈娥心中無奈,示意劉雁兒靠前些許,在她耳旁輕聲道了幾句。

  劉雁兒皺眉道:「這可以嗎?」

  「當然,若是哪個願意為了你養另一個人的孩子,那當真是可以托付終身了。」靈娥眨眨眼,「但是記得這事要找人提前做見證,免得師姐您名聲受損。」

  「受教了!

  此事若能成,當多謝師妹!」

  劉雁兒興沖沖地起身,做了個道揖,藍靈娥頓時擺擺手。

  很快,這位師姐用兩朵雲,將爛醉的兩位師弟帶去了空中,朝著都林峰的方向駕雲而去。

  「真是,什麼事都來找我師兄。

  我小瓊峰的大師兄那麼閒嗎?」

  藍靈娥輕哼了聲,拿著一方手帕,帶著這張矮桌去了湖邊,細細清洗了一遍。

  要不要喊上師父去都林峰看熱鬧?

  算了,別惹事了,不然師兄回來肯定又要罵自己一頓。

  「臭師兄,了斷塵緣帶上你師妹又怎麼了?我還能幫你一起磕個頭呢!

  真是……

  以後本師妹去了斷塵緣,你不想去也拉著你,哼!」

  ……

  度仙門山門西南兩千里處,門內天字第六靈脈附近的一處山谷中。

  「也不知靈娥有沒有闖禍。」

  李長壽打坐醒來,低喃了聲,目中一片安然。

  境界在不斷鞏固,自己的修為雖然沒有提升,但實力卻是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著的。

  檢查了下周遭放下的蛛網,以及各處示警的小陣,李長壽換了個岩洞,繼續閉關。

  轉眼間,他抵達度仙門外圍便過了一年。

  雖就在山門之外,卻是不想太早回去,除卻守墓的三年之外,他還要考慮路上花費的時間,做好一個返虛境四階弟子該做的事。

  三年多不回門內,各峰的仙苗應該,又提升了一兩個小境界吧。

  自己表現出返虛境四階,跟上主流弟子就行了,既能享受門內弟子大部分的待遇,又能不被門內太多關心注視。

  離著回山的日子越近,李長壽心底就越是有些煩悶。

  俗話說,一分錢難倒鐵憨憨;

  他現在的資產,跟自己的修為境界,嚴重不匹。

  類似的情況倒像是他上輩子玩遊戲的時候,搞了個直升大禮包,卻沒可以用的好裝備。

  去哪能弄些寶材?

  小瓊峰的復合大陣想要改造改進,需要大量的寶材;

  自己要提升禦敵的手段,也需要大量的寶材……

  要是自己有花不完的靈石就好了。

  李長壽托著下巴靜靜思索著。

  他之前其實打過度仙門靈礦的鬼主意,想從旁邊開一條小小的支脈,那靈石的問題就直接解決了。

  但李長壽覺得這般做委實不地道;

  度仙門好歹也培養了他這麼多年,自己現在有點實力了,不想去給門內當打手也就算了,還去投挖自家仙門的靈礦?

  這已經不是薅門派羊毛了,這是直接挖門派的羊肉了。

  「去最近的坊鎮走一遭?將毒丹仙丹賣一些?」

  李長壽稍作思索,又覺得這般外出沒有必要。

  他現在有點懷疑,自己可能是『惹事』體質。

  渡劫時,他失算了天道會失算,搞了兩遍天劫,又惹來了天罰懲處;

  被天罰劈的重傷,鑽進一條魚體內朝著西面逃遁;

  ——因為當時察覺到趕來自己渡劫之地的人影,就是從東面而來。

  結果,那麼大的一條魚都能被凡人撈去岸上!

  只是遇到了一個熊寨,結果就惹了個海神的名頭。

  當時他是原本的面貌,自己的偽裝盡數毀在天劫之中了;一年前被熊寨建起來的神像,就是他本來面貌……

  這若是主動去牛鬼蛇神混雜的坊鎮,那豈不是要鬧出什麼更大的事?

  對了,自己的神像應該倒了吧?

  自己又沒去顯靈,肯定已經倒了。

  李長壽掐指推算,面色一怔,隨後全身被黑線鋪滿……

  這尼瑪!

  咳,小仙男不能爆粗口。

  這怎麼回事?

  自己的神像,怎麼已經有上百座了?

  香火功德怎麼不知不覺這麼多了?!比他殺了一條大妖還多了幾成!

  搞什麼鬼?

  因為自己身上帶著一些小物件屏蔽天機推算,必須主動推算才可感應到那些『信徒』拜祭的場面。

  該不會……

  莫非……

  難不成……

  『村長(寨主、城主大人)!

  俺知道熊寨的那群人強壯的秘密了!

  他們天天拜祭一位海神!

  拜了這位海神,不只身體變得強壯,每次出海打漁收穫翻倍,族內沒病沒災的,老靈驗了!』

  『快!咱們也整一個!』

  腦補出這般畫面,李長壽的嘴角瘋狂抽搐。

  這、這怎麼辦?

  他說自己真沒想跟西方教搶香火功德,對方會、會信嗎?

  什麼毒能幹翻聖人?

  自己現在,是不是已經涼一半了?!

  李長壽頭一歪,張開的嘴裡飛出了一隻小小的虛影,卻是震驚到元神出竅,但隨之被他用力吸了回去……

  想辦法,必須想辦法!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09:15 PM

第六十章 穩字經

  辦法,還能想什麼辦法……

  沐浴在晨光中,李長壽駕雲而行,慢悠悠地飄向度仙門的山門。

  今日風和日麗、鳥語花香,確實是回返山門的好日子……

  在進入『回山合理期』後的第二日,他就迫不及待地飛了回來。

  外面實在是太危險了。

  還是沐浴在人教光輝的庇護下,讓他心神安寧些……

  拿出自己的外出玉牌,到得山門前,李長壽與守仙門的仙人做道揖行禮,言道:

  「小瓊峰弟子李長壽,了卻塵緣今日歸來。」

  那仙人含笑收走了李長壽手中玉牌,問道:「此次外出,可有收穫?」

  李長壽答曰:「其實無甚收穫,只是覺得心底少了一份牽掛,自此可一心追尋仙道。」

  「善。」仙人笑著擺擺手,「回山好好修行吧。」

  「是,弟子還要去百凡殿稟告一聲。」

  李長壽又做了個道揖,駕雲控制在合適的高度,朝破天峰百凡殿而去。

  守門的仙人含笑點頭,心中覺得,這倒是個不錯的年輕一輩。

  到了百凡殿,尋到今日當值的長老,總算將自己的返鄉之旅畫上了句號;

  如此,外出渡劫這一遭也算圓滿落下了帷幕。

  圓滿……個鬼……

  李長壽偷偷掐指一算,心底禁不住輕吟了聲。

  一百三十二座了,一夜之間又有兩個村寨搞起了海神崇拜……

  他明明,真的什麼都沒去做。

  心底一嘆,李長壽對百凡殿當值的長老問了句:「弟子,可以去拜一拜殿中的祖師像嗎?」

  「自然。」那長老笑道,「祖師像掛在那就是讓門人弟子敬拜,去就是了。

  咱們度仙門是人教一脈,你們弟子要守的規矩雖多,但實際上追求的是無為無拘,只是要尊禮,不可冒犯祖師。」

  「多謝長老,弟子明白。」

  李長壽面色頗為鄭重地答了一句,隨後便認真整理了一下長袍、內衫,走到了大殿正中的圓台外,仰頭看了眼上方的畫像。

  畫像中,一位面容模糊無法看清的老道,坐在一頭青牛之上,背後有寶光閃耀。

  這就是太清聖人顯靈時被記下來的畫像。

  之所以面容模糊,卻是誰都不敢去畫聖人真容,畫了便會被聖人所知,說不定會降下責罰。

  當下,李長壽先雙手前拱,慢慢做了個道揖,隨後前走兩步,上香、供奉,後退三步,撩起道袍下擺,跪在了蒲團上。

  度仙門有兩位執事、一位長老剛好看到這一幕,都略微點點頭。

  像這樣,在平常的日子裡都會前來拜祖師的弟子,當真不多見了。

  片刻後……

  「這弟子怎麼還在那跪著?」

  「心誠則靈,應當是想讓祖師庇佑,仙路常寧。」

  又過了片刻,在大殿各處『隔斷間』內,走出來十多位長老、管事,好奇地看著這邊。

  「這弟子該不會,是遇到了什麼難事了吧?」

  「咱們可是吃了不少這弟子的靈魚,要不要去問問,幫幫忙?」

  「哎,他不來主動求助,咱們也不可多打探什麼,誰還沒個煩心事了?」

  半個時辰後。

  「大家各自回了吧,莫要多看了。

  這弟子剛了卻塵緣而歸,應當是心境不穩,想借此平復心境。」

  周遭人漸漸散了;

  幾位長老心底暗道,稍後李長壽過來拿月供、問修行,暗自給他點好處……

  這弟子應該是遇到了難事,但祖師可是『那個』,如何會管這般小弟子的小事?

  總算,李長壽拜滿了一個時辰,慢慢起身,心底安穩了不少。

  要對抗聖人,唯有抱緊其他聖人的大腿!

  這,就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哪怕因為被門內少許關注,權衡之下也必須來這裡拜一拜人教教主,讓自己在教主他老人家那裡,多一丟丟存在感。

  ——門規限制,不能私掛祖師畫像祭拜,能找到的祖師爺的掛像就是在此地了。

  出得百凡殿,李長壽駕雲朝著小瓊峰而去。

  其實轉念一想,也可能是自己多慮了;

  堂堂聖人,如何會真的自放身段,來針對他一個人教的小仙人?

  成聖之後,大劫不毀,要爭的是面皮、教運。

  但,萬一呢?

  聖人、聖人,在『人』前加了個『聖』,那不也是代表還有『人性』嗎?

  當然,聖人們並不是上古才誕生的人族,道門三教主是盤古大神元神所化,其他三位都是先天生靈,跟腳不明。

  萬一西方教那兩位大佬,突然因為某種原因上了頭,真就要跟他一隻小蝦米一般見識……

  【嘿,就你這小子還敢搞事?】

  李長壽嘴角抽搐了幾下。

  看來,小瓊峰的復合大陣中,需要搞點遮蔽天機的陣法了!

  不過這類陣法的陣圖,度仙門掌門都不一定有,更別說佈置起來需要的寶材……

  世道多艱難。

  心底思索中,李長壽已然飄到了小瓊峰上方,低頭一看,就看到了在樹下打坐的靈娥。

  『其實,也是個概率問題,安心修行吧。』

  李長壽呼吸吐納了一陣,調整好狀態,這才緩緩落向下方隔絕陣。

  很快,樹下的靈娥歡呼一聲,幾步跑著衝了上來;

  但李長壽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乖乖站好,隨後便走到師父的草屋前,對著草屋行禮,言說自己已了卻塵緣歸來。

  屋內傳來幾聲大笑,齊源老道勉勵了李長壽幾句就繼續閉關,將屋子外面的幾重陣法再次開啟。

  師父正在參悟無為經的關鍵時刻。

  仙識掃過,小瓊峰各處景色印入心底,李長壽的那份不安也淡了許多……

  不管如何,修行還是要修的,日子也是要過的。

  自己雖然之前也想過,去南海一趟將自己的神像都弄碎;

  可一想到,自己現身容易引發更多未知事件,也就索性任其發展……

  「師兄!」

  藍靈娥眨著那雙明亮的眸子,兩隻手在身側抬起來,像是雛鳥撲騰一般忽閃了幾下,「嗯?」

  李長壽卻是直接板起臉,「你跟我進來。」

  藍靈娥哆嗦了下,頓時擺出了一張苦瓜臉,低頭跟在師兄身後,委屈巴巴地進了自己草屋。

  搬蒲團,並腿,跪坐,低頭,擺表情……

  流程依然十分熟練。

  李長壽坐在圈椅中,開啟草屋周遭陣法;

  看著面前這個已經鎖了容顏身段的師妹,他低聲一嘆:

  「我就出去了三年,你!」

  小靈娥瞬間閉緊雙眼,抬手抓著自己耳垂,連忙喊道:

  「師兄我知道錯了!

  劉思哲師兄和王奇師兄的對決有我的原因在!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那天只是隨便出了個主意,真的只是想要打發他們離開,結果欠妥考慮,讓事情鬧大了!」

  「嗯?」李長壽怔了下,「我是在問你……湖裡靈魚少了三分之一的事……」

  藍靈娥怔了下,隨後身體彎彎扭扭地癱坐在那。

  完了,已經全招了。

  ……

  一年多以前的那天,劉雁兒帶著她兩個師弟離開之後,第二天就出了事。

  劉雁兒知會了王奇,事先稟明瞭師父和峰主,然後用計,告訴了劉思哲自己已有身孕,本是想讓劉思哲至此就不再糾纏,卻不想劉思哲直接去找王奇打了一架。

  這一架兩人都沒有受太重的傷,算是勢均力敵,但卻因弟子私鬥被門規懲處。

  劉思哲被罰閉門思過二十年,不可踏出都林峰半步;

  王奇也被罰停月供三年,而後便與劉雁兒結成道侶,在小靈峰修行……

  「師兄……我錯了……」

  「錯在哪?」

  「我不該……沒考慮清楚他們幾個人的反應,就直接給雁兒師姐出了這個餿主意。」藍靈娥低頭應著,「結果害的他們三個都受了門規懲罰。」

  李長壽嘴角一撇,罵道:「我教你這麼多年,你是真的用了短短幾年,就把我教你的全吐出來了。

  也罷!

  你性格本就是這般,是我不該對你有這麼高的要求,唉,罷了。」

  「別,別罷了!師兄你儘管要求我吧!」

  靈娥頓時慌了,「我以後再也不闖禍了!

  你不要放棄我呀師兄!

  我以後安安靜靜在你身邊修行,遇到陌生人一句話都不說了!」

  「那你再說,自己錯在哪了?」

  藍靈娥眼圈一紅,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我、我……」

  「你就不該管旁人事!」

  李長壽手指戳了戳桌子,嘆道:「你知道那劉雁兒命中的姻緣,到底是跟劉思哲還是跟王奇?

  一個暗戀百年,一個相識幾年,劉雁兒為什麼會猶豫?為什麼不能狠心對劉思哲說狠話?還不就是心底有所遲疑。

  劉雁兒已經一百五六十歲,她能想不到其他辦法?

  非是不能,只是不願!

  你這樣相當於直接絕了一人的路,讓她本來還未定的姻緣成了既定。

  若是順了旁人天命也就罷了,若你是改了旁人天命,你一句話就承擔了三人的因果。

  這損了你自己多少運道!

  不要總是覺得自己最聰明,最有主意,沒有人會比旁人笨多少,只有人喜歡自作聰明!

  此事,就是你心性不穩的最好寫照。」

  藍靈娥扁著嘴,顫聲道:「師兄,那我該怎麼補救?」

  「做多錯多,稍後你去給劉雁兒師姐賠禮道歉,求她一句原諒。」李長壽靠在圈椅上,揉了揉眉頭,「看來你還是不太明白。

  給你舉個最簡單的例子。

  若是今後劉雁兒師姐和王奇師弟鬧掰,她首先會怪誰?」

  靈娥秀眉一皺,低聲道:「是我這個當初出主意幫她拒絕另一人的……外人。」

  李長壽苦笑道:「所以說,為什麼要去干涉旁人私事?

  情之一字,自古誰能說清?

  這並非是修道問長生的必需品,你每日想最多的也是此事,長此以往,只會浪費你的資質和悟性。

  你自雁兒師姐那賠禮之後,也在峰上好好反省,劉思哲什麼時候出關,你也什麼時候出關吧。」

  李長壽站起身,又道:「這次不多罰你,自己拿個石板,去抄寫穩字經三百遍。

  什麼時候真的明白自己錯在哪,再去找劉雁兒賠禮。」

  言罷,李長壽黑著臉,負手就要離開。

  靈娥卻又喊了聲:「師兄,還有一件事。」

  李長壽禁不住走了回來,抬手摁住靈娥的腦袋,用力揉了幾圈,滿臉恨鐵不成鋼,把她精心梳起的雲鬢都揉散了……

  「你到底還惹了多少事,能不能一併說了?

  你師兄我容易被你嚇出心魔!」

  「不是闖禍,這個算是意外收穫,我就闖了剛才這一個禍,真的……」

  靈娥小聲道,「是關於師父當年受傷之事,因為雁兒師姐這件事,我聽到了一則傳聞……

  師兄,附耳過來。」

  嘀嘀咕咕,如此這般。

  李長壽俯身聽了一陣,隨後便是眉頭輕皺,但很快就恢復如常。

  「此事你不要多管,先去抄寫穩字經,賠禮後來丹房找我。」

  「哦。」靈娥應了一聲,目送師兄飄去了丹房的方向。

  完了,師兄對自己的好感倒退最少十年……

  隨後她幽幽的嘆了口氣,抱著蒲團去了柳樹下;

  拿出一面石板、取出一把法器刻刀,手背蹭了蹭眼角的眼淚,披頭散髮趴在那,默寫師兄十幾年前所著的某篇經文。

  寫完一遍,她又擦了擦眼淚,將石板上的刻印抹去,繼續寫第二遍。

  柳枝依依垂落,撫著她隨風飄晃的青絲,似乎在監督她做功課。

  ……

  《穩字經》

  洪荒・佚名

  生來往,莫管閒,仙已固,難爭先。

  遇不平,思自力,遭難事,需自省。

  朋若多,事無躲,友若寡,免橫禍。

  敵莫立,立必危,先下手,後成灰。

  莫自持,休自懼,萬事穩,可得寧。

  修歧路,退則進,得機緣,謀而定。

  昔紅某,老好人,終被算,何其慘。

  有妖能,謀算多,被敲昏,上烤架。

  舊濁族……

  (後百字略)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10:20 PM

第六十一章 小窮峰

  『靈娥惹的這次禍,必然會折損她不少運道,禁足二十年別再生事端,應該能彌補回來一些。』

  丹房中,李長壽坐在搖椅中,雙眼略微瞇起,心底不斷思量著。

  這事倒是與他做師兄的無關,也不需他去做善後之事。

  只是靈娥這性子……

  許是自己和師父平日裡對她太慣著了,該安排安排她受些磨礪了。

  【世道艱險】這四個字,他這個做師兄的說再多遍,都不如她親身經歷一遍。

  如此想著,李長壽手指輕輕敲著搖椅的扶手;

  近聽林葉簌簌,遠聞風語空空。

  忽而來了少許詩性,道一句:

  「好窮。」

  要不,培養師妹德智體美、詩詞歌賦,讓她『偶遇』個洪荒大戶嫁了,搞點嫁妝?

  玩笑,玩笑,純粹是被小師妹氣到了,還不至於把她扔出去。

  自己如今已成仙,且有一段飛昇,也該降低些師妹的知情權限了。

  在旁人眼中,他現在是個返虛四階優秀弟子;

  在酒烏眼中,他應該算是個返虛七八階的仙苗;

  在師妹眼中,他應該是個元仙……

  這就夠了。

  秘密只有自己一人知曉,那才叫秘密,多一人知道,就該改稱『消息』了。

  閒坐半日,仙識捕捉到靈娥一直在樹下抄寫經文,李長壽的氣也消了許多。

  靈娥告訴自己的這則,有關師父的傳聞……

  如果屬實,那這次王劉劉三人之事,與八九百年前自己師父的經歷十分類似,但結果卻是完全不同。

  師父當年……被人橫刀奪愛了。

  師父的那個情敵震碎了師父的道基,意圖直接廢了師父,而門內責罰,卻只是讓那人面壁思過百年;

  且對方在面壁思過的百年間渡劫成仙。

  目前得知的,只有這些消息。

  因是不光彩之事,這事也被壓了下去,至今日已有近九百年,無人再提及……

  小瓊峰到自家師父這一輩,其實有兩個弟子,師父還有一位師姐,李長壽和藍靈娥本應有一位師伯。

  齊源跟他師姐,也就是李長壽的這位師伯,也是青梅竹馬;

  但師父被人偷襲前,這位師伯就離開了宗門,說是去找師祖了,但跟師祖一樣,一去不復返……

  也不知出了什麼事。

  話說回來,堂堂人教道承,門風這麼亂真的沒事嗎?

  度仙門是不是被人故意搞了?

  莫非,有人讓天庭中那個還沒被人重視的月老,給他們人教的門人弟子,亂纏了一堆紅繩?

  道門三教,仔細分析,其實各有『短處』。

  闡教眾仙大多善謀算,讓人感覺有些工於心計;

  截教魚龍混雜,教規不嚴,給人一種烏合之感;

  而本該無為無拘、不沾因果的人教,本身道程就少,卻如中了降頭一般,門內大搞道侶之風!

  這要是門內有什麼《陰陽衍天訣》、《合流匯心功》、《如狼似虎禪》、《獨身太難咒》,那還說得過去。

  但,以《無為經》作為門內核心道承的度仙門,這般風氣……

  正常的門風,不應該是絕大多數門內煉氣士,都在各自峰頭安穩修行,躲避一切因果,管理門派這種事都會覺得十分麻煩嗎?

  「若是有機會,該調查調查中神州那幾座人教仙宗,看看他們是不是一個樣子。」

  李長壽嘀咕了一聲,將此事也放在了心上。

  當然,他也管不了別人太多,能顧好自身不招惹這種煩心事,已是十分不錯。

  師父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但現在有了線索,也就不必像之前那般,兩眼一抹黑全憑猜測。

  若師父真的有這般死敵,自己這個做弟子的,必須好好謀算了一番了。

  躲避因果不是懼怕因果;

  這事,李長壽也已謀算多年。

  對方千年前跟師父差不多修為;

  而自己曾聽人說過,師父一輩資質最好的就是酒玖師叔……

  姑且,將師父的仇敵,當作真仙後期一般處理,若對方藏了修為,就算他是個天仙。

  自己現在,只要能搞到厲害的毒草,倒也能煉製一些毒殺天仙的丹藥了……

  日後給自己師父備億點點這類丹藥毒粉防身,等時機成熟,讓師父故意表現的活躍點;若對方忍不住再對師父出手,那就讓師父順勢反擊,如此也可對門內交代……

  對方背後應該是門內哪一峰,還要考慮後續該如何處理;

  自己的優勢就在於『暗』,對方八成也瞧不起他們小瓊峰。

  至於自己要做到哪種程度,全在師父所願。

  若師父想報當年之仇,自己做大弟子的,必會暗中全力相助;

  若師父不願報仇,那他稍微盡些弟子的義務,搞掉對方的修道之基就罷了。

  對方已成了天仙道,而自己師父,今後卻只能是濁仙。

  仔細算一算,還是師父吃了點虧。

  畢竟還丟了個師伯……

  這個因果,李長壽並不想躲,並且願意為此暴露自己部分底牌。

  不動則已,動則讓對方無法還手。

  閉目繼續思索盤算;

  漸漸的,丹房之外的一重重陣法悄然開啟;

  沉寂了三年多的小瓊峰,再次開始聚攏元氣……

  靈娥抄寫了三百遍《穩字經》後,去了小靈峰找劉雁兒道歉請求原諒。

  待靈娥來丹房,李長壽又訓斥了她幾句,給了她第二版的龜息平氣訣,為她講了兩日修道功課,正式開始了她二十年不可離開小瓊峰的處罰。

  「這次之事,希望你引以為戒。」

  「知道了,師兄。」靈娥咬了咬嘴唇,「我以後每天都會抄一遍經文的。」

  李長壽將一方寶囊遞了過去,嘆道:「並非是為兄對你嚴格,而是你自小在門內生長,幼年也是長在世俗權貴家,實不知世道之艱難。

  就拿我這次外出說吧,我……算了。」

  「嗯?」靈娥眨眨眼,那雙眸子中多了幾分好奇,「師兄你怎麼啦?」

  李長壽負手而立,淡淡仰頭,苦笑了聲:「回去修行吧……靈娥?」

  「在!」

  「抓緊修行,別亂想其他事。

  你要爭取在下次開山大典前抵達歸道境五階,這樣你就能得門派重視。」

  李長壽揉揉眉心輕輕嘆了聲:「這樣,若是我那天不見了,你也能得門派關照修行。」

  靈娥小聲問:「師兄,你要……跑?」

  「我跑什麼跑?回去休息吧,我要開爐煉丹了。」

  李長壽輕笑了聲,靈娥頓時有些不明所以。

  從丹房出來的時候,靈娥歪著頭想了一陣,扭頭看著丹房……

  怎麼感覺,師兄有些怪怪的。

  丹房中,李長壽動作嫻熟地開爐煉丹,煉製的是給師父用的『清濁』仙丹,用的材料都沒有什麼毒性,倒是不用穿安全套裝。

  待爐火穩定,李長壽心底又開始思索另一件大事。

  搞財。

  「小瓊峰,小瓊峰,當真是小輩要窮瘋。」

  他需要大量的寶材、大量的靈石,不然做什麼都束手束腳。

  他並不是想發一筆橫財,而是想,有一個門人弟子月供之外,穩定的『財』路。

  苟在山中……

  咳,穩在山中,一大好處就是安全,有個缺點就是搞不到寶材和靈石。

  南海邊上的那些神像能不能用偷梁換柱之法,搞成香火功德收割機,轉手賣給西方教?

  算了吧,這麼搞幾乎等同找死,這輩子還是躲著南海走為妙。

  怎麼搞財?

  『如今對自己最有增益的事,一是進入門內仙人才能進的道藏殿內閣,這點倒是不好做到。

  二就是為門內做些代工丹藥的活,借此賺些外快,用成丹率這一點搞些藥草,日積月累,也是十分可觀的收益。』

  自己未來幾十年也不用太長時間閉關,飛昇的感悟雖接納了,但還未徹底消化,每日拿出幾個時辰煉丹也不成問題。

  代工丹藥這種事,去百凡殿登個記就能得門內分配的任務,各峰也都有人做……

  但此事要跟自己師父好好謀劃下,僅憑自己,接不了『仙丹』單;

  為何不選酒玖師叔合作?

  倒不是信不過酒玖師叔,酒玖師叔此時在閉關,而且本身就不懂丹藥,又在門內知名度太高,更容易引人起疑。

  而且,讓師父開始活躍起來,也能誘當年仇敵現身,一舉多得。

  李長壽摸著下巴思索了一陣,見丹爐中火力有些不穩,隨手甩了一縷真炎過去。

  但他動作突然一頓。

  自己剛才,是不是……用了自己真正實力的三昧真炎?

  卡、卡……

  嘣!

  丹房一陣猛顫,屋頂瞬間被掀飛!

  少頃,滿臉焦黑的李長壽張了張嘴,啞口無言,苦在心間。

  看著眼前這堆如同蓮花盛開一般的鐵疙瘩,想想自己,自己當初花費了那麼大精力,才修補好的煉丹爐……

  呵、呵呵……

  果然,還是跟西方教做筆香火買賣來財更快……

  我們鄭重承諾,我們不生產香火,我們只是香火的搬運工……

  「真是小窮峰啊,這下更窮了。」

  李長壽也是被自己逗得一樂,笑著搖搖頭,起身開始收拾報廢的丹爐。

  還好剛才只是一縷三昧真炎,若是扔進去一團,丹房也可以原地拆遷,明天重建。

  ……

  九天裊裊雲熄處,仙島連雲星海環。

  洪荒剛立沒多久的天庭,正飄在中神州正上,鎮壓洪荒氣運。

  此時,這天庭之中還顯得有些冷清,五大通往五部洲的天門各有兵將把手,但天庭之內、九重天闕,到處都是荒著、空著的寶地。

  若非太清聖人在天庭剛建立時,就直接搞了個化身做太上老君,借此護衛天庭,給玉帝撐場子……

  說不定這偌大的天庭,已被妖族那些野心勃勃的老妖給攻佔了。

  天庭尊道門,第九重天是給三清預留的道場,其內仙光裊裊,卻只有一座小小的道觀,那是太清聖人老子日常修行之地。

  凌霄寶殿在第八重天,宏偉輝煌,此時在洪荒卻沒多少存在感。

  而在凌霄寶殿周遭,布有眾多駐兵之地,做玉帝剛幾萬年的道祖鴻鈞隨侍童子上帝昊天,顯然對自己的生命安全有些憂心。

  在第七重天,則是天庭的眾多『外務部門』,以及眾仙家府邸,老君的兜率宮就在此地。

  在第七重天,有些不起眼的角落中,有座造型雅致的仙殿建在一座仙島上,仙島漂浮在雲海中……

  這處仙殿最顯眼的不是它的建築風格,而是各處掛著的大紅綢子。

  莫非,是有天庭仙神婚娶?

  並非如此,此地正是天庭專管三界婚娶之地,其上掛著一個鎏金鑲玉的牌匾:

  【天地姻緣】

  月老的殿。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10:21 PM

第六十二章 人教首徒真難做

  「唉,在天庭當值,真的太難了。」

  月老殿內,身著大紅喜袍的清瘦老者坐在自己的圈椅上,喝著童子送來的茶水,擦了擦額頭的熱汗。

  這不,剛應付走了一位天將,非要讓咱幫他跟瑤池的一位仙子牽個線。

  這線能隨便牽嗎?

  就算他是月老,那也是不能亂改別人命數滴。

  雖然,確實是有很多暗箱操作的路子,但也要看被牽的那人是誰啊!

  月老也是花了好大力氣,才將那位天將糊弄了過去,累的滿頭大汗。

  要拒絕,又不能讓對方不悅,還不能得罪被看上的那一方……

  月老這差事,當真是太難了些。

  大部分姻緣都是自成的,小部分姻緣是天賜的。

  作為月老,確實是有一部分更改之權,但那把金剪刀與那些紅繩都是天道功德寶物,當真不可隨意妄動!

  哪怕只是一對凡人的姻緣,若處置不好,不單單會損自己辛苦積累的功德,還會被那位認真負責有幹勁的玉帝陛下降下責罰……

  何為自成的姻緣?

  在後殿有一處近乎無盡的玄妙乾坤,其內有數不清的小泥塑,天地生靈但凡需婚配的,在天、地、人三婚定數中的,都在此地有對應的小泥人。

  婚,乃禮之定,綱之基。

  泥人對應的生靈,大多都是人族,以及少部分有規矩的妖族、巫族;

  他們在凡間產生互動,這裡的泥人就會互相靠近,然後各自誕生姻緣紅繩,紅線互相纏繞,這就是成了一段姻緣。

  日久生情,就是彼此的紅繩慢慢晃動,慢慢糾纏;

  一見鍾情,就是輕輕碰一碰便纏上了紅繩。

  偶爾有泥人漂錯了方向,紅繩纏在了別人的姻緣紅繩上,那自然就是婚內插足……

  何為天賜姻緣?

  當生靈降生,此地感應生出泥人,就與自己命中伴侶纏繞上了姻緣紅繩,這就是天賜的姻緣。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泥人天性『灑脫』,會掙開自己的姻緣紅繩,拖著半截繩子到處亂飛。

  偶爾遇到同樣情況的泥人,紅繩一搭、乾柴烈火,紅繩一斷、露水情緣。

  剛剛那個天將的要求,對月老來說,其實也不難做到。

  只需將這天將的紅繩,直接系到那位仙子身上,這就算是成了一段姻緣,一般來說也不會有什麼業力反噬。

  但月老不得不考慮瑤池女仙的背景。

  幾百年前,王母娘娘已經派人訓斥過咱,現如今,可是千萬不敢對瑤池女仙,做這般違規之事……

  月老其實原本僅僅只是一名天仙修士,但他是最早一批投奔新天庭的仙神,跟腳清正,做事認真,萬年前得玉帝賜下月老之位。

  任職過萬年,月老體會到了這個仙職的諸多好處,為此他也是兢兢業業、不敢有半點懈怠。

  可問題是,現如今,越來越多的天庭仙神,得知了紅線之秘,也知道他身為月老能改紅線;

  他這小小的姻緣殿,隔三差五就有人鬼鬼祟祟地摸進來……

  有些是同殿為官,確實是抹不開情面;

  而有些想著靠送禮來得姻緣,月老一概都是不收……什麼禮,比天庭任職得到的功德獎勵更重?

  但還有一種情況,就是月老不能,也不敢拒絕的,就是那些實力太強、背景太硬的老道,自己這個神職在這種大佬面前,只是個小神仙的,比如……

  「師父!」

  殿外,有兩個紮著羊角辮、打扮十分喜慶的童子,匆匆忙忙衝了進來,口中喊道:

  「大法師來了!快到殿前了!」

  月老精神一震,連忙起身,朝著殿前快步迎去。

  這位大法師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人教教主太清聖人僅有的親傳弟子,自身道行深不可測,背後就是太清老子!

  因為老子為三清老爺中的師兄,所以這位大法師雖入崑崙山的那個小院子稍晚,卻被闡教首徒、玉虛宮中擊金鐘的廣成子,與截教大弟子多寶道人,齊尊一聲師兄。

  真・道門大師兄。

  大法師並沒有明確的道號,因為太清聖人並未賜下,免得他沾大因果;

  因在太清聖人主掌的【玄都】之中被稱作大法師,久而久之,這位高手也就接納了這般名號——

  玄都大法師!

  而自此,玄都二字,可代指這位人教首徒,也有一個『地名』之意。

  月老心裡亮堂的很,這位人教首徒,可跟太清聖人的那幾個記名弟子,完全不是一個份量!

  因天庭剛起,實力微弱,玄都大法師這段日子,也在兜率宮中暫居……

  畢竟,要是天庭來一些大羅、金仙這種宵小作亂,也不好讓聖人親自出手,由玄都出手滅掉就是了。

  前前後後,這位大法師也來過月老門前幾趟,所辦的事,月老當然明白。

  月老疾步出了殿門,抬頭就見不遠處雲上飄來的青年道者。

  瞧此人,一身玄色道袍,面容不清不奇卻是十分中正;

  他長身鶴立,道袍輕舞,渾身上下並無半點環珮玉飾,卻是給人一種如璞玉一般的歸真之感,這是道行極為高深才能有的氣質。

  玄都大法師據說是天地間第一批人族,無父無母,由女媧娘娘捏土而成,身有少許造人之功德,也有人教之氣運。

  還未到殿前,這位大法師對著月老拱手行禮,笑道:「月老近來可安好?」

  「安好,安好。」

  月老連連點頭,若是旁人不知,還以為這位天庭正神本就是佝僂身形。

  「大法師您裡面請……還是按上次那般?」

  「有勞月老了。」玄都大法師笑容頗為溫和,逕直踏入了月老殿,跟著月老去了後殿。

  入了後殿門庭,前方便是一片玄妙的星空。

  月老在旁拿著一株盆景輕輕搖晃,星空中飛來一片星光,在兩人面前懸停。

  這盆景,其實是後天功德靈寶——相思樹。

  星光消退,分做了五堆的泥人,每一堆大小不一,其上各有幾個星光凝成的字樣,分門別類。

  比如最左邊那堆,上面寫著三個大字,度仙門。

  其他幾堆,寫著『逍遙仙宗』、『自在門』……其實就是人教的幾家道承。

  玄都輕輕一嘆,笑道:「這一千年成了多少?」

  月老在旁低頭道:「按您叮囑的,若是發現姻緣就促成一把;

  這一千年,這些仙宗內總共成了三百六十二對佳偶。」

  玄都大法師輕輕頷首,溫聲道:「嗯,不錯,有多少新人降生?」

  「這個……您要去地府那邊查名冊,咱們這邊只管姻緣。」

  玄都啞然失笑,他一笑的時候喜歡瞇起眼來,笑容也頗為溫暖。

  「倒是忘了此事,月老勿怪。

  唉,老師當真給了我一個難題,想讓人教適度的興旺起來,又不讓我收弟子……」

  玄都背著手感慨一聲,目光掃過,「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月老可否將最近將成的姻緣牽出來,我看有多少。」

  「是,大法師您稍等。」

  月老手中盆景又晃了晃,很快就有數十個泥人向前飛了一陣,泥人之間的距離,按各自關係遠近、成姻緣可能性高低,各有不同。

  每一隻泥人身上都有一條或者兩條紅繩,多的會有三四條,但也不會太多。

  有的人情長,紅繩便長一些;

  有的人情短,紅繩也就短一些。

  很快,玄都大法師目光被四個靠在一起的泥人吸引,走前兩步,看著這四個在度仙門三個字之下的泥人。

  月老在旁笑道:「這是三星拱月之勢,好福氣。」

  玄都大法師輕輕點頭,緊盯著看了一陣。

  那三個長裙雲鬢狀的泥人,圍著一個長髮長袍狀的泥人身旁,三隻泥人的紅繩都已經朝內伸了出去,但最中央那個泥人……

  嗯……

  玄都大法師皺眉道了句:「他的怎麼,這麼短?」

  「這個?」

  月老向前湊了半個身位,盯著那個男泥人看了一陣,忙道:

  「短是短了點,但還是有的。

  大法師您看,他手腕腳腕上,都有一點紅絲,只是紅繩剛有了個線頭……

  有些人是這樣的,這必然是這位人教賢才一心修道,不想過問俗事。」

  「當真浪費。」玄都看著這泥人周圍飄著的三道紅繩,笑道,「月老可否幫他把紅繩拉長點,讓他跟其他三條紅繩接上?」

  「這個,自然可以,但大法師,咱們只能幫忙,不太好強改……」

  「順其自然的同時,適當的增加一點助力嘛。」

  「哎,小神這就做。」

  當下,月老抬起那盆栽相思樹,對著泥人輕輕一點。

  與此同時,東勝神州度仙門,小瓊峰的丹房中。

  剛洗了個澡,正在為新丹爐發愁的李長壽,心底突然泛起了少許少兒不宜的畫面。

  「嗯?」

  李長壽輕笑了聲,將心底畫面瞬間驅逐。

  月老殿後殿,相思樹慢慢點上去,那泥人憑空……

  退了一步。

  「誒?」

  月老眉頭一皺,換了個方向,托著那小盆景相思樹繼續一戳。

  小瓊峰丹房中,李長壽心底又冒出了一幅幅畫面,還都是前後世結合,比如穿著水手服的小師叔,穿著學生裝的小師妹,還有……

  呃,自己怎麼會幻想有毒穿著一身機甲的畫面?

  「道心可固,幻不可摧!」

  心底畫面瞬間破滅,李長壽搖搖頭,繼續思索新丹爐之事。

  月老殿中,相思樹襲來,那泥人朝著左邊輕輕一扭。

  「嗨!我就!」

  月老眼一瞪,抓著相思樹再次換個方向,點向泥人,泥人這次……打了個後空翻,靈活躲了過去。

  「哈哈哈!」

  旁邊玄都大法師忍不住笑出聲來。

  月老面色頓時有些難看,他竟然在大法師面前出了醜,還是一件再小不過的小事!

  「大!」

  月老摸了摸相思樹,這只相思樹瞬間膨脹,一根根枝葉朝著泥人強攻而去。

  地上的李長壽眉頭一皺,心底竟然浮現出一只漂漂亮亮的丹爐,丹爐打開,幾道倩影飛了過來……

  李長壽直接盤腿坐下,乾脆開始誦讀靜心凝氣咒;

  開玩笑,上輩子他什麼都沒見過?

  可能,自己成仙後心境不穩,以至於總是想這些有的沒的。

  一時歡愉又有何用?

  起碼先長生,再考慮這些事!那才是長長久久的沒羞沒臊!

  不對,長生不一定能自保……還是不能惹姻緣這種可有可無的因果。

  李長壽低喝一聲:「靜!」

  月老殿中的泥人瞬間做出一系列感應。

  後退……

  閃躲……

  翻跳……

  左右橫跳……

  托馬斯迴旋……

  任那相思樹的漫天枝丫抽打而來,自是片葉不沾身。

  月老急得滿頭大汗,差點被氣到氣息逆湧;

  一旁大法師笑道:「我來助月老一臂之力。」

  當下,他左手泛起星光,掌心夾帶陰陽,遠遠地對著泥人抓去。

  月老眼一瞪,剛要大喊『不可』,卻是遲了半瞬,大法師已經捏住了泥人的左臂。

  但……

  卡!

  泥人左臂瞬間被斷,身軀靈活的跳了出去,停穩後還擺了個『你過來啊』的造型。

  整個畫面一陣死寂。

  「大法師……不可、不可強為啊……」

  「咳,這玩意,能補上嗎?」

  「能是能,但十分費時,還好他左臂上本就沒紅繩,這樣也好修補一些……」

  「那就有勞月老了。

  那個,月老你忙,我過段時間再過來,給你帶些老君煉製的丹藥……

  這小子重點關注,勞煩勞煩!」

  言罷,玄都大法師匆匆做了個道揖,轉身而去,兩步就消失不見,徒留月老一人在那一陣凌亂。

  片刻前,度仙門丹房。

  李長壽緊緊皺眉,心底可謂是亂象叢生。

  他無奈的搖搖頭,伸手探入懷中,在地字六號寶囊中,拿出了讓自己靜心平氣的底牌之一。

  一張畫軸,打開看了眼,裡面卻是畫著一排畫工精緻、粉妝濃抹、身著霓裳的……老嫗……

  李長壽仔細看著,口中喃喃道:「真正的感情,不只是貪慕她年輕時的容顏,也要接納她老去後的嘮叨。」

  瞬間,心底的那些畫面逐一破碎,一陣心安。

  「不過,修仙哪來的老?」

  他自得的一笑,將這珍貴的《百美老後圖》收了起來,心思頓時安寧了許多。

  男人,就該對自己狠一點。

  話說,自己偶然間會想到師妹和小師叔也就罷了,為什麼會想到有毒?

  嘖,有毒。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10:22 PM

第六十三章 少一些套路,多一些真誠

  最近這段時間,左咯吱窩怎麼這麼癢?

  煉丹時,李長壽活動著自己的左臂,眉頭略微皺了起來。

  現在他這可是仙軀,內外如一、純澈如玉;

  純潔如他,怎麼可能會突然……

  胳肢窩癢?

  這並不是小事,但李長壽反覆檢查了半個月,也沒發現什麼毛病。

  天罰落下的後遺症?不應該吧。

  思來想去,也只能歸類為,自己的仙軀還是不夠圓滿,稍後還是要慢慢鞏固境界。

  飛昇之後,李長壽也感覺自己的心態有了一絲絲變化,雖然變化不太明顯,但底氣確實稍微足了些,以至於……

  他在丹房中都敢直接悟道了!

  唉,還是要小心些才對。

  按老規矩來吧,把一個小境界夯實了,再說下一個小境界。

  現在他壽元還很長,封神大劫也遠得很,不用太著急;

  只有穩紮穩打、鞏固好仙基,才能去問長生之路,才能今後在大劫中有更多實力保住性命。

  仙識察覺到靈娥從草屋旁飛了過來,李長壽關閉部分陣法,讓她一路暢通無阻抵達了丹房。

  很快,靈娥就從那朵雲上跳到了丹房。

  「師兄!

  你……在烤手嗎?」

  「烤什麼手?這是在煉丹。」

  丹房中,李長壽錯開身形,露出了那只三尺高的袖珍丹爐。

  挽著飯盒飄來的藍靈娥眨了眨眼,看著空曠了許多的丹房,以及地上那座三尺高的小丹爐,纖指隔空比劃了一只大丹爐的輪廓……

  「大的那個呢?」

  「半個月前搞炸了。」李長壽低頭一嘆,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小丹爐的爐火。

  沒有丹爐本身的禁制、陣法,也沒有丹爐穩固火焰的手段,煉丹又恢復到了早年的麻煩,需要自己不斷控制火候,一些仙丹也無法煉製。

  「師兄你煉丹也要注意防護,這事兒也這般危險嗎?」

  藍靈娥有些不放心地叮囑著,提著那深紫色的鏤空雕鳳飯盒,放到了一旁的矮桌上。

  抬頭一看,屋頂似乎也換新了。

  她自顧自地在旁邊忙碌了起來,將兩張桌子拼起,開啟桌子上刻畫的簡單禁制,然後拿出剛做好的佳餚,慢慢擺好。

  師兄不在山中時,藍靈娥絕大多數時間都是穿那幾身寬鬆的練功服。

  師兄在山中時,哪怕幾天見不到,她也都會換上美美的仙裙,偶爾還會畫一畫眉角,抿一些唇紅……

  「師兄,這次還是請的酒烏師伯嗎?」

  「嗯,酒烏師伯昨日紙鶴傳書,說是要今日過來找我談事。」

  李長壽輕輕呼了口氣,丹爐中的火焰漸漸退去,丹藥已經散發出一縷縷藥香……

  一想到,幾年前他惡搞了酒烏一次,讓酒烏立下了那些誓言,李長壽頓時露出少許微笑。

  這次的酒宴,就權當給酒烏師伯賠個禮吧。

  收拾好了飯菜,溫上了美酒,藍靈娥看了眼掛在束腰上的荷包,嘻嘻一笑……

  「怎麼了?」李長壽等待著丹藥出爐,隨口道,「這麼快心情就恢復了?

  看來,上次的教訓也忘了嘛。」

  「沒忘!絕對沒忘!」

  藍靈娥連忙皺眉,做出一副愁苦的模樣,哀聲道:「師兄,之前我惹你生氣,是做師妹的不對……」

  「行了。」李長壽笑道,「給我做了什麼,拿出來吧。」

  靈娥眼前一亮,喜滋滋地道了句:「嘻嘻,果然師兄你偷看我了!」

  李長壽無奈道:「哪裡還用偷看,你哪根頭髮飄起來,我都能知你在心中想什麼。」

  「什麼嘛。」靈娥頓時有些掃興,將荷包隨手扔了過來,鼓著嘴角走出門外。

  「臭師兄,給你做的袍子!

  我回去修行了,晚點過來收拾盤子!」

  李長壽接住荷包,朝著裡面看了眼,見是一身深青色的普通長袍,露出了幾分滿意的微笑。

  果然,培養小師妹也沒白費心血……

  這袍子就十分合他心意。

  坐在丹房外的搖椅上,李長壽靜靜等著酒烏趕來,閉目琢磨神通妙法。

  不多時,矮道人的身影出現在了小瓊峰外;

  李長壽起身相迎,關閉了周遭陣法,對著這位師伯做道揖行禮,一切與此前毫無二致。

  但這次,矮道人轉了幾圈,最後落在了百丈之外,背著手打量著各處……

  目光之中,滿是警惕。

  李長壽笑而不語,靜靜在門旁站著等候,看這位師伯一步步走了過來,也沒多表示什麼。

  離著還有三丈,兩人相視一笑。

  「嗯咳!」

  酒烏輕咳了聲,淡然道:「怎麼,這次……不用本師伯指點陣法?」

  李長壽笑道:「弟子並未提前準備,師伯說要過來,弟子也就托師妹做了些酒菜。

  若師伯您想指點弟子陣法修行,弟子倒也有些疑惑之處。」

  「不了不了。」酒烏頓時一陣搖頭,「師伯老了,指點不了,指點不了嘍。」

  「師伯您在陣法上的造詣,遠非弟子所能及。」

  李長壽正色道:「弟子只是在一些微不足道的方面,搞了些許新意罷了;

  真要佈置厲害的大陣,還是要師伯您這種真正擅陣法、修為高、材料足的仙人才行。」

  酒烏挑了挑短促的濃眉,笑逐顏開。

  「這次不給貧道留影球?」

  李長壽含笑搖頭,剛要側身請師伯進屋,酒烏卻得意的一笑,在道袍中掏出了……

  兩只拳頭大小的琉璃法球。

  「哼哼,我帶了!」

  李長壽:……

  「師伯您開心就好。」李長壽做了個請的手勢,「這次弟子無事相求,只是想聽師伯您教誨,師伯裡面請。」

  於是,磨磨蹭蹭,一步三查。

  酒烏注意到了丹爐的異狀,心底不由分析,一尊丹爐化作小丹爐,會產生哪般佈置。

  總算,費了半天勁,酒烏與李長壽雙雙入座。

  看著面前的酒席……

  酒烏雙眼一瞇,在袖中拿了一隻靈獸兔子出來,開始餵兔子試菜。

  李長壽看得也是一樂,靜靜等酒烏折騰完。

  總算,當酒烏確定今日李長壽確實沒動手腳,又拿了一雙自帶的玉筷,這才清清嗓子,面露難色,沉聲道:

  「你酒施師伯最近在閉關尋求突破,師侄啊……

  你可千萬,別整上次的活。」

  李長壽道:「弟子可立誓言,此時、此地,是真心想請師伯您飲酒聊天!」

  「那你立。」酒烏頓時點頭,「來,快立。」

  「弟子就是隨口這麼一說,若真立誓,豈不是說弟子心底真有鬼了?」

  李長壽笑道:「師伯,弟子敬您一杯。」

  酒烏嗤的一笑,端起酒杯與李長壽遙遙一點,卻只是抿了一小口。

  「喝酒前先說正事。」酒烏道,「這次,按上次本師伯立下的誓言,過來提前與你商量商量。

  這事若你答應了,門內肯定會給不錯的獎勵;

  若你不答應,那就當本師伯沒提。」

  「哦?」李長壽略作思索,隨之明白是何事,「師伯若是想在門內推廣連環陣,其實不必問弟子。」

  酒烏皺眉道:「你怎麼知道?我可沒跟任何人提起此事!」

  「猜的。」李長壽夾了口師妹燒的靈魚,白嫩的魚肉入口即化,外香內甜,唇齒回味。

  「那你是答應了?」酒烏頓時笑瞇了眼,「來,說說吧,你連環陣怎麼佈置的?」

  原來是沒參透……

  李長壽道:「其實是弟子在古籍上看到過隻言片語,總結歸納而來。」

  當下,李長壽拿出了一只羊皮卷。

  他自然不會將自己的底牌,如此輕易的暴露出去;

  此時拿出來的,其實只是一個理論方案,用來解決連環陣的關鍵難點——不同陣法陣基適應性。

  還是比較早期的解決方案。

  上面也標注了參考資料,均是一些道藏殿外殿中無人問津的古籍。

  這套方案,與他此時所用的『陣基單元』方案思路完全不同,缺點主要是浪費材料,但也能達到佈置連環陣的效果。

  當丹房周遭陣法開始建造的第一日,這張羊皮卷就一直在等著拿出來,今天總算『得償所願』。

  酒烏接過之後,細細研讀。

  少頃,矮道人禁不住一拍大腿,連連稱妙。

  「貧道還以為要花費一些口舌勸你,沒想到你竟拿出來的如此痛快!

  不枉本師伯這般看重你,不枉本師伯這般看重你啊!

  此物當真可獻給門內?」

  李長壽含笑點頭,言道:「自然。」

  「唉,不曾想!

  貧道竟以己度人,誤會了師侄,還覺得師侄你會是藏私之人!」

  酒烏一陣感慨,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該罰,該罰!」

  李長壽正色道:「師門是我家,繁榮靠大家。

  師伯,這個……

  門內能給什麼獎勵?」

  酒烏笑道:「必然少不了你的!你想要什麼?」

  「若是可以的話。」李長壽指了指一旁的丹爐。

  酒烏先是一楞,隨後便點頭答應了下來,還道:

  「如果門內找不到你喜愛的丹爐,等你酒施師伯出關了,我讓她給你做一個!

  她的煉器手段比不得門內幾位擅煉器的天仙長老,但火候也是不淺!」

  李長壽頓時露出了笑容,連連為酒烏敬酒。

  一時間,觥籌交錯,師伯和師侄相處十分融洽……

  他們喝酒喝到微醺時,那隻試菜用的兔子,也被李長壽提議,在小丹爐中直接烤成了『藥香酥兔』。

  味道相當不錯。

  這頓酒喝罷,不過三日,酒烏就來找李長壽,帶他去丹鼎峰挑選新丹爐。

  丹鼎峰,是度仙門內專職煉丹、煉器的一脈,出產的丹藥、法寶雖數量不多,但在東勝神州頗有口碑,算是度仙門少有的閃光點。

  李長壽這邊剛駕雲與酒烏一同離開小瓊峰,一道倩影就從破天峰方向飛來。

  仙識捕捉到了這道倩影,李長壽略微皺眉。

  不用仔細看臉,只是看那窈窕的身形與近乎完美的身段曲線,還有那身熟悉的火紅色長裙,就知來人是哪位。

  有琴玄雅。

  小瓊峰上,靈娥正在樹下修行……

  李長壽想了想,也就並未多管,與酒烏師伯一同聊天。

  這對師伯師侄,彼此之間沒算計的時候,倒也是趣味相投。

  ……

  柳樹下,有琴玄雅靜靜而立,言說自己的來意。

  她雖很想來小瓊峰見一見那位師兄,但總歸不能平白無故來小瓊峰,這次出關之後,思索了幾天幾夜,總算想了個法子。

  來討教土遁修行的心得。

  言說來意後,有琴玄雅低頭靜靜等著,心底總覺得自己這般藉口太牽強了些,也不知能否騙過……

  耳中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卻並未聽到靈娥的回話;

  有琴玄雅抬頭一看,便看到一張石板,上面刻著幾行字:

  【師兄剛出門了

  我被師兄罰不能說話

  師姐您去屋裡坐著等會吧】

  靈娥心底暗笑,自己答應師兄不跟陌生人說話,有琴師姐對自己來說,也算是挺陌生的嘛。

  雖然一起睡過了。

  自己這麼一說,有琴師姐必然會識趣的離開;

  『出門』這二字,其實也有些含糊,很容易被人當作是出了山門。

  「也好。」

  也?

  「打擾師妹了。」

  有琴玄雅對靈娥拱手行禮,隨後便自顧自地走向了一旁開著門的草屋。

  靈娥頭一歪,剛想說話,卻禁不住抬手拍了拍額頭……

  這個師姐……

  有毒嗎難道?

  這點人情世故都不懂的嗎?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10:23 PM

第六十四章 在毒道上撒歡前行

  提起丹鼎峰,李長壽最感興趣的,一是即將到手的新丹爐,二就是其上的一位煉毒大家,萬林筠。

  如今李長壽的大半煉毒理論知識、近半毒方,都是從萬林筠所著的幾篇毒經中得來。

  萬林筠乃門內長老,丹鼎峰上的天仙,還是一位喜歡煉毒的天仙,其實力完全不能用修為、法寶來評斷。

  小師妹去東海毒殺蝦妖的那次,李長壽有一層考慮,就是想通過她撒出去的毒粉,吸引到這位大佬的注意。

  這位長老畢竟是門內高人,雖在靈娥手中取走了李長壽煉製的毒粉,接下來並沒有其他動靜……

  李長壽也不敢太主動。

  一個門內弟子,主動去找門內煉毒手法最高明的長老求教,這很明顯會讓人懷疑,這個門內弟子是不是性情陰冷、要去毒殺什麼仇人。

  但若是轉換過來,一位門內喜歡煉毒的長老,非要傳授門內弟子煉毒的手段,李長壽給人留下的印象,就會『淡化』許多……

  主動與被動所產生的些許差異,一目了然。

  與酒烏乘雲趕往丹鼎峰時,李長壽心底就在思索,好不容易有一次去丹鼎峰的機會,要不要安排一場跟這位煉毒大家的『邂逅』……

  不能太刻意,也不能太隨緣。

  如果能在萬林長老那裡得到一些毒丹和毒經,當真是再好不過了,哪怕為此得來一部分關注度也值得。

  白雲轉過兩處山峰,酒烏負手笑道:

  「瞧,那就是丹鼎峰了。」

  李長壽笑著點點頭,看向前方那酒壺狀的山峰,目光流露出幾分期待。

  『看這次能不能遇到萬林筠前輩吧,強求反而不美。』

  丹鼎峰上花兩朵,鑄器煉丹各一家。

  這個峰頭之上,煉氣士的數量並不算太多,只有百多人;

  包括三位天仙長老,三十多位真仙、元仙,以及十幾名弟子,其餘盡皆是雜役弟子。

  李長壽與酒烏落在丹鼎峰半山腰待客的小院,就有雜役弟子引路奉茶。

  很快,一位身著蔚藍長袍、頭束八卦道冠的男真仙前來碰頭,這位男仙體型稍圓,面露富態,像極了……

  丹藥吃多後遺症。

  「酒烏師弟,這幾年怎麼來這邊少了許多?」

  酒烏嘆道:「唉,總是被派出去東奔西走,片刻都不得清閒。」

  「這還不是師弟你得門內信任嘛!」

  圓臉仙人笑吟吟地說著,看了眼李長壽,就做了個請的手勢,「百凡殿已給了令諭,剛好有幾口閒置的丹爐,我帶你們去挑選。」

  李長壽站在酒烏身後,雖比酒烏師伯高大了許多,但也像是個空氣人一般。

  酒烏也為李長壽做了介紹,這位圓臉仙人名為柳飛仙,與酒烏一般也是門內執事,平日裡負責處理丹鼎峰的雜務。

  李長壽行禮稱呼一句師伯,柳飛仙也笑著勉勵李長壽幾句,隨後就與他沒了多餘交談。

  三人自小院駕雲而出,不疾不徐飄往一處幽谷。

  柳飛仙和酒烏一路閒談,李長壽在後眼觀鼻、耳聽心,周圍景色都未多看。

  幽谷外圍有一座大陣,隔絕外部仙識查探,且有一定的防護效果。

  入得大陣內,花香鳥語入鼻耳,處處仙光流轉。

  一片疏林點綴了數十處小樓草屋,此時大半都開啟了屋外的陣法,其內的仙人、弟子,應當都在修行。

  曲徑通幽處,林間伴笑語。

  比起自家小瓊峰,這裡確實……看起來要富那麼一些。

  跟在兩位真仙之後,尋到了一處陣法遮蔽的大屋;

  柳飛仙很快就關陣開門,能見其內各處堆了些塵土,幾尊丈高的丹爐擺放在角落中,各處還有一些蒲團雜物。

  李長壽一眼就挑中了其中一座丹爐;

  這丹爐本身材質不如原本自己修補的紫金大爐,但卻是嶄新寶物,其內該有的禁制一樣不缺,總體威能,比炸膛的那只高了些許。

  這也算不錯了,畢竟他一個明面上的返虛境弟子,也用不到太好的丹爐……

  一旁,酒烏卻是露出幾分笑意,在旁笑罵道:

  「柳師兄啊,你給的這幾件丹爐,也未免太小氣了些!

  長壽師侄這次可是立了不小的功勞,門內獎賞,也是讓他來丹鼎峰自行選取一口爐子。

  來的路上,我這面皮可是押出去了,你可別想這般輕易就把人打發了!」

  柳飛仙面色有些尷尬,忙道:「師弟你早說不就是了,來,咱們去另一處。」

  李長壽心底對酒烏道了聲謝,剛想說一句這裡的爐子就夠用了,又突聽一聲輕咦自門外而來。

  「長壽?

  來的可是,小瓊峰的弟子,長壽?」

  酒烏一怔,柳飛仙一愣,李長壽心底卻是一喜。

  一縷微風飄過,門外多了一名拄著枴杖的清瘦老者。

  那枴杖包裹著一層銅皮,這老者皺巴巴的面容也有些冷硬,但他雙目炯炯有神,灰白長髮無風而動,身上的道袍散發著少許刺鼻的味道……

  萬林筠長老!

  柳飛仙和酒烏連忙向前行禮。

  酒烏忙對李長壽傳聲道:「這位是丹鼎峰長老!你喊一聲師伯祖就是了。」

  「小瓊峰弟子李長壽,拜見師伯祖。」

  這老者點頭回應,嘴角顫動著,擠了個……看著十分陰冷的笑容出來。

  那柳飛仙和酒烏齊齊一哆嗦,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他們這、這是怎麼惹到這位平日極少外出走動的毒仙了?

  萬林筠卻是沒有半點寒暄,直接就指著李長壽,問了句:「狐心丹如何煉製?」

  總算來了,自己幾年前埋下的伏筆!

  李長壽沉吟半聲,低頭保持道揖的姿勢,口齒清晰卻略帶緊張神色,口中說道:

  「按各藥比例,取靈狐心尖血三分,濁目草一分,蜜烏斷魂草二分,鴻羽草一分,輔以屝砦水少許、無垢粉少許……

  以冷火鍛凝六個時辰,可得狐心丹。」

  萬林筠長老緩緩點頭,嘴角的笑容變得更……嚇人了些!

  「若加二分屍蘭粉,改幽火煉製十二個時辰,為何物?」

  李長壽答道:「冥狐散心丹。」

  「若去掉蜜烏斷魂草,改加三分丹陽蓮粉、二分飄霜砂,以白明火煉製二十四個時辰,為何物?」

  李長壽沉吟幾聲,這次沉吟的時間卻略長了些。

  一旁酒烏頓時有些著急,連連對柳飛仙使眼色;

  柳飛仙卻是不斷小幅度搖頭,示意酒烏千萬別說話……

  這位長老,扣顆鼻屎,就能毒翻他們兩個真仙!

  門外,萬林筠長老的笑容越發陰冷,雙眼也略微瞇了起來,其內精光閃爍。

  酒烏不斷斟酌話語,他對這位長老當真不熟,但看此時這位長老的表情……

  怎麼看都像是要融了李長壽!

  而偏偏,李長壽此時答了句:

  「一顆,無用之丹。」

  酒烏嘴角頓時一陣抽搐,立刻就要向前替他求饒。

  但,萬林筠長老的笑容卻在此時隱去,面露正色,問道:「為何無用?」

  「藥性中和了。」李長壽皺眉道,「白明火本就溫和,且屬中性火,而此時的丹方中寒熱中和,各藥材藥性抵消……

  雖可成丹,卻是無用之丹。」

  「哦?」萬林筠拄著枴杖向前邁了半步。

  酒烏連忙向前,做道揖行禮,「長老,這個年輕小輩深得弟子師尊看重,若是衝撞了您,還請看在弟子師尊的面子上,多多擔待!」

  萬林筠撇了這矮道人一眼,並未說話,只是繼續看著李長壽,問道:

  「你剛才說了藥性二字,這些明明是毒物。」

  李長壽露出少許緊張之色,卻是低頭俯身,說出了那句,已經等待了幾十年、依照這位長老生平事蹟得出、最有可能戳這位長老心窩子的話:

  「毒,乃藥之屬;

  一如烹飪菜餚有酸甜苦辣之味,藥亦然。」

  這大屋頓時安靜了下去,柳飛仙扭頭瞪著李長壽,目中也帶著幾分急色。

  瞎說的這是什麼玩意兒?

  毒與藥如何混為一談!

  而酒烏感覺到一雙目光從自己頭頂落了下來,這矮道人抬頭一看,剛好看見萬林筠那雙狹長的雙眼,以及……

  萬林筠嘴角那僵硬的冷笑。

  老者道:「我借他幾日,可否?」

  「您、您請便。」

  「嗯。」萬林筠點點頭,對李長壽道了句,「你,隨我來。」

  李長壽低頭應是,對酒烏和柳飛仙行禮後,緩步離開了此地,低頭跟在前面老者身後。

  還沒走十幾步,那萬林筠長老又扭頭問了句:

  「玉冥丹怎麼煉製?」

  「弟子只知殘方,主材為幽冥忘川水三分,最少千年份、最多三千年份的鷹愁蘭花芯兒兩朵……」

  「鷹愁蘭為何必須千年份到三千年份?」

  「藥性哪怕不會相沖、相抵,總不免互相影響,年份太高、藥性太烈,極易破壞丹內平衡。

  弟子看一經文之上有寫,煉丹,並非年份越高的越好,合適最重要。」

  「那經文你是從何處看來的?」

  「道藏殿外殿,有幾個書架上有不少關於煉丹的經文,弟子細細品讀,也琢磨過許多……

  莫非,那些毒經,有您老人家所著?」

  「呵呵,不錯。」

  微風帶來的話語聲中,這一老一青的身影消失在了一條偏僻的小路上。

  「呼……」

  酒烏長長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剛剛這位天仙長老並未顯露半點天仙威嚴,但『毒死過天仙』這五個字,就當真讓人渾身寒毛直豎……

  一旁那微胖的仙人湊了過來,傳聲問了句:

  「這小輩……什麼來頭?我可從未見過這般和顏悅色的師伯!」

  「你管這叫和顏悅色?」

  酒烏瞪了眼柳飛仙,剛想回答,隨後想到了什麼,頓時一陣搖頭,「別問我,我啥都不能說。」

  柳飛仙頭一歪,眉頭緊皺了起來。

  ……

  半個月後,傍晚時分。

  李長壽駕著白雲,面容平靜地離開了丹鼎峰,朝著自家小瓊峰而去。

  一路毫無波瀾,他回到小瓊峰時,有琴玄雅也早已不在。

  回了丹房,在儲物法寶中逃出了一件兩丈高的漆黑丹爐時,面色也沒什麼異動。

  等他開啟周遭各處陣法,施偷梁換柱,以紙人守在此地,自己鑽小孔進地下密室,繃著臉,坐在了書桌後。

  左手在桌面拂過,一只只玉牌、一瓶瓶玉瓶擺滿了桌面……

  李長壽微微一笑,心底感慨萬千。

  總算,搾乾了這位長老……的毒經!

  還得了這位長老大批的毒丹靈丹!

  但也因此欠下了個大人情,以後必須要找機會還上,了斷這份因果才是。

  這些毒經對李長壽來說很重要;

  而這些萬林筠長老讓他拿回來,作為『樣板、參照』的毒丹,更為重要!

  因為這能解決李長壽的一大難題——如何對門內解釋,今後自己萬一要用到的、那些能毒殺天仙的毒丹,到底從何而來!

  直接說萬林筠長老賜下的就是了。

  這世上,哪裡有什麼白撿的機緣,無非是一場跨越幾年、幾十年的謀算。

  這位毒仙長老……

  心底浮現出了這位長老那招牌式的僵硬冷笑,李長壽的微笑更濃郁了些。

  其實性格也蠻可愛的,醉心丹、毒之道,並無太多心機雜念。

  突然間,李長壽感覺雙股之間有些、有些……癢?

  ——類似於這段時間,經常會出現在咯吱窩的癢癢勁。

  嘶……

  什麼鬼?

  李長壽頭一歪,心底連忙驅散了這位長老的面龐,細細感受著自己的狀態,那股『癢』很快就消失不見。

  嚇他一跳,還以為自己看《百美老後圖》的緣故,突然有了什麼莫名的癖好。

  隨之李長壽一陣皺眉。

  自己這是怎麼了?最近身體一直有解釋不清的異動?

  成仙後的仙基,當真要好好鞏固一番了。

  ……

  片刻前……

  天庭,月老殿。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10:24 PM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20-1-30 01:40 PM 編輯

第六十五章 我,師妹,這波測試最少優秀!

  「月老你就是個管姻緣的神仙,你懂什麼是男女之情!」

  前殿,有個醉酒的天將在那嚎啕小哭;

  月老滿臉無奈之色,也只能在那說著些安慰的話,卻是完全不敢鬆口,許諾幫這位天將牽紅繩。

  當差萬年,月老啥事沒遇到過?

  這種情況見多了。

  他只能在那不斷安慰,說一些道理,然後聯絡其他天將來處置此事。

  姻緣主要是靠自己努力,想跟那位仙子產生一些美妙的故事,必須要從長計議、用心去打動……

  在此之前,月老正在修補,此前被玄都大法師捏壞的那隻泥人。

  泥人是天道之力所化,時刻有天道感應,雖可修補,過程卻十分複雜;

  重點是要將這泥人暫時從姻緣輪盤中『剔』出來,修補完成後再加回去。

  剛剛,在月老即將完工時,這天將突然來哭訴;

  因泥人不能太長時間離開姻緣輪盤,月老將最後一點、十分簡單的拼裝工作,交給兩個弟子,自己出來應付應付。

  後殿中,兩個童子小心翼翼地將泥人新的左臂裝上,整個泥人飄出一縷玄妙道韻,瞬間恢復如初。

  然後……

  小點的那童子,指著桌子上還剩一點的泥巴,小聲問:「師兄,這個怎麼辦呀?」

  「糟了!肩頭那裡接錯了!」

  「那,師父會不會罰我們?」

  「嗯……」

  大點的那個童子沉吟一聲,面露思索之色,把手中泥人上下翻看了一遍,頓時眼前一亮。

  他發現這泥人底部,在雙腳、雙腿之間有條縫隙!

  和小童子對視一眼,兩人一起動手,小心翼翼地將那點泥巴塞在角縫;

  而後大童子又取了一支小簪子,將這點泥土戳入其中,輕輕頂緊。

  大功告成!

  兩童子這邊剛補救完,前殿喝醉的那名天將,便被趕來的兩名好友架走。

  月老背著手漫步而來,溫聲道:「你們兩個修補好了嗎?」

  「修、修補好了師父!」

  月老接過泥人看了眼,滿意地點點頭,隨手扔了兩瓶丹藥給徒兒。

  「做的不錯,去前殿修行吧。」

  言罷,月老捧著泥人到了漫天星光之中,招來度仙門的那群泥人,抬手輕輕一推。

  姻緣輪盤現,大道輪轉間。

  男泥人緩緩飄回了原本的位置,周遭那三隻女泥人立生感應,三根紅繩慢慢悠悠,朝剛回來的泥人探了過來。

  月老輕輕鬆了口氣,總算搞定了。

  而後就見,這泥人輕輕晃了晃,將一隻探過來的紅繩不著痕跡地躲開。

  「這傢伙,當真一心求道?」

  月老扶鬚而笑,看著此泥人身上那三隻沒怎麼變化的紅繩線頭。

  「有趣,倒是要看你能躲到什麼時候,這事倒不能勉強你。

  咱有成人之美,不可有強人之難。」

  他話語剛落,男泥人又輕輕躲開了另一條紅繩的纏繞,而後泥人身體一抖,一點泥土從它雙腿之間滑落,漂在了星海之中……

  月老當即一愣,瞬間滿臉呆滯,歪頭看著那只剛修補好,被其他三隻泥人環繞的男泥人……

  這?

  怎、怎麼會這般?

  此子竟狠絕如斯?!

  不對,這有可能是修補泥人的時候,不小心掉了點碎屑進去。

  話說回來……

  就算這裡的泥人真的缺、缺了一點,應該也沒事吧?

  大法師應該不會注意到吧?

  這就是天道姻緣泥人,沒有其他象徵意義,頂多會跟本人生出點微妙的感應,不會影響這人的身體……

  吧?

  『記得重點關注下!』

  玄都大法師此前匆匆溜走時的叮囑聲還在耳旁,月老喉結上下顫了顫,連忙向前幾步,將飄在半空的那一點泥土捏在手中。

  捏碎,碾粉,放入袖口,左右張望。

  「無事發生,哈哈,無事發生。

  三星拱月之勢好福緣啊!好福緣啊!

  啊哈哈,哈哈哈……」

  殿門處的小童子欲言又止,卻被大童子拉了下;

  這倆童子小跑著溜了出去,各自約定,將這個小秘密埋藏在了心底。

  ……

  小瓊峰,地下密室中。

  李長壽盤腿坐在蒲團上靜靜修行,身若琉璃,仙魂無垢;一團三昧真炎在體內緩緩遊走,照得他皮膚宛若半透明一般,其內有仙光閃爍。

  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依然沒有發現身體出現了哪方面異常。

  他想了想,就在此安安穩穩閉關了幾個月,待此時小境界近乎圓滿了,方才放鬆了些。

  應該沒問題了。

  雖然當前小境界圓滿了,李長壽也不著急立刻突破,按此前所構思的那般,將該境界重新感悟一遍。

  第一步,溫故而知新;

  第二步,轉換視角、驗證道果,查缺補漏;

  第三步,壓制境界,精益求精。

  將這三個步驟重複做幾遍,才能將產生『疏漏』的概率降到最低,才算將這一節境界做得穩固。

  洪荒的先機,已經被那些先天大佬搶光了,自己如果想今後有自保的實力,只能前期求穩、中期求穩、後期求穩、大後期厚積薄發。

  他的思路一直很清晰。

  如今洪荒中,絕大部分的高手實力都已定型;

  自己要追求的,是今後所能站到的高度,而不是去爭分奪秒搶時間。

  又閉關了半年多,李長壽總算確定自己身體並無異樣,咯吱窩的癢勁也沒再出現過。

  因有過一段飛昇,自身境界到了,《無為經》上卷已被他參透。

  但他現在也沒合適的機會去搞《無為經》的下卷,且私自修行本門核心功法是大忌,也是有一點點風險在的。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拋開李長壽所留的那些後手、底牌不談,他最後的護身符,其實就是,自己不去做違反度仙門核心門規、損害度仙門利益之事。

  慢慢來吧。

  《無為經》博大精深,上卷更有一則總綱;

  自己細細參悟,逐字逐句慢慢體會,總歸能有新的收穫。

  說不定還能琢磨點新花樣出來。

  等再過百年,門內同輩的仙苗們開始陸續渡劫,他也可安排一次『外出湊巧』渡過了成仙劫,那時候再修《無為經》下卷也不遲。

  自密室回返丹房,收起了那只端坐了許久,已經完全能夠以假亂真的紙人分身;

  李長壽坐在丹爐旁,開始慢慢祭練這口大爐子。

  這尊丹爐,名為『千毒百金爐』,上等的仙寶,乃萬林筠長老備用之煉丹爐。

  爐身用百鍛明炎金,糅雜上百種珍貴寶材鍛鑄而成,莫說是萬林筠這般天仙煉丹所用,便是普通金仙煉丹,也不會直接炸膛。

  細看這尊丹爐外壁,漆黑色金屬光澤之下,流動著一股股純粹的靈力,其上用細緻的手法,刻畫了百種毒蟲、十二種劇毒奇獸。

  但這尊丹爐本身並沒有任何毒性侵蝕,相反,它能夠在煉製毒丹時,壓製毒丹的毒性揮發,增加幾分安全係數。

  本來,萬林筠長老想讓李長壽拿另一口更為珍貴,能夠增加成丹率、提升毒丹品質的丹爐,但李長壽堅持選擇了這一口備用丹爐……

  這點,讓萬林筠長老頗為感慨。

  畢竟如今的洪荒環境已非遠古、上古,寶物難求,又重寶輕法;

  面對重寶而不動搖的年輕一輩,著實太少了。

  ——雖然李長壽本就是衝著安全係數。

  開爐煉了一爐毒丹,李長壽對這丹爐十分滿意……

  接下來,可以跟師父商量『賺財』計劃了。

  「先委屈你用這些小陣法護身。」李長壽喃喃道,「待有了寶材,定要讓你在這裡安然無恙,無人可欺。」

  這丹爐並非什麼靈寶,自然不會給他半點回應。

  回來已有些時日,該去丹鼎峰拜會萬林筠長老第二次。

  總不能拿了好處就銷聲匿跡。

  『嗯……去抓幾條靈魚,讓靈娥做些菜餚,自己帶兩罈美酒過去問候吧。』

  李長壽如此盤算著,緩步走出丹房,駕雲飄向了草屋。

  仙識輕易穿透靈娥草屋周遭的陣法,看見她正在窗前,伏案小憩;

  如瀑青絲垂過香肩柳腰,薄衫下曲線玲瓏有致;

  若非她嘴邊不時『嘿嘿』笑兩聲,念幾句『師兄』,破壞了大部分的意境,這般美景足可動人心神。

  她手邊的石板上,還有一副未完成的浮雕,刻著李長壽踩雲而歸的情形……

  「不好好修行。」

  李長壽搖搖頭,卻並未吵擾靈娥,擼起袖子去湖邊炊灶忙碌了起來。

  忙碌了兩個時辰,一餐美味做罷。

  想起靈娥剛來山中那兩年,錦衣玉食慣了的女童有些受不住山中清苦,李長壽的廚藝就是那時磨練出來的。

  後來,李長壽積極培養師妹艱苦耐勞、勤勞致富的精神,在她辟榖之後,將廚藝也盡數傳授。

  把擺盤剩下的菜餚分盛在了兩只飯盒中,悄然放一只飯盒在師妹身側,另一只放在了師父門前。

  隨後,李長壽提著幾個小菜、兩罈美酒,飄在合適的高度,規避開門內較為繁忙的雲路,朝丹鼎峰而去。

  他剛走不久,靈娥鼻尖輕輕聳動,被菜香吸引,慢慢睜開眼來。

  「誒?」

  咂咂小嘴,藍靈娥看到了手邊的那只飯盒,也看到了上面放著的那只竹片。

  『修行莫要偷懶,勤勉才得仙果』

  靈娥先是一愣,隨後便露出了喜滋滋的笑容。

  師兄來過了!

  還給自己做吃的了!

  嗯?

  反常。

  藍靈娥瞬間站起身來,左手托著右肘,右手捏著自己光滑的下巴,一陣沉吟。

  『哼,師兄必然是在試功課,考教自己是否還記得他授課的內容!』

  手指一點,一道符箓在她袖間飛出,貼在這飯盒之上;

  隨後飯盒被她扔出了窗戶,那符箓之上火光閃爍,飯盒瞬間炸碎。

  這波不能說完美,但最少也是優秀了吧!

  靈娥得意地一笑,隨後邁步出了自己的草屋,尋找著自己師兄的身影。

  然而,她的目光……很快就被師父門前那只相同的飯盒吸引;

  得意的笑容逐漸僵在俏臉上,藍靈娥抬手扶住了額頭,輕輕低吟了兩聲。

  真的是師兄做的飯。

  好多年沒吃到了……自己怎麼……

  唉,都被師兄教壞了!

  「師父在閉關,肯定也沒發現吧,飯菜是在陣法之外。」

  放著也是會壞掉……

  靈娥朝著左右看了看,躡手躡腳靠近自家師父的木門,低頭撿起了地上的飯盒。

  『師父,弟子不是想虎口奪食,您忙著參悟仙路,肯定不會出關,浪費終歸是不好的對不對……』

  吱——

  木門緩緩被拉開,正伸著懶腰的齊源道長,低頭就看到自己小徒兒在門前,頓時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靈娥,你在這裡做什麼?」

  「那個……師父……

  師兄做了一些飯菜,讓弟子給您送過來。」

  「哦?」齊源頓時眉開眼笑,將飯盒接了過來,「難得你們有孝心,為師吃了再去破天峰也不遲。」

  靈娥轉過身背對自家師父,小嘴一扁,委屈巴巴。

  我在哭呀師父,我真的在哭呀師父……

  她吸了口氣,隨口問了句:「師父您去破天峰有事嗎?」

  「嗯咳!」

  齊源道長故作淡定地道了句:「也不是什麼大事。

  為師這不是成仙了嗎?

  之前為師接到了百凡殿通知,十年一次的峰主小聚,咱們小瓊峰也能參加了。」

  「哦,誒?」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10:24 PM

第六十六章 原來是你在搞鬼

  一頓餐宴,老青盡歡。

  李長壽帶來的酒,萬林筠只是喝了少許,就將兩壇都留了下來。

  這位長老不喜飲酒,對菜餚也沒多大興趣,只是與李長壽邊吃邊談毒經毒理,說的津津有味。

  自丹鼎峰回來時,李長壽又得了萬林筠長老給的一堆藥草;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畢竟只是過去看望下,但這位長老……確實太熱情了。

  在門中,少有對毒之一字感興趣的煉氣士;

  而李長壽的毒道水平也不算低,確實能聊起來。

  『去丹鼎峰也不可太頻繁,免得被人注意到;

  下次去,便定兩年之後吧。』

  李長壽如此盤算著,身形落在小瓊峰的丹房前。

  坐在搖椅上,捧著一卷經過仙法處理、可長期保存的竹簡,開始了今天的感悟以及閱讀環節。

  察覺到丹房周圍大陣解開了的靈娥,俏臉滿是鬱悶,默默地飛了過來,一陣欲言又止……

  想求師兄表揚自己的『炸飯』操作,又怕師兄責怪自己辜負了他一番辛苦。

  李長壽等了一陣,不見她說話,抬頭看著面前的小師妹,問道:「怎了?」

  「師兄。」藍靈娥低頭道,「師父去參加峰主大會了,這裡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李長壽想了想,隨後便略微搖頭,傳聲道:

  「不會有問題,師父的仇敵如今也當不上峰主,放心就是。

  師父現在,應該也只是在角落中旁聽,在那裡輩分最低,又不敢說話,憑師父尊禮好面子的脾性,此時定是如坐針氈。」

  破天峰,百凡殿的角落中;

  坐在最角落蒲團上低著頭的老道,略微挪了挪屁股,讓自己坐的更端正一些。

  丹房中;

  李長壽看著有些心不在焉的靈娥,笑道:「你這次倒是做的不錯,知道擔心師父,還知道過來與我商量一番。

  此前你這般細心去了哪?

  好了,上次的事不與你多計較了,今後安心修行便是。」

  靈娥輕輕眨了下眼,「師兄,你剛剛,在誇獎我嗎?」

  李長壽啞然失笑,「我是兇惡到天天罵你不成?」

  「你平時就會數落人家……」

  靈娥做了個鬼臉,心情驟然變了個樣;

  此前像是霜打的茄子,此時卻是雨後閃亮亮的西紅柿。

  「師兄,這個爐子看起來好厲害。」

  「不要亂碰,會咬人的。」

  「嗯……師兄,人家也不是當年十二三歲……

  我戳!

  嘶!哎呀!

  怎麼還有雷法!」

  「為兄加了個安全裝置,免得旁人亂開這丹爐。」

  李長壽淡定的一笑,坐在門外繼續看書。

  丹爐旁,靈娥捂著泛紅的手指一陣歪頭,打量著上面的浮雕;

  隨後,她在屋內逛了半圈,找了一本此前看到一半的經文,拽著蒲團去了門外,與自己師兄一左一右待著。

  若門神一般。

  午後陽光正暖,林間風過輕梢;

  蟲鳴流水蝶戲,雲中飄遠幾仙。

  李長壽偶有所頓悟,卻是不動聲色,將感悟到的東西盡數接納,不流露半分氣息波動。

  如今境界高了,是否進入悟道狀態的主動權,總算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關於頓悟,他此前最擔心的,其實是自己臨陣對決與人鬥法時頓悟,被拉入悟道的狀態……

  「師兄,你現在到底什麼境界呀?」

  「返虛境四階。」

  「哦,好厲害。」藍靈娥隨口應了句,低頭繼續捧卷品讀,倒也讀了些東西入心間。

  ……

  天庭,月老殿正被大陣包裹。

  兩個童子舉著兩只木牌,坐在緊閉的殿門前。

  右邊寫:

  【月老不在家中】

  左邊寫:

  【天道庇護此地】

  小點的童子嘀咕了句:「師兄,咱們不告訴師父實情,會不會把事情鬧大呀。」

  「噓,你想被師父變回去嗎?」大點的童子翻翻白眼,「咱們原本可只是兩隻相思樹的樹枝,好不容易得了師父點化。

  放心吧,師父肯定有辦法。」

  「哦。」小童子抿抿嘴,在那一陣無奈。

  而後,這兩個童子在那等了一日又一日,後面等了足足半年,月老卻一直未歸來。

  月老去了何處?

  其實並未離開姻緣殿太遠,他去了一處更為偏僻的仙殿之中,找到了常年無所事事的某位仙官,送了些禮,準備彌補下自己的過錯。

  月老心底明白的很,自己沒後台、沒背景,誰都不敢得罪;

  但也因此,他才會被玉帝陛下放在月老這個位置,只有這般的他,才不會對哪方勢力有偏倚。

  平日裡天將、仙子來求個姻緣,那都是小事。

  如果月老真的借天道給的權柄撥弄姻緣,自己業障如何且不說,當真會搞出大事。

  不過,天道也在時刻監察月老殿;

  月老或許剛有亂弄的念頭,就會被天道一次警告、二次懲戒,三次紫霄神雷直接灰滅……

  天庭式微,道門強盛。

  哪怕是再普通的人教弟子,月老也不想得罪。

  泥人出現差錯,根源是在玄都大法師貿然出手,但玄都有聖人庇護、有聖人的先天至寶太極圖鎮壓自身,不沾因果,自身更是實力強橫……

  他一個小小的月老,怎麼敢推鍋給玄都大法師?

  這事,只能他擔下來。

  月老心中琢磨了半夜;

  拖得越久,越容易出現差錯,自己必須盡快處理妥當。

  思前又想後,月老下了決心,直接離了姻緣殿,去了『神威殿』。

  此時月老正與神威殿的主事者——某位身著金甲的不知名仙官,一同站在天道寶物【星羅夢天儀】之前。

  這仙官一邊操作星羅夢天儀,一邊給月老做著詳盡的解釋:

  「月老放心。

  ……要說托夢這種事,大羅金仙超脫世間,咱托不過去,但金仙天仙這種,卻是不在話下。

  更別說,只是個壽齡百多歲的小煉氣士。

  但有一點您要清楚,托夢只能在夢中交談,做不得什麼事;

  這就是天道降下,給咱們天庭彰顯神威的寶物,唬人用的罷了,所以小仙這裡才叫神威殿。

  只要對方有分神、愣神,或是醉酒、心力憔悴、疲倦、虛弱,也就是心神放鬆的時刻,或者在閉關悟道的假寐,都能給對方發起入夢的邀請。

  但如果是對方不願意入夢,那就沒辦法了。

  您要找度仙門弟子李長壽是吧?

  放心,就一個年輕弟子,須臾便可……

  嗯?

  怎麼搜無此人?」

  這金甲仙官脖子向前一突,瞪著毫無變化的【星羅夢天儀】。

  一旁月老露著溫和的微笑,繼續等待著。

  金甲仙官忙道:「月老您確定是這名字道號?有沒有生辰八字什麼的?」

  「有,有,姻緣殿就是有生辰八字。」月老笑著說了句,連忙在袖中拿出了一張紙條。

  這次,金甲仙官低頭一陣鼓搗,那巨大的夢天儀總算開始緩緩運轉。

  半個時辰後,仙官長長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熱汗……

  「呼——

  夢天儀已經尋到了,此刻他就在度仙門山門中。

  不愧是人教弟子,有先天至寶庇護大教氣運,當真難查!

  月老看這邊,等這個星光亮起來,就代表他睡著或是分神走神了,咱們就能邀他進夢境……」

  「這般就好了?」月老小聲問。

  這仙官笑道:「好了,月老您稍等,一般來說,半天之內,肯定能等到他走神。」

  月老在旁連忙千感萬謝,仙官連連擺手,言說大家都是同殿為官這些客套話。

  然而,半天後……

  一天後……

  兩天後……

  「怎麼,還不亮?」

  負責托夢的仙官皺眉嘀咕著。

  月老笑道:「無妨無妨,小老兒也無事,就是勞煩道友了。」

  「小事小事,小仙這裡,幾年也來不了一個人。

  我就不信,他還能一個月不走神不成。」

  於是,一個月後。

  月老和仙官盤腿坐在星羅夢天儀前,四隻眼睛緊盯著其上一顆黯淡的星光。

  兩個月後……

  仙官雙目之中滿是血絲,啞著嗓子道:

  「這寶貝是不是壞了?

  一個仙門小弟子,在自己仙門內待著,怎麼可能這麼久,心神都不帶放鬆的?

  給那些金仙托夢都不會等如此之久……」

  「這個……」

  月老低聲道:「要不就算了吧。」

  仙官大手一揮,「不行!

  我這人做事,說到就要做到!

  要不月老您先回去忙姻緣之事,我在這繼續等!

  有信兒了,我再去通知您!」

  月老忙道:「姻緣自有天道掌管,小老兒也只是在旁應付些平日裡去求姻緣的,在這裡躲著倒也清淨。

  就是,有勞道友了。」

  姻緣殿若是天道有需要他剪、拉的姻緣,月老都能生出感應,在此地待著倒也不會耽誤事。

  「客氣,客氣。」

  三個月後……

  某仙官扭頭看了眼月老,因為長時間不眨眼,他眼珠外突、眼窩凹陷,心底卻一陣焦急。

  真壞了吧!

  天道降下的寶貝壞了吧?

  這麼久了還沒動靜,讓他在月老面前很沒面子啊!

  以後還想請月老幫忙促成一段姻緣,這寶貝直接掉鏈子怎麼能行!

  仙官沉吟幾聲,有點沒底氣地嘀咕著:「這個天儀不是跟天庭一體的嗎?怎麼可能出現故障?」

  月老皺眉道:「道友,不若……」

  「等!我繼續等!

  您有事先回去,我還真就,與此子槓上了!

  不行我就下去找他碰一碰!」

  月老連忙說不用,在旁繼續耐心等待,仙識觀察著自己的姻緣殿,怕有什麼大仙現身。

  半年後……

  趴在地上的仙官幽幽的嘆了口氣,低聲道:

  「要不,咱們換個思路。

  先托夢給度仙門的其他人,然後讓其他人通知此子,讓他入夢與您相見?」

  正昏昏欲睡的月老頓時來了精神,「好法子!」

  「就是感覺被這小弟子擺了一遭,神威不復啊……」

  「這個……」

  「唉……

  他怎麼做到的,半年都不給半點機會!」

  於是,半天後……

  李長壽正在琢磨《無為經》時,靈娥匆匆從林外飛來,讓他不得不停下修行,關閉外圍陣法。

  「師兄!

  有個金甲天神剛才托夢給我,他說想托夢給師兄你,讓師兄放鬆下心神,說是天庭正神姻緣殿月老,有要事想見您!」

  托夢?月老?

  李長壽眉頭一皺,頓時意識到,事情或許並不簡單。

  沒有無緣無故的找上門,只有自己沒有看到的算計!

  此前突然心神煩亂,而後雜念亂生,逼迫的他不得不祭出秘寶——《百美老後圖》。

  隨後便是道軀胳肢窩無緣無故發癢……

  這裡面必有問題!

  自己當初,似乎在分析度仙門門風有點歪的原因時,考慮過月老和姻緣紅繩的可能性;

  莫非,真的是月老在搗鬼?

  可月老怎麼敢對人教道承下手……

  藍靈娥忙道:「師兄你快些入夢吧。」

  李長壽目光一凝,淡然道:「先不去。」

  「先不……

  這個也能拒絕嗎?」

  「他們若能入我夢中,為何還非要托你來告我這般?」

  李長壽笑了笑,「這次應該是月老有求於我,倒也不必擔心。

  讓我好好斟酌一番。

  靈娥你去躺椅上再睡一會兒,或是發呆就好,不要專注精神;

  假如那金甲天神再次托夢給你,你就問他具體何事,我在這正忙著煉丹,不便入夢。」

  「嗯……好。」

  靈娥眨眨眼,乖巧的答應一聲,邁著輕盈的步伐飄去了門外的搖椅。

  『唉,又被師兄當法寶用了。』

  她心底輕輕一嘆,嘴角卻露出少許微笑。

  也挺開心的,能幫上師兄什麼。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10:25 PM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20-1-30 01:41 PM 編輯

第六十七章 知我者,長壽矣!

  天庭,神威殿,夢天儀前。

  第二次托夢給度仙門弟子藍靈娥之後……

  金甲仙官的心神自夢天儀中回歸,怒氣沖沖抓來一把長槍,咬牙道:

  「他竟不過來!還說在煉丹!

  月老,小仙這就下去拿他上來!」

  旁邊的月老一愣,連忙上前阻攔。

  心底雖然知道仙官也只是擺個樣子,人教道承再小也是人教道承,度仙門未必會將他們兩個天庭小仙神看在眼中,更別說是直接去抓人。

  但畢竟是自己有求於人……

  「仙官不可,仙官不可,這事咱們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月老勸阻了一陣,這金甲仙官總算是『消了氣』。

  月老問:「那邊是如何說的?」

  仙官道:「他師妹倒是客客氣氣,禮數也周全,言說自家師兄正在煉丹的關鍵時刻,無法分心。

  還問咱們找她師兄有何貴幹,若是要緊之事,還請對她說明。」

  「這……」

  月老頓時犯了難。

  這事可不能隨便說出去,事關自己的名聲,傳到陛下耳中,陛下肯定也會怪罪。

  月老沉吟幾聲,道:「能否再請仙官您幫忙找他師妹一次,小老兒這裡多謝了。」

  「月老客氣,也就芝麻大點的事兒!」

  仙官轉身面對著夢天儀,卻是禁不住咧了咧嘴;

  每次托夢他元神之力消耗的不輕,再多來幾次,非要暈在這不可……

  度仙門,丹房中。

  李長壽聽師妹說著剛才見面的情形,叮囑她幾句。

  很快,靈娥愣了下神,又恍惚看到了一片雲霧。

  「師兄!又來了!」

  「去吧。」李長壽笑著點點頭;

  靈娥閉目很快就進入夢境,而李長壽則在旁仔細觀察著靈娥的狀態。

  就是睡著了……

  完全沒有道韻流轉,也沒有什麼其他動靜。

  李長壽抬手戳了戳靈娥的手臂,靈娥輕『嗯』了聲,像是半夢半醒。

  『天庭不愧是天道定下掌管天地的機構,托夢應該也是某種天道寶物引發的。

  竟然這麼神奇。』

  仙識掃過小瓊峰各處,李長壽陷入了思索中。

  背後搗鬼的,未必只是月老。

  月老八成跟此時那個金甲天神一樣,只是個工具人……

  封神劫運遠未到來,天庭剛建不多久,玉帝都必須謹小慎微,玉帝安排的月老,也應該是個膽小之人。

  如今,像三教教主的親傳弟子,上天庭之後,稱呼玉帝為昊天師叔並非陛下,而玉帝必須對道門二代弟子以禮相待……

  人教道承寥寥,背後就是太清老子;

  太清聖人的化身太上老君,已經入駐了天庭兜率宮,玉帝必然不敢算計人教,也沒有算計的動機。

  且,天庭這時還是道門的後花園,西方教的手暫時伸不進去……

  闡截兩教,雖弟子門人互相之間漸漸不合,卻還沒到撕破臉皮的程度;

  人教本就沒多少道承,與闡截兩教也沒有摩擦,他們搞事的可能性也不高。

  排除法做下來……

  難不成,是人教內有高人,覺得人教道承太少,想用姻緣紅繩,讓各家道承內部開枝散葉?

  這跟自己準備用情蠱促一對珍稀靈獸繁衍生息,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個高人是誰?

  度仙門認領的開山祖師,崑崙山修行的度厄真人?

  不太可能……

  作為聖人記名弟子,這位門派祖師也是小心修行,基本沒什麼存在感,不太敢承受這般因果反噬之力。

  聽過聖人講道,都可自稱記名。

  想來想去,人教聖人只有一個親傳弟子,有這個閒情、有這份實力和影響力,也敢讓月老出手帶歪人教道承的風氣……

  玄都,大法師!

  大概率是他了。

  但這次是月老想托夢見自己,李長壽聯想到自己此前的異狀……

  現在的情況,很可能是他的姻緣方面,被大法師搞出了一些小問題,月老現身平事。

  『我就說,有毒怎麼可能,平白無故就對我有好感的?』

  李長壽挑了挑眉,但隨之又有些納悶。

  如果有琴玄雅對自己的好感,確實是月老安排的,那為何會安排給自己?

  他莫非,已經被大法師盯上了?

  稍後要好好套套話才行。

  姻緣方面,自己身邊應該有小師妹作為擋箭牌;

  ——這算是師父收小師妹時,自己能想到的、僅有的幾點好處之一。

  「天道造化,當真難以捉摸。

  洪荒之大,吾輩終為蜉蝣。」

  李長壽輕嘆了聲,繼續思索化被動為主動之法;

  負手等小師妹醒來,順便開始將周遭各處陣法開啟。

  既然,月老前後左右誰都不敢得罪,想找自己這個最弱勢的一方,施威或者商量……

  那自己,能從這件事中算計到點什麼?

  不,不能強求算計;

  見機行事,最好不過相安無事。

  他這個度仙門小弟子,有自己定下的路途規劃,不必非攀旁人高枝,自己把握主動才能安心些。

  不過,若是能與月老留下交情,今後自己、師父和師妹上天,也就好安排了……

  月老管姻緣,天庭肯定人脈極廣。

  自己這次,倒是可以從這方面入手,賣個人情給月老,又要讓月老知道自己故意賣了人情給他,還不能暴露什麼……

  確實需要細細處置。

  片刻後,靈娥醒來。

  她略微思量,就對李長壽講述了,月老托金甲天神、金甲天神托她,要轉達給自己師兄的幾句話:

  「月老說,此前他清點姻緣泥人,粗心碰到了師兄您的泥人,讓師兄你的泥人有所損壞。

  月老心底頗為不安,想與師兄見面商談此事,並查看師兄有無異樣。」

  李長壽頓時恍然,月老這態度,應該是想找他了卻因果,那就……

  容易操作了。

  靈娥有些緊張,低聲道:

  「師兄,你沒事吧?

  姻緣泥人如果壞了,是不是以後就沒姻緣了?」

  「我也不知。」李長壽搖搖頭,「也罷,與他見一見也就是了。」

  不管如何,對方找上門來,態度也算誠懇。

  自己,只需保持好一個度仙門當代年輕弟子的身份,見機行事就可。

  「師妹,幫我護法。」

  「好!」

  靈娥脆聲答應,動作輕盈地從躺椅上跳了起來,手中握住了幾只寶囊。

  李長壽躺在了躺椅上,掌心扣住兩隻紙人,試著讓自己放鬆精神,慢慢舒展心神……

  果然,漸漸進入了一片雲霧迷濛的夢境中。

  前方有一座在山巔的仙亭,亭中有個身著喜袍的清瘦老人,正對自己躬身做請。

  李長壽發覺自己像是踩在一朵雲上,心念一動、駕雲向前,與這老人行禮。

  「度仙門弟子李長壽,見過前輩。」

  月老露出幾分苦盡甘來的微笑,「總算是將你盼來了,莫要拘禮,莫要拘禮。

  這是夢境之中,也不好招待,就請坐下相談。」

  李長壽含笑點頭,兩人互相做了個道揖,在兩旁各自入座。

  相視一笑,卻是彼此都有了些計較。

  月老想到的是:『這人,應該挺好說話。』

  李長壽心底泛過的卻是:『這月老,看起來……

  身板倒也不算虛。』

  「前輩,您請直說是何事吧,晚輩知道您事多且忙,也不敢多耽誤。」

  「哎,好。」月老斟酌了一下語言,「咳……最近這一兩年,你身體,沒什麼問題吧。」

  李長壽笑道:「就是有些發癢,倒不是什麼大礙。」

  月老頓時皺眉,忙問:「那,那個……可還有陽氣匯聚,心潮澎湃,蠢蠢欲動……之感?」

  「這個,晚輩倒是不知。」

  「你且稍等。」月老隨手一招,盆栽相思樹出現在手中,「這是靈寶相思樹,我用樹枝扎你一下,看有沒有感覺。」

  李長壽很配合的點點頭,心底卻是在思量。

  這夢境果然非同小可;

  仔細想想,似乎也有一些書籍有記載『托夢傳物』之事……

  相思樹的一根枝丫探向李長壽,李長壽任由它扎了一下,心底頓時泛起了層層綺念,呼吸稍有些急促。

  月老身體少頃,關切地問:「有感覺嗎?」

  「有是有……」

  李長壽心底一笑,感受到自己體內那團先天陽氣在波濤澎湃,卻故作皺眉狀,「但不多。」

  「這,這。」月老眉頭一皺,頓時露出了幾分苦笑,「咱們多扎幾次試試。」

  李長壽卻咳了聲,連忙拒絕;

  再被扎一下,說不定就真要出事!

  「無妨,前輩,我回去調理調理就是了,我師妹還在身側,不太方便。」

  月老頓時愁眉苦臉。

  李長壽斟酌了幾句言語,就含笑繼續開口……

  ……

  半個時辰後。

  天庭,夢天儀之前。

  月老身體一動,醒轉了過來,禁不住扶鬚而笑,心底一陣感慨。

  他摸了摸袖中,那只儲物法寶戒指,此時已經沒了蹤跡,當下心底鬆了口氣。

  圓滿解決了。

  「真是個不錯的後輩,有大教弟子的風範!」

  「咳,咳咳。」旁邊的金甲神將腳下一滑,連忙穩住身形,面帶微笑地看著月老。

  剛才的夢境他雖未參與,卻是用他的仙力基礎搞出來的。

  尤其是夢中托物,近乎抽乾了他的元神之力,尤其是,此前還連續托夢幾次……

  「月老,無事了?」

  「有勞道友,有勞道友了!」月老在懷中拿出了一只錦盒,「小小謝禮,不成敬意。」

  仙官滿臉正氣,斷然拒絕道:「哎,咱們不是那種仙神!」

  「總不能讓您白白相助,小老兒心底當真過意不去。」月老卻是熟絡地說著客套話。

  一個半推半就,一個向前推送,這錦盒很快就進了仙官的袖口。

  月老深深做了個道揖,告辭離開了神威殿。

  那仙官送走月老,一屁股坐在了殿門前,長長鬆了口氣……

  這仙官整個人,都比半年前消瘦了幾分。

  另一邊,月老心情頗為舒暢,在雲上含笑前飛。

  『長壽,真是個不錯的後輩啊。』

  這位度仙門弟子,怪不得能得三星拱月,為人方面沒的說,又尊老,又知禮數,還處處為他這個小神考慮。

  一般人見到他月老,三句不離姻緣;

  自己跟長壽談了這麼久,卻是完全沒聽到『姻緣』二字!

  這讓月老感覺十分舒坦。

  長壽那一句『順其自然』,當真比天庭當差的部分天將,高明了不知多少!

  姻緣說到底,不就是順其自然才得佳偶的事嗎?

  長壽考慮還無比周到,相約立誓讓他這個老人安心……

  就是,後面兩人一起立誓時,這晚輩搞的誓言內容有些囉嗦;

  但仔細斟酌,卻是十分完善,把所有條件和情況,基本都考慮到了。

  立下大道誓言,雙方今後再不提泥人有損之事,月老不干涉李長壽姻緣,李長壽也不對旁人言說這次托夢。

  其實月老來時細細查看了,那泥人被天道之力包裹,已經沒什麼損傷,能生成、生長紅繩,功能齊全。

  本來,月老也就是擔心罷了……

  只是沒想到,對方會擔心他月老的立場,尤其是那幾句話,直戳他月老的心窩子!

  他容易嗎他!

  本來就沒什麼背景,修為也不算高,自己被玉帝陛下放到了這個位置上,又要向外應付,又要給天庭、天道當差;

  天庭官職比自己大的,他不敢惹;

  官職比自己小修為比自己高的,他也不敢惹;

  有背景的,他月老更不敢惹……

  偏偏,還是姻緣殿這種敏感之地,若起私心,還容易被紫霄神雷直接灰灰……

  『前輩,您也是太難了。』

  月老仰頭看著天空,背著雙手,老眼之中滿是感慨。

  萬年月老,艱辛自知!

  而今知我者,多一長壽矣!

  這個度仙門的弟子,若是可以,當真是要引為知己!

  是了,他提到過他師父的故事;

  齊源道友歷經諸多難事,依然不顧周遭非議的眼光,以大毅力兵解化為濁仙;

  長壽是用這個故事,在鼓勵他這個艱難的月老啊……

  今後齊源道友若是想來天庭混個閒職,自己怎麼也要出力幫上一把!

  給長壽小友的那些賠禮禮品,當真算不得什麼!

  只恨自己準備的少了!

  度仙門,小瓊峰,丹房處。

  李長壽自夢中醒來,飛速查看各處,瞬間就發現小師妹背對著自己,臉蛋紅紅的。

  李長壽低頭看了眼自己長袍……

  嗯……

  一眼難盡。

  夢裡被相思樹扎了一下,這個沒辦法,他畢竟也是個正常男仙,並未斬斷自身情念。

  緩緩起身,李長壽不著痕跡的整理了衣衫,將手中那枚不知如何出現的戒指收起,笑道:

  「我醒過來了。」

  「師、師兄。」小靈娥肩膀輕顫了下,頭也不敢回,顫聲道了句,「我、我先回去了……等會我再過來!」

  言罷駕雲而逃,卻是頭都不回,頭頂都冒起了一縷縷白煙……

  李長壽頓時一笑,為她關閉周遭陣法,心底卻禁不住吐槽了句。

  真是,葉公好龍。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10:26 PM

第六十八章 魔改神通初體驗

  現如今的天庭,已經這麼富裕了?

  小瓊峰山體內的密室中,李長壽面露【窮】色,看著月老給的賠禮戒指中,那一堆散發著氤氳靈光的上等靈石……

  「不一樣,我們不一樣……」

  李長壽搖搖頭,在那感慨不斷。

  這堆靈石,可直接去仙門外的坊鎮中買來大批寶材,凝練更強的陣基,加固、強化小瓊峰大陣。

  李長壽此前所做的陣法更新計劃,能直接完成三分之一!

  但,這樣的直接花費其實並不合理。

  他完全可以把這堆上等靈石,作為第一筆啟動資金。

  在坊鎮買藥草,將藥草拿回來製作成丹藥,再將丹藥拿去交換寶材、賣成靈石,如此可以源源不斷的產生利潤!

  還沒有中間商賺差價!

  李長壽皺眉思索……

  本體出去搞這些太危險,為了一點靈石寶財賠上性命者多不勝數,個中輕重必須分清楚。

  可,如果紙人可以完成這些危險事項,那就不一樣了……

  四捨五入,不就相當於零風險賺財。

  如果真能如此,自己完全可以雙管齊下——

  讓師父從百凡殿中領取『仙丹』單,積累藥草;

  自己利用紙人,通過門外的坊鎮收集藥草、售賣丹藥……

  五十年內賺他一個小意思,攢上十幾件仙寶,應該不是什麼難題!

  只需要七八十年,自己規劃的小瓊峰【復合防禦體系】,也能填上大半的寶材缺口!

  這樣,不僅自己能解決法財侶地中最缺的『財』,還能滋潤師父和師妹……

  問題就在於,怎麼讓紙人去坊鎮?

  年輕弟子外出,其實是件挺麻煩的事;

  但自己師父卻不在門規限制的範圍,已經成為仙人的師父,找個理由就可外出。

  濁仙也是仙嘛。

  讓師父帶著自己的紙人分身,走出護山大陣,紙人就可遠遠離開,趕去坊鎮買賣交易……

  這就完成了第一步。

  然後才是關鍵的難點——剪紙成人神通本身的局限性。

  雖,度仙門的山門,距離東勝神州比較有名坊鎮【臨海鎮】較近,也就隔了兩萬多里……

  但李長壽現在最遠控制紙人的距離,只能達到千里遠;

  憑現在的剪紙成人,或者說,原版的剪紙成人神通,無法讓紙人抵達最近的坊鎮。

  洪荒當真太大了……

  完全無法想像,遠古龍鳳麒麟等百族昌盛時,那近乎無邊無際的洪荒大地,又該是多麼的廣闊!

  說回正事;

  李長壽坐在那沉思了半日,對『丹藥生意』做了詳細的統算、規劃,以及風險評估,總算是定下了決心。

  雙管齊下,勤勞致富!

  改神通!

  仙欲善其事,必先利其法。

  等風遁和火遁完成參悟進階,就專心改良剪紙成人神通!

  想要本體在山中不動,紙人去門外坊鎮搞交易,剪紙成人,必須要進行魔改;

  還必須是非同尋常的魔改!

  原版剪紙成人的原理,是將自身的法力、仙力,儲藏在紙人之中;

  紙人化作人形,其實是近似於障眼法,因紙人的材質特殊,自行攜帶生靈氣息,故可以假亂真。

  李長壽成仙後,剪紙成人神通趨於完善,在仙識籠罩的範圍內,可寄托一部分心神在紙人身上;

  如今,當李長壽不去控制紙人時,紙人也會宛若活物一般,可完成施展神通者的簡單指令。

  比如,掃地、除草、按摩、跳舞、簡單的拚殺戰鬥,以及某些不可描述的功能選項。

  但李長壽現在需要的,並不是這些效果。

  他想將剪紙成人,魔改為最廉價、門檻最低的……

  身外化身!

  相當於,給自己造一些可以隨時替換的『紙身體』,在其中存儲一部分仙力,心神入駐、隨意切換;

  紙人化身只要能發揮自己一成或者半成實力,就足夠使用了。

  「要做到這一點,必然會用到煉製法寶的禁制……」

  李長壽沉吟幾聲,這次倒是迅速,很快就敲定了今後十年的修行規劃——

  學煉器,搞神通!

  不會就學,不懂就看;

  自己現如今壽命足夠充裕,煉器之法也該搞起來了。

  「優先鑽研能寄托心神的禁制吧。」

  又將目光放回戒指中……

  這波沒的說,感謝老鐵月老對小瓊峰建設的大力支持!

  除了高品質的仙石之外,李長壽還看到了一堆瓷瓶、葫蘆,裡面竟都是丹藥;

  而且,還都是類似於毒龍酒效果的丹藥……

  只能說,不愧是月老,送的丹藥都是如此別緻。

  李長壽本想直接將這些丹藥用三昧真炎燒掉,但又猶豫了下。

  太浪費了簡直。

  這可都是月老煉製的仙丹,許多男煉氣士的福音!

  挽救姻緣,幸福道侶;

  仙凡雙用,叔嫂無欺。

  取出一些空的瓷瓶,將這些丹藥分門別類處置好,再將月老的那些瓷瓶燒掉,煉去了月老的氣息。

  「以後留著送禮,或是拿去易物換物……」

  如果這東西受歡迎,自己也可試著逆向解析出丹方,摸索煉製之法,大量生產,厚利多銷!

  「嘖,財迷心竅可不好;

  厚財也只是為了更好的修道,道才是煉氣士的根本。」

  教育了自己兩句,李長壽也啞然失笑。

  將法寶戒指內的東西,盡數轉移到了自己三只主儲物法寶中,又將戒指封存……

  細細品了幾遍自己跟月老的對話,確定自己的表情、言語不存在任何疏漏後,也就將此事暫時放下。

  自己去天庭還有一段歲月,師父此時也沒抵達真仙境,這些事不必操之過急。

  做完這些,李長壽悄然離開了地下密室,駕雲飄出了小瓊峰。

  ……

  道藏殿在破天峰後山的山腰處。

  李長壽一個來回,也沒引起任何人關注;

  甚至在外殿中常年打坐修行的長老,都懶得睜開看他一眼。

  隨後,李長壽就在丹房中,開始了修道新領域的鑽研工作。

  「小師叔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關。」

  道藏殿外殿中,能尋到的煉器禁制都偏基礎了些;

  若是能讓小師叔去內殿,幫忙記下一些對門內真仙公開的高階禁制,就再好不過了。

  門內倒是不禁止,真仙傳授這些給未成仙弟子。

  李長壽手指敲打著桌面,心底細細盤算著,隨之又想到了一位門內長輩。

  萬林筠長老。

  自己現如今用的千毒百金爐,就是萬林筠長老自己煉製的,自然可以找這位長老討教煉器之法。

  只是,自己已經在這位長老那得了太多好處,臉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

  「實在不行,就問問寄托心神在法寶上的禁制之法吧。」

  李長壽輕輕一嘆。

  欠下這位長老的人情越來越多,當真不是什麼好事,今後都是要想辦法還上的。

  在丹房待了半日,又摸去了密室中。

  取出幾隻紙人,隨手撒在桌面上,這幾隻紙人立刻像是活了過來,在桌面上站好之後,開始……

  跳、蹦,打架,跳起了拱背舞。

  李長壽凝神注視,仔細體會,很快就開始感悟……

  不多時,他拿出刻刀、竹簡,開始做第一次關於『紙人・身外化身進階』鑽研工作的筆記。

  神通創新,就在於不斷嘗試;

  想要完成神通魔改,必須大膽進取、擴展思路,小心求證、穩紮穩打,理論與實踐相結合……

  於是,六年後。

  ……

  蔚藍天空中,幾朵白雲緩緩飄過。

  度仙門山門前,一身褐色道袍的齊源老道端著拂塵,與守門的仙人言說自己外出之事。

  「齊源師弟,你要出去總共幾日?」

  「大概三日就可回返,心中偶然有所感悟,外出走走看看。」

  「善。」守門的仙人就並未多問,護山大陣打開一條縫隙,讓齊源自行外出。

  齊源道了聲謝,駕雲出了護山大陣,朝東海方向而去。

  飛出了大概千里遠,齊源就聽到了一句傳聲:

  「師父,將盒子找一處密地放好,您就去靈礦那邊等著便是,不用太遠。

  三日後我必會回返,您把盒子再帶回去就好。」

  「哎,好。」齊源應了聲,對著袖子小聲問,「不用為師多做什麼?」

  李長壽繼續傳聲:

  「師父不用擔心,弟子只是去坊鎮上賣些丹藥,再買些草藥,這樣可以賺些靈石和寶材。」

  齊源心底一嘆,目中略帶愧疚,卻是遵照弟子的囑咐,飛到了一處山林之中;

  找了個毫無人跡之地,不著痕跡地將懷中一只拳頭大小、四四方方的檀色木盒,放在樹下草窩中。

  做完這些,齊源老道裝作在此地漫步欣賞風景,一縷仙識也在觀察著這只盒子。

  片刻後,盒子打開了一條縫隙,一顆指甲蓋大小、菱形的寶石探了出來,在周圍晃了晃。

  這寶石輕輕閃爍起光芒。

  李長壽的一縷傳音,再次傳入了齊源老道耳中。

  「師父,您先收一下仙識。」

  「好,好。」齊源將自己仙識收了起來,心底卻是頗為納悶。

  頓時,那菱形寶石不再閃爍;

  一支類似於潛望鏡的『蘆葦桿』探了出來,朝著周圍看了看;

  緊接著,盒子蓋被輕輕推開,一隻淡黃色的小紙人跳了出來。

  這紙人比普通紙人厚了幾倍,個頭也稍微大一些,肩上斜挎著一只小巧的布包。

  它掐著腰,身體來回晃動,一縷縷光芒環繞在它身周;

  轉眼間,小紙人變作了八尺高的清瘦道人,身著青色道袍、長髮隨意束起,斜背著一把長劍。

  紙道人氣息輕輕起伏,穩定在元仙境後,又迅速降低為歸道境,隨之便遮掩了起來。

  紙道人的目光輕輕轉動,其內透出幾分靈光,與活人毫無二致。

  拿出鏡子照了照,紙道人低喃道:「相貌總歸還是有些像我。」

  搖搖頭,收起地上的方盒,雙手掐起法訣,身形沒入土地中,轉眼消失不見……

  這,就是李長壽鑽研六年的成果!

  神通・改良測試版・剪紙成人!

  這具紙人,已經算作實際意義上的身外化身;

  但因為李長壽取了許多巧,這個化身其實只是一具空殼。

  除此之外,紙道人壹號還有許多不完美之處。

  比如,李長壽不得不將一部分元神之力寄托其內,若分身被斬,他本體元神也會遭到輕微的創傷。

  這點就需要不斷改善。

  為了防備紙人分身被斬,李長壽也是花費了許多心血;

  就如紙道人背上的寶劍,看似是劍,其實是毒藥、迷藥混合催散的法器……

  本來,李長壽此行,並沒有檢驗這具『壹號分身』戰鬥力的打算。

  但人心險惡,露財招災之事,他出門第一次就遇上了。

  離開度仙門附近,他用了半天土遁,趕去了東洲頗有名氣的【臨海鎮】。

  穩妥起見,他小批、多次,在不同地點、不同收丹藥的店舖,用不同的偽裝,賣了自己煉製的許多丹藥,還在此地發現了度仙門的幾家商舖……

  隨後又用換到的靈石,以及那批仙石的一部分,按相同的方式,買入大量的靈藥、毒草、寶材、靈獸幼崽。

  不算第一桶金投入,這次丹藥盈利,大概能有成本的六成,已是相當不錯。

  後面為了掩人耳目,他還在此地擺了半天的攤,將自己練手煉製的法器,以及一些成色不錯的丹藥擺出來;

  擺的價格適中,也賣得了少許靈石。

  然而,已經如此小心翼翼,李長壽發現自己的這個紙人分身,還是被人盯上了……

  離著三天之期還有半日,李長壽悄悄出了這座規模堪比俗世大國國都的『坊鎮』,駕起雲,朝著能施展土遁的林子飛去。

  然而,幾道身影從臨海鎮中跟了出來,各自隱藏修為,悄悄尾隨……

  『看吧,這就是洪荒啊。』

  李長壽心底輕嘆了聲,駕雲飛的更急了些。

  這分身化作的劍修袖口,一隻隻抓著小劍、瓷瓶的原版神通紙人,正摩拳擦掌、蓄勢待發。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10:28 PM

第六十九章 別逼我拔劍!

  最初把意識挪在這具紙人身上,李長壽也不太適應。

  是那種……

  感覺自己很薄,很輕,很脆弱,很無助,沒有什麼防禦力,毫無安全感……

  但活動片刻也就適應了。

  出了坊鎮,確定被人尾隨,李長壽故作不知,駕雲朝著自己預定的地點趕去。

  因臨海鎮周遭佈置了反五行陣勢,禁制遁法隨意穿行,所以必須拉開一段距離才可施展土遁離開。

  那些尾隨自己的『奇怪大漢』,此時已經有兩人趕在自己前方,在密林中佈置了少許陣法陷阱。

  『應該,是拿出上品靈石時,被這些人盯上了。』

  李長壽心底思量著,也有些無奈。

  靈石算是東勝神州和中神州的硬通貨,因為這東西用途最廣,而且煉氣士都有需求,且產出也穩定。

  而上品靈石,一般是靈脈最核心才能產出,罕見且珍貴,價值比普通靈石高了許多。

  前方三百丈的密林,應該就是對方出手之地。

  那裡剛離開反五行大陣的邊緣,是自己能施展土遁離開的邊界……

  對方顯然也是有過精心算計。

  自己這具紙道人的戰鬥力有待商榷,防禦方面肯定不行,只有相當於返虛境煉氣士的強度;

  但仙力卻是他自身灌注的,能直接施展強橫的法術……

  此地離著坊鎮較近,雖偏僻,但強烈的元氣波動,肯定會引來不少煉氣士關注。

  而且紙道人耗損太多仙力,容易『缺油』回不了家門。

  紙道人身上,可是帶了自己三分之一的資產。

  雖然還有紙道人二號和三號做後備,但能不損失,自然是不損失為好……

  必須速戰速決,還不能讓對方碰到自己!

  離著對方佈置的陷阱越近,那種視線匯聚在自己身上的感覺,就越發強烈。

  因為本體不在此地,並沒有靈覺示警;

  李長壽看了眼自己腰間掛著的菱形寶石,這是他煉器第二滿意的成果,測感石。

  ——第一滿意成果便是攝魂珠。

  這六年,除了給紙人增加了『寄托心神』、『穩固仙力』等禁制,他也就做出了這麼個小玩意。

  此時這寶石呈現為紫紅色,代表有三道以上的仙識靈識,鎖定在了自己身上。

  前方林中,那兩名躲藏在樹後的身影,目光滿是警惕。

  還有一名躲藏在空中雲後之人,看似只是路過,卻保持著跟李長壽相同的御空速度和方向……

  這麼明目張膽?

  坊鎮確實混亂,散修眾多,魚龍混雜,出了坊鎮也就沒了規則。

  距離對方的陷阱還有百丈……

  五十丈……

  十丈……

  李長壽突然剎雲,喃喃道:「還忘了買些東西。」

  言罷,轉身朝著坊鎮方向要離開。

  突然間,上方一抹寶光砸落,後方、前方,各有兩道身影現身,朝李長壽急衝而來,手中寶光閃爍!

  李長壽嘴角輕輕抽搐,但立刻做出一幅面色大變的模樣,朝著下方叢林急墜。

  「你們!

  什麼人!」

  險之又險,一口三尺長高的方印夾帶萬鈞奔雷之勢,從他面前直直砸落!

  勁風鋪面,吹的李長壽這具紙道人長髮亂舞!

  他剛落地,五道身影從前後、上方齊齊撲來。

  李長壽急退兩步,右手握住肩頭劍柄,口中大喝:

  「且慢!

  我願交出部分寶材!」

  這五人動作卻是絲毫不頓,兩人催法、兩人扔砸寶物,對李長壽急衝而來。

  李長壽雙目一凝,背後長劍拔出三寸,一縷縷無色無痕的粉末,被他仙力催動,朝五人悄然飄去。

  他腳下施展出精妙步法,將襲來法寶、術法、符箓險險躲過,身形看起來頗為狼狽。

  空中那修為最高的偷襲者,對著李長壽張開左手;

  李長壽周圍頓時出現一縷縷玄妙波痕,動作也隨之慢了下來。

  那口寶印再次砸落!

  李長壽身周氣息一震,直接暴露出元仙修為,將周遭波痕強行衝開,再次驚險地避開這寶印砸擊!

  他目中帶著怒火,低吼一聲:「別逼我出劍!」

  空中,那名修為在真仙境初期的中年道人冷冷一笑,繼續收回寶印,再扔出寶印,對李長壽額頭砸來;

  那四人更是再次催出法術神通,封住李長壽後退的死角……

  洪荒,板磚砸人之道,盛行久矣!

  突然間,這幾人中修為最弱的那名歸道境煉氣士,顫聲喊道:「小……」

  幾人循聲看去,卻同時眼前一花。

  空中那名真仙面色一白,剛要轉身疾飛,身形莫名一個踉蹌,直接從空中倒栽了下來!

  地上四人倒的更快,在林間瞬間躺了一地。

  李長壽左手一揚,羅天寶傘升空而起,撐出一道隔絕陣法。

  一直在抓著劍柄後退的他腳步一頓,貼地突然前衝,終於拔出了自己的長……劍?

  這哪裡是什麼長劍?

  劍柄下有半截劍身,劍身無刃,劍尖卻是七條法寶繩索!

  他甩動這把奇怪的長劍,其上繩索瞬間拉長,轉眼將還未落地的真仙,以及其他四人捆住,拽向李長壽。

  與此同時,李長壽袖口,三隻紙人翻著跟頭跳了出來,還未落地就化作三名冷面老道。

  紙人壹號掏出一只鎮邪木魚,紙人貳號握住一只招魂金鈴,拿出兩罐焚仙粉,紙人三號做出餓虎撲食狀……

  五人疊羅漢般落在李長壽面前,貳號立刻灑出焚仙粉,三號扒走幾人的儲物法寶;李長壽掌心竄出兩團三昧真炎,塞到了五人之間。

  木魚敲響,鈴聲陣陣,誦經聲起。

  李長壽目光緊盯著坊鎮的方向,卻見那裡似乎有人朝著這邊觀望,但並無一人湊過來。

  仙識環顧周遭十里,警惕各處風吹草動,扔出的攝魂珠開始迅速旋轉,一次吸納五人的殘魂。

  自他反擊,到面前只剩下一攤灰燼,前後盞茶時間都不到。

  李長壽催動土遁之法,將長劍插回背部劍鞘,紙人依次跳回他袖口;

  地上那幾件已經被三昧真炎燒成半毀的法寶,也被他收入了一只處理垃圾專用的寶囊中。

  最後一步,李長壽袖袍一陣,那些灰燼隨風飄揚,化作此地草木養分;

  收回改良後的羅天寶傘,邁入地面『流沙』之中,身影飛速朝著北方遁去。

  那些探查此地之人,也只是捕捉到了他離開的背影,以及那句喃喃自語……

  「都說了,別逼我拔劍。」

  ……

  李長壽算著紙道人的仙力儲備還富裕,先向北趕了一萬里路,又轉向東面逛了一遭,才遁回度仙門。

  之前的情況還真是凶險……

  還好,那名真仙大意輕敵,也是習慣了用法寶砸人,實力沒發揮出幾分,就被自己放出去的毒粉放倒。

  現在,李長壽已經有了代替軟仙散的迷藥,——迷心醉魂散。

  剛才拔劍時放出來的毒粉總共有六種,那真仙從空中跌落的瞬間,其實已經是死了半截,最後被三昧真炎吞掉的,只是還抖動的元神罷了。

  『假若自己也是這般大意,那掛了的必然是自己。』

  李長壽心底感慨,對此引以為戒;

  全然沒了贏過一場,平白得了幾人家底的欣喜感。

  這也沒什麼可欣喜的,被人盯上,還是自己不夠穩重,行事毛躁了。

  回去寫份檢討,下次讓師父多出來溜躂幾天吧。

  只是……

  看著自己袖中那些寶囊中滿滿當當的靈藥毒草、靈獸幼崽,估摸三五年有的忙了。

  發家致富!

  厚財護道!

  一路緊趕慢趕,李長壽在約定的時辰,趕回了自己離開的密林。

  在土中悄悄漏了個頭,紙道人迅速將方盒擺好,看了眼自己的測感石,發現在微微閃爍光亮。

  李長壽很快尋找到自己師父躲藏在十里之外的身形,傳聲道:「師父,您先收下仙識。」

  正好奇打量這個紙道人的齊源老道立刻應了聲,收回仙識。

  那菱形仙石果然不再閃爍光亮。

  紙道人身形緩緩聳肩搖晃,口中念著:

  「小、小、小……」

  一縷縷仙光環繞,那加厚的紙人再次出現,肩上挎著的小布包鼓鼓囊囊,動作靈巧的跳到了盒子中,自己還順手帶上了盒蓋。

  「好了師父,拿回盒子,就當無事發生,回山就好。

  下次,咱們找個合適的理由出來溜躂。」

  齊源老道頓時輕笑了聲,駕雲而來,取走方盒。

  李長壽鬆了口氣,心神回歸丹房之中自己的本體,立刻長長地鬆了口氣。

  那種脆弱、無助、弱小又可憐的感覺,總算消失了。

  還是本體舒坦……

  且安穩。

  ……

  『長壽師兄,到底會喜歡什麼?』

  度仙門內破天峰,離著酒字九仙住所不遠,一處岩壁洞府。

  這洞府外看其貌不揚,其內佈置卻十分精緻。

  踏入洞府便是一處雅致的『大廳』,左手邊能見到一丈長寬的蓮花池,池底鋪滿靈玉,池水散發著盈盈光亮,蓮葉之下偶然還有一二條錦鯉;

  右手邊是寬敞的會客間,有蒲團、坐塌、屏風,兩旁襯著帷幔,岩壁上掛了幾幅山水畫作。

  繼續向內探究,則有兩條岔路,其中一條是通往此地主人,真仙姜京珊閉關、起居的住處;

  另一條便通往姜京珊的親傳弟子,度仙門當代年輕一輩首席弟子,有琴玄雅的閨房。

  此時,剛從悟道狀態醒轉的有琴玄雅,正在思索上面這個問題……

  師父此前說過,互相贈禮,是增進彼此交情的有效手段。

  她想給長壽師兄一份禮物,也想得到長壽師兄的還禮,借此便可證明,長壽師兄也將自己當作了『友』。

  摯友是需要不斷交流、增進交情的,那是無話不談的好友,是有琴玄雅頗為嚮往的境界。

  只可惜,她到現在……一個都沒有。

  『我修為不高,也就有一手土遁,這說出去恐讓人笑話。』

  土遁。

  有琴玄雅輕輕眨了下眼,睫毛顫動間,已是想到了些什麼。

  她轉身朝著一旁的衣櫃而去。

  房間中的陳設其實十分簡單,但幾樣傢俱都是材質不凡。

  在衣櫃中取出一只首飾盒,剛打開便是光彩四溢,能見到諸多靈光閃爍。

  這些都是她來度仙門求仙前,父皇母后的賞賜;

  雖說如今南洲俗世濁氣混雜,人族帝皇、國君牽扯因果太大,沒什麼煉氣士敢干涉一國之君的壽元、命格;

  但這並不妨礙,這些國君通過各種手段,得來煉氣之法。

  幾乎半數的俗世人族國君,都有提升自己壽元的手段,有琴國便是典型的仙凡混雜,從國君到將領都有修為,堪比小型仙宗。

  有琴玄雅在首飾盒中找了一陣,很快就捏出了一顆土黃色的寶珠。

  這並非法寶,而是自靈脈中形成的寶珠,其內蘊含精純的五行土之力,雖不是什麼重寶,卻對土行法術有一定的增幅。

  對土遁也是一般。

  這類天成的寶珠,比相同效果的法寶、法器,珍貴了何止百倍。

  「師兄會不會覺得禮太輕了?」

  有琴玄雅輕輕斟酌了一番,還是做下決定,取了個小巧的錦盒,將寶珠放入其中。

  想了想,她又取了一方錦帕,斟酌猶豫了半個時辰,才在上面寫了一句:

  『贈,長壽師兄』

  將方帕疊好蓋住寶珠,合上錦盒,她抿嘴輕笑,蓮步都輕盈了許多。



作者: bpd    時間: 2020-1-29 10:29 PM

第七十章 這是,什麼路子?

  這真仙……

  「怎麼比我剛渡劫時還窮?」

  地下密室中,李長壽看著自己面前這七八件儲物法寶,挨個將裡面有用之物取出,將那些無用之物,與這些儲物法寶,放入分類處理垃圾的寶囊中。

  哪怕被認出來的機率再低,李長壽也不會用這些『戰利品』法寶;

  當然,靈寶一級的寶物除外。

  問題是,自己用的那些迷藥、毒丹,也是有成本在的。

  這些都是不會拿出去賣的好東西,毒草一部分來源於萬林筠長老的援助,其價值無法具體計算。

  這波被尾隨的結果,實際上就是……

  自己略虧。

  這個真仙確實沒什麼家底,倒也反映了大部分散修的窘境。

  人族興起,道門昌盛,道統遍地,仙門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大部分資源都被仙門控了;

  這些因資質、個人經歷或是其他原因,沒有仙門依靠的散修,能維持自己平日修行已算不易,很難積攢下多少家底。

  李長壽當時給了對方收手的機會,純粹是他捨不得用自己法器之中的那些毒粉,所以喊了那句……

  且慢。

  如果對方停手,他迷昏對方就算了,畢竟能毒殺真仙的丹藥著實太貴了些;

  但對方並未停手,很專業,也很果斷,鐵了心就要殺他奪寶。

  這讓李長壽很無奈。

  上品靈石本身或許沒有這麼大的吸引力,但一個拿出了上品靈石的歸道境,身上說不定也有其他寶物……

  這就是對方『試一試心態』的根源。

  這件事給李長壽的教訓,一是自己要制定好詳細的貿易規劃,避免再被人盯上。

  二是,今後如果自己見寶動心要謀算,就想想這幾個傢伙對付自己的下場。

  「寶物再好,也要有命用才行。」

  那些法寶類垃圾,現在用不上,等他煉器水準提升上來,說不得就用上了。

  不過,越是接觸煉器禁制,越覺得這門『學科』博大精深,而且能取巧的地方確實不多;

  想修改、開創禁制,沒有幾千幾萬年鑽研難以成事。

  且,洪荒真正厲害的法寶並非用寶材這般煉製出來的,而是天成之物。

  煉製類法寶的頂端,就是功德後天靈寶,還是功德二字比較重要。

  與其在精研煉器的路子上走下去,不如把精力花在陣法上,繼續追求『陣法小型化』的火力覆蓋。

  煉器這塊,就專研儲物法器和剪紙成人要用的類別;

  還是把主要的業餘精力花費在陣法與煉丹上。

  主業?

  自然就是頓……咳,悟道修行、問道長生!

  李長壽坐在書桌後,開始將自己這次搞來的靈藥毒草分門別類;

  『稍後自己煉出成丹,給萬林筠長老送去一些吧。』

  雖然有些盤門弄斧之嫌,但好歹也是自己一份心意。

  做完整理工作,李長壽把那十幾顆鎮壓了靈獸幼崽的法器球放在一側,等會拿去靈獸圈中放養。

  這裡面還有兩隻幼崽是給靈娥的,她此前抱怨了很久,說靈獸圈中大部分都是毒物,她想找隻小兔小鹿……打打牙祭都很難。

  這次,李長壽就給她換了兩隻味道不錯、品相也不錯的靈獸,願意養可以當寵物,散養幾年也可以當食材。

  取出那把似劍非劍的劍形『迷毒催散』法器,李長壽淡定的一笑……

  又去側旁給自己穿戴了特製的防毒手套、面具、防護套裝,以及一些自製的鑷子、試管之類的工具,手邊放好解毒丹,繼續忙碌了起來。

  揚灰一時爽;

  戰前細工磨。

  做什麼事都是這般,快感與收穫,都是要在辛苦付出之後。

  ……

  在密室中專心待了兩日,李長壽出丹房時,意外發現今日的小瓊峰有些熱鬧。

  ——此前他的仙識一直盤旋在丹房周圍陣法內。

  劉雁兒、王奇這對道侶,前來找靈娥喝茶聊天;

  這個,李長壽倒是知道前因後果。

  上次靈娥去道歉後,劉雁兒怕靈娥心底多想,就給靈娥紙鶴傳信,言說了許多話語。

  一來二去,這兩人也是混的熟了。

  靈娥此時明面上的修為,已經衝到了化神境三階,這般年紀、這般進境,也是仙苗的水準。

  因靈娥被他罰禁足二十年,劉雁兒這幾年也來小瓊峰與靈娥聚過幾次;

  今日劉雁兒與她的奇奇師弟一同過來,只是修行之餘,普通的閒逛。

  但……

  李長壽仙識『看』著,那位端坐在一旁,宛若冰藍雪蓮化作的仙子一般,正在跟三人一同玩模擬仙生的有琴玄雅……

  她咋在這?

  修為還到了歸道境二階?

  少了元青的騷擾,修為所以會快速提升?

  不錯,穩坐當代弟子首席了嘛。

  但有琴玄雅總是來小瓊峰也不是個事,她太過耀眼了,一舉一動都被門內上上下下關注著。

  李長壽沉吟幾聲;

  來者是客,他總不能直接趕她離開,因為這點小事就得罪掌門一脈。

  從林中出來,李長壽徑直走回了自己的草屋,並未刻意隱瞞自己的行蹤。

  開啟了遮蔽陣法,換了身道袍,坐在牆壁的所懸的大字下,靜靜打坐思索如何解決有琴玄雅之事。

  很多煉氣士都喜歡在自己住所掛些大字。

  像實力強勁、自遠古活下來的大能,喜歡掛『天地』二字;

  而近幾萬年,煉氣士喜歡掛『道』字,或者『大道』二字。

  這些是比較常見的,煉氣士經常會根據各自喜好懸掛大字,比如『靜』、『力』、『玄』、『妙』這些。

  稍微奇葩些的,也有掛『回』、『妹』什麼的。

  而李長壽背後帖牆上的這個大字就厲害了,大概,偌大的洪荒,數不清的煉氣士,也沒幾個能與他重樣。

  這是個『穩』字!

  「師兄!」

  窗外,陣法光壁外,小靈娥正用力揮手。

  李長壽無奈一笑,站起身來,開門關陣走了出去。

  「怎麼了?」

  「師兄也過來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吧!

  有琴師姐她……等師兄你很久了。」

  靈娥對他眨眨眼,師兄妹眼神交流一番,已明白是何事。

  『師兄,有琴師姐又過來找你了,我應付不來,您親自出馬!』

  李長壽笑道:「剛煉丹有些疲乏,想休息下,看你們玩的開心就沒過去打擾。」

  一旁的草屋前,有琴玄雅聞言,立刻向前走了兩步。

  她道:「長壽師兄若是乏了歇息就好,我並沒有什麼要緊的事。

  只是閉關太久,在門內閒逛,想來尋師兄多些指教。」

  李長壽對有琴玄雅和另外兩人做了個道揖,「多有怠慢,還請擔待。」

  三人各自回禮,王奇與劉雁兒連說無事;

  劉雁兒似乎看出了什麼,笑容頗多玩味。

  有琴玄雅那雙眸子此刻十分明亮,一貫清冷的美麗面容上,卻多了一絲絲的猶豫。

  但她終究不是什麼扭捏之人,很快就在自己的手鐲中取了一只錦盒,走向了李長壽……

  「長壽師兄,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李長壽怔了下。

  他還在等有琴玄雅解釋為什麼給他送禮,是有事相求,還是想親自感謝當初的救命之恩……

  結果,有琴玄雅只是這般一句話,將錦盒遞來。

  她那張美若仙玉、毫無瑕疵的臉蛋上並沒有太多表情,但目光深處,藏著些許緊張。嗯…

  李長壽:……

  『罷了,好感這種事倒也不能怪她,還有月老那邊的鍋。』

  但他必須將一切板正,回歸正常。

  既然無心,就別讓人妹子有太多念想了,這種事當斷則斷,不斷反亂。

  「多謝有琴師妹。」李長壽笑著應了句,將錦盒接了過來。

  隨後,他在袖中摸出了一隻鎮壓著靈獸幼崽的法器球,道:「一時倉促並未準備什麼,這算是給師妹的回禮吧,還望師妹莫要嫌棄。」

  「嗯……嗯!」

  有琴玄雅嘴角微微上揚,將靈獸幼崽法器球捧在手心。

  「多謝長壽師兄。」

  一旁,靈娥禁不住鼓了鼓嘴角,卻也沒多說什麼。

  李長壽端著錦盒,緩聲道:

  「當年與有琴師妹北洲一行,我也收穫甚多,今後有琴師妹若是閒來無事,也可來小瓊峰坐坐。

  我與靈娥在門內也沒幾位好友,除卻王奇師弟、雁兒師姐,也就酒玖師叔、酒烏師伯這幾位前輩高人。

  有琴師妹若不嫌棄,我師兄妹二人,都可與有琴師妹既為同門,也為好友。」

  聽聞此言,那王奇和劉雁兒頓時明白了點什麼,兩人都是有些不解。

  按理說,能得有琴玄雅垂青,對李長壽來說該是莫大的機緣和福氣才是,為何會如此果斷的拒絕?

  王奇恍然大明白,應該是因兩人修為不對等,長壽師兄覺得差了這位首席大弟子太多,所以才拒絕吧……大概。

  而靈娥心底一陣無奈。

  自家師兄這麻煩的性子……

  雖然靈娥也挺開心,師兄能拒絕其他女煉氣士,尤其是有琴玄雅這般的人兒。

  但這也表明,靈娥自己想走進師兄心底,在師妹的台階上向上邁出關鍵一步,也會有很大的阻力。

  【師兄到底,喜歡什麼樣子的呀?】

  靈娥在旁一陣費解。

  然而,讓幾人措不及防的是,有琴玄雅聽聞李長壽一席話,竟然……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她的目光頗為生動,雖沒有太多情緒表露,卻讓幾人都能感覺到她心情十分不錯;

  還不是那種強撐表現出的假笑,而是完全發自內心的開心……

  那絕美的面容上多了一縷嫣紅,讓靈娥一個女煉氣士看了都是怦然心動。

  「真的嗎?」

  有琴玄雅的話語也多了幾分語調。

  連語調,都是開心的語調……

  「自然。」李長壽笑著點點頭,心底卻是一陣納悶。

  他話中的意思這麼明顯了,有琴沒聽明白?

  有琴玄雅立刻拱手低頭,定聲道:「今後,請師兄多多指教!

  也請靈娥師妹多多指教!

  我,一定會常過來的!」

  呃?

  李長壽心底緩緩出現了幾個問號。

  等會,這個情況,他有點懵……

  另一面,王奇禁不住撓了撓後腦勺,劉雁兒面露不解。

  反倒是靈娥心底泛起了滔天巨浪,目光都有幾分閃爍,心底泛起了幾分同病相憐之感。

  這、這麼卑微的嗎?

  有琴師姐竟……竟……與師兄能做朋友就好了,都不求其他的嗎?

  相比這位師姐,自己這個近水樓台撈不到月的親師妹實在是……

  太幸福了……

  「師姐。」靈娥向前走了兩步,對有琴玄雅做了個道揖回禮,「今後請您多多指點!」

  李長壽禁不住歪了下頭;

  這倆怎麼還直接拜上了?毒性傳染了可還行!

  「嗯。」有琴玄雅含笑點頭,眸中有光芒在閃爍。

  她看李長壽面色有些差,忙道:「長壽師兄還請好好休息,待玄雅下次出關再來探望師兄。

  煉丹修行之事,還請不要勉強自身。

  靈娥師妹也是……

  那,我先告辭了。」

  「師姐慢走,常來玩呀。」

  「嗯,一定!」

  有琴玄雅與王奇、劉雁兒告別,駕雲飄然而去,彷彿隨風飛舞的髮梢都活潑了許多。

  而王奇和劉雁兒表示受到刺激太大,也順勢告辭離開。

  注視著兩個方向三人離開的背影,李長壽一陣皺眉。

  他實在是,摸不準有毒的路子……

  剛才沒表述清楚嗎?

  以後作同門和好友,不是拒絕那種感情的意思嗎?

  這……

  這是毒入骨髓了吧這!

  「臭師兄,我的禮物呢!」

  李長壽在袖中拿了另一隻靈獸球出來,遞給了師妹,站在那一陣懷疑仙生。

  靈娥讚嘆道:「有琴師姐真的好美,修為也好高。」

  「呵,呵呵。」李長壽頹然一嘆,對有琴玄雅略感無力,「能不高嗎?

  就她這性子,這輩子估計是遇不到心魔了。」

  靈娥頓時不明所以,「嗯?為什麼呀?不是說,道心不穩,魔障隨時有可能出現的嗎?」

  李長壽仰頭看天,具體也答不上來。

  「命吧,大概。」

  身旁,靈娥已經開始解封法器球,很快就一聲讚嘆,將其內的靈獸幼崽抱了出來。

  「哇!好可愛!

  這是……追命百齒噬金獸的崽崽嗎?謝謝師兄!」

  「嗯,你喜歡就好。」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0 06:49 PM

第七十一章 我,敖乙……不長了

  果然,給師妹的靈獸幼崽,她把玩了幾天,就……

  扔到了後山靈獸圈中。

  還好李長壽早有準備,給這隻能夠吞噬大部分低質寶材的『粉色竹鼠』,修了個小水籠,多加了兩層簡單陣法,限制了牠活動區域。

  靈娥每個月會去靈獸圈三次,這些靈獸大多都可吸納天地元氣,不會真的餓死。

  有琴玄雅送的那只土靈珠,被李長壽擺放在了丹房顯眼的位置,未隨身攜帶。

  這寶物價值不菲;

  今後搞來其他四種品質相同的寶珠,可以製作『五行輪殺陣』的陣盤。

  暫時卻是沒有多少用處。

  李長壽至今沒能搞懂,為何有琴玄雅……

  罷了;

  只能說,不負有毒之名。

  等有毒再來他們小瓊峰,自己就在丹房中歇息,讓靈娥陪玩、陪聊、陪喝茶就是了。

  這點小插曲之後,李長壽扎根在丹房中,悶頭開始煉丹。

  厚財方是當務之急。

  上次,他去『臨海鎮』逛了半圈,也做了簡單的調研。

  此時所煉製的丹藥,是散修需求量較大的幾類主流丹藥——品質在仙丹水平的療傷、恢復、增修、輔助突破瓶頸類丹藥。

  這些低階仙丹,向下可以給返虛境煉氣士用,向上也能滿足『高端散仙』的日常需求。

  做這個,就是厚利多銷,確保盈利。

  憑李長壽總結多年的煉丹技巧和方法,成丹率確實不低。

  絕大部分煉氣士煉丹,都是憑感覺、憑經驗,丹方中那一個個『少量』、『適量』的字眼,就跟那些經常去南洲俗世溜躂的小妖精一樣,相當的撓人……

  李長壽對此早有應對。

  他剛接觸煉丹就會做總結筆記,不斷去摸索丹方配置中準確的份量;

  並以煉丹時間為線,將煉丹時的火候變化、添加藥材的順序、藥材的年份以及切塊形狀大小等等,分別做好記錄,在其中找出最完美的方案……

  這才是成丹率的保證!

  在大量煉製這幾類主流丹藥的同時,李長壽也計劃煉製一些,自己如今水平上限的高階丹藥——

  一轉、二轉的靈丹。

  普通仙丹,只有上、中、下品之分;

  中品仙丹在坊鎮中銷路最好,有不少不擅煉丹的仙門會大量採購。

  超越仙丹的丹藥,則稱之為『靈丹』,有一轉到九轉的分級;

  但能被稱之為靈丹的,都是寶物。

  順帶一提,九轉金丹,就是人教教主化身太上老君的招牌!

  也因此,幾家人教道承都擅煉丹,李長壽現在卻不敢用人教獨有的丹方,無形中又增加了些難度……

  穩妥起見,也沒有辦法。

  李長壽定下的『煉丹厚財』規劃也很簡單——

  拒絕性價比路線,優先提升仙丹的品質;

  初時略微降低價格,衝擊『臨海鎮』的丹藥市場;

  長期穩定後,要保證自己今後一現身,丹藥就會被各家丹藥鋪搶空!

  雖能煉製出『靈丹級』丹藥,但靈丹的成丹率得不到保障,他也不敢收購太多萬年份靈藥;

  只有在中端丹藥保證固定盈利後,才會用剩下的靈藥搏上一搏。

  厚財之事,也要穩著來才行。

  ……

  在將這次換來的寶材煉製成陣基,『增肥』一小部分小瓊峰山體復合大陣後;

  每天十二個時辰,再次被李長壽安排的滿滿當當。

  三個時辰悟道,兩個時辰完善剪紙成人神通,一個時辰閱讀古籍,增加見聞,其餘六個時辰投身丹房,一門心思煉丹。

  這批丹藥都是拿出去外銷,也不必擔心會引起門內注意……

  這種感覺,像極了他最初接觸煉丹時,搞了一堆『方程式』,廢寢忘食、打坐都抱著小藥爐時的情形。

  爐前不覺時,日昇又日落。

  李長壽專心煉丹修行時,也並未察覺歲月流過;

  修行其實就是這般。

  流淌過自己身周的歲月似乎變得很慢、很慢,不必如凡人一般為三餐住宿急躁忙碌,也不必擔心壽元只有匆匆百年。

  偶爾專注煉丹心神疲倦了,就在山中走走、看看,逗逗師妹,照看下湖中靈魚、山中靈獸、田中草藥……

  他對這般生活,其實無比滿意。

  把月份,過成了日子。

  把恬淡,揉散在心底。

  把穩健,刻入骨髓間……

  洪荒只有南贍部洲有明顯的四季劃分,除卻北俱蘆洲之外,大多數地方都是四季如春。

  李長壽處理完這批丹藥,已是花了他三年多的時間。

  紙道人更為完善,改良了此前三四個明顯的缺陷,比如紙道人的面容,終於可以隨心變化;

  且,李長壽經過加厚紙人、增加禁制的笨法子,將紙道人能夠發揮出的實力,提升到了真仙境初階。

  這樣自己的財產安全係數,也就得到了更多保障。

  李長壽準備等師父出關,再跟師父商量,讓師父走出護山大陣溜躂半圈,他用紙道人去臨海鎮第二趟。

  這次外出,紙道人將會表露出元仙境後期,這個不容易被打劫的修為境界;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眾多注意事項……

  坐在搖椅上,整理了一陣思路,李長壽拿出一只玉牌,在其中寫下這次需要換到的各種寶材。

  這批丹藥只要能順利出手,不僅復合大陣核心陣基可以升級,丹房外圍的困迷連環陣,也能得到一波強化……

  「小師叔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關,挺想她的。」

  李長壽看了眼自己給酒玖師叔準備的寶囊,裡面已經準備好了味道不錯的丹藥,以及小師叔喜歡的酒水。

  地下的陣基可以自己動手埋藏,而表層的大陣,還是要借小師叔之手更穩妥。

  列完清單,李長壽起身伸了個懶腰。

  『稍後,去看望下萬林筠長老,就做外出的準備吧。』

  唉……

  這充實、勞累而悠閒的修仙歲月……

  若是能一直保持下去,倒也不錯。

  ……

  『哼,這些得了天地大運,悠閒修行、每日談經論道的人族煉氣士。』

  金鰲島,寶池中。

  一條青龍在池水中緩緩游動,修長的龍目中帶著少許無奈。

  此時他已不是那十幾歲的龍族幼龍;

  但有些陰影,總是在心間盤踞,從未消散。

  漸漸的,敖乙得了一種,看到人形老道,心神就有些不穩的心疾。

  他知自己已有了魔障,可卻無法克服這些。

  身體也因此出現了一些問題,可他始終不願去面對。

  不遠處便是幾名截教金仙,在為此地尚未成長生的眾多仙人,講解長生大道。

  敖乙很想過去聽一聽,但那裡……

  老道實在是太多了些。

  尤其是還有幾個喜歡冷著臉,總不免能勾起他少許慘痛的回憶。

  通過這些年,對島上人族煉氣士的觀察,敖乙發現了許多問題,也有了更多的疑惑。

  有時候他也在想……莫非,自己誤會了人族?

  自己當初遇到的那群冷面老道,是人族中的異類?

  不,不會!

  別看這些人族煉氣士,每日和和氣氣、樂樂呵呵,與妖、靈、精等打成一片、不分彼此,喊著截教是一家,有教無類化;

  實際上,肯定一個個……

  心髒得很!

  表面上,大多數人族練氣士都喊自己為『師弟』、『道友』;

  暗地裡,也就都把他堂堂東海龍宮二太子當成了觀賞龍!

  是如今的天地主角就很了不起嗎……

  這些年,金鰲島上有幾個蛟龍精,偶爾也會與敖乙交談一二,這讓敖乙聊以慰藉。

  修行方面,那位烏雲大仙在他夢中傳下了一些仙法,憑空扔來兩件靈寶之後,也就沒再多管他。

  這個師父對他並不怎麼上心,但敖乙心底並沒有怨念;

  因為自己上次偷逃了一次,這就是要承受的代價。

  敖乙憑藉著不斷催發龍王血脈,修為境界已經穩穩抵達了元仙境,得了更多龍族神通。

  龍族渡成仙劫並不難,直接化成本體衝到劫雲中,剛好借雷劫完成一次退鱗換鱗。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聽到聖人講道。』

  敖乙心底幽幽一嘆。

  截教分為內、外兩門,內門弟子其實數量不多,專修通天教主傳下的道;

  聖人的內門弟子,以多寶道人、金靈聖母、無當聖母、龜靈聖母這四大弟子為尊,還有少量他們四位的徒子徒孫。

  聖人的外門弟子,就無法統計了,著實太多了些。

  外門四大弟子,為趙公明、雲霄、碧霄、瓊霄,四人在拜師通天教主時,就已有了自身之道,所以被歸為了外門弟子。

  那些在三千世界中開枝散葉的,盡皆是通天教主外門弟子所傳道承。

  通天教主與四大內門弟子常年居於碧游宮中。

  碧游宮是聖人道承,在飄飄渺渺之處,據說只有大羅金仙才能尋到。

  在金鰲島上就有前往碧游宮的路徑,只是誰都不知那路徑在何處。

  反正敖乙偷偷把金鰲島翻了個遍,也沒找到那條聖人小徑。

  這,就是沒緣。

  如今,道門三教之中,截教因為一句『有教無類』,道承越來越多,萬仙來朝已非自吹自擂。

  對於人教,敖乙此時已經完全搞明白了。

  這個大教本身就一位聖人、一位聖人親傳弟子,但卻是闡、截二教都不敢惹的,那幾家中神州的人教道承,也是常年無事,無人敢動。

  太清老子,居六聖之首,被譽為道祖之下最強聖人。

  『自己當年若是堅持一些,拚死去拜人教道承,說不得也能為龍族挽回一些氣運,找到一個出路。』

  至於度仙門……

  敖乙此時確實有些看不上了。

  度仙門確實屬於人教道承,也確實有聖人道承,但本身實力並不算強,門內也無洪荒成名的高手坐鎮。

  聽了一陣那幾位金仙所講經文,敖乙心底一嘆,慢慢沉去了池底;

  龍軀盤在角落中,安安靜靜的修行。

  不能入睡,入睡就會做噩夢,夢到自己被當食材處置。

  瞭解的越多,敖乙就越明白,洪荒的水有多深,到底有多可怕。

  龍鳳大劫拼掉的不只是龍族的氣運,還有龍族真正的高手;

  而今,天地間聖人當道,龍族只能退避四海,人族和道門才是天地間的主角。

  自己此前的一些想法,確實是有些幼稚。

  反向羞辱是無用的;

  再多巴掌,也打不醒裝醉的醉龍。

  但,想要讓龍族再次興盛,確實只有讓龍族子弟拜入聖人門庭,這一條路徑。

  我,敖乙,又該做些什麼?

  其實他在幾年前就已經有了一個不錯的想法。

  揚名。

  自己只要能以龍宮太子,外加截教弟子的身份,在五洲四海揚名,自己就可反過來影響族人的想法,慢慢讓族人放低身段……

  這才是扭轉族運的機會,也是他能做到之事。

  正修行中,敖乙忽聽池邊有兩個路過的道人交談。

  「這次去東洲幾個仙門論道,按這些仙門的陋俗舊例,說不定又要讓年輕弟子比試,我哪裡有什麼年輕弟子……」

  池底的敖乙精神一震,龍尾一擺,龍軀在迅速縮小的同時,已經衝出水池。

  蒼龍出水,青鱗耀光;

  那兩名天仙境煉氣士扭頭看來,卻見青龍化作了一名翩翩少年,在空中緩緩落下,對著他們做了個道揖。

  「兩位……道友。」敖乙道,「我倒是想去見識一番。

  我修行日短,倒也算咱們截教年輕弟子。」

  沒辦法,他是烏雲大仙的弟子,金鰲島煉氣士太多,他經常搞不明白輩分。

  而這個如同十三四歲一般的少年身形……

  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己自從被那群老道算計了一次後,人形狀態,身體就……

  不長了。

  兩名截教天仙對視一眼,連忙稱善。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0 06:50 PM

第七十二章 放心,這次絕對打不起來

  「齊源師侄,何事外出啊?」

  又是風和日暖,齊源老道身著長袍、端著拂塵,自小瓊峰飄到了山門處。

  聽守山仙人有此一問,齊源老道行禮後,答曰:

  「外出走走,無甚大事,最近心底總是有些不寧。」

  「善。」

  守門的老真仙並未多問,慈眉善目的一笑,就開了山門,讓齊源駕雲飄去了山外天空。

  因兵解濁仙之事,齊源此時在山中也有些『名氣』;

  只不過,這名聲有時並不好聽,偶爾也會有人拿此事奚落說笑。

  李長壽煉製完這批丹藥,又等了四個月,師父才結束這次閉關外出溜躂。

  他跟師父商議了一番,這次讓師父在外多待幾日,給紙道人更多的操作時間;

  而後,李長壽又反覆叮囑,讓師父不要離開山門太遠……

  為了讓師父能夠藏匿行跡,李長壽將《龜息平氣訣》的第二版獻給了師父,免得師父在等待他回來的期間,被人盯上、算計;

  李長壽本體也在山門內,萬一師父這邊有事,自能生感應趕來救援。

  讓師父和小師妹,在他這裡有同等的知情權限,算是李長壽此前就決定了的。

  齊源放好盒子,悄然而走;

  紙道人再次現身,明顯『臃腫』了些,肩上的挎包,也改成了雙肩背包。

  這次,李長壽化作了一名老道的模樣,並決定今後就以這般老道形象,做賣丹藥之事。

  施起土遁,紙道人迅速趕往臨海鎮;

  半日後,李長壽朝著東面逛了半圈,把自己行動路線,從『感嘆號』硬生生掰成了『問號』;

  最後,他從西面一片無人的林子中鑽了出來,駕雲、背劍,飄向了前方那宏偉的坊鎮。

  背上的劍,劍柄、劍鞘都換了樣式和顏色,劍鞘上新增隔絕仙識探查的禁制。

  當然,核心功能是不會變的。

  這看似是劍,實際上還是迷毒藥劑混合催散法器,可以達到無形中散出無色毒粉,神不知鬼不覺送毒入敵人元神肺腑,進而提升毒殺真仙的把握……

  這個外面自然是尋不到,與羅天寶傘一樣,屬於李長壽自研法寶。

  而這次,李長壽還準備了第二個類似的法器。

  那是一把笛子,吹奏起來可以在孔洞中放毒,就是有個隱患——

  吸氣換氣要注意,不然容易抽進去。

  不然,就真如【我這把刀有劇毒,沾之即死,擦之即亡……嘶溜】一般搞笑了。

  坊鎮有四處可以進出此地大陣的大門,像是俗世大城的城門一般,只不過這裡是大陣留下的出入口,而非城牆。

  負責維持此地安穩的,是東勝神洲大仙宗『臨海劍派』,按洪荒規矩,派人在大陣門前收納『入門財』。

  這費用可以是靈石、寶材、靈藥,只要有少許價值便可。

  一家這種規模的坊鎮,其實也能為仙門帶來大量收益;只是平日裡要在此地駐紮大量高手,免得有人生事,非大派不可經營。

  度仙門曾經也試過搞一家坊鎮,但因為地理位置、經營不善等因素;

  坊鎮只維持了幾千年,就沒散修常駐、光顧,度仙門虧了不少。

  這點,李長壽倒也挺理解。

  畢竟門內修『無為經』,門人喜歡清靜無為,有點精力也就用在『道侶之風』上了……

  心底調侃自家師門兩句,李長壽讓紙道人顯露出元仙境後期的修為,駕雲等在前面十多道身影後。

  側旁就是源源不斷外出之人,大多數身影,都是駕雲貼地飄著;

  外出倒是不必繳稅,再進去就要排隊掏財。

  正快要輪到李長壽入門時,他瞥到了正要出坊鎮的七八道身影……

  這是兩名老道、三名中年道者,以及三名少年少女。

  他們飛得比其他人都要高一些,即將貼著大陣缺口上方飛出,一旁還有兩對臨海鎮巡邏的仙兵護送,排場十足。

  李長壽的視線,其實是被其中那名少年所吸引;

  此人……頭上有犄角,身後……倒是沒有尾巴……

  敖乙?

  怎麼又遇到這小龍了?

  李長壽心底也是一陣啞然,他跟這條小龍有緣還是怎麼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小龍怎麼……跟上次被他放倒時還是一個樣子,個頭也沒長。

  大概,是龍族發育期比人族長了許多,這點年份還不夠他發育的吧。

  讓紙道人收回目光,剛好輪到他向前繳入門稅。

  李長壽將手中靈石遞給了桌子後面的女仙。

  女仙笑道:「看道友有些面生,不知可否說下,來此地作甚。」

  於是,李長壽報了個虛名,說自己來此地買賣丹藥、藥草,對方稍微做了記錄,就讓他入了坊鎮。

  在這個過程中,敖乙和那兩名少女,跟在那五位截教天仙身後,從紙道人上方飄過……

  那五位天仙心情不錯,正在商討接下來是回金鰲島,還是繼續去找家仙門論道喝茶。

  李長壽聽其中一老道讚道:

  「敖乙師弟如今修道方才多久?這就成了元仙,不愧是龍王血脈,資質驚人……」

  師弟?

  果然,敖乙拜入了截教門下,拜的應該是個二代高手。

  此時給李長壽的感覺,這個敖乙沉穩成熟了許多,目光內斂,面容沉靜;

  雖然還是少年身,但也是一副經歷滿滿、經過了命運錘煉的沉穩模樣。

  不過……跟自己沒什麼關係就是了。

  紙道人邁步入了臨海鎮,駕雲直接飛過一處處閣樓、石屋,朝丹藥鋪聚集之地而去。

  『又要,跟自家師門搶生意了。』

  李長壽心底一嘆。

  度仙門在此地的鋪子,也是主營丹藥。

  不過,他隔幾年才來此地幾日,雖說會多多少少影響自家師門的生意,但應該也不會讓師門生意慘淡才對。

  畢竟咱只是散戶。

  雖說是量大質高物美價稍低的那種……

  ……

  且說金鰲島煉氣士一行,出了坊鎮之後,先向西南飛了一陣,又突然調轉方向,朝著西北方向駕雲飛馳。

  這次外出論道,其實是有幾家東洲仙門的高手,邀請了相熟的金鰲島天仙。

  金鰲島是較為有名的截教道場,經常有一些仙門邀請此地煉氣士,去門內講道、論道。

  本來,他們這一行已外出論道三個月,在東勝神洲幾家仙門蹭吃蹭喝……咳,講經說道……

  已是此行圓滿,正該功成回返。

  因,敖乙在這幾次論道時,表現十分出色,輕鬆勝了這幾家仙門所派元仙;

  又因,敖乙輩分與這五位截教天仙相同,他們也不好直接賞賜什麼;

  於是就拉著敖乙來了這處臨海鎮,給敖乙挑選了諸多禮物。

  敖乙將這些禮物,都分給了身旁的兩位少女師侄,讓兩位少女喜上眉梢,幾位金鰲島天仙也頗為受用。

  如果說,大仙門掌門之子是家裡有礦;

  那敖乙這位東海龍宮太子,完全就是礦裡有家……

  拿這些禮物,反過來討幾位『師兄』的徒弟開心,對敖乙來說並沒有半點心疼。

  若是有需要,他拿個傳信符給家裡招呼一聲,明日就可給金鰲島煉氣士每位送一份厚禮。

  離了坊鎮,一行人就要取道金鰲島;

  但敖乙心底稍作思量,又沉吟幾聲,突然開口,道了句:「各位師兄,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五人立刻轉過身來,滿是關切地看著敖乙。

  「沒有什麼不情之請,有所請,必有應,敖乙師弟說就是了。」

  「咱們金鰲島煉氣士,相親相愛、不分彼此,一氣連枝、榮辱與共!」

  「不錯,不只是咱們金鰲島,截教上下便是這般,一人有難,八方來援!」

  敖乙心底一笑,但表情還是頗為凝重,低聲道:「其實,我心底一直有一份……難言之隱。」

  一旁的兩名少女瞬間看了過來,雙眼亮晶晶的。

  其中一少女梳著十多只小辮兒,模樣俊俏可愛,正是當初圍觀過李長壽渡劫的菡芷。

  前面那五位天仙中,有一人也就是菡芷的師父,元澤老道。

  敖乙嘆道:「遙想那年東海蕩妖大會,我尚只有十歲,奉命代龍宮尋人切磋,卻敗在了一名度仙門返虛境弟子手中。

  此事,心底一直有些放不下。

  如今我已渡劫成仙,雖只是元仙境,卻也想去找那人再切磋論道一次。」

  「就是這事?」

  元澤老道笑著問。

  敖乙面露慚愧,低頭道:「便是此事。」

  「這多好辦。」又有一中年道者笑著應了句,隨手一點,白雲朝著度仙門山門方向飄去,「走,咱們去度仙門走一遭。

  貧道與度仙門副門主仲羽道人也頗有交情。

  他度仙門是人教道承,咱們金鰲島也是截教道場,登門拜訪,有何不可?」

  其他幾人盡皆稱善。

  一人笑道:「咱們要不要提前知會他們一聲?免得到時候會有尷尬之事。」

  那元澤老道擺擺手,「不必,不必,又不是去找他們鬥法,咱們去論個道,讓年輕人切磋切磋就是了。」

  一行最後面,那兩名手拉手的少女聞言對視一眼。

  一名少女開啟手腕上的手鏈狀法器,讓兩人交談不會被旁人聽去。

  她低聲道:「菡芷,你師父又開始了。」

  菡芷嘴角撇了撇,鬱悶道:「做點準備吧。

  唉,我師父簡直堪比天道法器;

  之前我渡劫時,師父一句『你放心,你的天劫必然只有六道』,結果招來了八道天劫,我就差一點,便是身死道消……

  我資質和積累,按理說最多只是七道才對。」

  另一少女頓時掩口輕笑,「你也因此得了好處,飛昇了一段嘛。」

  「說起此事。」菡芷目光有些出神,「親身經歷了八道天劫,還是排名靠後的八道天劫,才知這般成仙劫是何等恐怖。

  當真想不到,那日在南海度過了九道天劫之人,該是何等的人物。」

  「必然是遠古、上古的大人物重修了一世。」

  「或許吧……」

  這兩個少女輕笑了幾聲,話題很快又落到了身前的龍族少年身上。

  他這般清秀少年的模樣,倒也十分惹少女歡喜。

  半日後,度仙門那絲薄潤滑的護山大陣遙遙在望,金鰲島一行人談笑間飄了過去。

  而敖乙嘴角的微笑,略微帶著少許深意。

  ……

  「嗯?」

  山林中,正琢磨《龜息平氣訣》的齊源抬頭看了眼天邊,看到了雲上飄過的金鰲島一行。

  他感受到了幾道天仙威壓,心底也是有些納悶,不知道哪裡突然來了幾位高手,要去他們度仙門中。

  「與咱小瓊峰倒是無關。」

  齊源老道笑了笑,看了眼自己大徒弟給的傳信符,也覺得應只是幾名高手結伴來此地訪友,故沒將此事說給李長壽。

  繼續琢磨自己徒弟所創的這門隱藏氣息的法門;

  很快,齊源老道將自己氣息完全收斂了起來,興沖沖地施展了個化形術,化作了一只樹樁。

  仔細感受了一陣……

  「倒是,意外的安穩吶。」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0 06:50 PM

第七十三章 仙識一掃,半聲臥…

  『這一戰,對自己後續的揚名大計,至關重要。』

  雲上,敖乙看著自己曾有些嚮往的度仙門山門,此時的心境,卻已非十歲時那般。

  他來此地,就是為了找李長壽。

  敖乙甚至不知道李長壽具體的名號,以及李長壽在度仙門中具體的地位;

  但敖乙知道,自己今日必須在度仙門,找回當年親手落下的場子!

  當年蕩妖大會上的『大爆活龍』,雖是敖乙自己表演的,但『戰績』算在了李長壽頭上;

  敖乙自覺,想要名揚四海之後沒有污點,十歲那年那場比試,必須扭轉過來!

  而自己也可借此,樹立起『知恥而後勇』的形象,自此一龍沖天!

  他,要為龍族做表率;

  要為龍族子弟,樹立起一個榜樣!

  讓龍族慢慢的、一步步的放下自身抬起過高的自尊,才是挽救龍族的唯一路徑……

  敖乙緩緩吸了口氣,心底思索著稍後該如何說話;

  他這五位截教『師兄』已經到了度仙門大陣之外,也不走山門,直接放出各自氣息。

  金鰲島煉氣士,來砸場子……

  咳,來論道了!

  ……

  金鰲島幾位煉氣士突然來拜訪,度仙門上上下下,頓時被門內的鐘聲所驚動。

  最初時,鐘聲響起,但凡沒有閉關的峰主、長老,都趕去了破天峰;

  但隨之,副掌門和幾位長老,都覺得這般太過隆重,那幾位煉氣士只是過來訪友……

  金鰲島是洪荒有名的截教道場,度仙門相比之下,略顯籍籍無名了些,體量難以與之相比。

  但度仙門終歸也是人教道承,太過大張旗鼓去迎接幾名無甚名氣的截教仙人,未免自落面皮。

  若今日來的,是某位大名鼎鼎的截教仙神,比如那峨眉山洞天福地修行的截教外門大弟子趙公明,度仙門自要眾仙齊出,親自迎接;

  但來了幾名天仙……

  很快,各峰峰主長老被遣回大半,只留下了十餘名天仙境的長老;

  這些長老與副掌門仲羽上人一同,帶幾位機靈點的真仙執事,招待這幾位前來的金鰲島煉氣士。

  酒烏,在這些長老眼中,就是比較機靈一個『後輩』。

  按長老的命令,酒烏忙前忙後,在金鰲島一行八人被請入破天峰主殿『度仙殿』時,帶幾名破天峰弟子奉上香茗。

  龍宮若是來了賓客,端茶倒水的都是清一色靚麗海女;

  度仙門卻是反其道而行之,端茶倒水都是些模樣周正、道基穩固的男弟子。

  這大概,就是一方勢力和一家仙門的不同之處。

  分賓客入座,雙方相視幾眼,還沒開始說話,就開始一陣扶鬚大笑……

  酒烏見多識廣,知道這是固定流程;笑的時間越長,表明自己就越沒有敵意。

  洪荒本身,並沒有這麼多可樂的事。

  笑罷,度仙門副掌門仲羽上人先開口道一句:「眾道友蒞臨我度仙門,當真是讓我度仙門蓬蓽生輝……」

  雙方寒暄幾句,截教煉氣士言說來意,說是來與度仙門論道;

  度仙門各位在場的長老盡皆露出微笑,立刻有人暗中去請,門內修為最高的幾位長老,前來撐撐場子。

  論道講道,在洪荒中也是較為盛行之事,其實也就是各自對道的理解拿出來,比一比,碰一碰,互相交流切磋一番……

  然而,這邊論道還沒開始,截教一行人,就提出了一個,在酒烏看來有些荒唐的要求……

  有位中年面貌的天仙緩聲道:

  「前次蕩妖大會,我家敖乙師弟剛剛十歲,被龍宮龍王派出與貴門高徒比試了一番,結果敗於貴門高徒之手。

  這次,我家師弟渡劫成仙,就想再來與貴門那位高徒切磋一二,不知是否方便。」

  聽聞此言,幾位度仙門長老對視一眼,一長老笑道:「年輕小輩切磋而已,這當不得多大的事。

  只是,敖乙太子乃龍王子嗣,自身修為進境非我人族年輕弟子可比。

  如今敖乙太子已經成仙,就不必,非要與我門中一位年輕弟子切磋了吧。」

  聞言,敖乙立刻站了出來,對度仙門各位長老拱手行禮,言道:

  「實不相瞞,我自那次之後,心底便有了一塊疙瘩;

  恐此事化作今後阻礙修行之魔障,這才厚顏前來,想與度仙門那位高徒再切磋一次。

  切磋時,我會請幾位師兄,封住我的修為境界。」

  「這……」

  幾位度仙門長老頓時面露難色。

  「本就不是什麼大事。」副掌門仲羽上人笑道,「來人,去將玄雅喊來吧。」

  當下就有一真仙執事領命,轉身快步出了度仙殿,朝破天峰另一側而去。

  敖乙略微回憶了下,又道:「那日與我切磋的,應該並非是這位名為玄雅的弟子。

  我隱隱聽人,喊他做……長壽。」

  「長壽?」

  「這是哪峰上的弟子?」

  一時間,度仙門幾位常年閉關的天仙長老掐指推算,面露疑惑;

  另幾位長老倒是知道此事,一個個笑而不語。

  酒烏見狀,心中念頭急轉。

  『敢情,這龍宮太子投奔了截教,今天是找長壽師侄報仇來了!

  長壽如今應當只是返虛境八階的真實修為,比這個敖乙弱了不少,龍族神通又頗為厲害。

  小瓊峰背後本就沒人,我若不替小長壽解釋一兩句,怕小長壽會被這小龍坑一把!』

  念及於此,酒烏立刻站了出來,做道揖,朗聲道:

  「長壽乃小瓊峰弟子,齊源師弟大弟子,上次東海蕩妖大會,是我舉薦他一同前往。

  但我聽九師妹說起過,那次切磋,應該是敖乙太子贏了才對。

  長壽師侄錯失一招,出了當時定下的邊界!」

  在座一群度仙門長老,以及那幾位金鰲島煉氣士,又齊齊看向了敖乙……

  敖乙沉吟幾聲,少年面容滿是灰暗,嘆道:

  「不,是我輸了。

  無論是從哪個角度來講,都是我輸了。

  我被這位長壽道友的符法所傷,修養月餘,而長壽道友並未受傷,當時應當只是故意讓了我半招,免得龍宮顏面無法招架。

  今日我來此,就是想找長壽道友了卻這段因果,當面道一聲謝……」

  這番話說的,卻是頗為走心。

  一位度仙門長老笑道:「酒烏啊,去把長壽喊來吧。」

  「這……是。」酒烏低頭應了聲,也是連忙轉身,駕雲趕往小瓊峰的方向。

  在雲上,酒烏已經想了諸多應對之法。

  門內各位長老,肯定不想看本門弟子輸一場;

  那敖乙自封修為,若是自封到長壽師侄偽裝出來的返虛境四階,稍後切磋起來,長壽師侄修為暴露在雙方天仙眼中,豈不是會讓度仙門名聲掃地……

  必須勸長壽師侄放棄偽裝,且在稍後鬥法中,要全力去拼這一場!

  酒烏打定主意,在懷中掏出幾樣仙寶,稍後直接塞給李長壽讓他路上祭練。

  然而,讓酒烏沒想到的是……

  他撲了個空。

  酒烏仙識掃過,湖邊草屋只有小靈娥在屋內打坐修行,丹房周圍的林中靈氣流轉,看似風平浪靜,但其中的凶險……

  他知道。

  酒烏不敢入陣,飄到丹房上空,運轉仙力,奮力大喊:

  「長壽!」

  「長壽——」

  丹房中,『李長壽』躺在搖椅上『小憩』;

  然而,真正的本體,躲在地下密室中,在角落中閉目凝神。

  他的心神、注意力,又遠在兩萬里之外的紙道人身上……

  只要有人闖入外圍大陣,他手中的玉牌便會發出震動,從而讓李長壽醒轉過來……

  這,也是紙道人此時的重大缺陷之一,離開仙識範圍之後,心神需要完全寄托在它身上。

  酒烏喊了兩聲喊不到人,急得他滿頭大汗,在空中團團亂轉。

  靈娥從草屋中探了個頭,想起此前師兄的囑咐,連忙招呼一聲:

  「酒烏師伯!

  我師兄閉死關了!」

  聞言,酒烏在雲上一陣跺腳。

  「哎喲喂!

  這個時候閉什麼死關!

  這可怎麼辦!」

  靈娥不明所以,剛要繼續喊話,酒烏卻駕雲匆匆而去。

  閉死關,就是煉氣士為了突破瓶頸,選擇心無旁騖閉關,不突破、不出關。

  遇到李長壽閉死關,這雖是不巧,卻也能回去解釋。

  但酒烏身為度仙門執事,不由多想了些許……

  『直接說長壽閉死關,未免會讓人覺得他避而不戰,而且一個返虛境弟子,沒事閉死關作甚?

  必然會讓長壽惡了幾位門內好面皮的長老;

  這可如何是好,偏偏咱又有那誓言約束,不能說關於長壽的任何秘密……

  誒?

  陣法!』

  小瓊峰丹房外的連環陣,是長壽設計,自己小師妹出手佈置,這勉強算是長壽的陣法本領的體現。

  酒烏眼前一亮,心底已是有了主意。

  駕雲回到度仙殿,見酒烏獨身回返,門呢幾位長老面色頓時有些不好看。

  原本相談甚歡的大殿,也迅速安靜了下來。

  「酒烏,這是怎麼回事?」

  鶴發瘦顏的仲羽上人淡然道,「那弟子為何沒有過來?」

  「回稟副掌門。」酒烏低頭道,「今日不巧,長壽師侄已閉死關突破境界,我不敢打擾,怕讓他參悟的緊要關頭,走了岔路。」

  仲羽上人聞言扶鬚輕笑,看著截教幾位天仙,嘆道:「幾位還請見諒,我度仙門弟子長壽,近來努力修行,閉了死關。

  不如就請這位敖乙太子,任意選一名我門內弟子切磋,如何?」

  一旁,剛來不久的有琴玄雅,身著紅裙、背著大劍,向前邁出半步。

  她剛要站出來直接迎戰敖乙,卻被自家師父暗中拉了下;

  隨有琴玄雅一同過來的姜京珊,皺眉看了眼敖乙腰間懸掛的那把長劍……

  姜京珊感受到了靈寶的波動。

  敖乙又站了出來,沉吟幾聲,面色有些猶豫。

  來度仙門找當年那個傢伙切磋一場,是他此行想了許久才定下的計劃。

  而且,話已經說出去了;

  他也對幾位師兄說了,心底因此事而存了陰影魔障。

  隨便換一人,絕然不可……

  自己的計劃,也不能就此被擾亂!

  「他閉死關,大概要多久?」

  敖乙低聲問,隨後便道:「待幾位師兄論道講道結束後,我就在山門之外,等他突破便是。」

  在場這群老道、中年道者,頓時為敖乙的堅持而動容。

  酒烏暗中觀察,眼見一位長老就要開口,開口必然是讓自己去想辦法喊醒長壽……

  「咳!」

  這矮道人搶先出聲,向前邁出兩步,躬身道:

  「稟副門主,各位長老,各位前輩!

  長壽師侄雖閉關,但他一身本領,其實不在符法,而是在……陣法上!」

  心底思忖著,如何避開自己當日的立下的誓言,酒烏緩聲介紹了,由李長壽設計、酒玖施工,打造的小瓊峰陣法群,提出了又一個切磋的方案……

  『唉,長壽,師伯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

  片刻後,小瓊峰上飛來一片雲。

  度仙門兩位天仙境長老,陪同金鰲島元澤老道,與那兩位少女,一同在雲上遠觀。

  菡芷注視著敖乙的背影,關切地問了句:「小師叔擅破陣嗎?」

  「無妨。」元澤老道大手一揮,「此地陣法看著並不算玄妙,豈能困住敖乙師弟?」

  菡芷禁不住一手扶額,與旁邊那名少女目光中,也頓時滿是憂慮。

  下方,酒烏引著敖乙,緩緩落入小瓊峰丹房大陣之外;

  酒烏對敖乙做了個請的手勢,與敖乙一同邁步入陣內……

  也就在這一瞬。

  正在臨海鎮閒逛的紙道人,立刻轉身去了就近的『客棧』,租了一個帶各類陣法的房間,又自己佈置了幾重陣法,讓紙道人在此地端坐,如修行一般。

  紙道人握著幾只瓷瓶閉目,李長壽的心神,瞬間被拉回了本體之中。

  誰在闖陣?

  仙識輕輕一掃,李長壽額頭掛滿黑線。

  這……

  什麼情況?

  而他心神回來前耽誤了一陣,此時的敖乙已是雙眼發昏,與酒烏一起,看到了那只木牌……

  【迷路了?】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0 06:52 PM

第七十四章 我攤牌了!

  李長壽現在就很費解。

  為什麼!

  會突然有三名天仙境的老道,在小瓊峰頭頂?

  其中兩位是門內長老,一位不認識,但此前在臨海鎮入口見過,氣息有些相熟……

  又為什麼!

  敖乙和酒烏會在外圍迷陣之中打轉兒?

  前面一個龍角少年,後面飄著一個矮道人,前者著急的走,後者陰惻惻的笑……

  還一同按照木牌的指點,朝著自己弄的會客小間而去……

  話說這倆到底是怎麼湊一起的?

  一定是特別的緣分,才讓你們一路走來,變成了倆坑神……

  這到底是什麼鬼?

  又是酒烏師伯安排的?

  沒道理,自己這幾年跟酒烏師伯交情越來越深,大道誓言效果也是在的……

  嗯?

  主峰方向還有許多天仙境仙人的氣息,都聚集在了平日裡不開啟的主殿之中……

  李長壽很快反應了過來。

  自己在臨海鎮偶遇了截教一行,聽到了他們的幾句談話,似乎是找仙門講道論道,切磋道行;

  萬萬沒想到,截教一行就是找度仙門論道!

  敖乙跟度仙門,也算是有少許恩怨;

  畢竟敖乙是東海龍宮二太子,而東海龍宮最近幾十年,跟東神州眾仙門關係略顯緊張……

  難道這次,小龍想挑起人、截兩教矛盾?

  不應該,敖乙看著沒這麼蠢,真這麼幹,龍族轉眼就被截教教主一劍挑翻……

  雖然這小龍確實有點……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佳人媚喝多了,傷到龍腦了?

  李長壽心底一陣思量,最初完全被這個局勢搞懵了,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此時,他能隱隱感覺到,整個度仙門的目光,都放在了小瓊峰上。

  那一道道仙識、靈識,都在盯著丹房周圍……

  度仙門弟子中,自己表現出的修為,就是在中上優秀才對,應該不會是這方面出現了問題。

  事有後果,必有前因。

  自己渡劫前與敖乙遭遇了一次,這也是偶然性事件;

  他確定敖乙沒認出自己,當時全程出場的,都是同一張面孔的冷面老道,氣息、體味也都是模擬過的。

  那,八成就是東海蕩妖大會上的切磋之事了……

  這條小龍,上次沒能故意輸在他手裡,心裡不痛快,念頭不通達,隔了這麼多年,不遠萬里,非要來白給一次?

  李長壽在地下密室中幽幽的一嘆……

  「這一龍、一女,哥是永遠搞不明白他們的腦迴路了。」

  現在該怎麼處置……

  李長壽觀察了眼丹房中的紙人化身,看到紙人化身上帶著的三只測感石只是輕輕閃爍,——明顯是自己的仙識引起。

  略作猶豫,化作了一縷青煙,摸回丹房;

  丹房內,李長壽消失了瞬間,又立刻出現。

  他一步跨去丹爐後的蒲團,入座閉目凝思,先按照自己此前叮囑小師妹的那樣,裝作專心悟道……

  李長壽思忖,自己如果閉死關突破瓶頸,理應有所突破,於是暗中調整了下龜息平氣訣。

  表層偽裝:返虛境五階;

  內層偽裝:返虛境九階;

  深層偽裝:元仙境;

  做完這些,李長壽又開始瘋狂自查自省,總算確定小瓊峰之上沒有任何,可能暴露自己底牌庫的細節……

  靈娥此時也乖巧地躲在她的草屋中,假裝在修行。

  這次,師妹倒是表現的不錯。

  後面表揚一下。

  李長壽自知,自己現在只能假裝閉死關悟道,等門內高手喊醒,或是被陣法中的動靜驚動……

  後面的事,只能以退為進,找機會轉移對方注意力!

  大陣中。

  循著木牌指引,一步步到了那『露天茶室』,敖乙和酒烏也禁不住互相對視一眼。

  此時敖乙還是十二三歲少年身形,算上犄角,高有六尺,比酒烏高了一個頭。

  他讀完木牌上所寫,扭頭看向周遭,目光中滿是不解。

  酒烏笑道:「敖乙太子,很明顯這裡又是岔路。」

  敖乙皺眉道:「這些基礎陣勢我盡皆尋到了生路,為何走不出此地?」

  「此乃連環陣,為長壽師侄所創。」酒烏道,「上一處的生路之後便是下一處陣勢,想破解此陣,必須有高明的陣道造詣。

  敖乙太子,別勉強。」

  「哼!」

  敖乙輕哼一聲,淡然道:「我倒不信了,今日還能被此地困住不成!」

  言罷,他在懷中取出一只冰藍色的寶珠,這寶珠輕輕閃爍光亮,大陣之內的靈力流動瞬間被阻斷。

  敖乙淡然一笑,轉身走向來路,很快就發現了新的路徑。

  酒烏在後面連忙跟上,只是這位矮道人嘴角的笑容,也是越發濃郁……

  當年,他跟酒施兩口子聯手,都被這大陣搞的暈頭轉向;今日這陣法,明顯比當初他們闖陣還要完善,還要完美……

  本質上,這連環陣就是一些基礎陣法湊在一起,但在長壽師侄精心設計之下,實可謂『妙筆生花』。

  半個時辰後……

  敖乙看著面前的木牌,嘴角一陣抽搐。

  【迷路了?】

  又走回來了!

  「可惡!」

  敖乙清秀的面容,因咬牙太用力而一陣抽搐,隨後甩頭走向其他路徑。

  丹房中;

  李長壽左眼睜開一條縫隙。

  這小龍手中似乎有破陣的法寶,但一直在外圍轉圈,陣法之道明顯只知皮毛。

  想了想,李長壽暗中,將丹房附近百丈內的陣法撤掉幾重,讓那些天仙只要仔細一看丹房位置,就能看到他在此地閉關打坐的情形。

  如此,才更合理一些。

  ……

  又半個時辰後。

  小瓊峰空中,三位天仙面色各異,度仙門的長老自然是面露微笑,卻又不能笑的太過分;

  元澤老道也面帶微笑,只是眉頭時而皺一兩下。

  他們都能大概看清陣中情形,看到敖乙如無頭蒼蠅一般亂轉,元澤老道心底也有些著急。

  陣內。

  敖乙的雙眼滿是血絲,心境已是頗為不穩,提著一把寶劍、握著一只寶珠,在大陣之內快步疾行。

  酒烏從後面不緊不慢地飄著,提防這位敖乙拿靈寶長劍以力破陣……

  稍後,酒烏會直接請師父出手,把兩人撈出去,讓這個龍宮太子認輸就是了。

  長壽師侄都不必出關,一切已經被他搞定!

  漸漸的,敖乙呼吸開始急促……

  但敖乙此時還算清醒,心底雖然著急,卻並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

  闖陣是他答應的,若是闖過去就算贏了!

  此地陣法,也確實都是些返虛境煉氣士,就可佈置的基礎陣法,但偏偏,自己就是走不出……

  甚至,連破陣的陣基陣眼都尋不到!

  蛋教的時候,學了那麼多陣法原理……龍族在陣法之道方面,都、都這麼不堪了嗎?

  不,我龍族還能再站起來!

  酒烏小聲道:「敖乙太子,要不算……」

  「我在破陣!」

  敖乙扭頭低吼了一聲。

  「哎,您請便,請便。」

  酒烏頓時笑瞇了眼,背著手緊跟在後面,也怕自己跟丟了敖乙。

  陣外,雲上。

  兩位少女商量了幾聲,菡芷輕聲道:「師父,您也傳了我不少陣法的本領。

  不如,我跟柔柔師姐也下去試試吧。

  這與敖乙師叔的切磋無關,弟子純粹只是見獵心喜。」

  元澤老道看向一旁兩位度仙門長老,兩位長老自然是點頭答應。

  他們也想看看,這小瓊峰的丹房外的連環基礎陣,到底有多玄妙……

  意外發現了個陣法之道的人才!

  稍後叮囑百凡殿,要在這方面重點培養長壽才是。

  「去吧,去吧。」元澤老道擺擺手,菡芷與那少女手拉手飄了下去,入了陣中。

  片刻後……

  兩名元仙境的少女看著那只木牌,額頭齊齊掛滿了黑線。

  【迷路了?】

  菡芷低聲道:「這佈陣之人,當真太囂張了些!」

  「後面還有木牌。」

  「且看他有什麼花招,過去看看!」

  今天的『露天茶室』的客人,比之前十年加起來都多……

  ……

  丹房內,用仙識注視著這一切的李長壽,心底默默一嘆,繼續裝作閉關突破。

  還好,連環陣此前的關鍵秘密,他已經通過酒烏獻給了門內,還得了門內賞賜的丹爐。

  這是最後一點隱患,也被自己提前摁死了。

  只是今日之後,自己丹房周圍的陣法,估計會成為門內一大景點……

  真・小瓊峰保留項目——迷陣困陣大冒險!

  而且有這次之事,再加上此前種種,他這個『優秀弟子』,已經引起太多關注了。

  這當真讓李長壽有些頭疼……

  優秀弟子的人設太單薄,已經撐不住了!

  這次,就趁機顯露出【劣質仙苗】層次的實力吧,不然種種情形太過反常,反而更難解釋。

  李長壽心底飛速思索著。

  偽裝,在於各方面均衡,要有個『度』在,讓人覺得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底細,這其實是偽裝的較高境界。

  當年應付酒烏的思路,就是暴露一點給酒烏,讓酒烏以為知道了自己的全部……

  這次應付門內眾高手,也只能繼續用這個思路,或許還能因此得不少好處……

  現在,只能表露『準』仙苗層次的修為,將這些注意力,一部分吸引到自己的修為上,從而掩蓋其他異常。

  大抵要讓他們覺得【原來他資質是不錯的,怪不得能搞出這麼多事】這種程度……

  然後,李長壽只需要安穩幾年,再故意卡瓶頸,修為進境回歸【優秀】弟子,門內也就不會多注意他這個小瓊峰弟子。

  修為底牌露出一點,以後可以補回來;

  其他底牌若是暴露了,那就相當麻煩了……

  以後,要加倍小心。

  自己辛苦藏起來的底牌,是為了應對各種危險,為了更好的活下去;

  在這種情況下暴露了一部分,哪怕這部分再微小,那也是虧。

  話說回來,當初在海底……就該給這個敖乙灌點失心散!

  保證只有億點點的劑量!

  又過了半個時辰……

  晚霞鋪滿西面的天空,照亮了度仙門長老們,皺巴巴的臉上那如同菊花般燦爛的微笑;

  有兩位金鰲島煉氣士,與三位度仙門長老到了此地。

  度仙門長老心底,一個個將李長壽和酒玖誇上了天,也對想出這個辦法打發敖乙的酒烏,頗多讚賞。

  果然夠機靈。

  一位度仙門長老主動給台階,扶鬚笑道:

  「這裡的陣法,是我度仙門弟子李長壽,用他鑽研多年得來的連環陣佈置之法,精心設計,由一位真仙境的酒玖師侄出手佈置而成。

  雖然都是基礎陣法,實際上,相當於是真仙境才可佈置的。

  敖乙太子與兩位仙子闖不過去,實屬正常。」

  「罷!」

  元澤老道嘆了口氣,言道:「老道去將他們三個帶出來,敖乙師弟這次卻是又敗了一場。」

  言罷,元澤背著手飄向下方大陣。

  憑天仙的手段,仙力鼓蕩就可將此地的陣基吹垮,但那樣做太過丟份。

  元澤老道在外看了半天,已是自覺自己看出了破陣之法,此時信心滿滿,要去為金鰲島煉氣士挽尊……

  兩個小輩、一個小師弟,這次確實出了醜,這個沒辦法。

  然而……

  元澤老道沒料到的是……

  片刻後……

  【迷路了?】

  這天仙老道禁不住仰天長嘆,這陣法,果然暗藏玄機。

  轉過身,老道皺眉繼續破陣,雲上幾位天仙面面相覷,此時卻是不知該說點什麼……

  李長壽渡劫歸來後,確實暗調過外層陣法,但也只是變動了幾處陣基。

  這位天仙想要強行破陣非常容易,但此時元澤老道還就上了點脾氣,非要在陣中破開這個,其實是個閉環的連環陣……

  理論上,此陣唯一的破法,就是強行衝開,破壞其中一處基礎陣法。

  但這老道能直接用蠻力嗎?

  這,事關他金鰲島煉氣士的陣法造詣水準!

  更是事關他元澤老道的面皮!

  於是,不知道這是第幾個的……半個時辰後……

  敖乙與酒烏,看著前方那來回踱步,走來走去的天仙老道,齊齊愣在原地。

  「元澤師兄!」

  敖乙大喊一聲,向前走了一步,周遭景色突然變化;

  元澤老道聞聲抬袖掩面,但陣法變化,他的身影在敖乙眼中迅速消失不見。

  「這……」敖乙瞪著雙眼,整個人都在輕顫。

  酒烏連忙趕了上來,笑道:「太子,天不早了,要不?嗯?」

  「我定能破此陣!

  我定能破此陣!」

  敖乙顫聲喊了句,提劍繼續向前奔走,渾身都在亂抖。

  ……

  丹房中,星光滿地。

  李長壽仙識關注在空中蠢蠢欲動,似乎想進陣體驗的那群天仙真仙……

  要不,今晚收拾細軟,帶上師父師妹逃了吧。

  果然,還是逃了吧。

  這度仙門……快沒法待了!

  這自然是玩笑話,自己辛苦經營小瓊峰這麼多年,這裡才是相對安全的地方。

  正此時,突然有一縷仙識從空中落下,鎖定在了李長壽身上,輕輕擾動了一下李長壽的精神。

  這個擾動十分輕微;

  李長壽明白,這是門內高手在喚醒他,又怕影響到他的心境……

  能這般在意一個弟子,倒也是有心了。

  李長壽睜開茫然的雙眼,與修行中被吵醒的情形,簡直一模一樣……

  忘情上人的嗓音,隨之在李長壽耳旁響起:「莫要修行了,將陣中之人放出來吧。

  當初那敖乙又來找你切磋,他已是元仙境修為,稍後或許會壓制境界與你動手。

  你不必強求一勝,卻也不可在自家仙門中輸的太快。」

  李長壽連忙起身,對著空中做了個道揖,「弟子遵命。」

  壓制境界跟自己動手?

  他快步走到了丹房門前,做出向前張望的模樣,心底一橫,暗下決心,握緊雙拳!

  攤牌吧!

  玉牌輕轉,林間各處吹起一陣微風;

  而李長壽駕雲在丹房前飛了起來,緩緩升到了半空,返虛境七階的修為顯露無疑!

  似乎這個境界剛突破不久,還有些不穩……

  空中、林中,各位長老,截教仙人,酒烏、敖乙、那兩名截教仙子、還有那位老天仙同時看了過來……

  仙門各處,彷彿也有一道道視線,也都落在了李長壽身上。

  這讓李長壽略感難受,但自己只能盡力撐過這波。

  就聽,酒烏連忙傳聲提醒了句:「你修為沒藏!」

  李長壽一怔,對酒烏做了個道揖,順勢道:

  「小瓊峰弟子李長壽,拜見各位長老,各位師伯師叔,各位前輩。」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0 06:53 PM

第七十五章 穩中求勝・第一式

  「師父,你怎麼也在裡面?」

  「這個……為師這不是來找你們了?

  走走,上去了!

  莫要在這裡給為師丟人現眼!」

  敖乙的視線角落,元澤老道帶著兩個少女匆匆飄回天上,飛的十分迅速,回到人群中,就當無事發生一般……

  然後,就是李長壽飛到半空,對這邊行禮。

  「小瓊峰弟子李長壽,拜見……」

  似曾相識的嗓音,在夜空中慢慢傳開,敖乙雙腿輕顫了下,向前踉蹌半步。

  他輸了……

  應該說,又輸了。

  十歲那年想求輸,卻被這個人提前退後一步認輸,自己輸了……

  今日……

  拿著母親給的水凝靈珠,卻破不開這些簡單的困陣;

  提著師父賜下的冰璃劍,卻斬不斷這方寸之地的迷亂;

  他還有什麼臉面,再去提劍找這人切磋?

  可,他如何能心甘?

  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揚名的計劃,藉著金鰲島煉氣士喜歡到處論道的風氣,去挑戰一個個人族俊傑……

  為何,在這裡,在計劃的最開始,就……

  敖乙站在那,目光之中滿是迷茫,他不知自己接下來是該遵從本心,對李長壽做個道揖,說一句『我不如你』,而後轉身離去;

  還是,繼續按照自己的計劃走下去,不顧臉皮,再與這位人教弟子繼續切磋……

  敖乙心底一嘆,卻是始終不願做這般死乞白賴之事;

  收起寶珠,將靈劍歸鞘,向前邁出兩步,對丹房前的李長壽遙遙做了個道揖:

  「道友陣法之妙,敖乙今日領教了。」

  言罷,敖乙轉身就要離開;

  但空中一位截教天仙,卻略微皺眉,淡然道了句:

  「既然這位長壽小友已經出關了,那也不必搞什麼陣法切磋,直接讓他兩人切磋切磋便是了。

  這並非是為了什麼輸贏,今日已是我金鰲島輸了這一陣,只是想助敖乙師弟擺脫心底魔障。」

  敖乙抬頭看去,欲言又止。

  但度仙門一位長老已經開口:「長壽啊,你可願與龍宮太子再切磋一場?

  他會自封修為,與你返虛境七階相當。」

  李長壽並未遲疑,對雙方反應也是早有預料;

  這場切磋是躲不過去的,因陣法、面皮之事,雙方已有些較上勁。

  他低頭道:「弟子,一切聽從門內安排。」

  頓時,空中那些長老笑容更燦爛了些;

  長老們已默契地達成了共識,待金鰲島一行走後,便會獎賞李長壽這個出人意料的小弟子一番。

  當下,一行人回返破天峰。

  從破天峰過來時,只是五六人影,回去時,卻是漫天雲朵,星空下烏壓壓一片……

  李長壽老老實實跟在眾仙後面,酒烏在旁趕了過來,拉著他胳膊,又向後靠了靠……

  「給你這個。」

  酒烏把手塞到李長壽袖中,放了一只寶囊,傳聲道:

  「這個龍宮太子身上帶著兩件後天靈寶,那把劍非同小可,稍後如果他要傷你,你就直接拿這寶囊裡面的東西出來砸他。

  這是我師父的紫菱印,也是靈寶,我為你求來,借你用用。

  記得,借你的!

  可不是給你的!」

  李長壽頓時有些繃不住笑,卻將寶囊取出,塞回了酒烏的袖口。

  嗯?這師伯的袖口中,也是縫了幾只寶囊?

  不知道裡面有什麼好東西。

  「師伯不必擔心,我稍後自有應對他的辦法。」李長壽傳聲回去,「這一戰,我自不會讓他贏了去……

  只要他別打著打著,直接變成龍身就好。」

  酒烏頓時有些疑惑不解,李長壽又傳聲嘀咕了幾句;

  矮道人頓時挑了挑眉,嗤的一笑,「土……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李長壽笑道:「法要活用,這是我師父常教的道理。」

  「對了,你師父呢?

  你跟人切磋,也該讓他過來看看才對。」

  「呃。」李長壽用仙識看了眼山門外幾百里處,那個藏在密林中的那只睡著了的樹墩兒,嘴角輕輕抽搐了下,留了一縷仙識在那環繞。

  口中答道:「我也不知,最近師父心情煩悶,外出溜躂了吧。」

  酒烏輕輕一嘆:「也對,你師父化了濁仙,仙路肯定不是那麼容易。

  先別多想了,這一場好好打,贏不贏無所謂,別太狼狽就行。」

  李長壽點點頭。

  前面,已經有長老扭頭看這他們兩人,酒烏也不敢多說,駕雲帶著李長壽追了上去。

  ……

  片刻後,破天峰渡仙殿前,那一片平整的殿前廣場上。

  一位長老扔出了數十顆夜光法珠,將此地照得宛若白晝;

  百多人影站在殿前,度仙門內,大半煉氣士的靈識、仙識注視著此地。

  金鰲島一行也並未再多說什麼;

  酒烏與幾位長老商量一陣,主動站了出來,朗聲道:

  「切磋論道,意在驗證各自之道,明悟自身之理,並非好勇鬥狠。

  雙方當點到即止,不可存心傷人。

  殿前這塊空地便是邊界,延續龍宮當日規矩,出界算輸,也不可用殺伐寶物。」

  敖乙與李長壽盡皆答應了一聲。

  隨後,敖乙收起了腰間靈寶長劍,在懷中掏出一雙銀白色的手套,慢條斯理地穿上;

  又轉身對金鰲島五位天仙拱手道:

  「還請師兄出手,將我修為封至返虛境七階。」

  「善。」一中年道者輕輕頷首,左手憑空畫下了一道符箓,打在了敖乙身上,敖乙的氣息瞬間跌落。

  「此符可封你一個時辰。」

  「謝師兄。」

  隨後,敖乙與李長壽各自走向場內,隔了十五丈,氣機互相勾連。

  忽聽得一旁有人喊道:

  「長壽師兄!」

  李長壽側目看去,卻是一襲紅裙的有琴玄雅,正在殿前注視著自己,那雙眼眸中略帶憂慮。

  「莫要爭強。」

  「嗯。」李長壽笑著點了點頭,純粹出於禮貌。

  李長壽看向敖乙,開口道:「敖乙太子,今日與蕩妖大會有些不同,我或許會勝之不武。」

  敖乙的少年面容上滿是慚色,用清潤的嗓音回道:「道友儘管出手便是。」

  李長壽點點頭,單手一撩道袍前擺、順勢背在身後,又做了個請的手勢。

  開場便是氣勢十足!

  但,李長壽心底已經有了計較。

  接下來的這種戰鬥方式,是他深思熟慮過的。

  ——穩中帶皮,穩中求勝,不多暴露任何東西!

  敖乙輕輕吸了口氣,面色變得凝重,身周出現了一團團玄冰火。

  李長壽袖口飛出一只只黃紙符,轉眼散出上百張符箓!

  敖乙此前領略過這般招式,只是此時感覺起來,這些黃紙符的威力比上次強了不少。

  腳步一頓,敖乙身形貼地前衝,數團玄冰火化作龍影盤旋在他身周,一同朝李長壽強衝而去!

  這次,李長壽竟不施展步法躲避,而是靜靜站在那,口中迅速念動咒法,音節快到模糊不清,如同哼唱一般。

  敖乙轉眼撲到!

  一拳夾帶開山裂石之威,直接砸向李長壽胸口,而此時敖乙眉頭一皺,已經做好隨時收拳的準備。

  但……

  咻!

  李長壽身形一矮,瞬間鑽入如水波蕩漾的地面!

  土遁!

  因此前北洲一行,他用土遁救了有琴玄雅兩次之事,早已被門內所知,李長壽此時可大大方方用出來。

  敖乙一拳直接打空,身形落地,朝著前方衝出十多步……

  這位龍二太子扭頭一看,身後黃紙已然結陣,一道道火光接連爆發!

  雖是普通術火,此刻在李長壽模擬出的返虛境七階法力加持下,卻也發揮出了不錯的威力。

  敖乙雙臂護住面容,身形左躲右閃,被密集的術火不斷砸中……

  李長壽在地下悄無聲息的遊走著,找尋著偷襲的機會;

  他可以輸,也可以贏,兩相比較,對自己而言其實沒什麼差別。

  重點在於如何輸、如何贏。

  與敖乙正面對決,大戰一場,風風光光,無論是輸還是贏,自己的形象,都會被門內的門人弟子記在心底;

  但,如果是憑土遁外加符法,不去正面對拼,勝之不武、敗之不可惜,就會讓大部分人都覺得,他也不過如此……

  一個擅長陣法、土遁的劣質仙苗,人物形象就會瞬間豐滿。

  用這般方式贏了,在旁人看來也只是取巧罷了,不會有人,將他當作是什麼『英雄』式人物。

  呃,有毒那邊不一定,這個是漏洞,不在考慮範圍內。

  哪怕為此得一些不好的名聲,也是無所謂;

  李長壽要的只是事件快速平息,自己的修道生活,快些回歸原本的平穩!

  所以……

  得罪了,小龍龍!

  符陣不斷爆發火光,打的敖乙頗為狼狽,但給敖乙增不了太多傷勢。

  敖乙心底有些焦急,不斷搜索李長壽的身形。

  地面平靜無波,似乎有一縷殘留的氣息……

  在那!

  敖乙立刻前衝,一拳轟出,地面砰然炸出一處坑洞,下方卻毫無李長壽的身影。

  正此時,敖乙身後的地面悄悄探出一隻大手,手中拿著一支鋒銳的法寶匕首,對著敖乙的腳後跟……

  戳!

  一道小血箭頓時竄了出來,敖乙立刻跳起,扭頭看去,那隻大手瞬間縮回地面!

  敖乙倒吸一口涼氣,但他極快打出的一掌再次撲空;

  只能雙眼瞪圓,立刻跳到空中!

  早已等待多時的符陣齊齊發威,空中不知不覺又多了幾十張黃紙符,爆發出漫天火光,將敖乙身形直接打落!

  這次術火之中,有一縷非同尋常的真炎,燒的敖乙皮肉劇痛,身上滿是焦痕,更是狼狽不堪……

  那是李長壽的氣炎外加自己一縷精、神,模擬出的,【威力合適・三昧真炎】!

  敖乙剛落地,又是一隻無法用仙識探查到的手掌,從敖乙視線死角探出……

  這次,手掌中抓著一把法寶短劍,對著敖乙的膝蓋窩……

  戳!

  第二道小血箭飆飛而出!

  殿前傳出幾聲輕笑聲……

  敖乙扭頭怒視,手掌又瞬間縮回地面,卻是絲毫不見李長壽的身影!

  清秀的面容上眉頭緊皺,敖乙又捕捉到了地面一縷殘留的氣息,一拳將地面轟出半丈深的坑洞……

  主殿前的廣場,鋪的都是十分堅固、經過簡單煉製的石材;

  修為被封,還能一拳砸出一個坑,敖乙的實力,也是讓雙方仙人側目……

  但,無用。

  那些殘留氣息本就是李長壽誘敵所用,敖乙撲來,他就背後偷襲,氣得敖乙只能躲去空中。

  但上方符陣變化,一道火柱憑空砸下,再次將敖乙壓到地面!

  敖乙身形剛落地,雙腿宛若陷入了泥潭中,地面瞬間凝固,他直接被鎖在原地!

  李長壽那句『我或許會勝之不武』,在敖乙心頭環繞,他恍然大悟……

  今日不同於蕩妖大會時,此地是地面,不是當時水蓮台凝成的『地面』!

  這位度仙門弟子,可以施展出他最拿手的土遁!

  不得不說,這一手土遁之法,好生厲害!

  但!

  「哈!」

  敖乙低喝一聲,雙手迅速結印,身周一團團玄冰火焰凝成蒼龍影!

  龍影四面呼嘯,對著地面一陣狂轟濫炸,打的各處石屑亂飛,光影效果瞬間拉滿!

  躲在地下的李長壽見狀,也是禁不住一聲讚嘆……

  這龍太子,竟然還會降龍十八掌!?

  真不會被自家龍王老父親罵『孽子』什麼的嗎?

  此時此刻,該有背景音樂才對……

  殿前,各位度仙門長老,面色大多都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們自然都是覺得,李長壽用遁法避而不戰,有些不美;

  可偏偏,此時這位小太子,明顯奈何不得自家弟子,李長壽已是立於不敗之地,長老們又覺得,這總歸是好事。

  只有負責管理門內事物的幾位長老,此時一陣肉疼……

  這廣場修起來,那也是要花不少寶材的!

  且看!

  敖乙催發的龍影到處亂砸;

  煙塵中,李長壽的手掌又在敖乙背後悄悄的鑽了出來,這次,手中攥著一把……

  三尺長劍……

  對準敖乙的大腿,向前又是這麼一戳。

  叮!

  這次沒戳出血箭!

  敖乙扭頭怒視,大腿之外出現了一層龍鱗的虛影,雙腳自地面用力拔了出來!

  然而,上方符陣再次開始狂轟濫炸,完全不給敖乙思考的時間;

  李長壽躲在地面之下,靜靜等待下次出擊的機會,暗中控制符陣,不斷補充符陣所需符箓……

  只見,上空的符陣一會擺出一個蛇形,一會擺出一個『8』形,凝出團團術火、粗壯的火柱,打得敖乙無比狼狽……

  而敖乙身形只要一落地,那只無法用靈識仙識探查到的手掌,就會從他視線死角摸出,拿著匕首、短劍、長劍,不斷戳他一雙小腿。

  敖乙不斷怒吼,卻也只是無能狂怒;

  李長壽反覆偷襲,已經給敖乙的雙腿,扎出了許多輕微的皮肉傷……

  一時間,度仙門上上下下,滿是年輕弟子歡樂的笑聲。

  原本滿是擔心的有琴玄雅,此時也是禁不住抿嘴忍笑;

  一向不苟言笑的忘情上人,此刻卻是在殿內轉身注視著牆面,不知道在想什麼,肩膀偶爾顫一顫……

  片刻後,敖乙渾身焦黑,不斷喘息,長髮披散;

  符陣發威,他的身影再次被火柱壓在了地上,但強撐著並未倒下……

  正此時,敖乙身後地面,探出一道黑影……

  一股冰涼的氣息,在場中擴散開來;

  那黑影,誰都知道,定是那隻手掌再現,但此時……此時……

  一縷寒光從煙塵中暴露了出來,那是一根尖刺,不、不是一根,那是數不清的尖刺!

  這次的手掌,赫然握著一支——法器狼牙棒!

  探出地面的手掌舉著狼牙棒,瞄準了敖乙身後最脆弱的位置,悄無聲息地靠了上去……

  敖乙此刻正在搜查各處,精神已經有些恍惚,並未注意危險來臨……

  一時間,觀戰之人紛紛瞪大雙眼;

  有琴玄雅、菡芷、柔柔、度仙門不少女弟子,都是掩面不敢多看;

  有兩名金鰲島煉氣士氣到雙手哆嗦;

  不少男弟子喉結輕顫,心底瘋狂發誓,今後絕對不要跟小瓊峰李長壽切磋鬥法!

  「好了!

  我們認輸!」

  元澤老道面露無奈地大喊了聲,那狼牙棒瞬間消失在了地面。

  敖乙扭頭,滿是不解的看著元澤,但隨後低頭一嘆。

  他確實,拿土遁毫無辦法。

  心神一鬆,敖乙狼狽地後退兩步,體內氣息翻湧,坐在了地上……

  真的……

  真的輸了……

  他……

  就在此時,一隻白淨的大手從旁邊伸了過來,遞到了敖乙面前。

  敖乙抬頭看去,看到的是李長壽那張溫和的面容。

  「這次,算平局可否?

  我如果正面與你對決不是你對手,只能用這般陰險之策。

  畢竟這裡是我度仙門,我也只能拼盡全力,不能讓師門輸一陣,還望你能多理解。

  多有得罪。」

  敖乙嗓尖一顫,頓時露出了幾分堅強的微笑,眼眶都有些紅潤。

  人族,並不只是有那些冷面老道一樣的魔頭……

  還有,像長壽這般,溫柔的人啊……

  敖乙抬手,握住李長壽伸來的手掌,順勢站了起來。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0 06:54 PM

第七十六章 驚妹之謎!

  什麼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在有琴玄雅眼中,李長壽這次,就是這般了。

  長壽師兄費盡心力、千辛萬苦、驚險十分,勉強逼贏了截教門人、東海龍宮二太子敖乙……

  卻十分謙遜,不求聲名,悄然離開……

  然而;

  實際上……

  李長壽先是將敖乙親手拉起來,言說自己多有得罪;

  ——這是消除潛在敵意,讓截教幾人和敖乙,降低對自己的惡感。

  隨後李長壽便向殿前告罪,說自己勝之不武,只是用門內傳授的遁法、符法取了個巧,有損門內道承威名,甘願領受門內責罰;

  ——這是進一步降低惡感,並給仙門揚威,順便暗示酒烏師伯,自己想回小瓊峰了。

  而後李長壽又對金鰲島一行做了個道揖,面露慚愧之色……

  簡單幾句話,兩三個動作,李長壽不著痕跡間,給了各方足夠的台階。

  度仙門長老也有通情達理之人,看出李長壽不想與金鰲島與龍宮結怨,故意板著臉訓斥他幾句,讓他回小瓊峰閉門思過……

  這長老其實也是做做樣子,潛台詞就是讓李長壽回小瓊峰,等待稍後領賞。

  但有琴玄雅在旁不斷皺眉,如果不是被她師父一直摁著,絕對會站出來,為她的【摯友未滿】的長壽師兄,爭辯幾句……

  注視著李長壽在星空下遠去的背影,有琴玄雅輕輕一嘆。

  【什麼時候,我才能如師兄這般優秀。】

  李長壽駕著雲離開破天峰後,心底也微微一嘆。

  『總算應付了這一陣,當真有些麻煩。』

  可無論怎麼處理,事實就是,小瓊峰被門內上下關注到了。

  這次紙道人外出回來之後,自己就悶頭繼續煉製丹藥,安穩十年八年,再繼續厚財計劃吧。

  不行,十年八年不夠,最少安穩……

  二十年起步!

  『這小龍,看他眼神面色,稍後可能還會來我小瓊峰賠禮。』

  李長壽想了想,將自己寶囊中的佳人媚都藏了起來,免得等會自己錯手大意,拿出了這東西。

  而且佳人媚也不是他一個人能煉製,洪荒喜歡喝酒的煉氣士多不勝數;

  僅憑這點,東海洗龍案,也查不到他身上。

  破天峰上此時十分熱鬧,各位天仙已經開始講道論道,之前觀戰之人,也留在那聽雙方天仙講道。

  只是,李長壽看金鰲島一行剛才都憋著火,估計稍後,還是要與己方天仙碰一碰……

  這個跟自己無關,他只是圓滿完成了門派給的任務。

  回了小瓊峰,李長壽先在丹房周圍逛了幾圈;

  思考著,自己有哪裡做的有疏漏,若有疏漏,怎麼去補救。

  師父的仇敵,今日如果也在看著……

  對方,會有什麼想法?

  如果能讓這仇敵對自己出手,那就再好不過了,自己可以給這仇敵個機會,故意外出,找個地把他給揚了……

  動手前還可用聲影球留個證明,是對方動手要迫害他這個弟子,還好他有萬林筠長老賜下的毒藥護身……

  事後就算按門規,罰他在小瓊峰閉關幾百年,完全不成問題,反正他本體哪裡也不想去。

  李長壽輕笑了聲,知道這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

  一個返虛境七階的準仙苗,畢竟也只是年輕弟子,對方應該還感覺不到什麼威脅……

  且看後事吧。

  李長壽雖然也想問師父,當年仇敵到底是誰;

  但一來怕師父想起當年往事,二來顧念師父的面子。

  問其他人,後面那仇敵出事時,自己也有可能被人懷疑……

  此事還要精心設計才行。

  這次自己平白被『曝光』了一波,並非是自己做的不夠……

  這點倒是不必妄自菲薄,李長壽的各項自保工作,都已經盡力去做了。

  可,誰能想到……

  自己開開心心在臨海鎮逛街、買草藥、賣丹,心神回本體睜眼一看,酒烏和敖乙這兩個風牛馬不相及之人,在自己丹房周圍的困陣中亂轉……

  這什麼鬼?

  雖然此前有徵兆——自己在臨海鎮偶遇了金鰲島一行。

  但,自己確確實實料想不到,事情會有如此發展。

  『後面叮囑師父,小瓊峰就謝絕一切客人吧。』

  李長壽嘆了口氣,主動感應了下紙道人那邊的元神之力,心神一瞬間切換過去,發現周遭安靜沒有什麼威脅,又瞬間切換回了本體。

  那間『客棧』,是臨海劍派所設,一間小套間的租金就不便宜;

  但那裡相對較為安全,附近就是臨海劍派天仙高手常駐之地,巡邏仙兵重點關注。

  現在,只有等門內徹底安靜下來,再說厚財之事了。

  李長壽還有些不放心,在山中逛了兩圈,檢查一下各處地下陣基的隱蔽度;

  忙碌了好一陣,仙識突然捕捉到,一道身影從丹鼎峰方向飛來,很快就落在湖邊草屋處……

  李長壽連忙駕雲回返,遠遠的,就看到湖邊站著一道身影;

  靈娥在自己草屋中探了個頭,也對李長壽指了指湖邊,那裡有個拄著銅皮枴杖的老人……

  長老,萬林筠。

  ……

  「長老,您怎麼在這?」

  李長壽連忙向前行禮。

  萬林筠扭頭看向李長壽,目中帶著少許讚賞,嘴角微微一抖,露出了一絲無情的冷笑……

  「我用仙識,看你贏了那個龍子,卻遭其他長老苛責,便想著過來看看。

  你這次……

  做的不錯。

  遁法,也是你自己的本事,是你自己的本領,你不必太在意其他人看法。

  稍後如果門內有人責難你,你就給他們看這個。」

  言說中,萬林筠長老那有些乾癟的手掌向前一推,用仙力送過來了一只黑色寶玉;

  李長壽雙手捧過,低頭瞧了眼,就見這寶玉之內蘊含著一縷氣息,正中有一個龍飛鳳舞的『筠』字。

  「就說我說的。」萬林筠長老『凶巴巴』地道了句,「以後,你們小瓊峰一脈,由我護著,不是誰都能訓斥苛責!」

  李長壽心底一暖,連忙道謝。

  他知道,這位長老並非是在圖謀什麼,小窮峰也沒什麼好圖的。

  萬林筠長老,是真的自我封閉多年,不通人情世故。

  ——之前,李長壽跟幾位長老在那給台階、做樣子的話,卻被萬林筠長老當作了,李長壽被門內苛責。

  遁法被門人瞧不起;

  毒也被門人瞧不起……

  李長壽心底琢磨,萬林筠長老或許是想起了當年之事,才會如此『激動』……

  萬林筠長老的腿疾,是這位長老的師父親手打傷的;因萬林筠鑽研毒經,被他師父罵做叛經離道、有辱丹道;

  而後數萬年,萬林筠長老苦鑽毒道,就是想在師父面前證明,【毒,藥性矣】——這句被寫在了,萬林筠長老所著每篇毒經最後的話。

  然而,當萬林筠長老憑一手毒丹,萬年前挽救度仙門於群妖之手,萬林筠長老的師父卻早已仙逝……

  李長壽握住這寶玉,深深做了個道揖。

  「弟子,謝長老關懷。」

  萬林筠又露出那般僵硬的微笑,道:「你歇著吧,我回去還要煉丹。」

  「弟子改日再去峰上探望。」

  「嗯,隨時來就好。」

  萬林筠收起他那能給嬰孩止啼的笑容,枴杖一點,平地生雲,朝著丹鼎峰而去。

  這位老者來此地,就是為了勉勵李長壽一番。

  別的長老不嘉獎李長壽,他嘉獎;

  別的門內前輩不護著李長壽,他護著;

  就這般簡單……

  端著手中的玉珮,李長壽站在湖邊,遠遠眺望了一陣,心底許久方才寧靜。

  洪荒雖險惡,但洪荒之人,卻也並非都是惡人。

  「師兄!」

  靈娥在窗口又探頭出來,小聲喊了句:「那邊又來人了!」

  「我看到了。」

  李長壽收起玉珮,負手輕嘆,今天還真是客多……

  「師妹,你今天倒是很乖嘛。」李長壽扭頭誇讚了一句。

  趴在窗台上的靈娥做了個鬼臉,「還不是怕給你添亂又被你罵一頓!

  對了師兄,你剛才……認輸了?」

  「打贏了。」李長壽傳聲道:「在自家山門,還是要在意這些的。

  對了,你稍後收拾下,來我屋中送些茶水。

  那個龍宮太子敖乙帶了個女伴過來,咱們小瓊峰也要派出個顏值擔當才行。」

  靈娥眨眨眼,隨後抿嘴偷笑了兩聲;

  她連忙開啟自己房間外,最近剛被師兄改良過的隔絕陣法,動作麻利地開始換衣打扮……

  很快,敖乙、菡芷,以及在旁引路的酒烏師伯,駕雲緩緩落下。

  李長壽向前迎接,與酒烏對視一眼,兩人頓時心照不宣……

  此前李長壽就猜到了對方會來,也猜到了敖乙會賠禮,倒是沒想到,這個小太子見面就是一揖到地。

  「二太子殿下不必多禮,快裡面請,寒舍粗陋,讓殿下見笑了。」

  當下,李長壽將敖乙和菡芷仙引入自家草屋。

  不等敖乙提今日之事,李長壽開口就是一句:「殿下可通丹青之道?」

  將話題引向了無關之事。

  敖乙和菡芷,很快就被李長壽帶偏了注意力;

  而李長壽也拿出了許多自己收集來、閒暇時所作的畫卷,給他們鑒賞一番。

  話題走向,完全被李長壽所掌控,敖乙和菡芷這一龍一人,在旁開始不斷點頭,還覺得分外有趣;

  酒烏本來還擔心氣氛會尷尬,但很快,這矮道人也被話題吸引,加入了品評鑒賞之列,也拿出了自己的私藏……

  半個時辰後,著重打扮了一番的靈娥端茶前來,讓三位『客人』也是眼前一亮。

  只見這位李長壽的小師妹——

  素羅裙,巧雲鬢,玉釵斜,白珠墜。

  妙目瓊鼻點粉唇,巧耳翹睫齒含蜜。

  眉若娟娟新月,玉頸秀欣生香。

  肌膚欺霜傲雪,纖腰鍾妙絕倫。

  瞧第一眼,便覺她本該是那天上宮闕中伴琴而舞的仙子;

  再看第二眼,卻又覺得,她就是那些美人圖中走出的美人……

  靈娥的氣質、顏值各方面,都對截教女仙菡芷形成了小幅度壓制;

  而靈娥端坐在自己師兄身旁時,目清眸光閃的模樣,讓酒烏也不由思索……

  『小玖她,應該不是對長壽有意思吧?

  如果真有那點意思,長壽身邊的這個師妹……

  倒是不得不提醒小玖。』

  ——過來人的敏銳危機感。

  一個丹青的話題,就從半夜聊到天明時分,敖乙和菡芷都覺得,李長壽是個『雅不落俗』之人。

  主客盡歡,李長壽見他們還不想走,也只能把話題引向音律……

  但菡芷突得師父傳聲,在敖乙耳旁輕聲說了幾句;

  這龍族少年皺眉沉吟幾聲,面露遺憾,起身就與李長壽告辭。

  破天峰那邊出了些變故,敖乙的兩位便宜師兄,也要跟度仙門兩位長老切磋鬥法,他們要趕過去看看……

  李長壽送他們出了草屋,一直送到了湖邊,方才『依依惜別』。

  總算打發走了……

  這少年模樣的龍族二太子笑道:「長壽兄若得了空,還請務必來金鰲島玩耍,乙定掃榻相迎,咱們再促膝長談。」

  「好說,好說。」

  敖乙與菡芷匆匆趕往破天峰,酒烏對李長壽悄悄豎了個大拇指,也從後駕雲追了上去。

  李長壽抬手擺了擺,心底道了句:

  『有緣再會……

  當然,最好是沒緣。』

  送走這麻煩,李長壽伸了個懶腰,仙識注視著破天峰那邊。

  忘情上人又要出手了;

  雖然李長壽也很想去看看,但終究感覺今天麻煩事已經夠多,故只是遠觀這次天仙『切磋』。

  草屋中,心情不錯的靈娥,已經開始勤快地收拾各處,收起杯盤,整理各處散落的畫卷……

  她目光被一幅露了個頭的畫卷所吸引,歪著頭看了眼,看到了抬頭所寫一句……

  【吾之鍾愛】

  字跡是師兄的,師兄鍾愛?

  『哼哼,我倒要看看,你喜歡哪般女子。』

  靈娥偷偷瞧了眼李長壽在湖邊站著的背影,將畫卷抽出來,緩緩打開。

  這東西,其實是……退休秘寶;

  正是李長壽早年淘汰的,初版所制靜心密寶……

  命名為《百美老了圖》!

  因畫工精緻、作畫水準高過自己平均水準,故被李長壽留下,作為應急備用秘寶。

  它被扔在了收納成品畫卷的寶囊中,已過數十年,此前又被李長壽誤拿了出來,並未被展示。

  靈娥不斷打開卷軸,很快就看到了那一位位【美人】,她小手開始不斷顫抖,纖腿一軟,跌坐在了書案旁。

  這……

  怎麼辦?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0 06:55 PM

第七十七章 老身,有禮了

  忘情上人果然厲害,修為高深,神通凶狠,法寶眾多;

  重點是,下手也黑。

  忘情上人與金鰲島煉氣士,在護山大陣之外切磋一戰,鬥法餘波將大陣吹的來回晃動,方圓數百里內元氣動盪……

  而山門外數百里處,某個化作了樹墩的地仙道煉氣士,竟還在那呼呼大睡,完全沒被驚擾到……

  李長壽對師父的『鎮定自若』、『心無旁騖』,也是相當欽佩。

  忘情上人這一戰,打出了氣勢、切出了風采,給了李長壽許多『中端仙人鬥法』的啟迪。

  不算常年閉關的掌門和諸位太上長老,忘情上人算是度仙門戰力第一人;

  然而,修道萬年,忘情上人依然沒能突破金仙境,哪怕在東勝神洲範圍內,也稱不上高手。

  天仙依然有壽元大限,神通再強、法寶再多,在歲月面前也終躲不過灰灰二字。

  只有金仙……

  只有長生……

  只有憑自身之道,護持自身,擺脫生老病死之命數,與天地同壽,才算在洪荒之中,踏出了第一步。

  這,只是第一步;

  僅僅代表,有被真正高手,勉強看一眼的資格。

  一直在湖邊觀戰的李長壽負手而立,觀戰之後心底有所感悟,但他很快就將感悟盡數接納,壓制境界、並未順勢突破。

  這層小境界,還不夠夯實。

  雖《無為經》講求順其自然、無為而有為,但這主要是讓修行者,不可強求境界、急躁修行;

  李長壽這般追求小境界圓滿,倒也不算違背《無為經》的真義。

  長袖輕拂,一縷微風吹過,再無任何異樣。

  轉過身來,卻是已經不見小師妹的身影;

  李長壽仙識掃過,卻見靈娥正坐在她的梳妝台前,對著那面自己送她的琉璃境,顧影自憐……

  「臭美。」

  李長壽輕笑了聲,轉身朝著丹房而去。

  把丹房周遭陣法盡數開啟,在大陣之外豎起了幾只木牌,上面都刻了一句:

  【有事請直接入陣,閉關鞏固境界中,自會有所感應】

  再次盤腿坐在丹爐之後,握住控鎮玉牌。

  李長壽推算了一陣後續可能會有的變故,最後也只能無奈搖搖頭。

  因果交錯,推算難明。

  只因自己北洲一行,動了這一下,就惹出了後面這一系列層出不窮各種事端。

  又因自己外出渡劫,動了第二下,結果就惹出了南海海神之事……

  對了,自己現在香火功德有多少了?

  李長壽感受了下自己的功德之力,隱隱能見,自己的元神身周多了一朵淺淺的金色祥雲。

  掐指推算,李長壽一口氣息逆湧而上,差點破口大罵!

  這才幾年,怎麼就有六百多座神像了?

  六百多個村寨城鎮都在搞沒什麼用的海神祭拜?

  俗世的香火真就這麼好賺?!

  他又仔細感應了下,隨後一陣暗咬後槽牙……

  不當人!

  這個熊寨未免太不當人!

  他們竟然不搞生產,全寨自封南海海神的使者,到處亂秀自己那誇張的肌肉,宣揚南海海神的神通,借此大發橫財!

  『信海神,得大力!』

  大力你妹啊!

  李長壽嘴角一陣抽搐,急忙思索對策。

  不能這麼發展下去了,不然這個海神教真的就起勢了!

  這麼多年,雖然西方教也沒找上門來,自己也賺了許多香火功德……

  但絕對是莫大的隱患!

  可這事,他這個當事者『海神』,又能做些什麼?

  不能去露面,露面很大概率會被人針對;

  自己必須遠遠避開南海之地,就在東勝神州、度仙門中,聖人老子眼皮底下待著。

  莫看度仙門也曾遭過幾次大禍,比如萬林筠長老成名的那次,就是因門內仙人斬妖,惹來群妖偷襲度仙門;

  還有度仙門剛建時,曾與其他仙門爭奪靈脈,從而爆發仙門大戰……

  這種層次的衝突,聖人老爺如何會管?

  就算度仙門認領的祖師爺度厄真人,也沒太多『動力』現身。

  但西方教若是敢因南海之事,高手找來度仙門,那人教的高手必然會有所應對。

  這,就是聖人面皮之爭,性質自然不同。

  「還是要去百凡殿多拜一拜。」

  可說到底,這事還不是西方教自己不給力?

  一群人去搞香火,費盡心思算計,結果連一個本尊都不顯靈的海神都爭不過!

  李長壽仰頭長嘆,隨後也有些無力吐槽。

  這事以後真要引起麻煩,那也只能說一句……

  『你們要找的是南海海神,跟我度仙門弟子李長壽何關?』

  閉目、凝神,心神回轉紙道人身上,李長壽觀察了一陣坊鎮周遭環境,迅速忙碌了起來。

  這次搞完丹藥,換夠靈草和寶材,就在山中閉關二十年!

  厚財之事,只能暫時擱置。

  畢竟……

  命,最重要。

  ……

  「這怎麼弄,容貌已經定下了……」

  煉氣士突破到化神境之後,已經可以影響自己的外貌變化。

  ——所以,門內年輕一輩,女子大多花容玉貌,男子也沒什麼歪瓜裂棗。

  修為高深了,也會講究面由心生;

  但,像是門內那些道侶,或是心裡有人的煉氣士,都會慎重的鎖定自己容貌……

  男子大多會保持在三十多歲的樣貌,英俊帥氣,又不失成熟穩重;

  女子不一而論,若是在意這些的,覺得自己何時最美,就會『鎖』下身段面容。

  像靈娥知道的,她自己,有琴玄雅、劉雁兒、酒玖師叔,還有其他相熟的幾位師姐師妹,都已經鎖下了,今後漫長歲月的容貌身形……

  這就導致……

  靈娥現在想自然變老,都很難做到。

  雖然知道,想走進師兄心裡很難,想成為師兄的意中人需要百般磨難,可沒想到——

  竟然這麼難!

  「這該,怎麼辦呀。」

  靈娥幽幽一嘆,想到了此前所見那畫卷上的內容,心底思索著應對之策。

  很快,靈娥坐起身來,將自己那為數不多的胭脂水粉都弄了出來,左手捏著下巴,露出思索的模樣。

  只能,從妝容方面入手了……

  既然師兄追求刺激,那她這個做師妹的,就貫徹到底!

  這,才能稱得上,師兄的師妹!

  ……

  李長壽這次在臨海鎮算是滿載而歸,因為決定接下來暫停厚財計劃,他重點搜羅了佈置大陣的寶材,降低了對靈藥藥草的積累。

  魚和熊掌不能兼得,現如今這態勢,小瓊峰防禦體系才是最優先事項。

  紙道人這次順利從臨海鎮溜了回來,回去的軌跡,畫了個斜著的『8』型。

  等他尋到自家師父時……

  在那只樹墩旁,聽到了一陣很有節奏的鼾聲。

  紙道人看了眼測感石,發現無人探查此地,又在周圍詳細搜查了一陣;

  確定此地安全之後,紙道人回到了樹墩前,身形搖搖晃晃,口中念著『小、小、小』,化作了本來面目,一隻厚厚的紙人……

  紙人背著那鼓起來的雙肩包,把那口方盒舉過頭頂,跑到了樹墩前,發出一聲「嘿呀」的喊聲,將方盒扔了出去,輕輕砸在了樹墩上。

  「嗯?」

  正熟睡的樹墩頓時化作一團煙霧,齊源老道從中伸著懶腰站了出來,看到了自己腳邊的方盒。

  「師父,拿著盒子回來了。」

  「已經完事了?」齊源笑著道了句,將盒子收入袖中,朝著山門而去。

  李長壽的心神頓時回到了本體之中,對師父不斷傳聲,言說此前發生的事。

  也就是金鰲島煉氣士來門內論道,自己與敖乙切磋得勝;

  齊源聽得一陣懊悔,言說自己錯過了這般熱鬧之事……

  「師父,稍後外出之事就不急了。」李長壽叮囑道,「師父您接下來也安心閉關修行,盡量避免外出。

  上次論道,截教門人總共三戰,盡皆落敗於,忘情上人與弟子之手,怕還有後續事端。」

  齊源看了眼遙遙在望的山門,小聲嘀咕道:「能有什麼事端?

  截教也犯不著因為這般小事,跟咱們人教道承過不去。」

  李長壽傳聲道了句:「倒不是怕截教,而是怕有人借此事做文章。

  如今截、闡兩教摩擦日漸增多,說不定就有人想……」

  「想什麼?」

  「借刀,殺人。」

  齊源老道禁不住打了個激靈,又嘀咕道:「長壽啊,此事要不要提醒門內?」

  李長壽傳聲道:「師父,咱們人微言輕,穩妥起見,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而且弟子能想到的,門內這般多高人,如何會想不到?」

  「也對。」

  齊源想想,確實是這般道理。

  正在丹房中打坐的李長壽,仙識發覺師妹正要入陣,對師父繼續傳聲叮囑一句:「師父您回來再說此事吧,弟子還有一件事要稟明師父。」

  言罷,李長壽關閉丹房外圍陣法,放靈娥進來;

  但仙識一直盯著師父入了山門,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師父修為太淺,外出提心吊膽。

  李長壽坐在那,細細盤算,敖乙一行來門內論道之事,到底會不會被人利用。

  他是在臨海鎮中聽不少人談論起了此事,才會注意到這件事的後續影響;

  當然,談論此時之人,都是說忘情上人如何厲害,無人會提那個喜歡用土遁偷襲的年輕弟子。

  這讓李長壽相當滿意。

  李長壽其實一直覺得,封神大劫發生的眾多因素中,西方教佔了相當大的比例。

  因為從封神大劫的結果來看,西方教得的好處未免太多了些。

  度人、搶寶、撈寵物……

  那,三教因為三清分家後產生的少許矛盾,一直被放大、一直有摩擦,會不會也有西方兩位聖人的算計在?

  這個問題……

  「師兄兄~」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嬌滴滴的喊聲。

  師妹又來了,每隔一段時間,總會做這種沒意義的事。

  李長壽循聲望去,頓時瞧見丹房前,靈娥正抬著左手、用長裙寬袖遮掩她面容,緩步進了丹房中。

  「師妹,我在思索正事,你這是怎麼了?」李長壽笑道,「是被百毒蜂蟄了臉不成?」

  「師兄你討厭!」

  靈娥輕嗔了一聲,隨後又是那般含羞帶怯,拿下了遮面的袖袍,露出了……

  露出了……

  一張濃妝艷抹,貼了許多紙片做成皺紋的……

  老臉。

  靈娥看著師兄看呆了的表情,心底自得一笑,向前盈盈一拜,故意粗著嗓子道了句:

  「老身,有禮了。」

  李長壽張張嘴,坐在蒲團上動也不能動,整個人,如同石化一般。

  ……

  南海,離陸地不過百里的一處荒島上,三名道人正顫巍巍地跪在礁石上,面色慘白。

  嗡——

  一縷蚊聲,在海浪中越發清晰,三人都是真仙修為,但額頭冷汗不停滑落。

  突然間,此地憑空出現了一道陣法,一縷縷灰氣在四處飄動,周遭變得天昏地暗。

  一縷縷血光在側旁匯聚,化作了一抹身著血裙的倩影。

  這女子,美的有些妖,化生的太過艷麗,身段也有些誇張,渾身內外僅有這一件血袍,赤足走到了三人面前。

  她探出一根纖長的手指,點在一人額頭上,只是閉目輕輕吸了口氣,妖魅的面容上劃過一縷血光……

  那真仙,卻是半聲慘叫都無,瞬間化作灰飛,隨風飄散。

  這女子鼻尖發出一聲輕哼,欣賞著自己修長的手指,用稍有些沙啞的柔媚嗓音道了句:

  「這味道,真差勁。

  我讓你們在南海搜查那個所謂海神的真身,你們,卻只是跪在此地求本座饒命。

  怎麼,覺得本座不餓,就不會進食嗎?」

  剩下的兩名道人連忙低頭,渾身亂顫,喘氣都不敢。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0 06:56 PM

第七十八章 道藏內殿准入令!

  「使者大人!」

  礁石上,一名道人顫聲道:「我們已經在各處探訪,也在那熊寨之外,盯了很久……

  可完全找不到這個海神的下落!

  還請使者大人饒命!

  我等願意為使者大人,尋一千年的凡人血!」

  「凡人?」這女子目中帶著幾分冷意,「凡人的血有什麼好?

  不僅沒有靈氣,還會虧損功德。

  你們跟隨本座這麼久,也該知,本座現如今早已洗清了原本修行留下的業障,已不再多殺凡人。

  至於你們,哼!

  念在我教尚在用人之際,暫免你們兩個辦事不利之罪。」

  這兩道人齊齊鬆了口氣,連忙喊道:

  「多謝使者大人!」

  「多謝使者大人!」

  女子冷冷的瞥了兩人一眼,這兩個真仙道人連忙閉嘴,繼續跪在那,氣都不敢喘。

  『這些人族煉氣士真是無用。』

  女子冷哼了聲,狹長鳳眼一瞇,凝視著遠處的海面,心底思量著方才得到的教中命令。

  她道號文淨,本是血翅黑蚊王得道,非妖非靈,實乃上古凶魔;

  認真來講,她還是個女王大人!

  上古六聖尚未得道時,她便帶領血翅黑蚊群禍害西方生靈,後被兩位西方的『候補』聖人出手制住,卻並未被兩位聖人打死。

  ——當時西方教二聖已得了道祖賜下的鴻蒙紫氣,卻並未參悟到功德成聖之法。

  如今已過漫長歲月,文淨道人暗中修道有成,做了西方教淨瘟使者,專做一些見不得光、見光就有損西方教威名的髒活。

  她本性凶殘,殘殺生靈絲毫不眨眼;

  化形時選擇這般妖嬈面貌,也是為了方便做一些險惡的勾當。

  被迫投靠西方教之後,文靜道人又不斷憑藉香火功德清洗自己身上的業障,如今已是將業障歸零;

  但天道有感,不准她得一絲一毫功德,也讓文淨道人十分氣惱。

  【當真想扎一下,這偏心人族的天道!】

  文淨道人正思索盤算,卻聽一旁那兩人又在聒噪……

  「使者大人,那南海教也只是佔了邊緣之地。

  咱們佈置的香火,才是佔了南贍部洲西南邊的大片地域……

  其實,這次……也、也沒虧太多。」

  「使者大人,咱們不如暗中滅了那熊寨……」

  文淨道人扭頭看了眼這名下屬,後者身體一顫,頓時不敢多說什麼。

  只恨自己長了嘴!

  「殺凡人只是白白增加業障,沒有半點好處。

  本座要找的,是這個在此地佈局謀劃香火之人,吸乾他的功德與精血。

  如此速度就起了這般多的供奉神像,此人謀劃之深,遠在你們幾個廢物之上。」

  這身著血袍的妖嬈道人冷聲數落,朝著側旁走了幾步,身姿搖曳、美不勝收,但那兩人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文淨道人略作思忖,又道:

  「南海之地本就離我西方尚遠,此地不過數十萬生靈的香火,失了也就失了,也算不得。

  現如今,本座有一件更要緊的事要你們前去打探。

  那東勝神州,有一仙門名為度仙門,勉強算是人教道承,日前與金鰲島幾個蹩腳天仙鬥了次法。

  你們今日便趕赴東洲調查清楚此事,看有無可算計之基。

  若此事做的好了,自可讓你們將功贖罪,本座也會賜予你們些許賞賜。」

  這兩人對視一眼,目中都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隨後,兩人中氣十足地喊了句:

  「屬下遵命!」

  「去吧,辦砸了事或是暴露了身份,你們自己知道後果。」

  文淨道人那纖長的手指輕輕一擺;

  這兩人連忙告退,身形立刻跳入海中,迅速離開了陣法籠罩的此地。

  「廢物當真就是廢物,也只能做打探消息之用。」

  文淨道人目中流露出少許冷意,屈指一彈,兩隻黑蚊迅速飛出,毫無聲息落在那兩名真仙後頸,這兩人全然沒有察覺……

  『若他們有異常,就直接吸乾殺了,不要留痕跡。』

  心底下令,很快就泛起了黑蚊的回聲:

  『遵命,王。』

  此前給她傳令,讓她拿這個人教小道承、與金鰲島煉氣士鬥法之事做文章的,是西方教副教主,大聖人的某位弟子。

  這看似只是一件小事,但文淨道人心底明白的很,這裡面牽扯到了道門三教、聖人面皮……

  她必須細細謀劃一番,絕不能親自現身。

  若一個不慎,由她暴露了西方教一直試圖分化道門三教之事,被人捉住把柄,那不用道門高手出手,她必會最先被西方教的兩位聖人抹殺;

  到那時,她這個凶魔,就成了挑撥道門三教關係的罪魁禍首……

  雖然一直在為西方教做些髒活累活,但並不代表,她文淨道人就是心甘情願臣服。

  臣服?

  她可是一族女王!

  若非西方教的二聖人,扣了她一族上上下下大小黑蚊,並以此做威脅,她早就吸乾了那幾個道貌岸然的副教主!

  「哼!」

  文淨道人一掃衣袖,那妖嬈的身形化作一抹血色,與周遭陣法一同消失不見。

  海面之上空無一物,只留一縷蚊聲盤旋;

  只問其聲,而不知其蹤。

  這大概,也是蚊族祖傳的秘技。

  ……

  「臭師兄!」

  小瓊峰,湖邊柳樹下,藍靈娥正跪坐在湖水旁,用手帕沾了清水,清洗著臉上好不容易搞出來的『妝容』。

  「壞師兄!

  不說清楚那畫卷什麼,讓我出這麼大的醜!

  到頭來,還說我向道之心不穩,天天搞這些非常之舉動,搞這些,還不是為了讓你開心!

  不就是抄無為經一百遍,抄就抄!有什麼大不了的!」

  師父的草屋中,聽著藍靈娥在湖邊小聲抱怨,李長壽也是禁不住抬手扶額。

  這……

  齊源老道坐在圈椅上,示意李長壽在側旁入座,問道:「長壽啊,你有何事要跟為師商量?」

  「師父,先開啟周遭陣法吧,弟子怕隔牆有耳。」

  「嗯。」齊源老道點點頭,將草屋周圍的陣法打開,而後盯著李長壽一陣打量。

  此前靈娥未探路『師兄很不凡』時,齊源老道只是覺得自己這個大徒弟,膽小怕事、生性怕死,但資質上佳,修為進度一直算是不錯。

  但那次被困在丹房迷陣後,齊源老道思索此前與大徒弟相處的種種……

  還是沒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可,丹房周遭的大陣……

  這玄妙的《龜息平氣訣》……

  還有那他看都看不明白的剪紙成人神通……

  「長壽。」齊源老道向前探了探身子,低聲道,「你跟師父透個底。

  你現在,到底什麼境界?」

  李長壽笑道:「此前外出歸家,弟子便是渡劫去了。」

  然後渡劫時不小心飛昇了一下下……這後半句,自然是不能直接說的。

  齊源老道點點頭,心中稍微安穩了些。

  總算,自己確認了大弟子的真實修為;

  渡劫之後,便是元仙嘛。

  一百二三十年就成仙,這資質已是上等的仙苗了!

  齊源老道又皺眉道:「那你為何要隱藏境界?

  正常顯露出境界,得門內關照,得門內庇護,這不挺好?」

  「師父,世道艱難,人心叵測。」

  李長壽低聲道,「您想想看,在我返虛境時,一直表現為化神境;

  那如果有人要對付弟子,自然是按照對付化神境煉氣士來考量,那對方很大可能就會露出破綻,弟子也就能多一些活下來的機會……

  這道理,您應該能明白。」

  齊源老道點點頭,面露思索,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一時間說不上來。

  李長壽又道:「弟子一直偽裝成門內優秀弟子,實力緊跟仙苗之後,每個月能得的月供,比那些仙苗只差了兩成。

  但得到的好處,卻是旁人不知我名、不曉我法,也就沒人會算計。

  師父您想想看;

  咱們小瓊峰如果出一個仙苗,必然會被其他人眼紅。

  如果出一個首席弟子,說不得,就會被其他峰針對……

  峰與峰之間,也會爭奪修道資源,畢竟門內各方面收入,是保持平穩的。」

  齊源思索一陣,又緩緩點頭。

  以前總覺得大弟子這些歪門邪道是歪道理,如今大弟子實力比自己還要強些,又突然覺得,這些道理……

  其實,也說得通……

  齊源老道扶鬚嘆道:「還真是這般,是為師此前思慮的少了。」

  李長壽挑挑眉角,沒想到師父比自己想像中的還好忽……

  咳,還好說服。

  「師父,弟子今天想對您說的這事,是有關您、師妹,還有我,今後的出路。」

  「出路?」

  齊源老道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罵道:「你這,又何來出路一說?

  咱們在門內修行,天天安樂,豈不美哉?

  可是覺得門內,容不下你這仙人了?」

  「門內對咱們自然是極好的,若門派遭難,弟子肯定在保命的前提下,能幫的全幫,今後能報仇也肯定報仇。」

  李長壽正色道,「可師父,您不想壽元更長一些?」

  「壽元嘛,這自然是想的。」齊源嘆道,「但你不必為師父操心,能化作濁仙,還有機會修行至真仙,師父已是心滿意足……」

  李長壽笑道:「師父,有個辦法,可以讓您在修到真仙之後,也可延年益壽。

  而且,對弟子和師妹,今後也有頗多好處。」

  「對你和靈娥有好處?說來聽聽。」

  李長壽指了指上面,手指在桌子上寫了兩個大字:

  天庭。

  ——古字版!

  齊源老道眉頭一皺,沉吟幾聲;

  李長壽見狀,心底一嘆。

  自家師父應該是如同大多數修行之士一般,對天庭這種『公家』之地有些抗拒。

  這也沒辦法,畢竟山中修行逍遙自在,遠好過上天受天規管束,還要被人呼來喝去。

  李長壽提前準備好了一番說辭,試試能否勸說師父上天;

  若師父不想上天,那李長壽也不會強求,這次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

  「師……」

  李長壽剛要開口,齊源卻是納悶地道了句:

  「這個地方,對壽元有什麼用?」

  嗯?

  李長壽怔了下,「師父您莫非不知,這地方的好處?」

  「為師聽人說起過,巫妖大戰之後,幾位聖人老爺在破碎的妖庭上,立了這麼個地方。」齊源皺眉道了句,「具體如何,倒是並未聽聞。」

  李長壽:……

  此時天庭這存在感……

  簡直不要太讓人嚮往!

  「師父,您聽弟子詳細說一說吧。」

  齊源老道頓時點頭,饒有興致地聽李長壽開始緩緩講述。

  半日後。

  李長壽背著手走回丹房,小盒子已經在師父那裡收回來了。

  沒想到,師父竟然對去天庭任職並不抗拒,而且還頗感新奇,接下來修行衝擊真仙境也更有動力……

  仔細想想,師父化作濁仙之後,在門內其實有些格格不入;

  若是師父能早日突破至真仙境,去天庭混個小吏,或是做一方土地,師父也會輕鬆許多吧……

  李長壽方才給師父留下了許多增加修為的丹藥;

  都已是濁仙,也不必多講究什麼,今後的發展潛力本身就有限,用丹藥堆修為也未嘗不可。

  待師父抵達真仙境,自己再動用月老老鐵的關係人脈,讓師父混入天庭當文吏,也不成問題……

  計劃的第二步,走的倒是頗為容易。

  接下來,就看師父什麼時候能突破到真仙境了,估計還要有個千年;

  甚至兩千年……

  但肯定遠在封神大劫劫運形成之前!

  濁仙修行,比天仙道的元仙難了許多;一部分,也是沒能得全天劫機緣的原因。

  『在此之前,要不要做一個山門外的安全屋?』

  李長壽心底慢慢斟酌著。

  萬一在他們師徒三人去天庭報到之前,度仙門遭遇滅門危機,自己也好帶師父和師妹有個落腳之地……

  在林間漫步一陣,李長壽心底還是暫時打消了這個主意。

  現在最優先事項,是將小瓊峰復合大陣搞好;

  而事實上,自己也沒那麼多寶材,再去打造一個陣法齊全的『安全屋』。

  剛走回丹房,李長壽的仙識就捕捉到了酒烏飛來的身影。

  這次敖乙突然來訪,酒烏師伯確實是幫了自己許多,不管是不是幫了倒忙,心意自己是要領的。

  這矮道人心情似乎十分不錯,進入了小瓊峰外圍的隔絕大陣,就是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

  長壽師侄,你猜本師伯給你拿來了什麼?

  這次你應對金鰲島煉氣士一行還算得當,門內給你諸多獎賞!」

  言說中,矮道人站在雲上,直接將兩只寶囊扔了過來,「都是些佈陣用的寶材,算是門內鼓勵你繼續鑽研陣法之道!」

  李長壽用仙力將寶囊控住,遠遠檢查了一邊,才拿在手中。

  對此,酒烏已經見怪不怪,駕雲停在十丈之外的半空中。

  李長壽拱手行禮,「多謝師伯了。」

  「哎,現在謝咱太早了。」

  酒烏又摸出了一把銀白色的小劍,隨手扔了過來,故作漫不經心地道了句:「這是道藏內殿的准入令。

  本師伯費了點嘴皮,在那邊給你求來的;

  道藏內殿,有大量門內真仙才可參閱的陣法、煉丹典籍。

  怎麼樣?

  嗯?

  嗯嗯?」

  言說中,酒烏一陣擠眉弄眼。

  李長壽心底一動,立刻將這銀白色小劍抓在手中,來回把玩兩遍,嘴角略微上揚。

  沒想到,這次竟然還有這等好處!

  之前暴露修為,引起關注,算是稍微虧了一波;

  此時看來,當真是賺了!

  「師伯,進來坐下說吧。」

  「不了不了。」酒烏擺擺手,嘆道,「唉,我可是勞累的命,馬上又要出門了。

  你早點成仙,也做個門內執事,就知道這活有多累人了。」

  李長壽心中一動,問道:「師伯此次外出,所為何事?」

  酒烏笑道:「中神州似乎要搞一次三教仙宗大會,預計在五十年後或者百年後。

  本師伯馬上就跟兩位長老一同前去露個面,代表度仙門,去跟那些大門大宗商議此事具體;

  不過,咱們度仙門比起那些大宗門,年頭太淺,份量太清,也不敢多說話,也就聽其他人教仙宗的。」

  三教仙宗大會?

  這是……什麼玩意?

  跟封神大劫有關?

  李長壽略作思索,酒烏似乎有些著急,叮囑半句好好修行,立刻就要轉身走人。

  李長壽抬頭一看,忙道:

  「師伯,且慢!」

  說順嘴了也是,本該喊『留步』才對。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0 06:57 PM

第七十九章 得償所願,酒娘破關

  離了小瓊峰,酒烏看著手中的瓷瓶,心底一陣讚嘆。

  『沒想到,長壽師侄跟門內『最不近人情』的萬林筠長老,已經混的這麼熟。

  這可是能毒傷天仙的好東西吶……

  長壽也是有心了,拿這麼貴重的毒丹,給貧道防身用。』

  酒烏輕笑了聲,抬起袖子看了眼,為這瓶丹藥,選了個不容易拿錯的袖中寶囊,駕雲繼續飄向破天峰的方向。

  丹房前,李長壽坐在躺椅上,繼續把玩那支銀白色的小劍。

  道藏內殿……

  嘖,道藏內殿!

  度仙門核心道承,高階法術、神通,煉丹、陣法、煉器等珍貴典籍;

  還有一些,可以拿自己月供份額,去換取的藥草、寶材!

  李長壽自覺,自己現在笑的,應該像是個看到了青樓的饑漢子,又偏偏拿到了富商老爹給的大把銀子……

  咳了兩聲,立刻恢復了平日裡的淡定。

  此事確實讓他十分開心。

  渡劫、飛昇之後,自己最缺的,就是這些底蘊。

  不過……現在也不能立刻就過去。

  先安穩一頓時間,等門內對自己的關注度降下去了,再去道藏內殿也不遲。

  反正破天峰就在那,又不會長腿跑了,也沒愚公搞事。

  給酒烏師伯的毒丹,也算是對酒烏師伯的謝禮,確實是得自萬林筠長老之手。

  每個煉丹師煉製的高階仙丹都會有細微的不同,李長壽煉的丹,也會有些微的『個人標識』;

  這種送【整丹】,而不是送【毒丹療效】的情況,也只能拿萬林筠長老的毒丹出來了……

  酒玖師叔一直不出關,自己在門內貿然拿出自己煉製的高階毒丹,很難解釋清楚煉製時,壓制、糅合毒性的仙力從何而來。

  話說回來,酒玖師叔閉關這麼久……這次,莫非是要突破天仙?

  不對,她應該還差了一些境界……

  李長壽反倒是有些擔心酒烏師伯,這般不斷為門內東奔西走,自身修行難免會被影響。

  ——大概這也是道門修士,不願去天庭修行的一大原因所在。

  收起銀色小劍,李長壽仙識掃了眼湖邊,發現靈娥還在那老老實實默寫經文,心底輕輕一嘆。

  『還好哥心理承受能力夠強,沒被你嚇成功能紊亂。』

  開啟周圍大陣,用紙人偽裝身形,化作一縷青煙飄入地下,去了地下密室。

  仔細想想,這次倒也要感謝龍宮二太子敖乙殿下的沒事找事、萬里白給……

  雖然遭遇到這位龍宮太子,一直都是麻煩事,但這次的結果,倒是意外的不錯。

  龍宮蕩妖大會,自己最後搞來了三昧真炎修行法;

  這次截教煉氣士前來砸場子,自己得了道藏內殿的准入證……

  也就偶然遇上那次,算自己倒霉,賠了一堆迷藥,卻不敢去找龍宮拿『不殺之恩』大禮包……

  下次若是再遇到這位龍宮太子……

  算了,最好是別遇到。

  李長壽搖搖頭,已經到了復合大陣中央的位置,邁步走向前方的岩層……

  與此同時;

  金鰲島寶池中。

  正縮在池底角落,修行『凝土成冰』之法的敖乙,莫名其妙打了個寒顫。

  這個寒顫,讓他從悟道境中醒來;

  心底浮現出了此前度仙門一行,自己又兩次敗在了度仙門弟子李長壽手中的情形,敖乙心底並沒有什麼怨恨;

  神通法術不如人,這沒什麼好怨的。

  『若我都不能放下輸贏,不能承認自己的失敗,那如何去做影響龍族之事?』

  敖乙目光中劃過少許釋然。

  又想到了,自己跟長壽兄,徹夜鑒賞丹青、吟詩作賦……

  從長壽兄表露出的涵養來看,這真的是謙謙君子一般的人物,人族之中難得的溫雅之人。

  以後若有機會,還要去度仙門拜訪才是。

  至於,金鰲島五位師兄在度仙門也吃了敗仗……

  回來的路上,他們八人就互相約好。

  這事,回金鰲島後,不提就是了。

  ——這是為了兩教關係平穩發展,才不是覺得丟了面皮!

  「敖乙師叔?」

  池邊突然來了一聲輕喚,青龍龍首抬頭看去,隔著清澈的池水,看到了站在池邊的少女菡芷。

  青龍的龍首露出了一縷微笑,化作人身慢慢游了上去。

  雖然人形狀態的身體不知為何不長了,但自己,總歸也是有少年身形……

  有些事,也不會有妨礙。

  池邊的少女問道:「你沒在修行嗎?會不會吵到師叔你呀。」

  「我……剛才在思索一些事,並未修行,今日想去東海逛逛嗎?」

  「東海有好看的美景嗎?」

  「嗯,那邊有幾處不錯的美景,珊瑚寶林、海林落瀑……」

  很快,少年少女駕雲朝著東海而去。

  這座大島的一端,那巨大的金鰲頭部,那雙恐怖的大眼,又睜開了一條縫隙。

  但這次,其內多了幾分波動;

  應是笑意。

  ……

  走在巨石通路中,李長壽的仙識擴散在小瓊峰周遭,以防有人接近;

  接下來,李長壽要用買來的大批寶材,煉製陣基,更新、擴充小瓊峰大陣體系;

  酒烏師伯送來的這些寶材,算是門內獎賞,可以用來改造表層困陣迷陣,在其中光明正大的,添加一部分針對無禮闖入者的殺陣……

  表層大陣,自然要等酒玖師叔出關再佈置;自家師父實力有限,難以壓制布連環陣時的靈力湧動。

  推開那扇木門,此時的密室,被擺的滿滿當當;

  三十二只斜放的玉質方格,工整地排列著,每個方格內,是已經凝固的白色『樹漿』。

  這是剪紙成人神通要用的『紙』;

  這些樹漿也是經過數十道工序處理,保存著生靈氣息,且能容納法力、仙力。

  製作紙人時,看似李長壽只是拿著一張紙隨意用手裁剪,實際上這『紙』本身,就已算是某種法寶……

  動作麻利地,將已經晾好的紙張疊好,又用一張刻畫著特殊禁制的獸皮壓住,李長壽這才走去書桌後。

  製作【紙道人】著實太費紙,讓他每隔兩年,就要製作一批『紙』;

  這就導致,此前挪來的那幾顆老靈樹,明顯消瘦了許多……

  「現在也要開始節約用紙了;

  紙道人之法還不穩,用多了紙也是浪費。」

  一想到,接下來自己就能接觸到一堆高階陣法、高階的法寶禁制,繼續完善紙道人身外化身法,李長壽又忍不住輕笑了聲……

  人逢喜事精神爽,眉開眼笑福運來。

  不過,李長壽很快就將這份歡喜壓制了下去。

  根據他前世的經驗,越是開心的時候,就越容易有什麼禍事從天而降。

  比如他前世大學畢業時,曾有個感情穩定的女朋友;

  當時家裡給了一筆創業資金,李長壽就開心地開始謀劃未來,想要感情事業雙豐收……

  然而……

  女朋友在他將計劃說出口的前半分鐘,提了分手,正式成為了前女友。

  這就是樂極生悲的最好寫照!

  收斂心境,開始著手打理寶材。

  接下來的半年,李長壽都是在密室中忙碌,專心煉製陣基,擴充小瓊峰山體內大陣。

  那只掛在丹房外面,用測感石做成的『風鈴』,也持續兩個月不曾有光芒閃爍……

  金鰲島煉氣士一行引起的風波,在門內漸漸平息了下來。

  李長壽又等了半年,才從密室中出來,換了身乾淨的長袍,駕雲飛在合適的高度,朝破天峰後的道藏殿而去。

  何為道藏?

  道承所藏,便是道藏。

  此地的典籍,只有一小部分是度仙門仙人所創,大部分都是外來之物;

  度仙門歷代天仙、真仙,外出遊歷得了一些自身無用的功法、典籍、雜物,都會放在道藏殿中;

  一些價值較高的典籍,或是高深功法的抄錄版本,則會被收入內殿。

  道藏殿的規模相當龐大,外殿能夠容納上千人,到處都擺滿了存放典籍、術法的書架;

  幾處角落中,還有陳年累積,未被人打理的『雜物堆』。

  莫要小看了這些雜物堆。

  這,其實就是度仙門的底蘊!

  李長壽曾在這些,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雜物堆中,尋到了巫族殘缺秘箓,在一張破獸皮中,找到了『染血的麻布片』……

  當時,他並非是貿然前來外殿做這些,在百凡殿領了個打掃此地的差事;

  用了幾年的時間,細細的翻找。

  由此還得了百凡殿嘉獎,那幾年一直給他雙倍月供……

  如今李長壽,已經不會再去翻查這些雜物堆了。

  無他,都找遍了,一點有用的東西都沒了!

  可惜的是,在裡面找到的那把,殘存著少許功德之力的刻刀,已經毀在了成仙劫……

  但他通過另一張獸皮殘卷,參悟出的『寫經成法』神通,卻是成仙劫毀不掉的。

  道藏殿的外殿,此時也有數十名弟子;

  有意思的是,十多人正聚在存放遁法的那幾個書架旁,參閱著原本無人問津的五行遁法,以及其他偏門的遁術……

  李長壽並未多看,低頭走到了外殿最深處,尋到了那兩扇鑲嵌在岩壁中、散發著微弱光芒的大門……

  夜光法珠散發著柔和的光亮,一位長老正坐在門前的蒲團上,閉目養神。

  這位長老個頭應不算太高,面容清瘦,長髮灰白,臉上沒有任何皺紋,卻給人一種莫名蒼老之感。

  【麒零長老,門內高手,修為不詳,常年鎮守道藏殿,極少外出,跟腳不詳。】

  關於這位長老的名號,李長壽還是在去北洲的那次,在酒玖師叔口中聽到的。

  雙手端著銀白色小劍,李長壽躬身向前,道:「弟子想入內參閱門內典籍。」

  麒零長老緩緩睜眼,那雙灰色的眸子毫無波動,只是凝視了一陣李長壽手中的小劍,並未多看李長壽。

  「進去吧。」

  「是。」

  微弱的摩擦聲中,道藏內殿的大門緩緩打開一條縫隙,李長壽步入其中,閃身消失不見。

  總算……

  混進來了……

  ……

  李長壽這邊剛進道藏內殿,破天峰的另一側,酒字九仙居住之地。

  忽聽霹靂一聲炸響,一座閣樓之內雷光閃爍,外圍陣法瞬間被衝散,一道苗條的倩影,緩緩升到空中。

  那幾名永遠都有忙不完雜事的雜役弟子齊齊抬頭,各自露出幾分讚嘆的目光。

  空中懸停的女仙,身周有閃耀不停的仙光,將她那張臉蛋照的靈動可人。

  秀髮隨風飄舞,身上的麻衣短衫依然繃緊,短裙裙擺輕輕擺動,光著的玉足腳尖下探……

  很快,她睜開那雙純澈無垢的眼眸,嘴角露出幾分自信的微笑。

  真仙境,大後期!

  一舉反超五師兄和六師姐!

  這次沒想到進境這麼大!一直在悟道狀態之中,不知不覺過了這麼久!

  掐會兒腰,得意一陣,可把咱憋壞了!

  嘻嘿嘿,五師兄呢?

  小壽壽呢?

  都沒人迎接咱出關嗎?

  酒玖順手摸向自己腰間,握住了小葫蘆。

  真是,咱這次閉關有了較大的飛躍,師父也非要誇咱幾句才……

  「呃!」

  酒玖低頭看著自己心愛的小酒葫蘆,輕輕晃了晃,裡面竟然沒有半點水聲。

  糟了!

  自己閉關前把酒都喝光了,才找回瓶頸突破時的感覺,進入了悟道境界!

  嘶——

  猛吸一大口氣,酒玖也顧不得再擺造型,連忙落回自己閣樓,其內立刻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響……

  可惡,自己怎麼可能有存貨!

  有酒根本存不住呀!

  「五師兄!

  快救命!」

  酒玖衝出閣樓,急急忙忙跑去酒烏的閣樓,但遠遠就見酒烏閣樓周圍大陣全開,門前還掛了一個『有事外出』的木牌。

  「啊呀!

  小壽壽!可不可以預支工錢!」

  酒玖連忙招來大葫蘆,抱著大葫蘆就沖天而起,朝著小瓊峰的方向衝去;

  御空的速度快若流光幻影,嚇懵了幾個路過的同門……

  片刻後,小瓊峰。

  正在安靜修行的靈娥,突然聽到了草屋外有重物砸落的聲響;

  靈娥立生警覺,靈識向外探查,柔荑握住了幾只瓷瓶;

  然而她剛要站起身來查看,就發現自己草屋外的陣法,被人強行衝破!

  一道灰影直接衝入門內,腳下一晃,趴倒在了地面上,嚇得靈娥差點就把手中瓷瓶甩出去……

  不對,這個可惡的規模,還有那能把身體都反彈起來的驚人彈性……

  「小師叔?

  你怎麼了!」

  靈娥連忙向前,有些焦急的呼喊著。

  酒玖渾身無力的趴在地上,慢慢扭頭,露出了一幅……宛若在沙漠中即將渴死之凡人的頹然面容……

  又驚得靈娥手足無措。

  「小師叔你別嚇我!我師兄剛去破天峰了!」

  「快……」

  酒玖嘴唇顫抖著,對靈娥伸出了希望的小手;

  彷彿是吐最後一口氣時,用最後的力量,帶出了一個字……

  「酒……」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0 06:59 PM

第八十章 元澤:此事定可功成!

  「哈——

  爽!」

  剛『噸噸噸』過的酒玖趴在矮桌上,臉蛋紅彤彤的,手裡握著空蕩蕩的酒壺,發出了兩聲舒服且滿足的輕嘆。

  側旁,靈娥有些哭笑不得,勸道:「師叔,您對酒太過依賴了。」

  「誒嘿嘿。」酒玖一聲輕嘆,「這是心頭好,可不能隨便丟掉!

  丟掉就沒有精氣神了!

  小靈娥,幾年不見,又漂亮了喲。

  來,讓師叔看看!」

  「師叔,陣法壞了,您別鬧……」

  靈娥苦笑著輕輕閃躲,微醉的酒玖也並未強莽,捏了捏靈娥臉蛋又趴了回去。

  對小師叔而言,坐著太累,始終不如趴著舒服。

  「靈娥,你師兄去破天峰幹什麼。」

  「應是去道藏殿了,估計很快就會回返。」

  「哦,道藏殿……」

  靈娥收攏裙擺,優雅的跪坐在一旁,為酒玖調配新一壺神仙醉。

  還好,師兄在她這裡也留了些迷藥……咳,酒水原液,不然就剛才那般情況,靈娥真怕小師叔會走火入魔。

  「謝謝小靈娥!

  嘿嘿,小瓊峰的人又好,說話又好聽,還有酒喝,超喜歡這裡的。」

  就聽酒玖嘀咕道:「說到修道這種事,每個人的道都不同,咱的道就是酒,這不成嗎?」

  靈娥輕笑了聲,「自然是可以的。」

  酒玖抬起酒壺,將裡面的殘釀朝著嘴邊倒了兩下,咂嘴,舔了舔;

  剛才喝的有些急,此時睏意也湧了上來。

  「小靈娥,借你床用用哈……」

  話還沒說完,酒玖已經提著自己的葫蘆去了床榻,一翻身就躺了下去,呼呼睡了起來。

  靈娥苦笑了聲,收拾好桌上杯盤,又坐在那,對著小師叔的『罪惡』發了會楞……

  最後幽幽一嘆,提著蒲團去了草屋門前打坐。

  屋外的陣法被酒玖師叔撞破了;

  而酒玖師叔喝醉睡覺的時候,總是能神奇地,將一些貼身衣物亂扔……

  她可是要在這裡看好,避免小師叔被旁人看了便宜去。

  打坐,悟道;

  悟的是師之道,想的是兄之事。

  靈娥很快就走了個神,又開始思索起『師兄到底喜歡哪類女子』這般人生大道。

  但這次,靈娥卻是估計錯了……

  李長壽去了道藏殿中,半月未返。

  酒玖睡醒後,與靈娥從模擬仙生玩到木偶裝扮,又從木偶裝扮玩到真人裝扮;

  終於,在喝光了小靈娥這邊的酒水存糧後,酒玖再次百無聊賴……

  前後等了半個月,想找李長壽炫耀下自己修為進境、順便搞點酒喝的酒玖,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

  「這傢伙,去個道藏殿耽誤這麼久!

  我去道藏殿找他!」

  「哎,師叔……」

  靈娥還沒能開口相勸,酒玖已是氣沖沖地跳到空中,跨坐在大葫蘆前嘴,朝著破天峰方向疾馳而去!

  然而,到了道藏殿外殿,酒玖轉了兩圈,也沒找到李長壽的身影;

  仙識來回搜索,半點李長壽的氣息都感知不到。

  去了其他地方?

  酒玖背著大葫蘆溜到了內殿門前,鬼鬼祟祟、摸到了麒零長老身旁,突然一聲大喊:

  「長老!」

  麒零長老緩緩睜眼,有些無神的雙目,見到酒玖後,頓時來了些精神,嘴邊帶上了少許微笑……

  「小玖,又找不到什麼了?

  我去幫你拿來。」

  「長老您見到過一個返虛境的弟子嗎?

  他叫李長壽,小瓊峰的弟子,大概……這麼高!」

  酒玖抬著胳膊、踮著腳比劃了一下李長壽的個頭;

  「人看起來挺乾淨的,但是心壞的很,經常用好酒要挾他可愛善良的小師叔,讓小師叔做這個做那個!」

  麒零長老仔細想了想,很快就笑道:「在內殿。」

  酒玖一愣,「您怎麼放他去內殿了?」

  「似乎,他拿了准入令劍……」

  麒零喃喃了聲,剛要繼續說話,身旁卻已沒了酒玖的身影。

  內殿大門已經被酒玖推開,她側著身朝著裡面看了幾眼,並沒有找到李長壽的身影。

  「嗯?不在這裡了?」

  酒玖散發出仙識,在此地反覆搜尋,總算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靠在牆邊看玉簡的李長壽……

  『這傢伙,藏那麼深,在看秋宮圖嗎?』

  酒玖頓時瞇眼一笑,心底起了壞主意。

  「長老,我進去了呀。」

  「去吧去吧。」

  麒零長老頭也不回地擺擺手,繼續閉眼打坐,嘴角笑意殘存。

  酒玖躡手躡腳進了內殿,藉著各處書架和雜物架的遮掩,偷偷朝著角落中的李長壽靠近。

  內殿中也有幾道身影,都是門內的真仙,或在查閱典籍,或在角落中參悟所得。

  內殿的規模,比起外殿小了許多;

  但這裡的典籍,隨便抄錄一本出去,都能在坊鎮上換來大批寶材靈藥。

  除卻了無為經,以及各峰峰主、這長老的私藏,度仙門內的高階術法,在此地都能尋到;

  比如李長壽此時正捧卷讀的《天凡禁箓》,其中就收錄了不少高階煉器禁制,可憑此鍛鑄高階仙寶。

  ——當然,前提是有技術和高品質的寶材。

  這玉簡本身就是一件法寶,一條條玉竹散發著氤氳寶光,能保證刻畫在玉簡之上的內容,不會被歲月侵腐。

  躲在書架後,酒玖舔了舔嘴唇,腦海中已經浮現出,這個小師侄被自己嚇到抽抽的情形……

  說時遲那時快!

  酒玖腳下催起步法,靈巧地轉過書架,抬起手臂、做出鬼臉,立刻就要放出自身氣息!

  「啊!」

  但……

  李長壽左手不知何時揚起,屈指一彈,一顆淺藍色的丹藥精準地鑽入酒玖口中。

  「嗚?」

  酒玖的身形停在李長壽身前,略微歪了下頭,將這丹藥嚼碎。

  嘎嘣幾聲,酒玖嚼了兩口,一抹酒香環繞心頭,一口甘甜的津液滑入嗓尖,甜柔間,一縷靈氣在她全身各處迴盪……

  那種微醉微醺舒適之感,讓酒玖禁不住輕哼了聲,俏臉上都掛了少許紅暈。

  「謔……好吃!這是什麼東西!」

  「噓!」

  李長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放下玉簡,看著眼前這個久違的小師叔,當真想……抬手摸一摸她腦袋。

  咳,輩分差了些。

  小師叔總算出關了。

  李長壽笑道:「靈酒丹,用十二味靈藥,與提純的酒液精華煉製而成,效果只是補充元氣,但味道確實不錯。」

  酒玖小手立刻伸了過來,做賊一般看了眼內殿其他角落,發現並沒有人看向這邊,才小聲道了句:

  「再來幾顆!」

  她也是要臉面的;

  被一個師侄投餵住,也是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李長壽隨手摸了一只寶囊出來,「這裡面有六十顆,算是給師叔出關賀禮。」

  「還是你會來事!」

  酒玖頓時滿意地拍了李長壽胳膊一下,接過寶囊,拿出了一只法器瓷瓶;

  她將背上的大葫蘆放在一旁,與李長壽一般姿勢,身子靠在平整的石壁上,又探頭朝這邊看了眼……

  「你在看什麼?」

  「煉器類的禁制。」李長壽道,「有幾樣禁制,想試試能否用在煉陣的陣基上。

  對了,師叔有沒有意向承包,小瓊峰丹房外圍大陣的改進工程?」

  酒玖眨眨眼:「你那個丹房陣法不是剛建好嗎?

  還沒百年呢,咋又要改進?

  是跟之前一樣,壓制靈力、安放陣基嗎?」

  「不錯。」

  「那我包了!」

  酒玖眼珠一轉,伸出兩根手指,「兩年份的神仙釀、佳人媚、恆河水老白乾!

  還有三百顆這種靈丹豆!」

  李長壽果斷點頭,「成交。」

  酒玖頓時有些不好意思,感覺像是訛詐了這個小師侄一般;

  本來還想現在就要點酒水的她,雙手背在身後,靠在石壁上,略微有些出神……

  李長壽看了她一眼,繼續低頭讀著。

  「我大概還要在這裡待一個月,師叔你先修行,等我一陣。」

  酒玖眨眨眼,小聲道:「嗯,那我就在這裡等吧,一個月……一會兒就過去了。」

  李長壽突然想起,酒烏師伯去了中神州,參加那個三教大會的籌備磋商,至今還未歸來。

  小師叔如果剛破關,很可能找不到酒喝。

  隨手又拿了一只寶囊出來,遞到了酒玖面前,「預支的工錢,不過暫時只有佳人釀。」

  酒玖頓時撓撓額頭,「這個多不好意思。」

  「那算了……」

  李長壽作勢縮手,酒玖一把將寶囊搶了過去。

  「都拿出來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哼哼,本師叔就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李長壽頓時笑瞇了眼,繼續低頭牢記這些禁制;

  酒玖在旁打了個哈欠,找了一枚記載了術法的玉牌,在李長壽身旁慢慢讀著,隨手朝口中扔了兩顆靈酒丹。

  李長壽道:「少吃點,這東西也是會醉的。」

  「哦……

  可是,這種丹藥真的好吃!」

  不多時,李長壽就聽到了側旁傳來的輕微鼾聲……

  李長壽心底一嘆,總感覺小師叔的性格,只匹配了她年紀的零頭。

  也挺好。

  類似於靈酒丹這種丹藥,李長壽其實還搞了其他幾種,不過要慢慢拿出來給師叔,一次性全給了,反而不美。

  靜心凝神,繼續加強記憶;

  自己一個返虛七階的弟子,總是出入道藏殿也不妥當,來一次最好就將自己要用的東西全都記住。

  此刻開始……

  【我,是個沒有感情的復刻法器】

  ……

  中神州東北部,群山峻嶺羽禁處。

  一座仙島懸浮在群山之上,其上有數不清的樓台殿宇,白雲環繞,仙音裊裊,一層層大陣將這座仙島團團包裹。

  這,才是大宗之大氣象!

  此地是闡教道承『金宮門』,認闡教煉氣士赤精子為祖師;

  赤精子修行於洞天福地——太華山雲霄洞,也曾來金宮門顯露過行蹤。

  此仙宗,屬闡教苗正根紅又實力強勁的十大仙宗之列……

  關於這次『三教源流大會』,金宮門便是發起者之一。

  『三教源流大會』,意在緩和闡、截日益增多的矛盾。

  三清本是一家,盤古大神開天闢地隕落後,元神化作太清老子、玉清元始、上清靈寶,號三友,這是道門『一氣化三清』之典故。

  三友原本都住在崑崙山的小院中,後拜師鴻鈞,成了鴻鈞的三名親傳弟子,改玄門為道門,尊鴻鈞為道祖。

  但因收徒、教徒的理念不同,元始天尊與靈寶天尊漸漸有些不合。

  後,元始天尊數落靈寶天尊所收大弟子『多寶』,靈寶天尊一氣之下搬去南海之地。

  三清成聖時,元始天尊立闡教,意為『闡明大道、教化眾生』,主張法不輕傳,入門弟子需德、福、運兼備;

  靈寶天尊立截教,號通天教主,意在『為眾生截取一線生機』,主張有教無類,入門弟子……看順眼就行。

  老子立人教,隱於九天之上,參悟天地大道,主張清靜無為,僅收徒一人,也就是玄都大法師。

  通天教主跟元始天尊的『賭氣』——收徒差異,就是闡、截兩教起矛盾的根源。

  但三清情誼深厚,三教本自同源,截教和闡教根本上也都屬道門……

  所以就有大仙宗主動站出來,籌備這次『三教源流大會』,意圖三教重歸於好。

  前來商議如何舉辦這次大會的闡、截兩教仙宗,都是那些洪荒『大戶』;

  而人教道承本來就只有五六家,所以度仙門也被拉來充數。

  然而,這次大會的籌備之事,開始已經一年多的時間……

  依然沒有進入主題。

  酒烏和其他兩名度仙門門內執事,跟在兩位長老身後,天天就是見禮、行禮,到處溜躂、會友,聽高人講道、說法。

  這是『籌備大會』開始前的【坐而論道】環節,估計還要持續三五年。

  三教源流大會提前百年就開始籌備,當真是明智之極……

  這一夜,酒烏不勝酒力,被兩名金宮門男弟子送回了住處。

  迷迷糊糊間,酒烏好像聽到了蚊聲……

  『這裡怎麼會有蚊子?』

  他隨手拍了拍,蚊聲悄然消失不見。

  然而,離著度仙門所住的閣樓不遠,便是金鰲島眾煉氣士居住的閣樓之一。

  一縷血光離開了酒烏附近,悄無聲息地破開閣樓外圍陣法,找到了在此地打坐修行的一名老道……

  金鰲島,元澤。

  嗡——

  「嗯?」

  元澤扭頭看了看,心底略微有些狐疑,剛要用仙識探查周遭,脖頸就微微疼了下。

  瞬間,元澤老道渾身輕顫,垂頭坐在那,似乎是在繼續修行……

  一抹血光,悄然浸入元澤老道的元神中,污了這老道的神魂與意識。

  片刻後,元澤老道輕輕呼了口氣,無神的雙目漸漸恢復神采,低聲道:

  「主人放心!

  屬下以性命擔保,此事定可功成!」

  萬里之外,一處荒蕪的密林中。

  文淨道人靜靜盤坐在一顆大石上,那張妖魅的面容上,露出少許迷人的微笑……

  算計這些天仙,著實是太簡單了些。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0 10:30 PM

第八十一章 一只瓷瓶引發的……

  「擺在這裡?」

  「嗯,乾位再挪三寸,陣基面南,入地六尺三寸。」

  「找好了……

  呀——嘿!」

  酒玖出關三個月後,小瓊峰丹房之外,三道身影正忙前忙後。

  李長壽指揮,靈娥助威;

  酒玖則一心數用,負責壓制大陣靈氣、控制各處陣勢起伏、校驗陣基方位,再將煉製好的陣基,用仙力包裹,緩緩埋入下方……

  這過程,不能出絲毫差錯。

  放完這只陣基,酒玖長長地呼了口氣,靠著樹幹一陣輕喘……

  「還、還有多少?」

  李長壽看了眼自己寶囊中,裡面還有三分之一、近六十多只擴充陣法的陣基未曾安放。

  但……

  他要的只是『酒師叔幫忙安放』的名義,以及酒玖對於這段幫忙的【深刻記憶】,也並非必須要她將所有陣基都佈置完全……

  實際上,這次大部分已經安放的陣基,都需要他稍後再去微調。

  李長壽笑道:「還有三只了,辛苦師叔。」

  聽到還有三只,酒玖的眼底頓時寫滿了『劫後餘生』……

  「總算,幾個月了,快忙完了呀。」

  一旁,靈娥從李長壽的表情中看出了點什麼,頓時若有所思狀。

  『師兄已經可以不用小師叔幫忙,就能佈置陣法了?』

  酒玖摸出了一只靈酒丹,嘎嘣幾聲,再次精神抖擻!

  「一鼓作氣,拿下它們!」

  喊了句口號,酒玖再次跳了起來,趕往下一個埋陣基的地點。

  靈娥理了理髮梢,在旁輕笑了聲,提著竹籃連忙跟了上去。

  「小師叔,吃點水果歇息下吧。」

  「還是小靈娥體貼,你師兄呀,只會讓人給他幹活!」

  「師兄也是為了我們小瓊峰的安穩著想,辛苦小師叔了,我給您捶捶肩……」

  「唉,左邊點……

  咱倆都是苦命的人呀。」

  笑語聲中,靈娥和酒玖在林間漸行漸遠。

  李長壽漫步跟了上去,心底思忖著大陣運轉之道,完善著連環陣的理論。

  又忙活了半日;

  日落時分,剩下的三座陣基也總算安置妥當;

  酒玖渾然間變了一個人,精神亢奮,拉著靈娥、招呼李長壽,要去草屋中決一死戰——『鬥大神』!

  李長壽心底輕輕嘆了口氣,此地陣法還要細細的修整一段時日,倒也不急於這一時。

  走出林間時,李長壽突然心血來潮。

  『這是……』

  看了眼前面一起蹦來跳去的師叔師妹,李長壽右手縮回袖子中,立刻掐指推算,心底很快就有了一絲明悟——

  自己送給酒烏師伯的那只瓷瓶,丹藥被取出來了!

  那瓷瓶自然不是普通的瓷瓶,本身就是能夠儲存仙丹、保存藥性的法器;

  而李長壽在其上做了些手腳,添加了兩道禁制,放進去了一絲自己模擬出的靈識。

  只要裡面丹藥只要被取出來,心中就會生出一縷感應!

  這是,怎麼回事……

  酒烏師伯遇到了危險,用了那枚【腐仙凌魂丹】?

  又或是,酒烏師伯將這枚丹藥拿出來,給旁人展示?

  當然,也不能排除瓶子自己碎了的可能性……

  雖然師伯有時也有些不太靠譜,但在外行事一向謹慎;

  不然門內也不可能將『三教大會籌備』這般,需小心謹慎不得罪人的活,交給酒烏師伯……

  大概率,是酒烏師伯那邊出了問題。

  而中神州距離此地天高水遠,自己也無法立刻做什麼。

  李長壽心底思量,立刻有了主意……

  他向前喊了句:「酒師叔!」

  「嗯?怎麼了?過來一起快活呀!嘻哈哈!」

  李長壽咳了聲,面露正色,向前與酒玖說了幾句話;

  聽他說完,酒玖和靈娥的面色頓時有些……

  古怪……

  酒玖有些不敢置信地反問一句:「真的?」

  「自然是真的。」李長壽嚴肅地點點頭。

  「這個。」酒玖禁不住眨眨眼,抬手捏了捏自己薄薄的耳垂,「你昨天做夢,夢到了我五師兄遇到了危險?

  他被七八個身材壯碩如熊的狠人,瘋狂追殺?」

  「不錯。」李長壽正色道,「今日我思前想後,總覺得有些放不下心。

  咱們煉氣士冥冥中的感應,或許就有什麼內涵。」

  酒玖頓時皺起小眉頭,低聲道:「可你這……

  要說五師兄那邊遇到麻煩,做夢有感應,也該是我四師姐呀;

  不然,我如果做夢夢到……那也能解釋過去,畢竟五師兄一直帶我,如我兄父。

  你怎麼……

  你這夢到我師兄,這算怎麼回事!」

  「我與酒烏師伯也算是酒肉好友,互相引為知己。」李長壽苦笑道,「先不糾結這些細節;

  酒施師伯那邊,應該有跟酒烏師伯聯絡的辦法。

  師叔,你可願信我一次?」

  「自然是信你的。」

  酒玖一本正經地道了句:「不然也不可能,你扔過來什麼,咱都用嘴接著。」

  靈娥在旁扭過頭去,知道師兄是在說正事,忍著沒笑出聲……

  「師叔,此事還請慎重對待。」李長壽道,「我極少做夢,有幾次也十分靈驗。」

  酒玖略微有些猶豫,低聲道:「可因為你做夢,就去打擾四師姐閉關……

  那行吧,我去試試喊醒四師姐。」

  李長壽又道:「此事,還請師叔言說是你夢中所見。」

  「怎麼?你還怕被罵不成?」

  「不是怕被罵,是容易被人誤會什麼……而且,我確實不想,再引起門內任何關注了。」

  酒玖嗤的一笑,笑罵道:「說的就跟大家稀罕盯著你看一樣!

  我這就去喊四師姐,你們在這裡等我!

  回來一起鬥大神!」

  李長壽和靈娥同時答應,酒玖打了個哈欠,坐著大葫蘆飛天而去……

  酒玖剛走,靈娥就背著手湊了過來,用自己纖細的肩膀,輕輕撞了一下李長壽。

  「師兄,真的假的?」

  「什麼?」

  「做夢夢到酒烏師伯被幾個大漢追殺呀。」

  「做夢自然是假的。」

  李長壽負手而立,眉目間流露著少許無奈,傳聲道:

  「但出事,有可能是真的。

  回去收拾下行囊,將自己有用的物件都隨身攜帶。」

  靈娥也愣了下,「怎麼啦師兄?」

  「以防萬一。」李長壽雙眼略微瞇了下,眼底有神光閃爍,「凡事,總要提前做好幾手準備。」

  藍靈娥抿嘴眨眼,低頭答應一聲,匆匆跑去了自己草屋。

  ……

  李長壽扔下的這一顆石子,在度仙門激起了千層浪。

  酒玖回了破天峰,找酒施說了『她夢到五師兄被一群壯漢追殺』之事。

  酒施雖被打擾了悟道,卻並未有什麼不悅,當著酒玖的面,拿出與酒烏一同煉製的『萬里一線牽』傳信符……

  然後……

  沒有半點回音。

  酒施先是一愣,隨後便拿出了一面寶鏡;

  這鏡子名為【同心寶鏡】,上有酒烏的心尖血,催法便可看到酒烏此時所見之事。

  ——實乃檢查道侶、提防侶內關係插足之必備良品。

  但酒施連續催法幾次,寶鏡也是毫無反應;

  這時的酒施,已是有些慌了心神,連忙拉著酒玖去找自家師尊求助……

  不過半個時辰,破天峰上已是響起了急促的鐘聲!

  破天峰上突然出現了強悍的威壓,一道包裹著青光的人影衝出護山大陣,朝西方激射而去!

  少頃,又有四道身影衝出護山大陣,面向四方站立;

  這三人中,有一人就是李長壽較熟的忘情上人。

  與此同時,各峰之上出現了一縷縷天仙的氣息,門內眾長老已是被驚動……

  剛才沖天而起、飛向中神州方向的,正是他們度仙門的……

  掌門。

  李長壽站在草屋前,仔細感應了一陣,感覺到了金仙長生境特有的玄妙道韻。

  度仙門果然有金仙!

  金仙,長生之仙,自身之道已得了天道認可,若無災禍,可伴道而生、長生不死。

  但金仙境又是個十分模糊的境界,金仙與金仙之間,有著明顯的不同,本領天差地別。

  道境,僅為基礎,只是拿到了成為一名高手的『船票』。

  神通、寶物,才是決定金仙境戰力的主要因素;

  自家掌門的金仙之境,自是遠遠無法,與大名鼎鼎的闡教十二金仙相比。

  更何況,闡教十二金仙『洪荒大舞台出道』,已是在半個元會之前,而且當時也只是統稱為十二金仙。

  像廣成子、赤精子這般,入聖人門下較早的,應該早已是大羅金仙境。

  ——大羅金仙也算金仙,大羅乃自身之道圓滿之意,小劫不毀,大劫難逃。

  截教內外門八大弟子與隨侍七仙,大多也應是大羅之境。

  心底快速泛過這些念頭,李長壽也有些掛念酒烏師伯……

  酒烏師伯只是真仙境,在洪荒之中,連『炮灰』二字都稱不上。

  若真的出了什麼意外,遭了什麼禍事,當真不算稀奇……

  洪荒便是這般凶險。

  「師兄,酒烏師伯真的出事了?」

  靈娥憂心忡忡地問著。

  「嗯。」李長壽淡然道,「你也不必擔心,若事關三教之事,人教也會有高手護持度仙門……」

  話音剛落,酒玖從破天峰急急忙忙趕了過來。

  酒玖身形還沒落地,就對草屋前站著的師兄妹急忙呼喊:

  「長壽靈娥!出事了!」

  李長壽眉頭緊皺,忙問:「怎麼回事?師叔你慢點說。」

  酒玖此時如何慢的下來?

  她急聲道:

  「五師兄的傳信符暫時聯絡不上,其他兩位長老和兩位執事的傳信符,只有一個連通了!

  但聽到的是鬥法聲!

  這件事已經驚動了掌門和幾位太上長老,掌門已經出關去中神州,這邊已聯絡到了金宮門那邊,金宮門也答應派出大批高手搜查……」

  李長壽忙道:「既然如此,更不用著急了。

  師叔去裡面坐下歇息,咱們離著太遠,幫不上什麼。」

  「這能不急嗎,快要急死了。」

  酒玖跺跺腳,原地轉了幾圈,隨後又看著李長壽,眸子中帶著幾分歉意,小聲道:

  「我也不該對你著急。

  多謝你了長壽,若非你做夢夢到,恐怕事情會更糟。」

  李長壽嘆道:「酒烏師伯與我交情深厚,此事不必對我道謝。

  但師叔你切記,後面還要是說師叔你做夢夢到。」

  「嗯,我知道……」

  酒玖注視著李長壽,吞吞吐吐地道了句:「其實,有件事還是想麻煩你。」

  「什麼?」

  酒玖皺眉道:「能不能,你再睡一次,看能否再做個夢,夢一下那邊怎麼樣了?

  我知道,這個有些強你所難,做夢這種事也是靠感覺,碰運氣……

  但……」

  李長壽立刻點頭道:「好,我這就試試能不能夢到。

  靈娥你先陪著師叔,讓師叔不要太焦急。」

  「多謝你了,小壽壽……」

  酒玖低聲道了句,面色因焦急而有些憔悴。

  李長壽應了聲,低頭朝著自己草屋而去;靈娥向前挽住酒玖的胳膊,輕聲安慰。

  李長壽當然夢不到什麼,他也只是回屋之後躺在床上,靜心分析了一陣度仙門可能遇到的麻煩,以及此事稍後可能會有的發展。

  【擔心】這種情緒,在李長壽眼中,其實是最無用的。

  還不如倒數第二第三的【上頭】和【無能狂怒】。

  而這次,李長壽也沒想到,他也算是暗中救了酒烏,和門內兩位長老……

  在毒丹被動用之後,李長壽很快通知了酒玖;

  而酒玖和酒施發覺酒烏有可能出事,立刻通知了門內;

  門內驗證與酒烏同行之人盡皆失去聯絡,便將此事稟告給了掌門……

  當下,度仙門掌門出關,迅速趕往中神州,又有太上長老聯絡在金宮門的相熟道友……

  金宮門派出去的高手,不過片刻,就在離著金宮門山門千里之外,找到了一處遮蔽探查的大陣,尋到了陣中被圍攻的度仙門一行;

  幾名高手直接衝上去,將圍攻他們之人擒住,還特意留下了活口,然而那些人影,卻在被擒拿的一瞬間,元神詭異的『乾癟』了下去……

  而度仙門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在此地的一行五人,兩位天仙境長老盡皆負傷,酒烏也是重傷,另外兩位真仙境執事……

  身死道消。

  三教各宗盡皆震怒!

  死的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在扇他們三教仙宗的臉皮!

  人教幾家道承的高手立刻站了出來,護住了酒烏幾人,立誓嚴查度仙門一行被襲之事……

  李長壽得到酒玖送過來的這則消息時,酒烏與兩位長老,已在被掌門和其他人教高手,護送回度仙門的路上。

  事情起因,偷襲者是誰,此時尚未查清。

  李長壽站在丹房門前,輕輕鬆了口氣……

  沒想到,這些偶發奇思妙想的小物件,關鍵時刻真的能發揮作用,以後要多搞些才行。

  順便……

  小瓊峰下方的地脈逃生大陣,以及安全屋之事,確實該盡早提上日程了。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0 10:31 PM

第八十二章 《備戰》

  「長壽啊!

  要不是你轉贈給我的那顆萬林筠長老的毒丹,我真就見不到你了!

  唉!」

  破天峰,酒字九仙居所,酒烏的閣樓中。

  距離遇襲的度仙門一行平安回返山門,已有兩個半月。

  李長壽等酒烏傷勢平穩、門人探病熱潮退卻,才帶上靈娥,前來探望酒烏師伯。

  師父他老人家一直在閉關修行,並未被此事所吵擾。

  這兩個半月,李長壽日夜不停,將小瓊峰外圍、內層大陣,達到了自己此時所能達到的極限『性能』,此前積累的寶材完全揮霍一空!

  但住著,稍微心安了些。

  剛被酒玖領著,進了酒烏的閣樓,李長壽就聽到了床榻上盤坐的酒烏,發出上面這般感慨……

  李長壽向前見禮,面露肅容,與師妹一同對酒烏做了個道揖。

  靈娥將提著的補酒放去了一旁,便被酒玖拉著去了側屋中。

  這補酒,是李長壽為酒烏特地釀製的,能夠補元氣、止虧損、穩固本源、強筋壯骨。

  「唉。」李長壽也嘆了口氣,走到了床榻旁。

  因李長壽此前對酒玖百般叮囑,酒玖也未將李長壽『做夢』之事說破;

  就算是這般,酒烏猶自對李長壽感激涕零,全因那顆毒丹,在關鍵時刻救了他一條命。

  「師伯,您傷勢如何了?」

  「還好。」酒烏輕輕舒了口氣,慨然道,「只是與我同行的兩位同門,慘遭橫禍,在那中神州魂飛魄散,回不來了。」

  李長壽點點頭,也只能嘆一聲世道無常。

  兩人唏噓了一陣,李長壽就直奔主題……

  「師伯,此事查的怎麼樣了?」

  「有些眉目了,但還不如毫無所得。」酒烏目中流露出少許無奈,「我也不知該如何言說……

  這事,可能是跟闡教那邊的大宗道承有關。

  有人不願三教大會順利開啟,似乎是要暗中搞事。」

  李長壽心底暗道一聲……

  『這事必然沒這麼簡單。』

  但他也並未多說什麼,只是嘆了口氣,「這事牽扯當真太大了。」

  「可不是。」酒烏搖搖頭,目中滿是唏噓,「長壽,說回你那毒丹……」

  「師伯可是想再要兩顆防身?」

  酒烏定聲道:「不錯,師伯可以用仙寶、仙丹,你所想的任何寶物來交換!」

  李長壽卻緩緩搖頭,面露正色,言道:「上次給師伯你的毒丹,其實是萬林筠長老賜下,讓我琢磨煉丹之法所用。

  師伯不如去找萬林筠長老……

  師伯,我傳聲於你。」

  嘀嘀咕咕,如此這般。

  酒烏很快就點頭答應一聲,面露思索;

  雖萬林筠長老確實是『凶名在內』,但那毒丹的強悍,用過一次方才知曉……

  有時保命的仙丹是一條命,能殺人的毒丹,也是一條命。

  酒烏道:「好,稍後我就帶施施一起,去拜見這位萬林筠長老。」

  李長壽輕輕頷首,隨後便想起了萬林筠長老自創神通之事。

  自己,稍後也是要去拜見,請長老傳授這門名為【毒天淨羅手】的神通……用以防身。

  李長壽頗為關切的問詢著酒烏,關於上次金宮門山門前,被襲擊的許多細節;

  酒烏也是知無不言。

  而當李長壽問及,他們五人為何要暗中外出時,酒烏傳聲道:

  「此事我只對掌門和長老他們說起過,門內也下令不准外傳;

  這要不是你,我肯定不開口。

  是一名師兄……

  唉,是一名門內執事,言說有人教高人要暗中見咱們度仙門一行,囑咐一些有關三教大會之事,將我們其餘四人引入了埋伏中;

  那些埋伏我們的,有三位天仙境、十六名真仙境;

  還未開戰,這名執事身形瞬間就倒下了……

  後面查看時,與那些圍攻我們的人一樣,他的元神也是乾癟狀,元神之力、神魂,盡皆被抽空。

  只能從偷襲之人的身份隱隱推斷,似乎是闡教的仙宗。」

  李長壽心底一怔,面色卻是流露出少許後怕,與酒烏又是一陣唏噓。

  這兩個人在那傳聲嘀咕了半天,惹得旁邊房中幾縷靈識、仙識探查了過來。

  很快,李長壽又問出了此行最後一個問題:

  「酒烏師伯,我在道藏殿內殿發現了一只玉簡,裡面似乎有提……門內地下地脈,有一逃生用的地脈挪移陣……」

  酒烏頓時苦笑了聲,對李長壽傳聲道:

  「確實有,長老、峰主,以及老一輩的執事都知道,只是都暗自不說此事罷了。

  萬年前那次群妖偷襲的劫禍過後,咱們度仙門掌門也覺得,必須要留一手,所以為鬥法實力不足的門人弟子,做了一條逃生之路。

  那條地脈通往東海之濱,若有強敵來攻,門人弟子可在百凡殿中前往地下,借挪移大陣離開,從而免遭波及。

  不過,只有百凡殿那邊有下去的路徑。」

  李長壽面露恍然,心底卻是一陣微笑……

  現在,他可以正式宣佈,去往那處地脈挪移陣的路徑,有兩條了!

  他也從未看到過什麼,與地下地脈逃生路有關的玉簡,純粹是……

  直接挖到了!

  大半個月前,準備搞小瓊峰地脈逃生通路的李長壽,挖穿了小瓊峰下方地脈,差點就毀了那座大陣。

  所謂地脈挪移陣其實並不複雜,雖有挪移二字,卻非『乾坤大陣』,就是借地脈之勢,直接順著地脈『挪移』,瞬間可出現在了千里、萬里之外。

  門內這般佈置,倒是省了李長壽許多苦功。

  但李長壽為了穩妥起見,還是在更偏僻的位置,留了個小號的地脈挪移陣,方向與門派所做大挪移陣剛好相反;

  為此,也花費了他最後的寶材存量。

  酒烏叮囑道:「這事也不能外傳,容易讓弟子們人心惶惶。」

  李長壽點頭答應了一聲,將話題引開,談論起養傷療傷之事……

  半個時辰後。

  酒施端著一碗湯水、一瓶丹藥,從側旁而來,柔聲道:

  「烏烏,該吃藥了。」

  李長壽看著這幅疑似『前世名畫』《大郎,該吃藥了》的場面,知趣地起身,對兩位師伯告辭。

  師妹也從屋內飄了出來,對酒烏和酒施行禮。

  酒玖本想跟他們一起去小瓊峰耍,但又想到自己不能太沒心沒肺,就與酒施師姐一同送李長壽與靈娥出來,對他們兩人揮手告別,繼續在五師兄身旁守著……

  玩耍也要看時機才行。

  李長壽帶著師妹去了百凡殿中,一同拜過太清老子的畫像,方才回返小瓊峰……

  雲路上,靈娥見李長壽面色有些陰暗,低聲道:

  「師兄,問題很嚴重嗎?」

  「現在所知的訊息太少,無法斷定。」李長壽對師妹傳聲道,「我去丹房中閉關幾日,好好思索此事。

  如果門內有任何異狀,你就立刻捏碎我給你的那枚傳信符。

  不要怕浪費,我還能煉製。」

  「哦,好。」

  靈娥俏生生地點了下頭,目送師兄落去丹房,站在雲上輕輕一嘆。

  雖然她自己也很想如同師兄這般,讓自己緊張起來,但……

  看一眼門內各處,各處雲煙裊裊,入目仙鶴呈祥,依然是一如往日的平和……

  『師兄是不是……太過敏感了?』

  靈娥輕輕嘆了口氣,駕雲朝著自己草屋落去。

  丹房周遭大陣開啟,此時的林間再無靈氣湧動,頗為平靜;

  但如果是靈覺敏銳之人,站在這片密林之外,向內看一眼,或許便會寒毛直豎……

  ……

  進了丹房,李長壽隨手落下了一道紙人分身,化作青煙回到了地下密室。

  取出一摞空白畫卷,直接在地面一條條鋪開,隨後他便脫了鞋,在上面漫步而走。

  這並不是他需要特殊的『姿勢』,才能靜心思考……

  半個時辰後,李長壽摸出了一支自製的炭筆,盤腿坐下,在最上方畫卷的最左側寫了一豎行小字:

  【假如我是背後算計者】

  隨後又畫出了兩只箭頭,一只箭頭平直,後寫【遇襲與金鰲島煉氣士此前論道無關】;

  一只箭頭斜指向下面大片空白區域,寫上【與金士論道有關】;

  沉思一陣,又在兩個條目上各自引出了一些箭頭,將自己感覺任何有可能性的發展路線,慢慢羅列了下來,而後逐條分析……

  這次,再微小的可能性,都不能放過!

  「現在已知的信息當真不多。」

  只知,算計度仙門之人神通廣大,有控制天仙、真仙煉氣士的神通,可瞬間滅殺這些傀儡。

  動機應分為幾條:

  有度仙門有仇怨、圖謀度仙門『家財』……

  但最有可能的一條『敵方動機』,被李長壽重點圈了起來:

  【干擾三教大會進行,挑撥三教之間矛盾】

  從源頭分析,從結果驗證,不放過任何一條邏輯鏈條;

  李長壽低頭寫寫畫畫,仙識籠罩整個小瓊峰,手中炭筆越來越短。

  整整三日過後。

  李長壽長長地舒了口氣,坐在地下密室的書桌後,身前是被他仙力撐起來的一張『白底黑幕』。

  其上是密密麻麻的字眼、符號、箭頭、圖案;

  十數條『故事線』,上百種可能發生的情況……

  哪怕元兇未知,只要接下來,對方採取下一步動作,他就可找出後續對應的幾條『故事線』!

  李長壽並不是要找元兇是誰,這沒什麼意義;

  因為對方八成是自己現在無法接觸、碰之即死的人物。

  李長壽只是想在對方有所動作,且被自己察覺時,能迅速反應過來,做出正確的應對……

  直接暴露自己的修為,也不過是給門內增加一名長老級的戰力,沒什麼大用。

  各峰長老還少嗎?

  自己短時間內,絕不可能拿到度仙門的話語權。

  所以,還不如藏著修為底牌,暗中盡自己全力自保外加護持師門……

  而且實際效果上來看,自己躲在暗中,反而能發揮更多作用。

  取出三只木牌,李長壽拿出一把刻刀,開始低頭擺弄;

  用『看後便消失』的藥水,在其上寫下了三條計策,裝在了三只錦囊中。

  第一條計策:哭。

  自己已經在酒烏師伯那裡埋下了伏筆,酒烏師伯稍後就會去找萬林筠長老;

  這只錦囊,將由萬林筠長老轉交給酒烏師伯,並嚴令酒烏師伯接下來一直待在門內,若門派遭襲、護山大陣被破,要確保酒烏必會打開這條錦囊。

  所謂『哭』,不是隨便亂哭,必須要會哭。

  李長壽在這只木牌上寫的是:

  【前去百凡殿,尋祖師畫像,發自肺腑嚎啕大哭,言說度仙門尊太清妙法,本與世無爭,卻遭旁人利用,意圖滅人教道承度仙門一門,以挑撥道門三教,求祖師顯靈……】

  第二只錦囊給酒玖師叔,這個要等發生大事之後,不能直接拿給她。

  第三只錦囊,則是給師父的,其上寫明了自己需要師父幫忙掩護之事,其實是讓師父護著師妹離開。

  這要爆發門派大戰,師父必然上頭,必須提前做好應對。

  李長壽自己,倒是不用人護著,發現各處預兆之後,本體肯定是在一個安全之極的地方……

  封好錦囊,李長壽低喝一聲:

  「全軍備戰!」

  呃,全軍好像就自己一人。

  他隨手在桌子上劃過,袖中跳出了兩排小紙人,對著李長壽齊刷刷地行禮。

  李長壽笑了笑,又來了一次。

  「全軍備戰!」

  小紙人瞬間殺氣騰騰的張手晃來晃去,奶凶奶凶。

  不開玩笑了。

  自己現在要做的最緊要的三件事——

  迅速擴充『催毒法器庫』,無上限增加毒粉數量;

  強化紙道人,讓自己能夠分心神御使,絕不可全部心神投入紙道人身上;

  得到萬林筠長老深層次信任,這是威懾力不弱於金仙的大腿!

  站起身來,李長壽看著面前『黑幕』最中央、寫著的【元兇】二字,目中精光閃爍。

  『不管你是西面的,還是北面的,還是跟我度仙門有仇,或是闡截人教中與另外兩教有仇、不願讓三教和好如初之人……

  只要你敢動!

  哼!

  哥就敢跑……』

  ……

  半年後,中神州,金宮門山門。

  三道身影飛出仙島,這卻是金鰲島的三名煉氣士,相約回返金鰲島,在此地待的有些膩煩了。

  這三人,剛好都是當日去過度仙門之人;

  其他兩人都是聽元澤老道抱怨,感同身受,決定提前返回金鰲島修行。

  在這裡消磨時間,還不如回去自在逍遙!

  白雲飛出千里,元澤老道站在最後方,雙目之中劃過一縷血色,向前邁出兩步,突然道了句:「兩位道友……」

  兩人回頭看了過來,突然聽到了『嗡嗡』的蚊聲,還沒能做出任何反應,後頸都是一疼,身形立刻就要仰倒。

  元澤老道順手扶住這兩名中年男人,繼續駕雲朝著東南方向飛馳,宛若無事發生一般;

  又半個月後;

  元澤老道駕著這朵白雲,停在中神州與東勝神州交界處,妖族地盤的一處密林中。

  彷彿此前便商量好的一般,一道道黑影從林中各處匯聚而來,在三人身周環繞,盡皆跪伏不起。

  這些身影,有妖、有人、有靈,渾身包裹在黑衣之中,全力掩蓋自身氣息;

  他們唯一的共同點,或許便是脖子上,有一絲絲微不可見、已經癒合的傷痕。

  有一名妖族捧著三只托盤前來,跪在三人身前,托盤中血光閃耀,有三朵拳頭大小、七瓣的血色蓮花。

  此時,僅元澤老道這三人可見,一抹血色的倩影在他們身周不斷閃爍,飄動……

  這人影面容模糊,身段誇張,過分的妖嬈。

  她在三人耳旁輕輕訴說著什麼,那一縷縷溫柔的嗓音,鑽入了三人心底。

  「服下它……服下它……

  這就是你們一直求的長生啊……

  三教源流大會,本就是闡教為了壓截教一頭,你們現在有辦法去阻止……

  只有你們能阻止……

  快去滅掉度仙門、度仙門……」

  以元澤老道為首的三名金鰲島煉氣士,各自捧起一朵七瓣血蓮,齊聲道:

  「屬下遵命!

  此次絕不會失手!」

  數萬里之外,某處峽谷深處,盤坐在一朵玉色蒲團上的文淨道人冷冷一笑。

  她並未多管,轉身便朝著西方飛去。

  掌控截教煉氣士,安排傀儡襲擊度仙門那五名在金宮門的仙人,為的是讓這個度仙門,引起各方注視;

  然後,再讓截教煉氣士,偽裝成闡教仙宗與妖族聯手的模樣,去覆滅小小的度仙門……

  算計,就成了。

  這對她而言本就是小小的計謀,那三名金鰲島煉氣士,便是她佈置的偽裝。

  此事只要發生,不管結果如何,都會讓三教之間間隙繼續增大。

  既是陰謀,也是陽謀。

  而她……

  怎麼可能繼續露面,若是不小心招來了那人教的大師兄,她可沒把握逃生。

  事發前脫身,暗中回返西方教,遠遠看一場好戲,這才是明智之舉;

  若發現這三人得手或失手,直接讓他們飛灰湮滅,留下指向截教和闡教的線索,便可一了百了。

  『這次事成,那幾個混蛋副教主,會拿什麼來賞賜?

  哼,是拿什麼來孝敬本女王大人!

  這幾個窩囊廢,若非兩位老爺護著……

  早晚吸乾了你們!』

  文淨道人冷笑了聲,身影消失不見,只留一縷蚊聲,漸行漸遠。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0 10:32 PM

第八十三章 毒毒聯手

  小瓊峰,後山。

  幾顆近乎完全枯萎的老樹旁,李長壽正皺眉嘆氣,抬手拍在了一顆老樹的樹幹上。

  「辛苦你們了。」

  一陣風吹來,幾顆老樹毫無綠意的樹杈輕輕晃動,彷彿在說『沒事』、『沒事』。

  實際上,估計是在顫抖。

  也沒有辦法,為了能夠有更多的紙人投入實戰,李長壽這半年來,反覆過來搞樹漿,又不斷用各種辦法,恢復它們的生命力。

  翻來覆去……

  本來還能活個幾萬年,有希望誕生木靈的老靈樹們,此刻已是快撐不住了。

  『好好養著吧。』

  李長壽嘆了口氣,心底泛起少許愧疚。

  他看了眼旁邊不遠處,那一片已經被栽活的樹枝,心底念了句。

  『若是你們撐不過去,我會好好待你們孩子的。』

  有一陣風吹過,老樹們又是一陣輕顫。

  可能,這就是感動吧。

  咳,不開玩笑。

  李長壽腳尖一點,身形若柳絮一般,隨風飄走。

  他飄來湖邊附近,站在樹叢中的一顆大樹的樹梢;

  閉目凝神,簡單束起的長髮隨風飄舞,長袍的下擺隨樹梢略微晃動……

  靜時輕若鴻羽,動時崩雲裂地。

  不施展神通法術而達到這種效果,也是一種養氣到高深階段才能有的境界。

  這半年多的時間……

  得益於老樹們的付出,備戰計劃第一階段勉強完成了。

  要慶幸的是,那些暗中覬覦度仙門之人,給了他這段準備的時間;

  不然,真的爆發大戰,他也做不了太多事。

  這半年,小瓊峰之上原本的、新添的陣法並未能得到更新;

  但這些陣法此時已完全融為一體。

  林間各處,宛若生長出了一幅幅古老的圖案,它們與此地山草樹木相融,不會再給人一眼的『驚恐之感』。

  困陣、迷陣是為了阻敵,殺陣自然是為了殺敵;

  提前讓人感知到危險而不敢邁步進來,那必然不是優秀的殺陣。

  小瓊峰地下的大陣,自己能做到的構想,此刻已經全部處於最佳狀態。

  紙道人之法,因得了高階法寶禁制秘箓,也已修補完善了少許,達到了李長壽的最低要求——不必完全寄托心神。

  這門神通想完全蛻變為身外化身之術,還有漫長的路要走。

  此時,能用就行;

  畢竟都是沒有感情的,撒毒、噴火、唸經、間接操控,全天候多用途『神通產物』。

  當然也有不盡如意之處。

  自萬林筠長老那,得來的神通毒羅手,此時因為修行時間尚短,卻只是剛剛入門。

  這門神通,算是將撒毒這門技藝,術法化、神通化;

  讓撒毒,更有效率,讓出手,更為自信。

  李長壽睜開眼,看向湖邊,自家師父和師妹正在那鑽研遁法。

  因李長壽執意要求,師父他老人家也無法拒絕,半年前開始修行土遁……

  師妹倒是接觸五行遁法驕躁,此時也被李長壽嚴令加緊修行,她也正在鑽研水遁。

  於是……

  偶爾能見一位衣裙飄飄、青絲漫舞的曼妙身影,從湖面鑽出、落下,帶起顆顆水珠,也算怡人之景。

  就是……

  「速度太慢了。」

  李長壽皺眉搖頭。

  自己明明已經把快速施展水遁的訣竅,盡數傳授給了靈娥,但靈娥卻依舊對『登場』、『退場』抱有濃厚的興趣,十分注意整體美感。

  這臭美的小丫頭……

  咋不在身周弄兩顆寶珠,給自己打個柔光特效!

  李長壽對此也不好說她什麼,畢竟師妹到了愛美的年紀,且本來就是天生麗質……

  「那些傢伙,還不出手嗎?」

  李長壽喃喃自語,再次閉目感受。

  天高清氣遠,人近濁氣迷。

  算算時日,自酒烏與兩位長老負傷而歸,已過去了十個多月。

  門內似乎再次安靜了下來,遇襲之事彷彿也不了了之;

  李長壽問詢過酒烏有關後續之事,酒烏卻都只是語焉不詳。

  應該是後續追查沒能查到什麼;

  道門三教的高手也不傻,這種借刀殺人之策,用的低級且十分明顯。

  但是誰暗中借了這把刀,卻是無從追查。

  而間隙,就是從猜疑之中漸漸產生……

  這反而又是背後算計之人的高明之處。

  李長壽這段時間也一直在思索,背後算計之人所用的操控之法。

  【操控傀儡;

  讓傀儡的元神瞬間乾癟;】

  這是什麼神通?

  應該算是邪法了吧。

  洪荒高手著實太多,明面上的都數不過來,更不用說,是一直躲藏在暗中的陰毒之人了。

  仙識緩緩散開。

  備戰,今天就要進入第二階段,他在等萬林筠長老的傳信玉符,兩人將會一同行動……

  ……

  在地下密室中停留三日,思考了後續各種可能會發生的情況之後,李長壽第一時間趕去了丹鼎峰,與萬林筠長老碰了個面。

  他說服萬林筠長老的套路,其實也十分簡單;

  一套托夢、立誓、煽情、猜測、推理的組合拳打下來,這位長老很快就相信了李長壽,也覺得後面有可能會有強敵來犯度仙門。

  自從那次月老托夢之後,李長壽就發現『托夢』這個藉口十分好用。

  煉氣士與道交感,冥冥中有所感應,其實並非稀奇事。

  只不過,他托夢托的……

  稍微頻繁了些罷了……

  在李長壽的『建議』下,萬林筠長老也以長老自身的名義,去提醒了掌門和其他長老。

  ——此事若是用李長壽的名義,那門內的重視度,必然會大打折扣。

  但提醒的效果如何,就非李長壽能掌控了。

  他已經盡力做到了自己能做的。

  「長老怎麼還沒動身,這是已經到了約好出發的時辰。」

  李長壽喃喃一聲,心底略微有些納悶,仙識一直在探查丹鼎峰。

  回想自己這半年來,其實也沒做太多事;

  大部分時間,都在封閉的丹房中煉毒、鼓搗紙人。

  這次煉毒,純粹是追求毒丹威力與數量;

  李長壽將自己從臨海鎮買到的,此前在北俱蘆洲採集到的,以及從萬林筠老爺子那得來的毒草,盡皆煉製成了毒丹。

  又將這些毒丹經過特殊處置,化作無色無味的毒粉;

  除此之外,類似於那把『長劍』的催毒法器,對寶材要求不高,只是難在一個『巧思』,李長壽也抽空做了許多,給天字一號到十二號紙道人都配了幾個。

  這段時間鼓搗紙人,李長壽還發現了紙道人的一大用處——

  仙力儲存機。

  自己可將仙力灌注在紙道人之中,也可將仙力從中直接提取出來;

  若是自己今後與人對敵,仙力枯竭,可以扔出幾個紙道人抽取仙力……

  真・洪荒充仙寶!

  本體的仙力是可以時刻恢復的,只是利用煉毒丹間隙,就陸陸續續填滿了十二隻紙道人。

  其實仔細想想,這個用處也頗為雞肋。

  他怎麼可能有仙力枯竭的時候?

  這麼多年的遁法,又不是白白主修的……

  備戰第一階段的收尾,就是安置紙道人。

  此前讓師父『冒死』外出,在護山大陣之外,隱蔽的山溝、靈脈之中,安放了七個紙道人,每個紙道人都帶著大量的原版紙人,與足夠的『毒丹』儲備。

  李長壽的設想很簡單——

  假如有外敵攻入護山大陣,自己就遠程掌控這七隻紙道人,從後方包抄,用毒丹出奇制勝,有效殺傷來犯之敵!

  此外,師父和靈娥身上各自帶了一隻紙道人,這是為了隨時保護好兩人。

  酒烏師伯和酒施師伯兩人,已經去過丹鼎峰拜見萬林筠長老;

  而萬林筠長老也按照自己囑托的那般,將『哭字訣』錦囊交給了酒烏,且用了十分嚴厲的措辭,讓酒烏必須在師門遭遇危機時,再打開那錦囊。

  第二階段的備戰,李長壽要跟萬林筠長老一同出手佈置……

  來了。

  李長壽仙識捕捉到了丹鼎峰出現的一縷流光,也沒想到萬林筠長老會直接趕來小瓊峰。

  低頭看了眼自己這具紙道人化身……

  應該不會暴露吧;

  只要萬林筠長老不親手觸碰到這具身體……

  算了,稍後還是主動跟萬林筠長老解釋一下,自己這是一具用剪紙成人做出來的分身。

  越是這種性情單純之人,越不能有欺瞞之心。

  不等萬林筠長老飛下來,李長壽已經駕雲去了空中。

  與此同時,正在地下密室中剪紙的本體,也抬頭看了眼。

  注意力要放在紙道人身上了;

  雖然自己一心多用已經訓練了百年之久,但也保不準會露出心不在焉的表情。

  ……

  萬林筠長老提醒門內,應該也是有效果的。

  山門處的守衛,確實比平日裡多了些。

  李長壽低頭跟在萬林筠長老身後,負責把守山門的幾位仙人同時行禮,道了句:「長老,您要出去。」

  「嗯。」萬林筠長老露出一絲冷笑。

  這幾位仙人頓時面色一緊,低頭用控陣法器打開山門處的大陣禁制,恭送這位長老大人外出巡視。

  至於毒長老外出做什麼,有什麼事,他們卻是完全不敢過問。

  出得護山大陣,李長壽對自己此前已經安放好的七隻紙道人,感應更強烈了些。

  萬林筠扭頭看了眼李長壽,那乾瘦的面容上,露出幾分『溫和』的微笑,低聲道:「我們先去哪裡巡查?」

  「先去東面吧,長老。」李長壽笑道,「咱們須得隱藏氣息,長老您可否表露出真仙境的氣息波動?」

  「嗯,簡單。」

  萬林筠長老手中銅杖一點,氣息自生變化。

  駕雲朝著東面飛去,李長壽在不斷觀察周遭山川大河,心底靜靜思索著。

  白雲很快就飛出了仙門千里,速度漸漸就慢了下來,開始仔細搜尋著什麼……

  萬林筠長老突然問:「你看那邊的山谷,也是頗為隱秘,有沒有可能藏了強敵?」

  「長老。」李長壽將手中的一只吊墜,遞給了萬林筠長老,「這個是弟子閒來無事煉製的小玩意,名為測感石。

  唯一的效果,是監察有無旁人的仙識、靈識,落在咱們身上。

  您看此時,測感石是淡青色,這是弟子的靈識跟您的仙識,在外探查所致。

  若顏色加深,就說明有其他人的仙識、靈識,在盯著咱們。」

  「哦?」

  長老頓時頗感有趣,拿著那測感石一陣打量,很快就啞然失笑,「竟然是遇靈識就變色的含色花的花汁。」

  「當真是瞞不過長老您這一雙慧眼。」李長壽笑道,「煉器也不都是禁制,長老您常教導弟子,要活學活用,這不就是用上了?」

  萬林筠頓時扶鬚而笑。

  兩人向東巡查了一陣,又轉向了北面。

  他們這次出來,其實是李長壽想來外面探查地形。

  若有強敵偷襲度仙門,必不能從空中大搖大擺的過來,而會借地勢先摸近度仙門。

  且,很有可能對方會提前佈置,在度仙門一定距離之外,匯聚大批『傀儡』,而後暴起發難。

  備戰第二階段,就是延續了【假如我是對方】的路子,尋找對方可能藏身之地。

  若能提前反奇襲,勝算自然更大一些。

  東面查完查北面,北面查完逛西面;

  李長壽本體迅速在小瓊峰地下密室中作畫,將方圓數千里的地形,細緻入微地繪製了下來。

  而當兩人轉到西南方向時,兩枚測感石,齊齊變了顏色,且顏色瞬間加深。

  「長壽,看……」

  「長老,就當沒發現什麼。」李長壽立刻傳聲;

  而原本就是喜歡面無表情的萬林筠長老,也是面色毫無波瀾。

  兩人繼續此前的飛行軌跡,駕雲四處查探,而李長壽和萬林筠長老,幾乎同時就在一處山坡向陽的密林中發現了異常。

  有一縷縷氣息波動。

  萬林筠長老傳聲道:「果然有人窺伺我度仙門,長壽你先回去,我去會一會他們!」

  「長老,打草驚蛇反而不美,從對方藏身的距離來判斷,他們還未準備好動手。」李長壽道,「咱們先巡查完回山門,而後再悄然出來,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如此才可功成。」

  「不錯,長壽言之有理!」

  萬林筠長老看了眼李長壽,又露出了招牌的『冷笑。』

  「我雖年長你許多,算計這些,卻不如你。」

  李長壽苦笑道:「長老,我這就是些許小機靈,您在丹道之上的成就,已是度仙門前無古人。」

  萬林筠笑著搖搖頭,嘆了口氣,「只可惜,先師未能所見。

  長壽,接下來如何安排?」

  「咱們就……」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這兩個渾身帶毒的身影,漸漸從那山坡飄遠,完全一副沒發現什麼異常的樣子。

  而他們離開了大概千里之後,猶自有兩道仙識鎖定在他們身上,一直到山門附近,這仙識方才消失不見……

  李長壽傳聲道:「長老,那裡,怕是最少有兩個天仙,要不要找幫手?」

  「無妨,再多兩個也無事。」

  萬林筠長老淡然道:「長壽你儘管出計謀,鬥法的活,自有我來做。」

  「長老您忘了,弟子跟在您身邊的本就是剪紙成人神通所化紙人,稍後也是想去目睹您滅敵的風采。」

  萬林筠長老笑著點點頭,兩人入山門後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不過半個時辰,兩縷青煙飄出山門處,悄然隱於地下……

  那些守門的仙人,此刻都被兩名百凡殿中招來的執事看住,彼此誰都不敢出聲,誰也不敢亂動。

  有些情況,在李長壽看來,卻是不得不防。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0 10:33 PM

第八十四章 長壽,你說怎麼辦

  李長壽此時十分慶幸……

  還好跟萬林筠長老過來了……

  他要是一個手慢摁不住,這老爺子,真就直接衝上去,正面硬剛這一群大漢!

  此地,離著度仙門兩千五百里,相當於在度仙門『名義地盤』的邊界。

  ——按東勝神州約定俗成的規矩,度仙門附近兩千里,資源、靈脈,都分屬度仙門。

  對方在這個微妙的距離,還在故意在度仙門探查不到的位置,佈置了這般,還算高明的隱匿大陣與遮掩大陣……

  裡面之人的行為,本身就已經很有問題!

  但就因這個,就直接上去撒粉揚灰,似乎也有些太霸道。

  然而……

  當萬林筠長老取出一件,太極陰陽雙魚模樣的法寶,拉著李長壽的紙道人分身,在地下無聲無息摸入大陣之內……

  如果不是李長壽第二次手疾眼快,摁住了這位天仙境大後期的毒仙,萬林筠必然已是衝出去,一聲怒吼『孽畜找死』!

  無他,其內妖氣滾滾、業障匯聚。

  陣內竟有數十名大妖,其修為在真仙境到天仙境不等!

  除此之外還有百多人影,修為大多在真仙境,也有十餘名天仙……

  萬林筠長老扭頭瞪了眼李長壽,剛要傳聲,李長壽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拿出了兩只玉珮,遞給了萬林筠長老一只。

  小玩意系列之【心聲玉】。

  雙方端著這玉珮,便可心聲交流,沒有任何仙力、法力、元氣、空氣的波動,隱蔽性十分絕佳;

  缺點是互相不能離開太遠。

  李長壽心底傳聲:「長老,可以直接在心底想出要說的話,弟子就能聽到。」

  「哎呀!長壽你攔著我作甚!」

  萬林筠長老一陣咬牙,心中道:「待我去滅了這些大妖,殺了這些跟惡妖為伍的敗類!」

  「長老您先別急,別急……

  消消氣,衝動是魔障!」

  李長壽忙道:「長老可否告知弟子,您準備如何滅了這些大妖?」

  「自然是用神通和毒丹!」

  「直接衝上去?」

  「偷襲之事,必先暴起發難,瞬息擊潰其一二強者!」

  應該是覺得對方並未發現自己,萬林筠長老此時也耐下心來,對李長壽叮囑道:

  「遇到這種情況,長壽你今後倒是不能衝動,陷入重圍必會有危險。

  但我卻是不怕的!

  他們離著我越近,毒丹毒功越能發揮效用!」

  李長壽心中傳聲道:「但長老您想想看,您要是受傷折損在此地,怎麼辦?

  對方人多勢眾這是其一;

  咱們只是粗略了感知了一下對方的境界,萬一有金仙藏在此地,故意引誘咱們上鉤,這是其二……」

  萬林筠長老眉頭一皺,不苟言笑的蒼老面容,也露出了少許思索的神色。

  長壽說的,還挺有道理。

  李長壽繼續『善誘』:

  「長老您稍後必然大發神威,就憑長老您教弟子的那門神通,有長老您數萬年的毒丹積累,滅殺此地這些敵人,完全不在話下。

  可萬一,他們見勢不對,四散而逃,豈不是給門派留下了隱患?

  這是其三。」

  「也對。」萬林筠長老答應了一聲。

  李長壽又道:

  「弟子觀此地,雖天仙眾多,但人、妖、靈皆有。

  長老且看,他們坐位分佈,人、妖、靈三足互相混雜,彼此之間卻毫無交流;

  若是普通情況,不應該是人與人離著較近,妖與妖離著較近?

  長老您再看!

  那兩隻渾身藍色毛髮的大妖,他們氣息相近且互相混雜,應當是常年混在一起,不是兄弟就是夫妻,當然也可能是搞……

  咳,但它們此時卻隔了百丈……

  您品一品,仔細品一品,這必有不同尋常之處。

  很有可能,這些人、妖、靈,此時已是心神為人所奪!

  與當日在金宮門之外,襲擊酒烏師伯等人的那些煉氣士一樣,只是傀儡!

  這是其四……」

  萬林筠長老雙眼一瞇,緩緩點頭,頗有些慚愧。

  這位老爺子在心底道了句:「還好長壽伴我一同前來,否則恐釀成大錯矣!」

  李長壽心底笑道:「長老您醉心丹道,心有正氣,本就不是險惡之人,沒往這方面想很正常。

  弟子也只是此前一直在想這些事,擔心發生這種情況,沒想到還真就發生了……」

  「唉,長壽,你說該怎麼辦?」

  李長壽暗暗鬆了口氣……

  總算是說服了。

  李長壽心中問了句:「長老,您有煉製過迷藥,或是藥性溫和、一時間不容易被人察覺的毒丹嗎?」

  「自然是有,為何要用此物?」

  萬林筠長老的那雙老眼中略帶不解,「直接用最烈的毒,不成嗎?」

  「若是直接在此地灑滿毒霧,這些敵人必然立刻反應過來,四散而逃。

  就如將一隻兔子扔到丹爐蓋子上,牠必會直接跳出去;

  但如果這丹爐蓋子是緩慢變熱,讓兔子先昏迷,牠就會不知不覺被烤熟……」

  萬林筠長老眼前一亮,對李長壽露出了招牌的冷笑,心底道:「倒也是這個樣子。」

  這位長老在手中戒指上摸出了七八只瓷瓶,低聲道:

  「此物可令天仙元神迷醉、道軀酥麻,名為【迷心醉魂散】。」

  李長壽眨眨眼,「莫非,此丹也是長老您所做丹方?」

  「不錯。」萬林筠長老又露出了那般『冷笑』,「是我閒來無事琢磨出的,畢竟毒丹有時太過霸烈。

  但此物煉製複雜,所以此前給你的毒經之中,尚未有此丹方;

  回去我便傳授於你。」

  李長壽讚嘆道:「長老,弟子在外殿已經得了丹方。

  那丹方記在一卷殘損的玉簡之內,沒想到,竟也是長老您所開創的珍貴丹藥。」

  「呵呵……

  這些你拿去防身便是。

  此前倒是忘了這些,這也只是迷藥,與你防身恰好合適。」

  萬林筠長老隨手,將這幾只瓷瓶塞到了李長壽手中,怕李長壽推辭,又立刻在戒指中取了十多只瓷瓶出來。

  這位毒仙的毒丹儲備,讓李長壽都是看的有些……

  眼紅。

  這就是家底!

  而這位毒仙長老一言不合就【給給給】的性格,也當真讓李長壽有些欽佩……

  剛好,他這裡有【拿拿拿】!

  「長壽。」萬林筠主動問道,「我現在可否出手了?」

  李長壽心底繼續道:「長老,弟子觀此地,應該只是對方的先鋒,對方要攻打咱們山門,必然不可能只有這點高手。

  最好,一個都別放走。」

  「那,長壽,該如何用這些迷藥,才能將這些賊人盡皆留在此地?」

  「您先用仙力包裹,從地下滲過整個大陣的範圍,而後讓迷藥自地下慢慢滲出……

  弟子留兩瓶防身便可,長老您都拿來滅敵用吧。」

  「不用,此物我煉製了不少,本是想用來困敵而非殺敵時所用。」

  萬林筠長老心底答著,又露出了那般笑意。

  他最欣賞的,便是李長壽這種,見寶卻未想獨佔的性子……

  依照李長壽『指點』,萬林筠長老動用了十八瓶迷心醉魂散;

  用一縷縷仙力,將這些迷藥,送到了此地躲藏的每道身影正下方,而後任由迷藥慢慢散發。

  李長壽還不放心,心底不斷傳聲叮囑:

  「長老,給那些大妖多加點份量,他們妖族的抗藥性比咱們人族強了不少……」

  「長老小心些,仙力波動可能會驚擾到他們。」

  「長老,那幾個在樹上的要格外關注……」

  半個時辰後。

  大陣之內一片寂靜,幾道身影從樹上跌落了下來,如沙包一般砸在了地上……

  地下,萬林筠長老心底讚嘆不已,又要衝出去了結了這些人。

  「長老!」

  李長壽連忙拉住這位大佬,又道:

  「咱們為何非要現在就出去?

  萬一有人故意裝作被迷暈,引誘咱們現身,豈不是剛好落了他們圈套?」

  「嗯,長壽言之有理,那接下來如何做?」

  李長壽心中道:「用同樣的方式,放毒藥出去……

  但這次,必須是又猛又烈的毒藥,不給對方任何反手之機。

  也要考慮到他們在生死之際,會掙脫迷藥的影響,以及元神出竅、妖魂逃脫……」

  他一邊說,萬林筠長老在旁不斷點頭表示認可。

  這位長老此時雙目滿是慈祥和溫和;

  此前,萬林筠長老也有擔心……

  擔心李長壽修為太淺,發揮不出毒丹的效用,浪費了這些煉製不易的丹藥。

  但今日之事,讓萬林筠長老意識到……

  這位弟子,與他的毒道……

  比他自己還要契合!

  李長壽叮囑幾句之後,又道:

  「您如果心有疑慮,可以先將那些大妖毒殺;

  弟子有攝魂珠,可搜索他們殘缺的記憶,由此斷定他們的來路。

  若這些人族煉氣士也當殺,咱們再殺也不遲。

  反正,妖,直接殺了就殺了。」

  「好!」

  萬林筠長老答應一聲,心底略微思量,便是決定全力出手;

  只見,這位長老在地下抬起自己的銅杖,對著上方一點,一縷縷濃綠色的毒霧在大地之中蔓延開來,鑽入那些被已經被迷倒的大妖體內……

  不多時,這群大妖開始渾身亂顫;

  李長壽最初還有些擔心,這畢竟不是自己親自動手,沒有陣法鎮壓,前後耽誤了太久,也無其他後手,說不定真的會逃了一兩隻妖魂……

  然而,過不多時,李長壽也有些震驚。

  好厲害的天仙毒!

  還是直接毒殺天仙境大妖妖魂元神的劇毒!

  很快,此地大妖盡皆顯出本體,幾名境界高超者,撲騰幾下,也就沒了動靜;

  氣息全無,妖力卻還是滿盈。

  萬林筠長老又要外出,李長壽卻是再次阻攔了下來。

  這是第幾次了……

  這位長老沒事老是想鑽出去幹什麼,明明在下面就能把事全做了!

  「長壽,這還不去?」

  李長壽苦笑道:「長老您可有三昧真炎,或是厲害些的真火,遠遠燒他們就是了。」

  萬林筠道:「自然是有,我有一真火名為萬毒煉魂火,威力尚在三昧真炎之上。」

  當下,這位面容清瘦的老者,按李長壽的指點,將一團團火焰在地下放了出去……

  如果有人一直從空中注視著這座大陣,估計能看到一則洪荒恐怖故事。

  這裡潛伏的這些身影,先是悄無聲息的昏死,那些大妖又漸漸被毒霧包裹,很快就渾身抽搐而亡,死的無風無浪……

  而後,地面上又冒出了一朵朵慘綠色的火焰,將這些大妖的屍身吞噬,產出了一堆堆灰燼……

  自始至終,大妖們沒有半點掙扎,走的很安詳……

  那些被迷昏的人影,卻是絲毫沒有察覺到什麼。

  到此時,地面總算鑽出了一道身影。

  這是個身著長裙的妙齡女子,手持一顆珠子,在這些灰燼堆上穿行了一陣。

  攝魂珠,抽取殘魂,尋找記憶碎片……

  少頃,又是一股股濃霧從地面冒出,將那些人族練氣士,也直接滅了元神。

  火焰四起,這座遮掩大陣之內……滿是綠色。

  那妙齡女子來回走動,攝魂珠飛速旋轉……

  突然間,一縷血光從綠火中鑽了出來,直接朝著這妙齡女子飛去,紮在了這女子的脖頸上。

  女子頭一歪,扭頭看了眼這血光,隨後便是輕輕一拍。

  啪!

  一隻血翅黑身的蚊子,被這女子輕輕拍死。

  又有血光想要飛來,卻被一團團真火直接捲住,瞬間燒成了一團血氣。

  ——這蚊子並非真的蚊子,似乎是神通所化,由血氣所凝。

  ……

  與此同時,離著此地不知多遠,西牛賀州靈山附近的一處石洞中,身著血袍的文淨道人睜開雙眼,目中滿是震驚。

  自己搜集了一陣的傀儡,怎得……無聲無息就被滅了三分之一?

  因離著太遠,文淨道人此時才發現那裡的異常。

  最重要的還是……

  剛才那女子,是什麼存在?

  為何自己完全無法尋到她的元神?

  莫非,是哪位高人出手?

  文淨道人雙眼瞇了下,心底略微有些忌憚。

  雖然這些死傷來的有些措不及防;

  但那三個最重要的金鰲島煉氣士,因在後方躲著吸納血蓮之力,並未遭波及,自己的算計也沒完全落空。

  文淨道人繼續閉目感應,可此時,卻已是完全無法『看到』那大陣之中發生什麼。

  傀儡,死光了。

  ……

  東勝神洲,那片山林。

  地下。

  因捕捉到了那些血光,李長壽和萬林筠面面相覷……

  萬林筠長老想的比較單純,心底嘆道:

  「還好長壽你足夠機警,咱們要是被暗算了,度仙門危矣!」

  李長壽卻是想的多了些……

  蚊子?

  能夠通過蚊子控制人心神?

  洪荒有這麼厲害的蚊子嗎?

  莫非是……封神大劫中,吸乾了截教內門弟子龜靈聖母,又吸掉了十二品金蓮三品的……

  血翅黑蚊!蚊群?

  這、難不成真的是這個大佬?

  洪荒當真,太過凶險了些!

  「長老,切莫外出,用真火將此地燒一邊吧。」

  「善!」

  當下,綠色的火光遍地而起,各處樹木都被火焰所吞噬。

  又半個時辰後,大陣之內無比乾淨,半點痕跡都無,地面一片荒蕪,可謂寸草不生……

  有幾道身影鑽出地面,他們迅速將各處灰燼用法力捲了,堆在一起;

  又將各類殘存的、被燒壞的儲物法寶、寶物,盡皆收入了幾只寶囊中。

  隨後,一人持著木魚輕輕敲打,幾人開始念誦經文。

  地下,萬林筠不解的問:「長壽,這又是在做什麼?」

  李長壽笑道:「誦讀經文,消掉因果,若有殘魂無法被攝魂珠所吸納,就送他們下地府輪迴,免除後憂。

  稍後長老您再出手,將這些殘灰震碎,散在各處。

  塵歸塵,土歸土。

  修行本自掠天地之靈氣,讓他們死後歸於自然,也算符合咱們度仙門之道。」

  萬林筠長老笑著頷首;

  待上面誦經聲停下,這毒仙在地下揮了揮道袍,那大堆灰燼飄飛而起,落在此處大陣各處。

  李長壽心底輕輕一嘆。

  圓滿了……

  雖然不是自己親自動手……

  但儀式感還是存在的……

  萬林筠長老眨眨眼:「圓滿?這是何意?」

  李長壽忙道:「哦,是沒了後顧之憂的意思。」

  隨後連忙收起了自己手中的那只玉佩,停下傳遞心聲。

  萬林筠長老回顧著兩人殺敵的全過程,心底一陣感慨,看李長壽的目光……

  越發喜愛。

  而後,那些人影鑽入地下,化作一隻隻紙人,被李長壽收入了一只空著的寶囊中。

  回去之後要消消毒才能繼續用了……

  萬林筠長老的毒,他也不敢小覷。

  「長老,咱們回去吧,將這些東西和攝魂珠交給門內,讓他們處置便是。」

  「善。」

  「對了長老,還有一事,這次,還請不要言說是弟子在旁……」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李長壽一路叮囑,這一老一青在地下,溜回了度仙門山門之中……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0 10:34 PM

第八十五章 滅蚊之計在於……

  「長老,您先去破天峰上吧,弟子這就回峰上靜修了。」

  剛入護山大陣,進了那白玉雕琢而成的山門;

  李長壽將攝魂珠,以及那裝著『戰利品』的寶囊,恭恭敬敬地遞給了萬林筠長老。

  倒不是他沒想過藏私。

  這次收繳的儲物法寶,大半都已毀在了萬林筠長老的毒火之中,也沒了多少價值……

  更何況,這是關係門派生死存亡的正事。

  洪荒之大,好不容易有靠山一家。

  捫心自問,度仙門待他這個『優秀』弟子,一直十分不錯;哪怕他是門內最弱最窮峰頭的弟子,修行至今,也沒被誰故意為難、苛責。

  相反,百凡殿很多長老,看在鱧鮪靈魚的面子上,對他還頗為關照……

  故,李長壽並不願看到門派就此倒下。

  像今天,他就當著萬林筠長老的面,露出了測感石、攝魂珠這兩件小底牌。

  ——這對他來說,也是小小地盡一份力。

  他的原則,就是在確定可以自保的前提下,能幫則幫,盡力護持。

  看著李長壽低頭遞來的寶囊和攝魂珠,萬林筠長老雙眼一瞇,露出少許『冷笑』,將它們收入袖中。

  仙門處那幾名低著頭的真仙執事,與輪值守門的仙人,見狀都替李長壽捏了把汗;

  不知這返虛境的小弟子什麼來頭,但……

  毒仙長老如此一笑,這弟子今後怕是禍福難料!

  萬林筠長老立刻駕雲飛往破天峰,去找掌門和太上長老言說此事。

  李長壽也轉身,對幾位門內仙人做了個道揖告退;

  而後駕雲飛在略低的高度,找了條少有人過往的雲路,朝小瓊峰慢慢飄去。

  回來的路上,李長壽一直在思索,有關那隻被紙人拍死的蚊子……

  這蚊子……

  也不知,搞點『殺蚊劑』出來,管不管用。

  回小瓊峰時,師妹和師父還在勤加練習遁法;

  李長壽並未打擾,逕直回了丹房。

  開啟各處陣法,瞧了眼各處掛著的測感石,隨後便讓這具紙道人分身,恢復成了紙人的原本模樣……

  一縷青煙自地下飄出,凝成李長壽的身形,抬手捏住了紙人分身,收入了袖中。

  「說到殺蚊劑……

  這個怎麼搞,蚊子怕什麼?

  在血裡摻毒?」

  低喃一句,李長壽也是被自己這般想法給逗笑了。

  如果真的是『蚊道人』這種狠角色現身,那絕對不是自己能對付的……

  但如果是像今天這般,能夠控制傀儡、能被紙人隨手拍死的蚊子,那李長壽還真能想出一些辦法來應對。

  剪紙成人神通,有了天然克制的對象!

  話說回來……

  自己這半年來做的種種佈置,當真沒有白費。

  那幾棵老樹的犧牲,也是值得了!

  心底泛著這般感慨,李長壽又找出此前那幾隻,收拾過戰場、剛念過經的紙人;

  開啟丹爐,注入三昧真炎,將這幾張原版神通的紙人扔入其中。

  火舌輕輕跳動,紙人轉瞬化作了灰燼。

  隨後李長壽就檢查了下自己身上,那些防推演的零碎物件……

  一番忙碌,確定各方面都沒問題後,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很快,他又不自覺陷入沉思,靜靜思索著,自己剛才可能在哪方面暴露了什麼。

  拍死了那隻蚊子的紙人,模擬過氣息……

  自己跟萬林筠長老始終沒有露面……

  長老的一把真火,那座山都快燒禿了……

  「理應不會有什麼疏漏。」

  倒是,李長壽發現了一點,萬林筠長老跟自家師父的共性——

  容易上頭。

  莫非都是在山中修行時間太長,忘記了洪荒的險惡?

  還好,那幾次都及時攔住了這位長老,不然長老親自現身,被那蚊子偷襲一下,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在丹房中來回踱步,心底不斷捉摸,一條思路漸漸暢通……

  今日之事,並不算出乎他的預料。

  因為半年前,他已經列出了接下來,所有可能的故事走向;

  今天這一戰,也僅僅只是確認了其中的兩三條故事線。

  「果然是這樣。」

  度仙門除了是人教道承,本身並無任何特殊之處;

  之所以招了旁人窺伺,就是因此前,度仙門與金鰲島煉氣士鬧了少許不愉快;

  隨後就有人想利用這點做文章。

  這個幕後黑手,在中神州金宮門山門前,設計、埋伏度仙門一行,是變相地為度仙門提升『知名度』,讓三教都知,在東勝神州有這麼一家人教道承。

  而後,那幕後黑手,便會趁三教仙宗在金宮門商討『三教源流大會』之事,用掌控的傀儡,滅掉度仙門……

  對這個幕後黑手來說,代價很小,風險很小,卻能達成不小的目的!

  李長壽彷彿看到了,一道黑影站在度仙門之後,將手伸向了破天峰。

  但,這黑影背後,還有一道更為宏偉,但略微有些模糊的身影,一巴掌要拍飛前面的黑影……

  大教,暗爭。

  度仙門並非沒有勝算。

  策劃這一切的幕後黑手不敢親自下場,只敢通過蚊蟲遠程掌控傀儡!

  ——這點,通過殘魂記憶碎片,也得到了印證;這些人、妖的記憶中,都有一縷蚊聲。

  重點就在於,度仙門接下來會如何應對。

  如果李長壽所料不錯,很快就會有『噹噹噹噹,噹噹噹』……

  這自然不是後世某僧的經典唱經。

  突聽……

  噹——

  噹——

  破天峰鐘聲響起。

  這次的鐘聲,穿透力十足。

  ……

  鐘聲一響,各峰之上各自飛出一兩道、數道身影,朝主峰度仙殿疾飛。

  湖邊,齊源老道聽聞這鐘聲響起,立刻駕雲趕往破天峰。

  好歹他也是名義上的一峰之主。

  李長壽見狀,忙傳聲叮囑自家師父幾句,請師父去了之後,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要隨意出聲,聽從門內安排就是。

  鐘聲驚醒了許多原本在閉關的門人弟子,度仙門各處也熱鬧了起來。

  這種遇到緊急情形的鐘聲,千年都不一定響起一次,各峰煉氣士此刻都在觀望,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

  不多時,十六道身影從破天峰飛出,直接衝出護山大陣,朝著剛才的『大型揚灰現場』趕去。

  最先一人便是度仙門掌門,其後還有萬林筠、忘情上人等門內高手;

  李長壽倒是知曉……

  他們不是去驗收戰果,應該是去搜尋敵人的主力;

  但這次出去,注定只是空手而回,頂多就是發現一些,對方倉促離開時留下的蛛絲馬跡。

  對方下次現身,必然就是對度仙門發起全面攻勢,且時間應該不會間隔太遠……

  三年之內,必有後事!

  山雨欲來風滿樓,小峰獨坐輕悠悠。

  李長壽躺在搖椅上,端了一枚在道藏內殿抄錄的玉簡,靜靜讀著其內的文字與圖錄。

  這種已經洞察全局的感覺,倒也挺爽利……

  當然,最爽的生活,應該就是無事發生……

  這玉簡名為《百靈錄》,收錄了許多味道不錯,咳,收錄了許多罕見的靈獸靈禽。

  蚊子的天敵其實有不少;

  但想要找一些靈力不錯,能夠克制今日所見那些血蚊,且重點是現在就能到手,還可大量繁殖的靈獸,倒也十分麻煩。

  功夫不負有心人。

  半個時辰後,李長壽眼前一亮,還真在其中發現了一種,自己小瓊峰靈獸圈中就養著的靈獸……

  嘴角露出少許微笑,在懷中取出了一只瓷瓶。

  當年,去北俱蘆洲採藥的時候,隨手滅了元青一夥,得了一對情蠱。

  情蠱是蠱蟲的一種,算是巫邪之術,非道門之法。

  李長壽最初是想,把這對情蠱,直接給自己能搞到的最珍稀的靈獸用上,讓牠們努力配一配,創造點生命價值……

  但一直也沒有找到合適的目標。

  前段時間【厚財】煉丹時,李長壽鑽研了許多偏門的丹方,意外找到了情蠱的可持續利用之法。

  給情蠱餵固靈毒草,使其化作石塊,稱之情石;

  再以靈泉之水、諸多藥草搭配,將情石放入其中,浸泡七七四十九日,就可得一種秘製藥水。

  這藥水,本身就是稀罕物,有著如同月老那株相思樹扎一下差不多的功效,還可用在煉丹上……

  李長壽手中的這瓶丹藥,就是由這般藥水煉製而成。

  當然,還是專為珍稀靈獸配置!

  「辛苦了……

  大玉和二玉。」

  起身,李長壽帶著少許微笑,飄去了後山靈獸圈。

  正在湖上『夜以繼日』練習水遁靈娥,踮著腳望了望丹房方向,剛好看到了李長壽負手飄過的背影。

  「臭師兄,也不過來跟人家說說話!

  人家都練了幾個日夜沒休息了,一點都不體貼……」

  師兄去的那個方向……

  鼓了鼓嘴角,靈娥也匆匆跟了上去,想看師兄去靈獸圈搞些什麼。

  才不是想過去跟師兄說說話!

  不多時,靈娥駕雲飛到了靈獸圈上空,一眼就看到了正蹲在某處水潭旁的師兄。

  李長壽頭也不回,對靈娥輕輕招了招手……

  靈娥會意,收斂氣息,駕雲飄到了自家師兄身旁,收攏裙擺跪坐在草地上,順著師兄的視線看去。

  「呃……」

  「噓!」

  李長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靈娥禁不住一手扶額,不敢多看。

  前方水潭一片荷葉上,兩隻渾身如碧玉、十分珍稀的『修靈食玉蛙』,正在不可描述的不可描述……

  靈娥禁不住撇撇嘴角,錯開視線,對師兄小聲道:

  「師兄,雖然本師妹對你一往情深,但你也要注意下影響!

  有些事是不能拿到明面上的,會影響師妹對師兄評價的。」

  李長壽隨口應了句:「那謝謝,幫我把評價調到中等偏上。」

  靈娥翻翻白眼,哼了聲:「才不要……就是上上!」

  她突然眨眨眼,看著那邊的玉蛙,頓時想起了什麼。

  「師兄你不是說過,這種靈獸很難繁殖,煉丹、下酒都捨不得用牠們嗎?」

  李長壽晃了晃手中已經空了的瓷瓶,笑道:「山人自有妙計。」

  「這個是……」

  靈娥頓時明白了點什麼,臉蛋一紅,先是有點嫌棄,隨後又眨了眨眼,故意道了句:

  「咦——

  師兄你果然偷偷煉製了這種丹藥!

  書上說的果然沒錯,喜歡煉丹的煉氣士難免都會有這種想法!

  唉,看在我是你小師妹的面子上……

  師兄你還有要培育的靈獸嗎?

  本師妹就勉為其難,出手幫幫你吧!」

  李長壽淡然道:「不要有什麼大膽的想法,這種丹藥的瓶子,每個都被我下了特殊禁制。」

  「小氣鬼……哪有這麼防自己師妹的大師兄!」

  「沒辦法,畢竟他有個思想複雜的小師妹。」

  靈娥頓時翻翻白眼,錯開視線看著一旁的靈獸圈,心思卻不知飛到了哪裡去。

  她自然不知,李長壽此時確實是在忙正事。

  這種靈獸,將會成為小瓊峰防禦體系中,十分重要的一環……

  而且這次劫難過後,玉蛙也不會浪費,也可以喊酒烏師伯過來一起搞搞火鍋,打一打牙祭。

  味道應該相當不錯!

  ……

  鐘聲響過半日,外出的十多位高手盡皆回返破天峰。

  片刻後,掌門親自下令,自今日起,所有門人弟子禁止外出,護山大陣完全封閉。

  隨後,掌門與幾位太上長老,就與萬林筠長老一同,仔細商討接下來的應敵之策……

  萬林筠長老的輩分,也快晉升太上了,只是他一直不在意這些,平日裡就在丹鼎峰悶頭煉丹、修行。

  此時他在門中,聲望和影響力差了些,但地位卻是不低。

  而對於這次萬林筠長老一人滅殺了如此多強敵,為度仙門化解了一次危機,於情於理,門內也必須做些表示。

  只是,對這麼一位功勞巨大的長老,用『賞賜』不妥,用『謝禮』也不妥……

  度仙門掌門思前想後,也只能笑著說一句:

  「這次萬林筠長老必然用了不少珍貴的毒丹,門內也該將這些損失給長老補上才是。」

  萬林筠長老卻是略微皺眉,看著面前掌門遞過來的儲物戒指,本能就要搖頭拒絕。

  為門內做這些理所當然,不能要這般賞賜。

  但很快,萬林筠長老想起了什麼,嘴角一瞥,露出了一絲冷笑。

  倒是,可以當作給長壽的嘉獎……

  「那,我拿了。」

  言罷,萬林筠長老轉過身,拄著枴杖走向了殿門,留給了身後幾人一個蒼老且瀟灑的背影。

  與萬林筠長老其實是同輩的度仙門掌門頓時眉頭一皺,看了看身後坐著的幾位太上長老,小聲問:

  「我剛才,是不是說錯了什麼,惹萬長老不高興了?」

  幾位太上長老只能一陣苦笑,他們跟萬長老,其實也不是太熟……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0 10:35 PM

第八十六章 假如我是偷襲者……

  度仙門西南方,萬里之外。

  某處用陣法遮蔽的山谷中,一道道黑影靜靜盤坐著;

  大陣之外,還有幾道身影,藏身在各個方向,提防有敵突襲。

  地下,也藏了三四人……

  山谷最深處,三個道人呈品字形懸空而坐,身下各有一朵七瓣的血蓮輕輕旋轉。

  這三朵來自幽冥血海的血蓮,已經被他們各自吸納了半數。

  一縷蚊聲自他們心底響起,三人各自中斷修行,側耳傾聽。

  很快,三人睜開雙眼,低頭應道:

  「屬下遵命。」

  蚊聲在他們心底漸漸遠去。

  元澤老道輕輕吸了口氣,定聲道:

  「此次雖先鋒遭折,但卻是你我尚未圓滿自身之道,未能及時出手所致。

  待你我得了主人賜下的這些造化,定可!」

  「道友!且住嘴吧!」

  左側那中年面容的道者連忙出聲打斷,「說不如做,你我早些功成,完成大人佈置的才是!」

  「善!」

  元澤老道訕笑了聲,漸漸閉上雙眼,喃喃道:

  「你我即將凝成金仙道果,區區度仙門罷了,還不是手到擒來、穩穩拿下?」

  言罷,元澤老道嘴邊露出一縷自信且安然的微笑……

  旁邊兩個同樣被血蚊侵蝕了元神道心的金鰲島煉氣士,禁不住皺眉對視了一眼。

  『他還是說出來了。』

  『要不,給大人諫言……換一個吧。』

  兩人各自搖頭,面露思索,但很快就恢復成了木然的面色,緩緩閉目凝神。

  他們此時的心神,盡皆被那個聲音佔據……

  【吸納蓮花,凝成道果,覆滅度仙門】

  他們能自主思索的機會,其實已經不多……

  三朵血蓮再次緩緩旋轉,一縷縷血光飛出,鑽入了他們三人的道袍之下,填充著各自的虛無道果……

  ……

  『小雅,近日山門有宵小擾襲,門內頗不安穩。

  你暫時也不要閉關修行,若門內遭災禍,及時趕往百凡殿去。』

  站在白雲上,感受著撲面而來的清涼靈風,有琴玄雅心底迴響著師父的叮囑。

  災禍……

  假如門派遇襲,她身為當代首席弟子,該做些什麼?

  強敵來犯山門,定非他們這些尚未成仙的弟子所能抵擋。

  若真發生這般災禍,護山大陣岌岌可危時,各峰弟子若能照顧好自身,不給門內仙人添亂,便可讓門內有更多對外禦敵之力。

  只恨自己此時尚未成仙,不能為師父、師祖分憂解難。

  她必須做些什麼。

  有琴玄雅抿了抿薄唇,目中越發堅定,轉身飛去了百凡殿。

  很快,她得了百凡殿應允,取了長老令牌,即將挨個峰頭通知同輩弟子,告知他們門內有地脈逃脫路徑之事。

  出得百凡殿,有琴玄雅略作思索,直奔……

  小瓊峰而去。

  『小瓊峰僅有齊源師叔與長壽師兄、靈娥師妹三人,遭敵自然是最危險之地,先去通知他們,也是合情理的。』

  有琴玄雅心底為自己找了個理由,帶著少許不安,飛去了小瓊峰上。

  遠遠的,她就看到了在湖面上飄來飄去的靈娥,心情頓時放鬆了許多,踩著雲朵,緩緩降落。

  剛入小瓊峰外層的隔離大陣,就聽得……

  呱……

  呱……

  遠近蛙聲不絕,湖邊玉影閃爍。

  本自修仙靈地之所,卻有一種悠散田園之樂。

  有琴玄雅落在湖邊,打量著那些活蹦亂跳的玉蛙,心底頗為歡喜。

  自從上次,長壽師兄贈她一隻可愛至極的粉色豕靈獸,就意外地為她推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雖然因為自己閉關太頻繁,那隻豕靈獸不小心被養死了,讓她為此心殤了數月,將牠埋在了破天峰下……

  但自那之後,有琴玄雅就對這種可愛的靈獸十分鍾愛。

  站在湖邊,輕輕俯身,湖水倒映著她醉人的容貌,還有那迷人纖柔的身段;

  有琴玄雅凝視著那兩隻小巧的修靈食玉蛙,那張一貫清冷的美麗面容上,流露出少許微笑。

  但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視線,這兩隻剛『變態』不久的小蛙,同時跳回了湖邊淺水,腿一蹬,伴著水紋消失不見。

  有琴玄雅抬手理了下耳旁的髮梢,目光卻也十分柔和。

  正此時,湖面出現一縷縷波痕,三顆寶珠緩緩旋轉,照出一縷縷柔和的光亮。

  而後,一道倩影從湖面緩緩升起,雙手托著兩只水球,左側水球中是一條靈魚,右側水球中則是一隻玉蛙……

  柔光照耀中,靈娥瞇著眼,悠然道:

  「美麗的師姐喲~

  你是想要這條美味的鱧鮪呢;

  還是想要這隻美味的玉蛙呢。

  又或者,還是想要你可愛賢惠的靈娥師妹,幫你去沏杯清茶做些點心呢。」

  有琴玄雅禁不住噗哧一笑,霎時間,宛若梅花盛開,雪蓮初綻。

  靈娥從湖面跳了過來,笑道:「師姐,去屋裡坐吧,我師兄去丹鼎峰了。」

  「好。」有琴玄雅柔聲應了句,與靈娥向前走了兩步。

  有琴玄雅突然回過神來,想到了什麼,略微有些錯愕……

  美味?

  「這個、那個,都是可以吃的嗎?」

  靈娥眨眨眼:「不然呢?

  鱧鮪魚很好吃的,煎炸蒸煮煲湯都可,還有我師兄秘製的調料!

  玉蛙也能做成玉蛙魚頭、饞嘴玉蛙……

  師兄當年的廚藝,都傳授給了我呢!」

  有琴玄雅頓時眉頭輕蹙,「咱們已經辟榖,為何非要吃這些?」

  靈娥笑道:「這話,或許酒玖師叔可以解釋。

  酒對修行也無用處,酒玖師叔卻是將酒看做半條性命,口腹之慾不也如此嗎?」

  「卻也是這般道理……」

  「空說無憑。」靈娥挽起袖子,取出調味寶囊,朝著湖邊灶台而去,「師姐你且稍等,師妹今天就給你露一手!」

  有琴玄雅眨眨眼,剛想說話,靈娥已經哼著小調,兩步跳到了灶台旁。

  靈娥指尖飛出一縷火苗,灶台下頓時起了文火;

  打了個響指,一條靈魚也從湖面跳了出來,宛若自己跳到了砧板上。

  靈娥摸出一把鋒銳的法器『去腥』匕首,隨手拍暈靈魚,開始熟練的忙碌了起來……

  有琴玄雅好奇地湊了過來,卻是將正事都暫時忘卻了。

  半個時辰後……

  「看上去也挺不錯的樣子。」

  「師姐您嘗嘗,我的手藝可是不輸師兄了喲。」

  「嗯……

  好香!」

  有琴玄雅持著一雙玉箸,雙眼一陣放光;

  靈娥在旁已經取出了一方矮桌,拿出了不會醉人的清酒果釀,與有琴玄雅就在湖邊小酌品魚。

  不多時,一朵白雲自丹鼎峰而來……

  靈娥瞧了眼白雲的高度,頓時道了句:「我師兄回來了,師姐你不是有正事,要等師兄來了一起說嗎?」

  「嗯。」有琴玄雅忙將筷子放下,起身相迎。

  李長壽這次卻也沒躲著,逕直駕雲飄來。

  「師兄!有琴師姐等你一陣了!」

  「長壽師兄。」

  靈娥俏生生的喊了聲,有琴玄雅則對李長壽低頭拱手行禮。

  「有琴師妹不必如此多禮。」李長壽做道揖還禮,「不知找我是有何事。」

  有琴玄雅注視著李長壽,言說了地脈挪移陣之事,並道:「若有外敵攻山,護山大陣危急,長壽師兄與靈娥師妹,當直接趕去百凡殿中,那裡有逃脫之路徑。

  咱們尚未成仙,若是留在此地,反而只是白白讓各位門內長輩分神。」

  李長壽眉頭一皺,忙問:「有琴師妹,此事你已告訴了各峰弟子?」

  「並未……」

  有琴玄雅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先……來的小瓊峰上。

  想著能否讓長壽師兄助我,與我一同去各峰尋各位同輩言說此事。」

  靈娥在旁眨了眨眼,也沒多說什麼。

  李長壽心底卻是鬆了口氣,叮囑道:「此事,當改個說辭,萬不可提地脈挪移陣之事。

  有琴師妹你可曾想過,當代弟子入門數十至百數十年不等。

  若有外敵故意混入通風報信之奸細,這般明明白白的言說此事,假若當真有外敵攻山,豈非斷了門人弟子的退路?」

  有琴玄雅一怔,隨後便是輕輕皺眉,「長壽師兄所說,卻也有幾分道理。

  只是,若不信人,如何讓人信?」

  「信人二字,應是在知人後面。」李長壽正色道,「若你不知此人,又憑何而信?

  人心個中有曲折,易知其面,難知其心;

  再者,有琴師妹何以覺得,咱們門內就無貪生怕死、投敵求生之人?」

  「可……」

  有琴玄雅一陣啞然,卻是不知該如何辯駁,心底也在不斷思量。

  李長壽又溫聲道:「咱們對門內自是感念感激,但也只是咱們,你我無法要求旁人也如你我一般。

  道法天地,卻由心起;

  術規方圓,仍由心生。

  有琴師妹可見,這天下間,就算是師徒、父子,又有何人之道是完全相同?」

  「玄雅受教了……」

  有琴玄雅對著李長壽,深深地做了個道揖,妙目中帶著幾分欽佩,輕聲道:

  「是玄雅思慮不周,多謝長壽師兄點醒。

  此事還請師兄教我,該如何處置。」

  「師妹不必如此拘禮。」李長壽還了個道揖,心底卻是暗自總結了下。

  對付有毒這種性格,說大道理倒是意外的不錯……

  李長壽笑道:「師妹既然是想提前通知各峰門人弟子一聲,不如換個說辭;

  就說,若門內有緊要的情況,請各位尚未成仙的同門,立刻趕往破天峰躲避。

  屆時,再指引他們去百凡殿中,也可好過所有人一窩蜂湧去百凡殿。」

  「不錯。」有琴玄雅眸中滿是亮光,輕聲道:「若非長壽師兄指點……」

  「有琴師妹只是心急了些,稍微思忖也是能想到的。」

  李長壽不著痕跡截斷了她的話語聲,隨後做了個請的手勢,「此事宜早不宜遲,有琴師妹莫要在此地多耽誤了。」

  「嗯。」有琴玄雅輕輕頷首,對李長壽欠身行禮,駕雲朝著破天峰匆匆而去。

  自然,又是去找百凡殿長老商議此事,提醒各位長老不要走漏了消息。

  經長壽師兄這麼一點撥……

  山內,很可能……

  真有外敵之奸細!

  湖邊,靈娥對李長壽眨眨眼,李長壽對她笑了笑,駕雲去了丹房。

  片刻後。

  丹房地下,密室書桌。

  李長壽把玩著萬林筠長老剛給自己的、帶著掌門印記的儲物戒指,盯著面前書桌上平鋪開的,自己此前畫下的地形圖。

  儲物戒指中有數量巨大的各類毒草,應該是門內給萬林筠長老的賞賜;

  又被萬林筠長老塞了一堆毒丹迷丹……

  投桃報李,李長壽決定將這批毒丹『公款公用』,用在暗中護衛師門上。

  現在……

  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李長壽開始逐條分析。

  【如果我是那些傢伙,會選擇從哪個方向發動奇襲?】

  ……

  半年後,度仙門山門西北方,三千里。

  一道道黑影貼地疾飛,迅速湧過一片荒谷,而這些人並未注意到,側旁懸崖的某個石塊上,有一塊纏繞在碎石上的蛛網,正隨風輕輕飄蕩。

  與此同時,他們前進路線,前方三百餘里的那片密林中。

  一只埋在樹下的木盒被輕輕推開,一隻掛滿了布包的紙人跳了出來,瞬間施展出木遁,鑽入了……

  隔壁老樹的樹幹。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0 10:36 PM

第八十七章 毒陣戰,嘿,毒陣戰!

  來了……

  應該說總算來了。

  黑暗中,李長壽心底鬆了口氣。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這些敵人一直不現身,讓李長壽也稍感壓力。

  自從半年前得了萬林筠長老賜下的那枚戒指,李長壽就開始了第三階段備戰佈置。

  如今,到驗收成果的時候了……

  對方想要發起偷襲,必是從地面、地下迅速逼近度仙門,而後暴起發難。

  這就給了李長壽很多操作空間。

  對方出現的這個方向,這條路徑……

  自己果然沒猜錯!

  雖然了穩妥起見,李長壽在其他五條可能的路徑上,也埋伏了地字編號的紙道人。

  而對方也算挺配合,所選的偷襲路徑,剛好是他主要佈置的三條路徑之一。

  唯一讓李長壽感覺不理想的,是對方發動偷襲的時間,跟自己所預計的,相差了兩三個月……

  甚至此前,李長壽一度推測,有可能因萬林筠長老和自己一起陰了對方一把,已經讓那個幕後黑手,放棄了覆滅度仙門的算計……

  然而……

  敵遲但到,對方還是來了。

  此時的【天】字七隻紙道人,依然『按兵不動』,躲在山門之外,靜靜潛伏。

  它們的作用,仍舊是在爆發大戰後,從後方包抄;

  這個戰術思路並未變化。

  而【地】字六隻紙道人,分佈在李長壽提前找出的六條路徑上,且在這六條路上,用兩三個月的時間,佈置了許多簡易毒陣。

  何為毒陣?

  陣法外加毒丹,自然就是毒陣。

  不同的是,李長壽所佈置的這些毒陣,重隱蔽、輕困迷,追求的是不容易被察覺;

  一旦有人入陣,就讓毒粉毒霧瞬間爆發,不浪費每一縷毒性!

  這才是李長壽所理解的,毒陣之真諦!

  李長壽做這些毒陣佈置時,從未想過奢望過,可以憑此直接覆滅來犯之敵。

  道理很簡單,因為對方膽敢偷襲有金仙坐鎮的度仙門,必然也有金仙高手……

  甚至,李長壽還考慮了,對方有大羅金仙這種可能性極低的情況,並做了相應的佈置。

  僅憑他這些『神通』紙道人所佈置的毒陣,哪怕對方的金仙再水,也能隨手轟散。

  所以,這些毒陣只能當地雷用,打個瞬間爆發的效果。

  也因對方最少也有兩名金仙,李長壽才決定僅讓紙道人四處埋伏,而未喊上萬林筠長老。

  ——以免,萬林筠老爺子舉著他的銅皮枴杖,大吼一聲『為了人教』,去跟對方金仙拚命。

  【擾敵、困敵,將對方的行蹤暴露,給師門及時預警,一定程度上削弱對方的實力】

  這些,才是【地】字六隻紙道人的作用!

  躲藏在樹幹中,地字三號紙道人搖搖晃晃,身形迅速膨脹,化作一名身著長袍、英俊瀟灑的年輕仙人。

  其氣息、模樣,與李長壽本身完全不同。

  此時,李長壽的半數心神,都寄托在這隻紙道人身上;憑藉此前佈置在各處的『重瞳三頭蛛』蛛網,監視著著兩百里外,正貼地飛馳而來的那群黑影……

  李長壽很快就發現,地下還有數十道身影在穿行。

  這些身影,分別跟在了幾隻會鑽地的大妖身後,雖然各自隱藏了氣息波動,隱蔽性卻遠不如土遁。

  真・穿山甲成了精?

  但無妨,李長壽此前也考慮到了這一點。

  他佈置的這些毒陣,有幾處陣基特意埋的很深,大陣陣基也是斜面佈置……

  「嗯?不對勁。」

  黑暗中,李長壽眉頭一皺,心底浮現出了一幅幅交錯重疊的畫面,被他迅速歸納好。

  西南方向也有一批偷襲者!

  對方兵分兩路!

  不過……

  也無妨……

  李長壽心神分出兩股,一心多用,激活了地字伍號紙道人;

  借這隻紙道人,預先開啟了西南方向的一重重毒陣,並給這個紙道人找了個水潭躲藏了起來。

  仔細觀察了片刻,李長壽也是難得暗笑兩聲。

  現在的情況,確實出乎他預料,不得不說也有一定的運氣的成分……

  三條被他主要佈置毒陣的『偷襲』路徑,竟然用上了兩條!

  ——對方當真是溫暖又貼心,怕他的心血浪費掉。

  很快,李長壽的兩隻紙道人,同時感受到了來自金仙的威壓。

  西南方兩道,西北方一道。

  三名金仙?

  雖然李長壽第一時間就察覺到,這三名金仙的道韻有些奇怪,但金仙的威壓,卻是實實在在。

  三個金仙……

  局勢有些捉摸不定,確實不好應付了。

  黑暗中,李長壽再次閉上雙眼,心底默念一句……

  【人】字三號紙道人,啟動!

  小瓊峰的丹房中,正坐在丹爐前發呆的『李長壽』身體顫了下,雙目之中漸漸有了靈光;

  他立刻關閉小瓊峰周遭大陣,對靈娥傳聲。

  正在湖面上修行水遁與土遁切換的靈娥,頓時怔了一下,隨後兩步跳到空中,朝著湖邊草屋衝去……

  「師父!

  師兄在丹房煉丹昏過去了!

  您快過去看看呀!」

  聽著靈娥那惶急的呼喊聲,李長壽的心神,卻被西北方向三千里之外的群敵所吸引。

  這群強敵,開始進毒陣了……

  他們一直貼地疾飛,隱匿身形,卻忽略了前路的探查;

  最前方十多道身影,直接衝入了西北方向的第一處毒陣。

  毒霧爆發,立刻有兩人直接撲倒!

  但其他十餘人的麻木面容毫無波動,他們反應也算迅速,身周仙光、妖力綻放,取出解毒丹藥塞入口中,並立刻朝著後方退卻……

  這些人前衝的陣型頓時大亂。

  「有陣法!」

  「是毒丹做成的簡單陷阱,他們果然有提防,用法力吹開陣法!」

  「速破之!

  勿要錯過了匯合的時機!」

  當下,幾名天仙境大妖向前,催起神通,將這處毒陣輕鬆吹開。

  就在這短短的時刻,此前衝入毒陣的那十多人,又有四五人吐血、慘嚎,元神直接飛散。

  萬牌毒丹,品質超然。

  當前戰果:六真、一天。

  緊跟著,西南面那伙『敵軍』,也衝入了那邊的第一道毒陣所在密林。

  李長壽找準時機,主動催發此地毒陣,綠霧飄舞間,戰果再增『五真』。

  另有一位天仙被毒傷元神,短時間內失去了戰力。

  毒陣騷擾戰術,開門綠!

  話說回來,萬林筠長老對綠色當真太過偏愛,毒丹毒霧毒粉,都泛著濃濃的綠意……

  李長壽就不同了,他追求極致的無色無味。

  這兩隻身負重任的紙道人,被李長壽維持著遁法,與樹木、水潭相融合;

  李長壽則在暗中繼續觀察,通過這兩隻紙道人控制後續的毒陣……

  這些偷襲者仍然未意識到他們前路有什麼,竟絲毫不改變路徑,繼續貼地向前衝……

  『看來,被控制了心神之後,這些傢伙的思想也出了問題。』

  李長壽心底暗自感慨,順便觀察了眼門內的情形。

  嗯……

  依然很平和。

  度仙門將防敵的暗哨,安排在了山門周圍千里之外。

  因為掌門和各位長老覺得,這個距離已經足夠發現敵人後,做出及時的應對。

  但李長壽卻認為,掌門和各位長老……

  有些過於自信了。

  當然,他也不會站出來說這些,他不過是小瓊峰上的『劣質仙苗』罷了。

  所能做的,也只是自己暗中,將監察範圍擴展到了三千五百里遠,專注於幾條路徑。

  心神繼續監視西南、西北;

  兩伙黑影也是頗有默契,幾乎同時繞過一處李長壽暗藏的毒陣,卻衝入了另一處毒陣之所在。

  綠霧再次爆發,兩處相隔數千里,各自席捲七八道身影……

  李長壽借助蛛網仔細搜尋,果然在這些被毒殺的真仙身上,再次捕捉到了那些血蚊的蹤影。

  這次出現的血蚊,迅速化作了血氣消散。

  這種情況……

  很可能,那位『蚊道人』,此時已經不再多管此地之事,早早抽身,避免被人教高手盯上……

  如果是這樣,那度仙門的勝算又更多了些。

  兩路偷襲者加起來,總共七十八名天仙境的妖、人、靈,三名狀態奇怪的金仙境,真仙數過千。

  這股力量,對度仙門形成了明顯的壓制。

  且,李長壽並不確定,在其他自己未能檢查到的方向,是否還有其他偷襲者……

  也必須考慮這些情況。

  如此來看,這次確實算是度仙門的大劫了。

  門內他已知的金仙只有掌門,天仙長老的數量只有五十餘,真仙、元仙倒是一堆,能發揮出多少戰力,卻是未知之數。

  平日裡,度仙門清靜無為慣了,也很少演練百人、千人的大陣。

  若是大家將『道侶之風』,用一半在演練『仙陣』上……

  今天何須他一個小弟子如此熬心費力!

  兩個方向的偷襲者也是頭鐵,向前推進百里,連續吃了三波虧,這才放慢速度,開始用法寶在前路試探。

  完全就是……

  你毒陣多了不起嗎?

  貧道拿道友的命來抗!

  輕笑了聲,李長壽不再多想,專注控制兩隻紙道人,掌控毒陣開啟的時機……

  很快,戰果增加到了四十餘真仙、三名天仙,重傷四名天仙;

  雖尚未讓對方傷筋動骨,但卻讓對方前行的速度慢了下來,給了李長壽更多準備的機會。

  毒陣的效果倒是不錯,以後可以重點鑽研……

  感應到師父和師妹已經接近丹房,李長壽分了一縷心神,在丹房的紙道人身上。

  因為此時自己佈置的紙道人太多,李長壽也做了細緻的劃分。

  【天字紙道人】,負責開戰後反包圍。

  它們各自帶著大量的原版紙人與毒粉,氣息、樣貌,確保與李長壽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他們登場是在大戰爆發後,待大戰落幕,這些紙道人也會迅速退去。

  【地字紙道人】,負責開戰前,預警、傷敵之事,主要用來掌控毒陣,各自氣息、樣貌,也是與李長壽完全不同。

  有兩隻地字紙道人,此時正在發揮作用。

  【人字紙道人】,負責保護師妹、師父,數量雖少,但都安排在了在師父、師妹身旁。

  就比如此時的人字三號,就負責稍後陪著師妹和師父,裝作是他的真身,跟師妹一同趕往地脈逃生……

  小瓊峰復合大陣,後續自有天字紙道人接手,這裡也算是一處能埋葬強敵的『陷阱』。

  丹房外傳來幾聲噗通的響動,那是幾隻修靈食玉蛙跳進了水池……

  就聽靈娥和齊源老道在外呼喊:

  「師兄!」

  「長壽你怎麼了!」

  兩道身影匆匆闖入丹房外的陣法……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0 10:37 PM

第八十八章 新贈殯葬服務

  齊源看著正盤坐在那的李長壽,略微一愣,扭頭瞪著靈娥。

  「你不是說你師兄昏迷了嗎?

  他這不好好的!」

  靈娥眨眨眼,突然指著齊源身後道了句:

  「師父快看,師兄元神出竅了!」

  「嗯?」

  齊源老道轉身看去,卻見自己大徒弟,正對自己露出一絲帶著歉然的微笑。

  一縷沁人心脾的香氣,鑽入齊源老道的鼻尖,在這老道還未反應過來時,那股藥力已作用在了他元神。

  本就是底子弱了許多的濁仙,齊源老道雙眼一翻,身形緩緩仰倒……

  『李長壽』手疾眼快,拽出一只獸皮麻袋,將師父直接罩入其中;

  輕喝一聲:「小!」

  這只用十多種靈獸皮煉製而成,『師父專用定製版』裝人麻袋,瞬間化作荷包大小,被『李長壽』遞給了靈娥。

  靈娥將手中的瓷瓶封住,有些不安地道了句:

  「師兄,咱們這麼算計師父,後面會不會……被師父罵死……」

  『李長壽』負手而立,傳聲道:

  「師父的性子你也知道,若有強敵來犯,師父定是衝在最前,我事後會跟師父好好解釋。

  按此前幾次演練的那般,師妹你就在此地等候,稍後門內鐘聲起,門人弟子趕去破天峰時,你就用土遁,將師父和我,先半步帶去地脈。

  我要用紙人去幫忙鬥法,心神不在此處。」

  靈娥也面露正色,道一句:

  「嗯!師兄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你跟師父的!」

  「不必太過擔心,我會一直守在你跟師父身旁。」『李長壽』傳聲道,「就算這次保不住度仙門,我也會保住你們。」

  靈娥咬了下嘴唇,小聲問:「師兄,我心底還是有些不安……

  你現在,到底什麼境界了?」

  『李長壽』嘴角一撇,「返虛八階。」

  「哦。」靈娥抿了抿嘴,並未多問。

  李長壽笑了聲,不再多耗費心神,畢竟後面要用心力的地方,還多得是……

  這具紙道人坐在丹爐前,閉上了雙眼;

  靈娥也在自己師兄身旁跪坐了下來,將裝有師父的布袋綁在束腰上,靜靜等待鐘聲響起。

  雖然她此時不知強敵到底是何事,但師兄說有,那八成是沒錯了……

  另外兩成——

  有可能,這還是師兄對自己的小測試!

  ……

  在這對師兄妹,合力搞暈師父的同時;

  三千里之外、兩個方向上,兩股『敵軍』也已衝入了毒陣最密集的區域。

  若從空中俯瞰,能看到一些『奇景』。

  兩群如蝗蟲般的黑影貼地飛馳,但卻走走停停,陣型時不時被擾亂;

  他們前方、兩側的各類地形中,總會毫無徵兆地噴出一股濃霧、捲來一陣粉末。

  哪怕他們都已有所防範,每次毒陣爆發,總不免有數道身影倒在了地上。

  對這種情形,李長壽也是略微有些讚嘆……

  『對方此時,竟然還沒回過神來。』

  按理說,這些傢伙發現第一個毒陣開始,就應該覺得自身已經暴露了;

  李長壽此前最擔心的,就是這些傀儡會直接飛到空中,直接撲向度仙門山門,那後續的毒陣也不會有太多效果……

  可正如李長壽假設的那般,成為『傀儡』之後,這些妖、人、靈,已失去了大半的思考能力,只知聽命行事。

  給了毒陣相當不錯的發揮空間。

  算了算兩股強敵距離山門的距離,已經接近兩千五百里。

  李長壽心底一嘆,借兩隻紙道人之手,將這兩個方向上,剩餘的毒陣完全開啟。

  早知道對方頭這麼鐵,他在幾個方向同時多搞十倍數量的毒陣,說不定能將這次師門危機化解大半……

  罷了,長老給的毒丹也沒那麼多,空想無益。

  樹幹中、水潭底,兩隻完成了自己前半段使命的紙道人,潛蹤匿跡,暫時退場。

  而李長壽的心神……

  瞬間挪移到了【爆】字三號、伍號紙道人身上!

  不過須臾,離護山大陣只有幾里的一處密林、一條溪流,分別飛出了兩名冷面老道;

  他們直愣愣地飛到了空中,在西南、西北兩個方向,俯瞰度仙門。

  這兩個老道所處方位,完美對應兩股來犯之敵!

  他們身上的氣息正在亂顫,渾身上下仙力湧動。

  度仙門內,一道道仙識探了出來,頓時被這兩名老道身形所吸引。

  一名面容蒼老的長老喃喃出了眾仙的心聲:

  「這兩位道友要做什麼?怎麼看著,如此面生……」

  啪!

  黑暗中,李長壽打了個響指,迅速將自己的心神從兩隻紙道人身上收回。

  「都睜開你們的眼睛看看!」

  這兩個老道各自仰頭大吼,由內而外爆發出璀璨仙光……

  言罷,竟在大陣之外當場自爆!

  轟鳴聲若滾滾天雷,爆湧的仙力化作氣浪跌宕前衝,將護山大陣吹的不斷顫抖!

  也讓度仙門上上下下目睹了這一幕的仙人們……

  完全摸不著頭腦。

  這是咋回事?

  突然冒出兩個道人,吼了兩嗓子,直接自爆了,就為了震一震護山大陣?

  給他們聽個響兒?

  度仙門掌門也被驚醒,從打坐中醒來……

  金仙仙識順著兩個方位看去,頓時發現了這兩批正迅速衝向度仙門的黑影!

  「不好!」

  這位中年面容的道長,一步衝出自己閉關之地,現身在破天峰之上,看向西北、又看向西南,口中一聲大喝,聲傳數千里——

  「何方宵小,膽敢來犯我度仙門!

  各峰長老、門人聽命!

  備戰迎敵,護衛山門!」

  主殿側旁的大鐘撞柱,立刻被兩名面色惶急的真仙執事抱住,奮力敲響門內大銅鐘!

  門內原本閉關的、修行的、下棋的、說笑的、搞道侶生活的,盡皆被掌門一嗓子震醒!

  各峰立刻衝出了道道身影……

  另一面,尚在兩千多里之外的兩群蚊子傀儡,總算發現了,他們已經暴露影蹤的事實……

  戴著一張枯木面具的元澤老道、與其他兩位『偽』金仙,在兩個方向同時下令!

  原本貼地疾馳的身影,一排排迅速衝向空中,結成兩片厚厚的雲朵,同時趕往度仙門。

  這三名原本藏匿了身形氣息的金鰲島煉氣士,各自的金仙威壓完全爆發!

  度仙門之內,掌門與另外一道金仙境氣息掠空而起,以做回應!

  李長壽暗中觀察了下,門內另一道金仙的氣息,竟是從道藏殿中衝出……

  那是……

  麒零長老?

  嘖,這道號,果然有古怪!

  不等李長壽多想,各峰傳來轟鳴聲響;

  十六座較高的山峰上,十六道各色光柱自峰頭沖天而起,源源不斷的靈力匯入護山大陣!

  護山大陣,一改往日絲薄潤滑,加厚加粗,威能全開!

  西南、西北兩個方向,兩朵烏雲氣勢洶洶地衝殺而來,速度比此前貼地疾飛……其實也快不了多少。

  不顧一切,正面強攻!

  因發現敵蹤較為及時,度仙門也開始按部就班的排兵佈陣;

  各峰真仙、天仙開始朝著破天峰匯聚而去,而後被分做兩陣,各自飛去西南、西北,外圍的幾座峰頭。

  元仙境在破天峰之上聚集,開始準備結陣;

  各峰弟子,也紛紛被帶去破天峰百凡殿;

  有琴玄雅帶著幾名破天峰弟子前後忙碌,引導這些無法參戰的弟子、門人,有條不紊地在百凡殿前集合。

  此時倒是不必著急立刻就逃。

  護山大陣是第一道屏障;

  門內高手是第二層護衛;

  若戰況不利,真的到了生死存亡之時,這些弟子和部分元仙,便會被送入地下,由地脈挪移陣離開……

  度仙門此時,絕大部分仙人都是有些懵,不知道為何會突然遭強敵來攻。

  但他們也不會引頸就戮!

  一位位度仙門的仙人,也收起了平日裡的和善與笑意。

  要麼咬牙切齒,瞪著遠處那飛快衝來、打擾了他們清靜修行的『莫名』之敵;

  要麼面色鐵青,目中滿是怒火,道心之中也起了怒意。

  雖也有人面露緊張之色,心生擔憂之感,但大部分度仙門紙人,此刻都未掉鏈子……

  此時小瓊峰上。

  李長壽佈置的各層大陣已經開啟,這裡已是一處險地;

  而靈娥已經扛著『人字三號』,帶著被迷昏的師父,施展土遁,朝著地脈慢慢摸去……

  藍靈娥那纖柔的肩頭,彷彿扛起了小瓊峰的未來!

  這一刻,她也一改往日玩鬧的性子,眸子中光芒不斷閃動,機警程度遠超常人。

  而空蕩蕩的丹房,書架某個角落;

  一只竹盒被推開,又一紙道人現身,背上寫著『天・捌』二字。

  紙道人跳到地上,身形搖搖擺擺,化作了齊源老道的模樣,手中握著三枚控陣玉牌。

  李長壽留了少許心神在此地,用作觀察門內大戰;

  隨後便一心多用,將數千里外原本控制毒陣的地字三、地字伍兩隻紙道人,從樹幹、水潭中撈了出來。

  它們的活,還遠遠沒做完。

  兩隻紙道人動作幾乎完全同步,各自袖中跳出了一隻隻原版紙人。

  隨後,兩隻紙道人施展土遁,朝著毒陣曾爆發之地摸去;

  兩邊各有四隻紙人,化作老中青不一的男女,緊跟在紙道人上方,向前飛掠……

  那些傀儡不管同伴的屍身,李長壽卻不能不管。

  除了那些屍身,紙人們開始處理各處飄散的毒霧,以免留下什麼後事,招惹出新的因果。

  愛護洪荒環境,靈靈有責。

  兩個方向,總共有八隻原版神通的紙人做苦力,而兩只有李長壽元神之力的紙道人,則躲在地下暗處,不敢露頭……

  沒辦法,防蚊工作需時刻牢記!

  這兩組八隻紙人分工明確,配合默契,行動高效且平穩。

  用納毒寶袋收起各處瀰漫的毒素;

  破壞掉此前沒被觸發的毒陣;

  收集各處屍身,順便摸走對方身上的儲物法寶……

  處理了半程,度仙門山門處,傳來雷聲陣陣。

  護山大陣之外,五位金仙已是交上了手,鬥法的餘波,讓這一小片天地都為之變色。

  度仙門掌門自西南方向以一敵二,麒零長老自西北方向攔住另外一名金仙強敵,阻攔對方三名金仙高手靠近度仙門護山大陣。

  各類寶光交錯,雙方板磚互砸!

  但護山大陣之外,那些氣勢洶洶的眾天仙,已開始轟擊陣壁……

  李長壽並未多管,繼續忙碌自己的。

  現在還不是【天】紙道人登場的時機,對方轟擊大陣也要有個過程。

  兩邊的紙道人加快行動,總算趕在護山大陣被轟破之前,將對方留下的屍體聚在了一起,將那些瀰漫的毒氣也清掃乾淨。

  隨後,兩把羅天寶傘被扔到空中,撐開兩道隔絕陣法。

  四隻紙人各自扔出一隻攝魂珠,高強度搜索殘魂,又分別摸出了木魚、銅鈴、梆子、嗩吶。

  敲木魚者誦度人經;

  打梆子者誦消災祈福咒;

  搖銅鈴者誦往生咒;

  而那抓著嗩吶的兩隻紙人,抬手灑出一片片三昧真炎,將兩地的妖、人、靈之屍身盡數點燃,隨後便深吸一口氣,仰頭吹起了悲愴的曲調……

  現在起,戰後除卻強行超度,附贈殯葬服務!

  五位金仙在度仙門附近鬥法,打出漫天霞光,震的大地顫鳴。

  李長壽暗中關注了一陣,等待少頃,兩邊的屍身已經燒完,各自經文也誦讀完全,地面留下了兩大堆黑色的灰燼。

  這次便由四隻紙人同時出手,將那些灰燼吹散……

  特殊時期,只能犧牲一點儀式感了。

  反正這一戰還有很多機會……

  八隻紙人各自清掃完痕跡,施展土遁鑽入地下,回了那兩隻紙道人袖中。

  而這兩隻紙道人正式『完成任務』,朝著此前的藏身地而去,等待被李長壽回收或銷毀。

  若度仙門能守住,自然是有回收的機會,紙道人煉製不易;

  若度仙門這次真的守不住,那也沒轍,這些紙道人和紙人,只能統統毀掉,不留半點痕跡……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0 10:38 PM

第八十九章 快去請……

  破天峰,百凡殿前。

  一襲冰藍長裙的有琴玄雅,正背著大劍忙前跑後;

  並沒有人要求有琴玄雅必須做這些瑣事,但有琴玄雅自覺,被門內賦予『首席弟子』之榮,就應當肩負起這般責任。

  雖然,如果單從修為來判斷,首席弟子應該是……

  某位不知名的李姓靚仔。

  這位真・首席弟子,此時本體施展了化形術,躲在某處自認為十分安全之地,雖遠遠避開了外面的大戰,卻也是費心謀劃、佈置,用力扶穩度仙門……

  「玄雅!」

  百凡殿內有長老招呼一聲,將有琴玄雅喊了過去。

  幾位輪值在此地處理外務的真仙境長老,將開啟地脈挪移陣的玉符交給了有琴玄雅,他們也要趕去外圍山峰,上陣鬥法!

  「各位長老請放心去吧!」

  有琴玄雅將玉符握在手中,目中滿是堅定。

  這幾位外務長老各自點頭微笑,雖然……

  心底略微覺得,有琴玄雅這話聽著,有那麼一丟丟的不妙。

  當下,幾位真仙境長老駕雲朝著西南方向而去;

  此地還留了百多元仙,正結陣護持各峰弟子,免得此地被鬥法餘波所傷。

  而這些被保護起來,並隨時準備戰略撤退的弟子們,這時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仰頭看著大陣之外的空中……

  他們的靈識此刻都無法探出太遠,依然不免心神驚顫。

  平日裡讀書多點的,此時嘴裡不斷冒出一些漂亮的形容詞,比如:

  「看這鬥法,當真是——

  龍拋鳳拿、疾風驟雨、駭浪驚濤、神通不凡!

  霎時地動山搖,忽而寶光四濺!

  惶惶金仙之威,驚煞我等心神!」

  旁邊再有幾人點頭附和,連說「不錯,不錯」,蹭一蹭洪荒文化人的末班車。

  也有平日裡專心修道,除了經文不多做『課外閱讀』的,大多都是一聲聲……

  「厲害啊!」

  「嗯,真厲害。」

  「咱們什麼時候能這麼厲害!」

  眾弟子也有不乏血性者,此時已經做好了與仙門共存亡的打算。

  而有關地脈挪移大陣的消息,也很快在人群中傳開,不少弟子稍微鬆了口氣;

  各人各有所想,都在情理之中。

  但護山大陣周遭形勢,卻越發急迫。

  西南、西北兩側,各有數百黑影,瘋狂轟擊護山大陣的光壁;

  與之相對,門內的眾真仙、天仙,正蓄勢準備爆發!

  護山大陣完全開啟後,就如密不透風的龜殼,外人一時間無法攻進來,裡面之人,也無法對外施展神通、拋擲法寶。

  看外面這群黑影的攻勢,護山大陣再有一陣就會支撐不住。

  這些黑影都是被血蚊控制的傀儡,雖然在趕路的時候腦子不靈光,大多不去思考,只遵循被事先下達的命令。

  但鬥法時,他們卻又比度仙門眾仙默契了許多……

  幸虧李長壽佈置的毒陣,消耗掉了這些蚊子傀儡大約兩成的總戰力;

  此時再憑藉護山大陣,用地脈、靈石之力,消耗掉這些傀儡的仙力、妖力、靈力。

  接下來的大戰,度仙門雖依然有劣勢,但劣勢已不算太大。

  ……

  百凡殿前,又忙碌了一陣的有琴玄雅,站在殿頂飛簷處歇息,目光在下方各處掃過。

  『長壽師兄怎麼不在此地?』

  有琴玄雅心底一驚,再次仔細查找。

  她很快就確認,百凡殿內外,並無李長壽與藍靈娥的身影。

  有琴玄雅立刻望向小瓊峰的方向,秀眉輕皺,要趕去小瓊峰,將李長壽與靈娥帶來此地。

  但有琴玄雅剛運轉法力準備御空,忽有一縷傳聲入耳……

  「有琴師妹,我與靈娥此時不便現身;

  稍後若護山大陣被破,你我在地下大陣處,自會碰面。」

  聽聞此言,有琴玄雅心底鬆了口氣。

  雖不知長壽師兄和靈娥師妹,為何要躲藏在人群中,但長壽師兄這般說了,自己也不必太過著急……

  與此同時,某個狹窄且黑暗的角落,李長壽也鬆了口氣。

  還好他提前防了有毒這一手!

  『解決』掉這個隱患,李長壽繼續觀察,稍後若酒玖和酒烏也想過來『看望』,還要繼續傳聲提醒……

  這也是『友』太多的弊端。

  西南、西北三千里外,兩隻控制毒陣的紙道人,已經完成了它們的全部使命,順利回歸到了自己的小盒。

  李長壽也能暫時休息下了。

  現在這種情況,比李長壽之前所做的預設,其實還要『簡單』一些。

  對方只有三名金仙高手,沒有大羅這種超綱的存在。

  而且,度仙門眾仙也並非一根筋;

  看度仙門眾仙擺出的這般陣勢,稍後明顯是要且戰且退。

  幾位太上長老嘴唇不斷動來動去,應該是對各處傳聲,言說稍後如何對敵。

  這就讓李長壽放心不少。

  『天字捌號』紙人保持著齊源老道身形,在丹房前的搖椅中坐著。

  李長壽借這隻紙道人,看著金仙鬥法,觀察大陣動盪;

  心底則細細推算著,接下來操控紙道人出手的方位,等待護山大陣被打碎的時機,開始自己正式的作戰計劃……

  『小師叔和酒烏師伯有忘情上人護持,我倒也不必太擔心。』

  李長壽的仙識瞧了眼西南方向,憑胸識人,一眼就找到了酒玖師叔的蹤跡。

  酒字九仙人正一字排開,各持法寶,運轉神通,站在自家師父忘情上人身後。

  他們九人中,那位風姿卓綽的大師姐酒依依最為顯眼;

  這位仙子面若寒霜,身周懸浮著三四件寶物,自身修為境界竟是天仙境初期。

  忘情上人身旁,便是兩位太上長老的身影,他們和十二位天仙長老,一同站在西南陣列的最前方。

  門派遇襲,修為高的先向前頂,這是度仙門的規矩。

  忘情上人想到了什麼,扭頭看了眼自己的小徒弟,開口道:「小玖?」

  正抱著大葫蘆,眼底有些不安,時不時就望向小瓊峰的酒玖,連忙答應一聲:

  「師父,小玖在!」

  「嗯。」忘情上人的嘴角,不著痕跡的撇了下。

  小玖的修為倒也不錯了。

  忘情上人改口道:「稍後若起亂戰,你們記得互協互助,多關照些小五,他舊傷未復元。」

  酒烏面露慚愧之色,其他八位師兄妹齊齊低頭稱是。

  但隨之,酒烏就想起了此前,自己去拜訪萬林筠長老時,被萬林筠長老恐嚇……

  咳,被萬林筠長老千叮嚀萬囑咐之事。

  『若護山大陣被強敵攻破,你就立刻退去破天峰,勿要與人硬敵,打開這錦囊!』

  那只錦囊,就在酒烏袖口,一刻不敢離身。

  當時萬林筠長老說這些話時『凶神惡煞』,嚇的他跟酒施幾天沒能緩過神來。

  酒烏想了想,向前兩步,在忘情上人身後,稟告了萬林筠長老此前叮囑之事。

  忘情上人並未多問,讓酒烏按萬林筠長老所說來辦。

  酒烏退回自己的位置,抬頭看向大陣之外,注視著那些齊齊轟擊護山大陣的身影,握緊了手中長劍,與……

  幾瓶被他處理過,可瞬間催散出去的『萬牌』毒丹。

  酒烏心道:『長壽師侄,此時應當已去破天峰了吧。』

  仙識掃過破天峰百凡殿殿前,酒烏先是眉頭一皺;

  再仔細搜索,這矮道人不由怔了下。

  李長壽和藍靈娥竟不在百凡殿,甚至破天峰上都沒兩人的蹤跡!

  酒烏頓時想到了什麼,心底一陣焦急……

  思前又想後,他始終放心不下李長壽與藍靈娥的安危。

  再次向前,酒烏對著自家師父的背影道:

  「師父,弟子想先去小瓊峰一趟,將長壽師侄與靈娥師侄帶去百凡殿。

  長壽師侄常有一腔熱血,弟子擔心,他會想憑自己佈置的陣法傷敵助戰!」

  忘情上人頷首道:「善。」

  一旁酒玖有些欲言又止,還是抿了下嘴角,繼續留在此地,與師兄師姐們並肩為戰。

  ——只是帶李長壽和靈娥去百凡殿而已,五師兄一人足以搞定了。

  酒烏瞧了眼還算堅挺的護山大陣,急匆匆離了陣列,朝小瓊峰疾馳而來。

  『果然……』

  黑暗中,捕捉到這一幕的李長壽心底一嘆,立刻就要對酒烏傳聲。

  正此時!

  高空之中金光閃耀,一把帶著些微功德之力的長劍斬開雲路,拖出千丈劍芒,以奔雷劈山、不可阻擋之勢,斬在護山大陣正上方!

  對方有一名金仙騰出手,突然對護山大陣出手!

  這一劍斬下,護山大陣光壁劇烈顫抖,度仙門掌門大喝一聲,再次將敵人兩名金仙死死拖住……

  趁著護山大陣不穩,西南、西北兩側大陣之外,數不清多少流光同時爆發!

  『蚊子傀儡』的配合之默契,此時展露的淋漓盡致!

  大陣光壁的閃爍突然停頓,下一瞬直接炸散,一股股元氣朝著四面八方席捲,宛若海嘯一般!

  一名度仙門太上長老高舉光芒閃爍的寶塔,定聲怒吼:「出手!」

  霎時,西南、西北兩側爆發出數不清的流光,神通法寶齊齊發威!

  西北方向,遮天蔽日的毒手按壓而下,萬林筠長老袖袍飄舞,鬚髮皆張,威風凜凜。

  但七八名天仙境大妖對此早有準備,各自祭起法寶,合力抵擋這位毒仙!

  雙方其餘仙人只敢遠遠用法寶、神通對轟,不敢踏入那飛速瀰漫的慘綠毒霧。

  西南方向,數十名天仙前衝拉近距離鬥法廝殺,漫天流光不斷碰撞,已經有人影從雲上倒栽砸落……

  酒烏見狀,立刻就要回身馳援;

  但他剛扭頭,耳旁就聽到了一縷傳聲:

  「打開錦囊,旁事勿管。

  你一人又扭轉不得戰局!」

  萬長老!

  酒烏怔了下,拿出袖中錦囊,取出看了一眼,隨後猛然醒悟。

  這……

  這般事,自己此前怎麼沒想到!

  瞧一眼激戰之地,這矮道人一咬牙、一跺腳,轉身朝著破天峰匆匆飛去!

  剛才對酒烏傳聲的,自然是躲在暗中的李長壽,只是模仿了萬長老嗓音和口吻。

  萬長老此時正在山門西北方向激戰鬥法,哪裡顧得上酒烏這邊。

  接下來……

  『就看你怎麼哭了,師伯。』

  李長壽心神挪移,再次開始一心多用。

  度仙門南、北方向,數百里之外的兩處密林中,四只木盒同時被紙人的小手推開;

  渾身上下掛滿了布包、厚度驚人的紙道人,從盒中跳了出來,它們的身形搖搖晃晃,迅速漲大,化作了兩男兩女四名道者。

  『關門,放狗!』

  呃,自己罵自己還行,關門打狗才對!

  南北各有兩道身影施展起土遁,朝度仙門山門兩處激戰之地摸去……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0 10:39 PM

第九十章 哭,也是門技術活

  護山大陣被突破的一瞬,用仙階風語咒偽裝成萬長老的嗓音,對酒烏師伯傳聲之前;

  李長壽心底也泛起過一絲疑惑。

  掌門他……

  到底行不行……

  身為度仙門掌門,與度仙門認領的開山祖師度厄真人,必然存在某種關聯;

  按理說,自家的這位掌門,大小應算是人教的『小人物』。

  外出鬥法本就為護持護山大陣,卻又被對方一劍劈到護山大陣!

  不過,考慮到掌門正在以一敵二,而且這三名來歷不明的金仙背後,還有個洪荒狠人『蚊道人』在……

  唉,做一派之掌門雖威風,但也挺不容易。

  李長壽除卻加強隨時跑路的準備,也暗下決心,哪怕自己今後有幸道成大羅,也絕不去開山立派,徒惹因果。

  護山大陣一破,門內再無屏障。

  破天峰看似是最中心、最安全之地,實際上,這裡才是最為凶險之所在。

  若空中激鬥的金仙,再有一劍落下,必然是斬向主峰!

  所以,李長壽寧肯犧牲一些平日追求的隱蔽性,讓自己與師父、師妹不出現在破天峰,也要安排靈娥扛著『人三』、帶著師父,先一步去地脈挪移陣附近等待。

  隱藏自身,是為了免遭算計,終歸也就圖【平安】二字;

  自不可本末倒置。

  有三隻紙道人守護,此時靈娥的安危也不必擔心。

  ——人字壹號、貳號紙道人,早先就被李長壽送給了師父和師妹。

  傳聲給酒烏師伯之後,李長壽的仙識掃過破天峰,見到了同輩的年輕弟子們……

  看著那一張張有些茫然無措的面容,心下輕輕一嘆。

  『倒是,不能要求別人太多。

  做好自己的事、盡自己一份力就夠了。』

  當下,他繼續掌控紙道人穿行於大地之中,趕往度仙門山門。

  ……

  「破了?」

  「大陣破了!」

  百凡殿前,眾弟子看著那炸散的護山大陣,感受著那突然增加了數倍的金仙威壓,大多都在這一刻慌了心神。

  有琴玄雅咬著嘴唇,站在大殿飛簷之上,仰頭直面空中的金仙激戰。

  又有一股股鬥法的餘波,化作陣陣風浪席捲而來!

  西南西北兩側,兩場千仙大戰如火如荼!

  漫天流光閃爍,一道道人影卻在朝破天峰方向緩緩靠近……

  只從這般情形來判斷,他們度仙門一方,已落了下風。

  這,怎麼辦?

  有琴玄雅看著手中的玉符,這是開啟地脈挪移陣的關鍵,也是眾弟子能逃生的路徑。

  『若是長壽師兄在此地,他會如何做?』

  嗯,定會是將師弟師妹送出去後,與敵決一死戰!

  她不禁如此想著,心底漸漸有了決斷。

  『將同輩弟子,平安且一個不落的帶出去,再回來為門內盡一份力!』

  正此時,酒烏提著長劍匆忙費來,直接越過眾弟子頭頂,朝著殿內疾落。

  有琴玄雅身形一轉,自飛簷落下,連忙跟入殿內。

  她本以為,這位門內真仙執事急匆匆趕來,應是來此地準備開啟向下的通路,想跟上來相助酒烏一臂之力。

  可,讓有琴玄雅,以及殿外弟子們都沒想到的是……

  這矮道人一聲哀嚎,在百凡殿中那具畫像前,叩頭就拜……

  「教主在上!

  教主在上!

  請教主大顯聖威,救救我度仙門吧!

  我度仙門奉行教主教誨,清靜無為、安心修行、護衛人族,卻遭了這無端災禍,被人利用,意圖挑撥三教安危!

  教主在上!

  救救我們吧!」

  咚咚咚幾個響頭磕了下去,酒烏趴在那一陣嗚咽。

  有琴玄雅見狀,卻是鼻尖微酸……

  莫非,度仙門今日當真渡不過這般劫難了嗎?

  可明明,現在只是剛剛接戰,護山大陣雖破,但己方仙人傷亡並不大,破天峰還有大陣可守,也沒被對方打進來……

  這執事哭的,卻像是已經快全軍覆沒了一般?

  大敵當前,有琴玄雅心底也有了些許茫然。

  酒烏低頭哭嚎一陣,心底毫無感應,沒有半點正被注視之感……

  這矮道人抬頭看了眼畫像,眼底帶著少許疑惑,隨後又是吸了口氣,悲聲將剛才的『台詞』重喊了一遍。

  不少弟子湧到殿門外,聽酒烏在那哭喊嗚咽,大都是面露悲戚;

  與此同時,另一邊……

  李長壽暗中掌控四隻紙道人,已經迅速完成包抄『敵軍』後路的準備。

  這四隻比原版紙人,費了近十倍『紙張』的【天】字紙道人;

  攜帶著,他此前注入的滿滿的仙力,以及他此時最高水準、無色無味的毒丹毒粉;

  在地下靜靜潛伏,隨雙方戰線推移,緩緩向前……

  現在的這般激戰,四隻紙人只要一冒頭,必然會被瞬間轟殺。

  必須要有耐心,必須靜待時機!

  只有將四隻紙道人的作用,發揮到最大,才能不辜負……老樹們殫精竭慮的付出!

  偷襲這種事,講究的就是『膽大心細下手狠,挫骨揚灰潛蹤退』。

  兩個方向上的度仙門眾仙,正如李長壽此前所料的那般,正且戰且退;

  這讓李長壽等待的時機,正穩步到來。

  度仙門眾仙在這種『大型械鬥』中,表現的十分團結。

  若有人受傷,必會被人拉去後方,身旁有餘力的同門也會迅速馳援;

  但也正是這般互相援護,讓不少仙人的實力無法完全發揮,總體只能不斷後退。

  外圍山峰已經丟了六座,雖因互相馳援,度仙門眾仙身隕的卻不多,但五成仙人都已受傷……

  那些蚊子傀儡卻是另一個極端;

  他們根本不顧彼此死活,只管瘋狂前攻。

  就如一群心神相通的凶獸,彼此配合默契,只求將各自的實力在短時間內完全爆發出來。

  李長壽心底一嘆……

  這個蚊道人也是有點東西。

  此時尚且沒到合適的時機,李長壽也不由分了一縷心神,用仙識掃了眼,在他看來此戰最重要的人物——

  酒烏。

  要想從根本上化解度仙門的危機,讓西方教或是其他宵小之徒不敢再算計度仙門,其實只有一個辦法。

  請『大腿』現身!

  在度仙門生死存亡的時刻,師伯如果哭的好,哭來一兩位真正的人教高手出手,那度仙門不僅此時危機可解,今後也可無憂!

  可……

  李長壽仔細感應了一陣,暗自皺眉。

  酒烏師伯不斷嗚咽哀嚎,當真也能令聞者悲痛、見者傷感,但那畫像周遭……

  毫無波動。

  哭的力度不夠?

  人數不夠?

  還是台詞不行?

  李長壽心底迅速思量,仍不忘關注著兩邊大戰,控制紙道人暗中跟上。

  酒烏又『哭』了一遍,畫像周遭還是毫無道韻波動。

  很快,藏身黑暗中的李長壽心底又有了決斷,施展仙階風語咒,對殿門處站著的有琴玄雅,悄然傳聲……

  「有琴師妹,先到殿外借一步說話。」

  有琴玄雅先是一怔,隨後便轉身出了大殿,沒有絲毫猶豫。

  李長壽傳聲道:「我聽酒烏師伯在其內哭訴,突然想到,這或許是救咱們一門的辦法。

  只是酒烏師伯哭訴的法子不對。

  為兄人微言輕,師妹身為度仙門首席弟子,可願試上一試?

  若願,直接點頭便是。」

  有琴玄雅立刻點頭,目光在各處搜索,卻找不到李長壽的身影。

  忽聽上方一聲巨響,眾弟子連忙抬頭看去,見雲上光芒閃耀、雷霆橫綻,一股股元氣波動襲向下方。

  大殿外圍的那二百餘元仙盡皆爆發仙力,憑簡單的陣法撐起一層仙力壁障,讓眾弟子免遭鬥法餘波衝擊。

  又聽一聲怒吼,雲中突然出現了一頭渾身冒著紫色火焰的神獸!

  牠仰頭咆哮,身周火焰四卷四面八方,迫得牠身前那名戴著枯木面具的敵方金仙急忙後退!

  威風凜凜,不可一世!

  但這神獸身上纏繞著一縷黑氣,給人一種『虛弱』之感。

  度仙門麒零長老,已化出了本體!

  而百凡殿之前的有琴玄雅,也聽到了李長壽一陣叮囑,秀眉輕輕皺了起來。

  李長壽傳聲問道:「這些話都記住了嗎?

  如果能記清楚,就用力點頭。」

  有琴玄雅重重地點了下頭。

  李長壽忙道:「記得一個字都不要落,將這些話強行記在你元神中。

  此事稍後也莫要說我提醒的,就說師妹你有感而發!」

  有琴玄雅輕輕點了下頭,對長壽師兄這般『高風亮節』,早已是無比欽佩。

  李長壽又道:「接下來,找一種情緒,讓情緒發自內心,想一些讓你悲憤的事。」

  讓情緒發自內心……

  悲憤的事?

  有琴玄雅心底有些不解,在李長壽指點下,迅速找著感覺。

  她好像,沒什麼值得悲傷之事,親人安好、修行順暢,師父對自己十分不錯。

  有琴玄雅忙道:「師兄,我一時想不出!」

  她嗓音稍大了些,周遭幾個弟子看了過來;

  有琴玄雅立刻轉身,面朝著殿內。

  李長壽的傳聲在她耳中縈繞,依然不急不緩,「不要急,這種時候,越急越容易耽誤事。

  嗯……

  你現在立刻想一件,你最鍾愛的事物,可以是寵物之類的。」

  有琴玄雅低喃道:「師兄送我的靈獸可以嗎?」

  「嗯,很好,注意自己情緒,想像牠在你面前,正對你輕輕搖晃著尾巴,然後……

  突然被一塊山石砸到,不幸去世,頭破血流,十分淒慘,你埋葬了牠。」

  有琴玄雅輕輕咬了下嘴唇,心底浮現出自己埋葬那隻小靈獸的情形,眸中一陣自責,面色無比黯然。

  但李長壽很快發現,她的情緒只是單純悲傷,少了些『憤怒』。

  於是,李長壽又加了句:

  「然後,你一時不察,這隻小靈獸的屍身被人盜走。

  你尋著蹤跡一路查看,一路查看,緩緩向前……」

  有琴玄雅下意識邁步向前,再次進入了殿內,而李長壽的嗓音如魔音入耳,影響著她的心神:

  「牠,被人挖出來烤了。」

  有琴玄雅那雙秀目之中,頓時滿是悲憤。

  黑暗中,李長壽立刻傳聲:

  「對!就這般情緒,保持住!

  去酒烏師伯身旁!

  點三炷香,跪拜之後扣頭三次,說出那段話!」

  有琴玄雅輕輕吸了口氣,立刻邁步向前,李長壽也瞬間散掉風語咒;

  仙識不敢入殿,只是遠遠觀察。

  就見,有琴玄雅這位度仙門年輕一輩首席大弟子,繞過在那嗚咽的酒烏,拿起三柱紫香點燃,插在了香爐中;

  隨之又後退兩步,跪在了酒烏身旁的蒲團上,低頭磕了三個響頭。

  酒烏扭頭看了眼,帶著幾分疑惑不解。

  她長髮有些散亂,冰藍色長裙若蓮花一般綻放,面色頗為淒然……

  「道門弟子玄雅,今啟本門道承之源,三教太清聖人老爺!

  度仙門得度厄真人傳下無為經,以此為立門之基,奉太清聖人老爺為祖師,以道門正統而居。

  今,外魔算計,亂度仙道承,居心歹毒,與我度仙門毫無前因!

  絕非我度仙門有招惹此魔!

  望請聖人老爺明察!」

  言罷,有琴玄雅再次跪伏了下去,口中開始誦讀《無為經》上卷。

  一旁酒烏愣了下,怎麼感覺……她說的這些,比自己剛才喊的,更高級一些……

  這次……

  隨著有琴玄雅誦讀無為經到第二句,前方那畫像,輕輕晃動了下。

  一抹無法形容、難以感受、晦澀之極的道韻,自畫像飄出,又消失於畫像之上!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1 12:22 AM

第九十一章 紙軍禿擊!

  今天兜率宮中的風兒,突然變得有些喧囂……

  怎麼有人在自己耳旁哭哭啼啼的?

  兜率宮後院角落的一棵樹下,一襲蔚藍長袍的青年道者劍眉略微皺了皺。

  正打坐的他,看著心底突然出現的,那有些模糊的畫面:

  有個身高五六尺的矮道人在俯身嗚咽,矮道人旁邊還有個長相不錯的女弟子,同樣面露淒然……

  青年道者苦笑了聲,幽幽的一嘆。

  『老師您又這樣。

  您不願意出去走動,弟子也想安心修行吶。』

  他們拜的,應該是老師的畫像吧,自己並無畫像、雕塑在洪荒流傳才對。

  老師的境界當真是太過玄妙,直接把因果『滑』到了他這個弟子身上……

  「不過,能驚動常年閉門不出,對凡事都不喜過問的老師,你們倒是真夠厲害……」

  輕笑了聲,這青年道者慢慢站起身來。

  他掐指推算,追尋著老師給自己的指引,心底泛起了少許明悟,輕聲道:

  「原來是有外敵找度仙門麻煩,度仙門憑空遭災……

  我人教道承並未主動惹事,卻有人想拿我人教道承下手,挑撥三教關係?

  嘖,這倒是不得不管管。

  上次在月老殿還弄斷了度仙門某個小傢伙的姻緣泥人,這次去幫一下度仙門,也算是了斷這段因果。」

  青年道者話語未完,看似只是隨意的一步邁出,身形出現在了兜率宮之外;

  又漫走幾步,他已到了西天門處,身影飄然而出,那些守門的天兵天將竟毫無察覺……

  少頃,這青年已離了九重天闕,在高空俯瞰這波瀾壯闊的洪荒大地。

  「度仙門是度厄道友所傳道承,倒是可帶上度厄道友一起過去,讓度厄道友出手。

  如此,貧道所沾因果就小了許多。

  還有個麻煩事……

  度厄道友雖只是老師的記名弟子,聽老師數次講道的時間,在貧道入門之前,貧道該稱他一聲師兄才對。

  可咱是老師唯一親傳,他是記名,又該他稱貧道一聲師兄……

  這該怎麼稱呼?」

  這青年道者頓時一陣糾結,其身影飄飄渺渺,朝著西牛賀洲、北俱蘆洲、中神洲三大洲的交界處——崑崙仙山,飄飛而去。

  飛了一陣,崑崙山已經遙遙在望,這位玄都・特靠譜・大法師,很快又意識到一個問題。

  「度厄師兄,在崑崙山哪段的哪個洞府修行來著?」

  玄都大法師一陣掐指推算,很快就點點頭。

  「還好,度仙門氣數綿長,一時半會滅不了,這次的災禍似是有所定數,不必太著急過去……

  先找找度厄師兄吧,免得此事處理的不圓滿,又被老師關幾個元會……」

  輕輕一嘆,青年道者身影消失於崑崙山上,繞過玉虛宮附近,找尋著度仙門的便宜祖師爺。

  ……

  片刻前,度仙門。

  有用了!

  聖人老爺有反應、咳,聖人畫像有反應了!

  果然是『台詞』方面有問題!

  酒烏在那一陣激動,有琴玄雅也是稍微鬆了口氣……

  李長壽卻並未高興,而是暗自反省。

  此前自己有些欠考慮,托萬林筠長老給酒烏師伯的錦囊中,用了苦肉計賣慘,卻忽略了太多細節,以及,人教的主旨。

  剛才酒烏師伯反覆哭喊,先不說聖人能否感應到,就算聖人感應到,也很難會看他們一眼……

  酒烏師伯的說辭,仔細分析,其實就是在山門被覆滅之前,想請人教教主前來相助。

  這是度仙門自身,主動為人教教主增加因果。

  而李長壽回過神來,及時找來第二個【哭者】補救,讓有琴玄雅注重了情緒、聖人尊號等細節。

  先闡明他們度仙門是度厄真人一脈,拉近關係,最後又誦讀無為經,讓聖人老爺檢驗,他們確實是人教的道承。

  如此就成了,是外敵強行侵擾度仙門,要給人教教主增加因果;

  聖人畫像,頓時給了回應!

  但,聖人畫像上的道韻很快就收斂,這表明聖人老爺或是哪位人教高手,已經知道了此事。

  會不會管,什麼時候管,還是未知之數。

  李長壽心底迅速分析著……

  接下來有人教高手登場的機率,應該高達七成;但能否及時趕來支援,這個著實說不準。

  不能將希望寄托在外援上;

  自己在【召喚大腿】這方面,能做的已經做到了,不必再多花費心神。

  穩妥起見,既定的計劃,還是要堅持走下去。

  如果真的大廈傾倒,該跑……

  還是得跑。

  李長壽再對有琴玄雅傳聲:「此事已成,還請師妹稍後,萬不要對旁人提起我這段傳聲。」

  有琴玄雅輕輕點頭,有些欲言又止。

  而李長壽的仙識已離開此地,將心神專注於控制紙道人……

  之前百凡殿中一耽誤,西南、西北方的大戰,已是如火如荼。

  雙方從山門外圍,打到了度山門中段的幾座峰頭上空。

  度仙門眾仙一退再退,天仙、真仙大半負傷,真仙境已有數十人隕落,但好在天仙境此時只折損了兩人。

  反觀蚊子傀儡們,雖是越發凶狠,卻已折損不少戰力。

  單單是葬送在萬林筠長老手中的天仙境大妖,已經有了三頭!

  若算戰績,緊隨其後的便是忘情上人,以殺一人族天仙、一妖族天仙境大妖,位居第二。

  還有幾位天仙境長老,也是各有斬獲……

  但總體情況,依然不太樂觀。

  萬林筠長老此刻,彷彿又回到了萬年前那一戰,豪氣頓生,始終在以一敵眾!

  只是,這位老爺子心底卻是暗暗鬱悶……

  此前按長壽的指點,同時葬下那麼多大妖,都是感覺絲毫沒有費力,也就多用了些毒丹罷了……

  如今這般直接正面鬥法,毒丹、毒功、毒神通,威力似乎大打折扣……

  感覺相當費勁,頗有些費力不討好的味道。

  始終不如與長壽結伴暗算敵人那般爽利。

  果然,長壽對『毒』之一道,不只是有獨特的見解,其今後的發展潛力,不可估量。

  萬長老心底如此計較著,下手卻是越發凶狠。

  他現在已經打定主意,這一戰若能護下仙門,就將自己最得意的毒經,對長壽傾囊相授,以作為對長壽這次暗為門內中示警的嘉獎。

  突然間,萬林筠長老感受到耳旁有微風在擾動,又聽到了熟悉的傳聲……

  「萬長老,弟子長壽。

  還請長老不要戀戰,分一分心神,觀察下南邊的戰局。

  最好兩邊一同退入破天峰上,稍後再借破天峰大陣禦敵,才是減少門內傷亡的正理。」

  萬林筠長老暗自點頭,觀察了下此時各處情形,發現自己已是有些『孤軍深入』。

  這個,倒不是萬長老前衝太凶,而是同門仙人們……退的太猛。

  李長壽又傳聲道:

  「長老不必掛念弟子,弟子稍後會跟各峰弟子,一同進入百凡殿下的地脈挪移陣,長老您多保重自身才是。」

  聽聞此言,萬林筠長老雙眼微微一瞇,嘴角露出少許『陰冷』的笑意。

  正在硬抗萬林筠長老的幾名大妖心神一慌,連忙後退;

  但萬林筠長老卻也是同時後撤,與己方仙人離得稍微近些。

  他剛才,純粹是因李長壽此時無礙,心底愉悅……

  解決了這個小細節,李長壽繼續在暗中觀察雙方局勢。

  此時,兩處千仙鬥法,距離破天峰都已只剩幾個峰頭。

  李長壽仙識捕捉到,幾名門內帶傷的真仙境外務長老,正急急忙忙朝百凡殿而去。

  看來是要讓弟子們先離開了……

  接下來,破天峰將會變成鬥法之地。

  雖還有防護大陣,但眾多未成仙的弟子修為淺薄,一個不慎,隨便落下幾道神通、幾只法寶,百凡殿八成就會血流成河……

  有太上長老下令,讓修為不足的門人弟子暫離避禍,這幾名受傷的真仙境外務長老,稍後就負責護持這些弟子。

  李長壽心底略微思量,對已經躲藏在地下挪移大陣附近好一陣的靈娥,傳聲叮囑幾句,讓她稍後混入弟子堆中,帶他的『本體』和師父一同離開。

  靈娥立刻點頭表示明白,繼續潛伏在一條岩縫之中,靜靜等度仙門大批弟子現身。

  而李長壽此時的真身……

  早在兩格月前就已經找好了藏身地,且巧妙的藏身其中,再也沒主動活動過。

  片刻後,百凡殿內角落,出現了一條向下的坑洞。

  在幾名長老和有琴玄雅、酒烏不斷催促下,一名名年輕弟子迅速衝入這垂直向下的洞口,朝著地底急忙飛去。

  待一批批弟子抵達地脈挪移大陣,靈娥找準機會,與『李長壽』一同在角落中走了出來,與眾弟子匯合……

  過程還算完美,師妹又立一功。

  待有琴玄雅趕來,見到李長壽和靈娥之後,也是長長鬆了口氣。

  她拿著控陣玉符,向前開啟地脈挪移大陣;

  這處地下空洞的底部,頓時出現了一面直徑百丈、紋路複雜的陣盤,陣盤下方彷彿有陣陣龍吟之聲……

  有百凡殿長老大喊:

  「快,每次五十人,進入大陣!

  玄雅,你與葛長老一同在前方開路!

  挪移大陣的落點,是在東面一處山谷!」

  有琴玄雅當即領命,帶著離大陣最近的一批弟子,迅速衝入陣盤,身影略微下沉,一閃便消失不見!

  大地主脈,其實就相當於盤古大神的『毛細血管』;

  而地脈挪移陣,可讓煉氣士,沿地脈走勢,朝正、反兩個方向,定向遠距離挪移。

  度仙門弟子們並未慌忙,甚至有不少弟子主動靠後,讓入門稍淺的弟子向前先走……

  整個撤離井然有序,靈娥也被眾多別峰的師兄所關照,第三批就挪移走了。

  李長壽讓一縷仙識始終伴隨在師妹身周,自己則再無後顧之憂。

  年輕一輩撤離大半,度仙門眾仙,已同時退到了破天峰附近。

  此時,戰線被拉開,主峰大陣尚未開啟;

  度仙門眾仙露出頹勢,蚊子傀儡們已經將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度仙門的幾大天仙高手身上!

  李長壽一直等的時機,就是此時!

  『紙人軍團出擊!』

  破天峰附近,幾座山峰夾縫的兩道河谷中,四隻紙道人悄然現身,在土中鑽出了半個身子;

  從他們的袖口、衣縫,迅速跳出了一隻隻白色的小紙人,而後這四隻紙道人迅速沉入地下。

  南北兩側河谷,各有二十隻紙人,在四隻紙道人附近迅速散開……

  這數量,已是李長壽能通過紙道人中繼,心神同時控制原版紙人的極限,且根本無法長久……

  四十隻紙人,化作了四十名身著淺藍色戰甲的『仙兵』。

  他們面容各異,實力不強,防禦更是真・紙糊,各自背著一把簡單的法器長弓,手中握著一支有些特殊的『箭矢』。

  這些長弓,也只有一些基礎的禁制,完全稱不上寶物。

  他們迅速朝著前方山林掠去,抵達一處處此前就被李長壽找好的隱蔽地點,將法器長弓拉滿弦。

  箭矢之上,亮起了一道道繁複的紋路!

  【無聲天毒矢】:一次性消耗類自研法器,可大範圍、高精準度,瞬時無差別投放大量的毒粉!

  『殺敵,並非必須用神通法寶,而是應將某一點優勢發揮到極致。

  橫練一身腱子肉,不敵板磚一當頭。

  放!』

  黑暗狹窄的角落中,李長壽打了個響指,四十把長弓的弓弦齊齊震動!

  一支支法器箭矢迅疾且無聲,從敵軍後方,掠向了蚊子傀儡最密集之地……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1 12:23 AM

第九十二章 「你過來啊!」

  咻——

  這是十分輕微的掠空聲……

  一根根天毒箭橫空緩進,悄悄射向『敵仙』群後側。

  沒有任何仙力波動,沒有什麼鋒銳之意;

  只是不可避免的,依然會留下少許空氣的擾動。

  為了防止這些敵仙生出感應,這些箭矢沒有瞄準任何一人,特意鎖定了外圍這些身影的間隙……

  李長壽拿捏的時機十分穩準。

  在兩片鬥法之地的側後方,四十根箭矢順利抵達預定高度;

  毒箭前端,那些半尺長的圓筒同時裂開,一股股無色無味的毒粉、毒霧,在高空瀰漫開來……

  噗噗、叭叭……

  像是一隻隻沒有色彩的煙花,在晴空下『小』聲綻放。

  敵陣外圍邊緣各處,二十多名真仙還沒來得及回頭,眼前突然一黑,直接向雲下栽倒……

  一縷縷微風吹拂,這些能毒殺天仙的劇毒迅速飄散,道道黑影接連不斷下栽,如下餃子一般。

  而這伙血蚊傀儡,當真是被毒怕了。

  他們這次反應極快,有天仙傀儡發現後方情況不對,立刻大喝一聲:

  「鼓蕩法力!

  後方有人放毒暗算!」

  當下,眾敵身周仙力、妖力、靈力鼓蕩,將後方飄來的毒霧毒粉直接衝散!

  但在這之前,已有五十餘真仙被毒殺……

  更有百多身影,多多少少染了毒,此時在勉力抵抗毒效,戰力大打折扣。

  血蚊傀儡們立刻開始搜尋背後暗算之人。

  這一刻,度仙門眾仙也有些茫然,不知這『援軍』從何而來。

  可他們被壓制在了破天峰周遭雲路上,這兩撥強敵猶自十分凶猛,很難接應外援……

  重點是,度仙門的仙人們……

  完全沒發現任何援兵的蹤跡!

  毒箭攻勢的效果不算完美,李長壽心底沒什麼興奮或者遺憾,只是在暗中總結自研法器的不足。

  這種全方位無差別式的投毒方式,始終不如,用仙力將毒粉,無聲無息送到對方元神周遭……

  總體來看,浪費了大半毒丹的毒性。

  為了防止這些毒霧稍後誤傷同門,李長壽在毒箭中,用了較難煉製、存在『時效性』的兩種天仙毒。

  少頃,空中殘餘的毒性便會崩解消散……

  這種箭矢的思路雖不錯,但太容易被克制,效果還不如耗費了同等劑量的毒陣。

  李長壽心底簡單總結了下,戰局再次出現少許變化。

  血蚊傀儡們很快確定了毒箭射來的方向,他們的反擊來,迅速且猛烈!

  破天峰南北兩側,敵陣後方,各有十數道身影脫離大戰,撲向紙人仙兵藏身之地;

  他們祭起法寶、凝聚神通,對著兩片山林一陣亂砸!

  黑暗中,李長壽嘴角露出莫名的微笑……

  那四十隻紙人,並未後撤潛伏!

  待這三十餘真仙傀儡俯衝到兩片山林的上方,南北兩側,各有三隻紙人從山林側旁衝出,主動吸引對方注意。

  然而,這六道身影現身後,前衝不過數百丈,就被後方襲來的流光直接擊碎……

  正此時!

  其餘三十四隻紙人,直接從各自藏身之地衝了出來!

  他們渾身氣息鼓動,身法鬼魅迅疾,逕直撲向了這些傀儡……

  這兩批衝下來反擊的傀儡立刻出手,但倉促之間,猶自被半數紙人仙兵衝到了他們身周!

  沒有半點猶豫,這些紙人直接自爆!

  總共十數道身影,在南北兩側的山林上空,瞬間炸開!

  場面十分『慘烈』,度仙門眾仙一陣大怒,卻無法為這些,不知哪冒出來的援兵做什麼……

  但,自爆過後……

  那三十多名衝到山林附近的血蚊傀儡,卻都是毫髮無傷,一個個有點回不過神,不知道自己剛剛經歷了點什麼……

  自爆的威力頗為微弱。

  哪怕這些人、妖、靈,此時都是被血蚊所控制,只留了小半的『本我』,在這短短片刻,也是齊齊經歷了一次不小的心神起伏。

  最初,背後突然出現無色毒霧,他們也算僥倖逃過一死;

  【少許慶幸】

  隨後他們得了命令,對毒箭射來的方向發動反擊,發現那幾道倉皇逃走的身影,直接出手滅殺,得來全不費工夫。

  【比較淡定】

  情況突變,這六道身影只是轉移他們注意力,下方山林毫無徵兆地衝出道道仙兵,生猛地撲向他們!

  【略微緊張】

  意外的,這些撲來的仙兵十分『脆弱』,戳他們一下就死、打他們一下就破。

  【為何這般?】

  可對方有心算無心,此前藏匿的也是不露痕跡,依然被對方小半身影衝到了自己附近,對方竟然直接自爆!

  【嚇個半死】

  可笑的是,這些傢伙的自爆沒有什麼威力,只是徒有聲勢,還不如被個元仙拿普通法寶砸一下……

  【這般又為何?】

  突然!

  這三十多敵仙眼前一黑,元神先是劇痛、而後直接沒了對外界的感應,渾身仙力潰散,在半空整齊劃一的仰頭倒栽……

  他們臨終前終於恍然大悟……

  【這爆,有毒】

  山林上方,這三十多道身影同時栽落。

  黑暗中的李長壽挑挑眉,心底略微有些無奈。

  怎麼,就沒幾個天仙衝下來?

  控制四隻紙道人在地下繼續潛藏,李長壽此時不用多看,也能推斷出激戰雙方的反應。

  度仙門眾仙自然是滿頭霧水,那些蚊子傀儡應該會越發瘋狂……

  總體而言,第一波偷襲效果還算不錯,讓己方壓力大減,也讓對方攻勢受挫。

  此刻,破天峰下的四隻紙道人不能妄動,李長壽心神挪移到『天捌』紙道人身上,大略檢查了一遍小瓊峰陣法的狀況;

  隨後又關注了下高空中的大戰。

  麒零長老化出本體之後,越戰越凶,將對方一名金仙境高手穩穩的壓制住;

  度仙門掌門大人……

  雖然有些稀鬆,但也還是順利拖住了那兩名金仙。

  『看來還要打一陣。』

  李長壽心神迅速回歸四隻紙道人,準備好接下來要用的法器。

  第一波偷襲包抄已經結束;

  接下來,就是第二波操作……

  引火燒身、請君入甕、甕中捉鱉!

  而出手時機,很快就能到來。

  ……

  『區區一個度仙門,怎得這麼還沒解決?』

  西牛賀州,西方教道場靈山附近的一處隱秘洞府中,文淨道人身著淺藍色的紗群,斜躺在床榻上……

  一旁有兩名侍女跪坐著,一人為她扇著扇子,一人則是在旁端著如血的仙釀,等待『主人』端起玉杯。

  文淨道人此時,正憑自己灑出去的血蚊,暗中觀察度仙門的『大』戰。

  她只是在單純看戲。

  現在,只要她不主動出手,就在此地待著,除卻三教聖人老爺親自探查推算,誰都不知是她所為。

  且西方教的二聖人,早已親手為她蒙蔽了天機。

  洪荒此時,尚沒幾個人人知她跟腳;那些血蚊就算暴露了,也只是會被當作一類神通。

  文淨道人心底明白的很,她是躲在暗中的一把利刃,暴露了跟腳,自己就沒了大半的價值。

  此刻,她必須看著度仙門的大戰。

  若是發生什麼意外情況,比如人教突然有高手來馳援度仙門;

  那她就直接掐滅那三名金仙的神魂,將他們的軀殼,當作一份給『截教』的厚禮……

  『這般算計,可比打打殺殺有趣多了。』

  文淨道人嘴角露出幾分嫵媚醉人的微笑,一旁兩個妖族婢女卻只是低頭,不敢亂看一眼。

  文淨道人開始看戲,是在五名金仙開始鬥法;

  而她的注意力,一直也都是被金仙、天仙層次的鬥法所吸引。

  真仙層次對她來說,與未成仙的煉氣士也沒什麼差別,無趣、單調,且十分枯燥。

  還是金仙鬥法有點意思,尤其是那隻洪荒珍稀品種——祥獸麒麟,就讓文淨道人很有食慾。

  當李長壽暗中用紙道人發動第一波包抄攻勢,前後毒殺八十餘真仙、傷百餘真仙,讓雙方形勢出現了一定程度的逆轉。

  勝負的秤竿,暫時趨於平穩。

  『嗯?下方怎麼回事?』

  文淨道人大概掃了眼破天峰附近,嘴角撇出了滿滿的嫌棄。

  這些臨時搜集來的傀儡當真沒什麼用,此時竟快被對方反打回來!

  罷了,今日這一戰,度仙門估計是滅不掉了……

  繼續拖延下去,這三個偽金仙體內的血蓮之力也會消耗乾淨。

  『哼,若是自己的孩兒們出手,小小度仙門頃刻間便蕩然無存……』

  對了,那些度仙門的門人弟子去了何處?

  文淨道人略微有些疑惑,上下觀察了一陣,很快就是一聲冷笑。

  地下的地脈有少許靈力波動殘留,似乎是……地脈挪移陣?

  逃去了東邊?

  就這般手段,還想瞞得過本女王大人?

  【既然無法直接滅你們一門,那滅殺你們一門的弟子,效果倒也不錯……】

  事後的場面,必然會十分有趣。

  雖然此時再主動去控制、聯絡這些傀儡,多少會有暴露自身的危險;

  但文淨道人心底有了輕微的刺激感,並決定,小小的冒一次險。

  ……

  度仙門,破天峰附近,千仙激戰之地。

  一抹道韻悄然降臨,落在一名人族出身的天仙境血蚊傀儡身上,隨後這道韻便迅速抽走。

  這天仙境老道身體顫了下,直接向後脫離戰局,招來一頭真仙境的妖鵬,趴伏在了妖鵬背上。

  為了更好完成『主人』剛傳下的命令,這天仙老道命妖鵬先朝著北方疾馳,待飛出足夠的距離後,再轉去東面……

  鵬類妖修多善飛,這妖鵬也有幾分金鵬血脈,並有天賦神通。

  此時妖鵬全力疾馳,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

  度仙門有幾位天仙長老注意到了此事,推斷對方這天仙老道和鵬妖,或許要去東邊為禍。

  他們暗自傳聲,心底自是焦急萬分;

  但此刻,己方被圍困在了破天峰附近,先不說能否殺出重圍趕去東面救援,單看那鵬妖的速度,他們根本追不上!

  一位太上長老脫戰向後,拿出幾枚傳信玉符,急忙聯絡此刻已在東面一萬六千里之外的幾位外務長老,讓他們帶弟子們快些躲起來。

  也只能做這些事了……

  度仙門這些長老,其實是錯估了兩件事。

  其一,他們沒想到,對方能心狠手辣到這種地步。

  此地大戰尚未結束,就要直接去找那些尚未成仙弟子的麻煩!

  其二……

  地脈在大地深處,對方到底如何發現,他們隱藏起的地脈挪移陣?

  不過,度仙門長老們失算的這點小細節……

  某弟子在戰前早有預料。

  『蚊道人』這三個字,給李長壽的印象,著實太凶殘了些,李長壽的警惕性從最開始就已經拉滿……

  這天仙境老道與妖鵬剛動,李長壽就捕捉到了他們的動向。

  心底道了句『麻煩』,卻並沒有什麼緊張感。

  這絕非是李長壽對師妹和師父不太關心,而是早已做好了應對之策,莫說過去一個天仙,便是過去十個……

  咳,這個數量太多了些。

  哪怕過去三四個天仙,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時機差不多了……

  開始第二波作戰!』

  此時,李長壽必須將一部分心神,落在靈娥身側的人字三號紙道人身上,開始準備迎戰之事。

  他也只能讓天字貳號紙人在地下潛伏,其他三隻紙道人,再次在破天峰外圍的河谷冒頭……

  這次,並沒有放出紙人軍團;

  紙道人化作的三道身影,逕直飛空而起!

  兩男一女出現在南北兩側,主動暴露自身修為,清一色的真仙境後期!

  這是李長壽此時,能讓紙道人模擬出的最高境界。——紙道人本身只攜帶仙力,且仙力存儲有一定的上限。

  隨後,這三道身影運轉仙力,大聲呼喝!

  先看北面。

  背著長劍的青年道者喊道:

  「我等路過此地,竟見群妖攻山!

  何其猖狂!

  度仙門道友,我兄妹二人,來助你們一臂之力!」

  正氣滿滿,豪氣雲天!

  隨之,她身旁那抓著一把玉笛的女仙也朗聲道:

  「朗朗乾坤,天地昭昭,斬妖除魔,護衛人道!

  度仙門道友還請不必擔心我二人,我們不會強攻,先為你們引開少許妖魔!」

  這話說的十分在理,讓度仙門眾仙立刻心神大定,對這兩位『偶然路過』的陌生道友頗為感激。

  雖然不少仙人感覺……

  他們的出現,有一絲絲詭異……

  相比北面兩個紙道人,南邊那個有些粗莽的壯漢就直接多了;

  這紙道人扛著一柄大斧,與鬥法之地隔著十里,大吼幾聲:

  「娘希匹的!一群妖魔鬼怪!

  有本事正面剛貧道!

  老子嗶嗶了你們妖祖宗!」

  頓時,圍攻破天峰的血蚊傀儡做出了應對!

  北邊方向,十多道黑影殺向了那對男女道者。

  那背劍的紙道人哈哈大笑,兩人迅速後退,打出幾道仙力凝成的術法,有模有樣的向前迎擊。

  南側……就厲害了……

  二十多隻大妖轉身殺向了那壯漢,最前面,甚至還有兩名天仙境大妖!

  這壯漢紙道人雙腿一顫,扛著大斧扭頭就飛,卻是暗中施展出了風遁,逕直衝向了小瓊峰方向。

  李長壽為了吸引住對方這些人的注意力,通過這壯漢紙道人之口,開了一次『罵戒』。

  壯漢在那不斷罵罵咧咧,洪荒比較流行的罵人詞層出不窮……

  像什麼『不當人子』、『有妖生沒妖養』,這個還算比較初級。

  李長壽很快就決定加料,開始喊一些比較刺激的話語,這些妖族哪怕此時被控制了心神,也是怒火沖天。

  比如……

  「明明有兩位妖皇,卻只有一位妖后!」

  「你們祖宗當年被巫族揍的不敢落地,還不要臉自稱與巫族天地分治!

  臉呢?臉呢?」

  道道流光激射,群妖紛紛出手,要撕碎這壯漢。

  然而,李長壽的風遁融合了借力之法,卻是十分巧妙,在空中左躲又閃,不斷大罵。

  不知不覺中,壯漢紙道人衝到小瓊峰上空,背後恰好有一道流光飛來。

  李長壽控制紙道人,故意被流光中的寶珠砸中……

  壯漢身形被打落,朝著小瓊峰跌了下去,又在半空勉強穩住身形,扭頭看向了飛射而來的群妖。

  但,此刻,群妖也感覺到了一絲絲危險,有幾隻人形大妖,目中有所遲疑……

  黑暗中,李長壽心底冷哼了聲。

  壯漢紙道人直接轉身,站在小瓊峰大陣的邊緣,對著群妖做了個向下豎大拇指的動作,隨後又輕蔑地勾了勾手指。

  「老子逃了這麼久,原來你們就這點能耐,打的不癢不疼!

  過來啊,一個個單挑!」

  那二十餘名妖族高手略微一怔,隨後齊齊撲向了下方的壯漢。

  有血蚊在暗中影響,自然是他們一群,單挑他一個。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1 12:24 AM

第九十三章 小瓊火葬場開業大酬賓

  【迷路了?】

  小瓊峰丹房外圍迷陣。

  一群化作人形妖面的大妖,齊齊瞪著面前的這只木牌,麻木的面容也略微有些抽搐。

  那該千刀萬剮的混賬人族煉氣士,竟將他們引入了一處迷陣之中!

  剛剛還能看到人影,現在竟然不知所蹤。

  最前方,那名天仙境的老妖,狹小的雙眼略微瞇了下,隨手將面前的這塊木牌擊碎。

  「滾出來!」

  一名女妖厲聲呼喊,周圍自然毫無反應。

  打碎木牌的老妖渾身妖力鼓蕩,一縷縷淺黃色的流光在他身周爆發;

  強風吹拂,瞬間將此地迷陣強行衝散。

  周遭豁然開朗,原本受阻的仙識,也立刻能朝著各處探查……

  幾乎同時,這些大妖看到了,正在遠處一顆大樹下,悠哉悠哉喝水的人族壯漢……

  似乎是……罵他們罵到了口渴。

  這群大妖頓時勃然大怒!

  就連血蚊的心神掌控,都差點被這股怒氣所衝破!

  壯漢彷彿反應慢了半拍,聽到轟隆隆的動靜、抬頭一看,這才哆嗦了下,面露惶急。

  「你們這些妖魔崽子!竟然找的到老子!」

  言罷,扛著大斧,朝著後方奪路奔逃。

  這二十多名妖族雙眼幾乎噴火,法寶神通對著前方亂砸,惡狠狠地追了上來!

  渾身妖力爆發,一個個凶神惡煞。

  衝在最前方的,便是天仙境的兩頭老妖!

  左側那女妖身形臃腫,渾身爆發出刺目的綠光,潔白的雙臂化突然作兩隻綠色的羽翼;

  她雙翅一張,擺出『綠』雞獨立的造型,兩百斤的漫天綠羽砸向前方!

  而剛才衝開了迷陣的老妖,頂著一顆長滿黑毛的獐鼠腦袋,隨手一掃,身周湧出滾滾黑沙,凝成一把把漆黑的利劍,對著這壯漢背影激射!

  然而,這壯漢向前剛跑了幾步,突然大吼一聲,身形向前撲倒,整個人詭異的消失不見……

  那漫天的綠羽、黑劍,以及後方劃過的數十道流光,也同時消失,不知所蹤!

  陣法!

  林間各處突然出現了水波般的痕跡,這二十餘大妖反應不慢,立刻沖天而起;

  但他們剛離開地面,眼前一花,齊齊衝入了一片星空之中,瞬間天旋地轉,迷失方向,不知上下!

  他們還沒能做出任何應對,左左右右、前前後後,盡皆被閃耀的星辰所填滿!

  血蚊傀儡們也有些費解……

  剛剛遇到的,明明只是一些普通且基礎的困陣迷陣,為何稍微前衝幾步,突然就直接出現了這般,天仙老妖也完全看不透的高階大陣?

  這個不起眼的峰頭,為什麼會有這種玄妙大陣?

  星辰之後,宛若有一雙雙眼睛注視著他們……

  星光中,彷彿躲藏著一群食妖狂魔,又像是有數百名殺氣騰騰、木有感情的強壯戰巫,醞釀著一股股肅殺氣息!

  有兩隻真仙境大妖對視一眼,立刻朝著左右探查。

  但他們剛邁出兩步,離開原位只有四尺之距,兩隻不起眼的星辰輕輕一閃,兩抹劍光,詭異出現在了這兩人的脖頸前……

  下一瞬,兩顆頭顱直接拋飛,妖血直濺!

  又突有神雷落下,兩具屍身內的妖魂元神瞬間破碎!

  更讓群妖膽寒的是,兩具屍身化作了半人半妖的模樣,屍體上的妖力卻瞬間被大陣抽空!

  這群大妖,瞬間再不敢亂動……

  那兩名天仙境大妖立刻出手,對著周遭星空大肆轟擊,瘋狂甩出妖力,但他們打出去的攻勢,根本沒有半點迴響……

  然而,他們不動,確實能暫時不觸發殺陣攻勢,但不代表就暫時安穩了。

  一縷縷無色無味的毒粉,在星光遮掩下,悄然飄散,找上了此地每一隻大妖。

  幾乎瞬間,幾名修為稍低的大妖白眼一翻,直接昏死;

  接二連三的,這群大妖在頃刻間紛紛昏倒,而那兩名天仙境老妖也只是多支撐了兩個呼吸,不甘地怒吼兩聲,緩緩被放倒……

  陣外;

  李長壽部分心神所寄托的壯漢紙道人,正坐在一棵大樹的樹杈上,收起了手中的幾只瓷瓶。

  小瓊峰山體內,三十六座陣基緩緩收斂靈力;

  這處名為《星葬千斗幻臨絕心》的殺陣,恢復成了待觸發的狀態。

  比起毒丹,李長壽更在意陣基靈力的消耗,畢竟今天小瓊峰的殺陣要來回使用。

  待大陣關閉,半空又出現了層層波痕;

  一道道奇形怪狀的妖族屍身憑空出現,從半空落了下來,堆成了小山。

  他們大多都是半人半妖的模樣,此時的妖魂,都已被第二波的劇毒所腐蝕……

  「還是親手放毒,不會浪費毒性。」

  李長壽嘀咕一聲,紙道人的袖口跳出了三隻紙人,化作了三名冷面老道,熟練地衝了上去……

  因現在同時分心掌控的紙道人太多,戰局緊迫,下一批【客戶】正在被引來的路上,後續處理也只能一切就簡。

  紙人們灑出三瓶蝕骨融神水,拋出兩顆攝魂珠……

  李長壽『親手』甩出兩把三昧真炎,這些被融掉了大半防禦力的妖族屍身,瞬間被真火吞沒。

  為了保護小瓊峰環境,三隻紙人小心控制著三昧真炎的燃燒範圍,口中開始誦讀經文。

  突然間,一縷細微的蚊聲在林間出現;

  李長壽早有準備,這具紙道人身周,立刻出現了一縷縷細小的電弧!

  但,那隻血蚊,還沒來得及靠近李長壽身周三尺,一旁樹杈上突然探來了一條長長的信子,將血蚊精準的捲住,拉向了一旁。

  呱——

  趴在樹杈上的這隻食玉蛙,對李長壽輕輕叫了聲,彷彿是在邀功一般;

  林間各處,頓時響起了一陣愉快的蛙鳴聲……

  李長壽暗道可惜,自己本想試試『電蚊網』有沒有效果。

  還邀功……

  打完架就乾鍋燜了你!

  轉身跳下樹杈,李長壽又加了把真火;

  少頃,這些屍身被燒的只剩灰燼,鄭重地拍出一掌,灰燼頓時朝著各處飄散。

  舒坦了……

  「又賺了一點功德。」

  雖然比起自己【不經意間】積攢起的香火功德,這點除業障功德,已經十分微小……

  三名冷面老道迅速打掃完戰場,恢復紙人模樣,跳回壯漢紙道人袖口。

  李長壽看了眼前方,那些被破壞的林木,心底也有些惋惜。

  很多樹,都是自己上山後種下的……

  罷了,為了守住山門,做出點犧牲也在所難免。

  若度仙門這次能撐過來,大戰過後,去別的峰上偷偷挪些靈木靈根,就當是,門派給自己的嘉獎吧……

  輕笑了聲,跑去外圍迷陣,又掛了個新的【迷路了?】木牌。

  隨後,這壯漢拍了拍面龐,拿出了一些靈獸血灑在自己身上;

  撕破衣衫,抖亂長髮,渾身氣息也變得混亂,像是受了重傷,外強中乾……

  將氣質恢復成剛才的張揚跋扈,他扛著大斧,跳上半空,朝著破天峰的方向衝去,口中繼續一陣大喊。

  「啊哈哈哈!

  妖崽子們!你們爺爺我又回來了!

  有本事正面剛我啊!

  那群不中用的東西,都被老子的法寶剛完了!

  哈哈哈哈!」

  小瓊峰上。

  剛才被吹垮的外圍迷陣,此刻正自行恢復;

  那些藏在深處的陣基,再次散發出光亮,在更深層陣法的推動下,緩緩回到自己正確的位置。

  真正的連環陣,並非只是一環套一環如此簡單;

  而是在表層大陣之下,還有著維持、修復表層大陣的深層陣法。

  壯漢紙道人走了不多時,整片林子就如此前一般,在外面看,與原本毫無二致……

  但不可避免的,裡面有些地方被神通波及,殘留了些許一些的痕跡。

  片刻後,又有兩道身影,從其他方向衝到了小瓊峰。——自然是另外兩隻引敵的紙道人。

  同樣的戲碼再次上演。

  女紙道人故意被後面飛射的法寶所砸中,朝著下方墜落;

  那背劍的紙道人連忙追了下去,後方的十多道身影也立刻向下追趕。

  同樣是在陣法邊緣,有幾人察覺到了危險,這十多道身影遠遠地停住。

  但,男紙道人的動作,很快又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男紙道人先將自己的『師妹』推入林中,翻身面對著眾敵,右手握住背上的劍柄。

  「你們,別逼我拔劍!」

  那群追兵一個沒忍住,一人帶頭、齊齊而動。

  ……

  某個狹窄陰暗的角落。

  李長壽感覺,若是此時自己的表情被人看見,說不定會被人當成神經病。

  他時而面露正色,一臉正氣;

  時而嬉皮笑臉,口中罵罵咧咧;

  時而風輕雲淡,冷冷一笑,目中滿是輕蔑。

  《論演技》

  其實,這是因為同時掌控多隻紙道人,每隻紙道人的氣質、表情等一系列細節,都需要李長壽小心注意……

  三隻紙道人在破天峰外圍輪流引敵,小瓊峰大陣發揮了關鍵作用,將敵人不斷引入陣法之中,隔絕外部查看,再以殺陣、毒丹將其滅掉。

  雖然本體已經不在度仙門,但李長壽現在,絕對是竭盡所能。

  目前為止,不算與萬林筠長老之前偷襲的戰果;

  通過毒陣、毒箭、自爆紙人、紙道人引敵等一系列操作,已有三分之一的敵方戰力葬送在了李長壽手中,為度仙門緩解了極大的壓力!

  甚至,直接成了改寫勝利秤桿的……秤砣!

  洪荒還沒天平這玩意……

  雖然度仙門眾仙,除卻萬林筠長老猜到了些許之外,其他人對『援兵』一無所知、滿頭霧水。

  與此同時,李長壽還要將一部分心神,放在師妹身側。

  有個天仙境老道,與一頭真仙境的妖鵬,正趕向東邊,要去襲殺,此前通過地脈挪移陣躲避災禍的度仙門弟子。

  這個消息,也被太上長老通知給了,那幾位護持弟子們的外務長老;

  但那裡有上千的弟子與門人,一時半會,如何能安穩轉移?

  頓時,這處原本風景如畫的山谷中人心惶惶,不少弟子面露惶恐。

  一名天仙殺了過來,對他們而言,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

  於是……

  有琴玄雅又站了出來!

  「各位長老,弟子願去引開強敵!」

  「不可!」

  一名真仙境外務長老喊道:「哪有我等苟且偷生,讓你們年輕弟子外出送命的道理!

  田長老,你我去迎戰那惡賊!」

  「善!」又有一位長老站了出來,兩人立刻就要升空而起。

  正此時,人群中傳來一聲略帶不安的嘀咕聲:「為什麼,不能通過地脈挪移陣,讓門內過來兩位天仙境高手呢?」

  眾人視線頓時聞聲匯聚了過去,說話的正是藍靈娥。

  不少人面露恍然,靈娥此時所說的,也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

  但有一小部分門人、弟子,流露出了少許苦笑。

  苦笑之人,是最後使用地脈挪移陣的一批弟子;

  其實本該還有數百位元仙境門人,一同挪移過來,但這些已成仙的門人,最後一刻卻選擇留在了門內,與仙門共存亡……

  為了防止弟子們的行蹤暴露,地脈挪移陣也被這些元仙親手毀了,斷掉了他們自己的退路。

  幾人小聲解釋之後,眾弟子群情激奮!

  「咱們就在此地,與他們搏命就是!」

  「不錯!

  我師尚在門內搏殺來犯之敵,我等也不可窩囊而亡!」

  「大不了便是魂飛魄散,反正我也覺得自己八成渡不過天劫!」

  李長壽暗中皺了下眉頭,這種局勢,對自己施展十分不利。

  還好,有琴玄雅就在此地。

  『李長壽』拉了下師妹,低聲說了幾句,兩人主動走向了有琴玄雅。

  接下來的計劃,需要利用有琴玄雅首席弟子的身份與威望……

  真・非紙片工具人。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1 12:25 AM

第九十四章 《求穩》

  嘀嘀咕咕,窸窸窣窣。

  『李長壽』和靈娥站在有琴玄雅面前,靈娥與有琴玄雅不斷小聲說著什麼,李長壽卻只是輕輕點頭、搖頭。

  實際上,是『李長壽』在暗中傳聲,並將一只瓷瓶,不著痕跡地遞給了有琴玄雅……

  「長壽師兄為何不站出來做這些?」

  有琴玄雅用傳聲之法回道:「我知師兄你不願被俗名所累,但本該是師兄的聲名,就該給師兄才對。」

  『李長壽』笑了笑,又傳聲道:「有琴師妹,若你能見我之所見,聞我所聞,自不會有這般一問了。」

  有琴玄雅明顯一怔;

  她注視著李長壽,又對面前這位笑容總是很溫和的同門師兄,輕輕頷首。

  她似乎,明白了點什麼。

  雖然李長壽也不明白,她到底明白了什麼……

  但她應該,是明白了點什麼……

  李長壽覺得,自己漸漸掌握了,應對這位有琴師妹的一些小技巧。

  周遭也有不少弟子看到了這一幕,但並不知他們三人在嘀咕什麼。

  「那位同門是誰?」

  「藍靈娥師妹的師兄,此前不是與金鰲島煉氣士、那個龍宮太子比鬥過一場嗎?」

  「哦……狼牙棒!

  我怎得都給忘了,這般記性當真。」

  李長壽傳聲道:「有琴師妹,事不宜遲,對方說不定馬上就尋到此處。」

  有琴玄雅很快輕輕點頭,背著大劍駕雲飛到半空,看著下方亂亂糟糟的人群。

  有琴玄雅喊道:「各位,時間緊迫,且聽我一言!

  我有一法可退強敵。

  來襲之敵有鵬妖代步,又是尋地脈襲來,逃離此地已是不可能之事!」

  下方眾弟子只是仰頭注視;

  還好,有琴玄雅腳下踩著一朵別人絕對看不透的白雲……

  她拿出一只瓷瓶,喊道:

  「各位請看,此物乃萬林筠長老賜下,可滅殺天仙的絕世毒丹!

  稍後我將與幾位師兄師姐一同出手,用這般毒丹佈置陣法,用此物看能否重創此敵!

  各位還請退回地穴,在地脈附近等候。

  各位長老,也請聽玄雅一言!

  若幾位師兄師姐與玄雅無法得手,那時還需各位長老以命相搏,護持眾弟子!」

  有琴玄雅的這番話,抑揚頓挫、慷慨激昂,算是真情流露。

  若非李長壽已經安排好了接下來的作戰計劃;

  且剛才山門的大戰中,來襲的那名天仙境老道的實力,已經被李長壽摸清,此刻他有九成九的把握能滅掉來犯之敵;

  李長壽自己,都差點被有琴玄雅的話語所打動……

  順道一提,最後那零點一成的失手概率,按慣例給無法抹除的——

  天道隨機性抽風。

  必須時刻給天道老爺足夠的尊重!

  幾位長老頓時站了出來,想代替有琴玄雅用這毒丹。

  田長老道:「玄雅,天仙非同小可……」

  「長老!」有琴玄雅目中宛若有星光綻放,定聲道,「請信我!」

  「這……」

  「玄雅,我與田長老留下,你也在此地助陣,你看如何?」

  另一名真仙境外務長老也道:「那我們兩個護衛弟子,再在地穴之中布另一處陣法,用作第二段埋伏。」

  有琴玄雅略作思索,又聽聞李長壽傳聲,立刻答應了下來。

  長老們招呼幾聲,剛從地下飛出來的眾弟子,又立刻朝著山谷深處的地穴飛去……

  今日,他們這些未成仙弟子,當真有些狼狽。

  一旁角落中,靈娥小聲嘀咕道:「這也行?」

  『李長壽』負手而立,傳聲道:「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用常理理解的。」

  靈娥頓時若有所思狀,抬頭看了眼自己師兄,低聲道:

  「那師兄呢?」

  「嚴肅些,接下來還有各種麻煩事要處理。」

  李長壽傳聲道了句,朝著側旁後退半步,避開地穴方向的視線。

  「靈娥,你稍後務必跟在我身旁,不要亂走。」

  「嗯!」

  靈娥纖手前伸,小心拉住了李長壽的長袍後擺;雖是在險境,可她臉蛋上,也不由露出微微的紅暈。

  李長壽淡定地傳聲:「約法三章。」

  「哼。」靈娥朝著側旁挪了半步,背著手站在那,一副跟師兄不是很熟的模樣。

  這種時刻,也沒人多關注她這般容貌俏麗、但修為不足的女弟子了。

  有不少弟子到有琴玄雅面前,連說自己想一同留下禦敵;

  但有琴玄雅想著李長壽此前的叮囑,不斷拒絕,最後只是以『小瓊峰弟子擅土遁』為由,將李長壽和靈娥留了下來。

  不多時,幾位長老合力,在地穴入口迅速佈置了遮掩陣法。

  同時也阻隔了地穴的內部對外探查……

  那強敵說不得什麼時候便到此地,此時應當是沿著地脈找尋,耽誤了少許時間。

  『又或是,對方有其他的算計?這個倒是不得不防。』

  李長壽心底不斷思量,看了眼靈娥,繼續暗中指點有琴玄雅。

  既然選擇了讓有琴師妹做一次工具人,那就將她的作用發揮到最大……

  稍後,再花些心思,確保她不暴露這些就是了。

  兩位真仙境外務長老,帶著他們三名弟子,直接飛出山谷,在山谷側旁比較顯眼的緩坡上,故意流露出自身氣息。

  這是為了吸引強敵注意……

  這時,有位長老扭頭看了眼李長壽和靈娥,本想出聲讓他們小心些,但話到嘴邊,也只能輕聲一嘆:

  「你們兩個擅土遁,若事情不對,當以自保為上!」

  李長壽和靈娥對視一眼,低頭稱是。

  很快,兩座困陣和防護陣,在山坡上,像模像樣地立了起來;

  兩位真仙境長老也拿過那毒丹,小心翼翼的探查了下。

  這確實是萬林筠長老煉製的丹藥,他們兩人探查這毒丹時,也是一陣靈覺跳動,知道這是了不得之物。

  這其實就是迷藥——【迷心醉魂散】。

  於是,兩位長老目光也少了些許擔憂和決然,有了幾分希望……

  趁著他們在佈置,李長壽帶著靈娥躲藏在一顆大石後,心神側重在山門中的激戰。

  ……

  壯漢紙道人第二次現身,效果並不理想;

  這些血蚊傀儡此時已經反應了過來,並未立刻派人追趕,而是不顧一切瘋狂進攻破天峰。

  畢竟此前的那批『道友們』無聲無息,被滅在了一處峰頭上;

  此中蹊蹺,用腳指頭想都有問題。

  也就大多數度仙門眾仙會覺得,這壯漢如此狼狽的回來,必然是經過了一場血戰,能斬殺如此多的大妖,著實讓人欽佩。

  那壯漢繼續罵罵咧咧,回應他的卻只有神通、法寶,一時間無法引敵。

  『罷了。』

  引太多敵人去小瓊峰,一次、兩次算是巧合,多了也不好解釋……

  度仙門主峰戰局已經趨於平穩,血蚊傀儡的銳氣已失。

  度仙門一方,此時雖尚且被壓制,但傷亡增加的速度已經十分緩慢,萬林筠長老、忘情上人等高手的作用,也越發凸顯。

  但局勢並不算完全穩定;

  現如今,就等上方金仙分出勝負,那裡才是最為關鍵之地。

  若在人教高手趕來之前,度仙門掌門或麒零長老有一位敗了,那度仙門今日依然是滿盤皆輸……

  『如何能幫上金仙這種層次的對決?』

  李長壽心底冒出這個想法,隨後便是眉頭緊皺,自查自省。

  自己,是不是管的太寬泛了些?

  這問題,明顯已經超過了自己此時的能力範圍,也並非是他無論如何、必須去做之事。

  該不會有什麼劫運之類的東西,正纏繞在自己身上吧?

  不然,自己怎麼可能會冒出這種荒唐至極的想法?

  李長壽也並未過多糾結,理清思路之後,繼續按自己的計劃走下去。

  片刻後;

  靈娥身側的人字三號紙道人,已感應到了那隻鵬妖的妖氣,對方雖然繞了路,但還是『順利』的追殺而至。

  當下,李長壽立刻掌控在山門中疾飛的三隻紙道人,那壯漢與師兄妹主動攻向蚊子傀儡的主陣;

  三『人』很快陷入困境,無力回天;

  但他們剛烈不屈、視死如歸,最後衝到對方大妖站位密集之地,瞬間自爆!

  看的度仙門眾仙大聲疾呼『道友不可』,不少常年閉關的老仙仰頭長嘆……

  不過……

  這場景,雙方都覺得,好像剛剛從哪見過……

  李長壽也挺心疼。

  這三隻紙道人,畢竟是他如今能做出來的,品質最高、費紙最多的紙道人。

  但沒辦法,這三隻紙道人已經發揮了他們的作用,且沾染了不少因果。

  尤其是那個壯漢的化身,罵妖族的時候一時爽,日後若是被一些與妖族有關的大佬,譬如陸壓道人等翻舊賬,那也不好處理。

  但現在自爆,也就一了百了。

  妖皇是那個壯漢罵的,關他人教擦邊弟子——李・小瓊峰劣質仙苗・長壽什麼事?

  暗中瞧了眼自己身上那些防推演細碎物件,李長壽並未再多考慮此事。

  其實妖族早已退出了洪荒大舞台,妖皇當年為了對付巫族,大肆屠殺人族,以人族魂魄煉製逆天重寶,至人族幾乎滅絕,與人族結下了不死不休的天大因果。

  所幸,當時早已與妖皇結怨的女媧聖人和道門高手,出手護住了人族血脈……

  身為人族,莫說是如此不痛不癢的調侃妖皇,在妖皇墳頭蹦迪都不算失禮。

  ——也確實是有過這般情形。

  上古末,巫妖大戰第三次決戰過後,妖族元氣大傷,人族把握時機大勝妖族,當時就有一位人族共主,命人在墜落的妖庭前起舞奏樂數十年,以作慶賀。

  人族大興,可不是拜一拜天地、尊一尊三教教主就得來的。

  一句死傷無算,便知大興艱難。

  只是後來人說起前事,會說一句『巫妖不合天數』,由此凸顯人族『順天地而興』罷了。

  此戰至此時,李長壽也是感觸頗深……

  僅僅背後有個黑手,想小小的算計下度仙門,就葬了如此多的真仙、天仙……

  【偽裝躲避因果,底牌了斷因果,兩者都是一般的重要】

  以後不能說藏不藏的問題了;

  而是……

  能藏多深就藏多深了。

  此時,天字貳號紙道人在破天峰地下潛伏;

  天字捌號紙道人,化作師父齊源的模樣,在丹房中靜坐,暗中掌控小瓊峰大陣。

  李長壽將大部分心神,投入人字三號紙道人,護在師妹、師父身旁,準備稍後出手滅殺襲來的天仙老道,護持下度仙門的『枝葉』。

  破天峰周遭戰局,已不用李長壽多去出手;

  從這次開戰至此時,其實並沒有多長的時間,但李長壽自覺,他做的確實已經夠多了;

  凡事,過猶不及。

  此時的度仙門眾仙,對剛才被圍攻至自爆,以至於『神魂俱滅』的三位『古道熱腸好道友』,大多只有愧疚與感激……

  這就足夠了。

  當然,李長壽也不會想到,已經有太上長老,想要事後給三隻紙道人立碑祭奠,這種較為荒唐之事。

  度仙門向東一萬六千里,那青鵬大妖掠空而來,在空中盤旋一陣,兩股仙識已是鎖定了下方的幾人。

  李長壽對靈娥傳聲道:「靠我近些,將我當盾牌用都無事。」

  「嗯?」

  靈娥眨眨眼,連忙縮在師兄身後,『李長壽』則是將她完全護住。

  有琴玄雅和兩位外務長老,此時已是如臨大敵,身周陣法隨時待發。

  地下,靈娥心底頗為納悶,臉蛋微紅的小聲問:「師兄,你今天怎麼……」

  「多看,少說,認真學。」

  『李長壽』如此道了句,靈娥立刻點頭答應,也略微有些緊張。

  上方突有數道流光砸落,兩位長老合力出手,周遭陣勢自行被激發,將這幾道流光勉強接下。

  隨後,那鵬妖收攏雙翅,自上空俯衝而下,速度無比迅捷!

  但這鵬妖背上的人影,卻停在了空中。

  這個被血蚊神通控制的天仙老道,對『毒』仙門的印象,已經無比的深刻……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1 12:26 AM

第九十五章 一點點底牌

  那鵬妖俯衝而來,下方五人反應也是各不相同。

  兩位真仙境長老仙力鼓蕩,加強陣法的同時,已做好全力搏殺的準備;

  有琴玄雅立刻朝著李長壽和靈娥身旁衝來,背後劍匣飛劍出鞘,將三人穩穩的護持。

  而靈娥和『李長壽』……

  腳下如水面一般蕩漾著少許波痕,兩人的腳底已經有半寸沒入地下,隨時準備……

  土遁溜人。

  唳——

  鵬妖還在百丈空中,突然厲聲叫喊,雙翅展開,數丈長的翅膀下飛出數十把長釘,對著下方陣法飛襲!

  李長壽立刻對有琴玄雅傳聲,讓她暫時穩住。

  有琴玄雅左手握著那只『承載了他們命運』的瓷瓶,右手並起劍指、豎在身前,簡單束起的長髮在輕輕飄舞,昂首,凝視著這隻鵬妖。

  她感受到了,鵬妖之後,還有一名更可怖的存在……

  哪怕此時只有歸道境,尚未成仙,有琴玄雅目光中依然沒有半分怯弱。

  唯有果決,唯有一搏!

  靈娥看了眼李長壽,目光中滿是讚嘆,彷彿在說:『有琴師姐好帥氣。』

  『李長壽』淡定的一笑,並未回話,目光也落在那高空的天仙身上……

  這傢伙,倒是意外的有些難纏。

  長釘密集落下,兩位真仙長老齊齊出手,陣法光壁頓時一陣亂顫,幾次都在被破掉的邊緣;

  畢竟是臨時做就的防護陣。

  那鵬妖自覺,已經試出了下方陣法的強弱,鳥嘴『嘎嘎』一聲冷笑……

  牠先抬頭看了眼空中的天仙老道,低頭朝著下方再次猛衝!

  此時,李長壽的傳聲,立刻鑽入有琴玄雅耳中:

  「師妹,準備。」

  有琴玄雅精神一震,全神貫注觀察局勢。

  待鵬妖衝來,她一聲輕喝:「請長老撤陣!」

  兩位真仙境長老同時收回仙力,上方的陣法光壁瞬間消失!

  鵬妖前路再無阻礙,凶橫地衝落,妖力鼓蕩之中,直接襲向這兩位本就有傷在身的外務長老!

  這兩位長老此刻,也著實替他們自己捏了把汗……

  這一刻,有琴玄雅依然十分冷靜,她面對著真仙境大妖的強烈威壓,找準機會,拔開瓷瓶木塞、用法力將瓷瓶包裹……

  這種情形,她一個小歸道,竟沒有絲毫手抖。

  待鵬妖衝到兩位真仙境長老近前,有琴玄雅按李長壽此前傳聲叮囑的那般,口中一聲輕斥,將手中瓷瓶直接拋擲了出去!

  「長老退!」

  兩位長老立刻左右閃躲,但他們不約而同想起了什麼,各自扭頭看了眼,一瞬間……

  四隻老眼瞪圓,眼珠子差點蹦出來!

  毒丹是要用仙力催發其毒性,而後悄無聲息傷敵,可不是這般直接砸人的!

  那鵬妖的一隻鳥眼瞪著有琴玄雅,露出少許輕蔑,一股妖力捲向飛來的瓷瓶,要將其內的毒丹震飛……

  正此時!

  有火光在瓷瓶之後爆發,有琴玄雅的一把飛劍,已經斬在了瓷瓶上!

  瓷瓶瞬間炸碎,其內毒丹也隨之炸開,毒性四散揮散!

  鵬妖扇出來的那股妖力,卻莫名其妙消失不見……

  那兩個長老張張嘴,略微犯懵……

  鵬妖離著地面還有十多丈的高度,但妖軀哆嗦了下,一頭倒栽,昏迷撞在了大陣邊緣,趴在那一動不動。

  這……

  也行?

  兩位長老,甚至有琴玄雅自己,此刻都有些出乎意料。

  三人心底,不約而同冒出了差不多的感慨:

  『萬林筠長老煉製的毒丹,果然了得!』

  然而,實際情況卻是……

  這樣扔瓶子放毒,自然是不行的,剛才不過是李長壽暗中出手罷了。

  瞬息之前,鵬妖捲出的那股妖力,便是這具『人字三號』紙道人暗中出手化掉;

  而那顆毒丹直接炸開,也只有微弱的毒性擴散。

  迷倒鵬妖的,是李長壽偷偷放出去的迷藥。

  李長壽這般佈置,只是為了【有琴玄雅扔出毒丹,大家一起昏過去】這點【共同記憶】。

  而他暗中散出去的迷藥,可不只放倒這頭鵬妖的份量……

  離著妖鵬最近的兩位長老,頓時眼前有些發昏,身形搖搖晃晃,慢慢躺倒。

  田長老挺著最後一口仙力,看著有琴玄雅,忍不住苦笑著道:

  「玄雅……

  毒不是這麼直接扔……的……」

  哐當幾聲,有琴玄雅的飛劍從空中砸落,她來不及回話,雙眼慢慢閉上,身子軟綿無力,從半空直接落下……

  藍靈娥向前兩步,連忙將師姐抱住,立刻就要施展土遁躲藏起來。

  但靈娥突然,也是感覺眼前一黑,擁著有琴玄雅,一同倒在了地上……

  『師兄你果然……』

  靈娥心底幽幽的一嘆,老老實實昏了過去,卻並沒有多擔心什麼。

  『李長壽』的身形也是搖搖晃晃,扶著頭低吟兩聲,慢慢倒了下去,卻剛好護在師妹身旁。

  這一妖、四人,外加一紙道人,在山坡上東倒西歪。

  初看確實沒有任何破綻,就是有琴玄雅不會撒毒,被自己放出去的迷藥放倒。

  然而,高空中的那名天仙老道,見狀只是冷冷一笑,竟……

  沒有直接落下來。

  老道拿出了一方大印、一隻寶珠,先將寶珠祭起,讓寶珠懸浮在自己頭頂,灑出一抹綠光籠罩自身;

  隨後,就將那大印,對著幾人所在之地,遠遠砸落。

  大印迎風便漲,瞬間化作數十丈長寬,周遭寶光閃爍;

  天仙境修為加持其上,似乎要將這山谷直接轟塌!

  某個黑暗、狹窄的角落,李長壽嘴角輕輕抽搐了幾下。

  這老道明明是天仙境,且下方五人已經被他們自己迷藥放倒,竟還不肯下來,用法寶遠遠傷敵……

  李長壽心底一嘆。

  竟然遇到了同道中、咳,竟然遇到了如此難纏的敵手!

  還好他此前的準備足夠充分。

  看那大印迅速砸落,帶起千層氣浪,捲起滾滾元氣,威勢雖足,卻帶著少許試探的成分。

  李長壽不慌不忙,瞧一眼測感石,看一眼山谷深處的地穴入口。

  仙識籠罩方圓三百里之內,搜尋是否有其他危險。

  地上躺著的『人字三號』紙道人一動不動;

  但這尊紙道人的袖口,用靈獸皮煉製的寶囊無聲無息的打開,幾隻玉蛙跳了出來,好奇地打量周圍的環境,就在一旁無所事事地待著……

  正此時,一名身形枯瘦的老道,從不遠處的草地上冒了出來。

  老道一言不發,在懷中取出一只四四方方的『棋盤』,並將『棋盤』直接扔向空中。

  只見,其上飛射出七十二枚如同棋子的『微型陣基』;

  陣基之間互相勾連,靈力在其內遊走,憑空展開一層光壁!

  大印便在此時砸落!

  但光壁只是微微搖晃,不僅將寶印穩穩攔下,甚至還將寶印直接擋飛。

  這棋盤並非一般意義上的陣盤,也非法器;

  這是李長壽在羅天寶傘的思路上進行延伸,在陣法小型化的道路上,邁出的堅實……

  一小步。

  但陣法小型化的弊端,就是陣基本身靈力不足。

  這陣法雖然擋住了寶印一砸,但隨之就迅速黯淡,自行消散,陣基靈力消耗殆盡,自行回歸棋盤……

  真・一次性防護陣法。

  總體來看,這微型陣法的效果,雖遠不如厲害的防禦法寶,但也爭取了足夠多的時間。

  在陣法展開的一瞬,地面探出了幾隻大手,將昏迷的兩位長老與靈娥、有琴玄雅,一同拽入地下。

  哪怕是平日裡,與李長壽還算相熟的百凡殿外務長老,也沒能逃脫被無情鐵手薅頭髮的一遭……

  沒辦法,煉氣士大多都蓄著飄逸的長髮,這個部位……拽著最為順手。

  唯獨三號紙道人留在了地上。

  至於這鑽出來救命的老道是誰……

  當前李長壽的紙道人並非只有三類,其實總共分為五類,其編號為:

  天、地、人、神、鬼。

  【神】字紙道人:李長壽底牌之一,為高端鬥法專用,伴李長壽本體左右,其品質與【天】字紙道人相同,卻攜帶諸多底牌。

  這突然現身的老道,就是神字壹號。

  他模擬出真仙境後期的氣息波動,渾身仙力澎湃,與上方的天仙老道遙遙對峙。

  空中那天仙老道雙目一凝;

  掌托寶印,頭頂綠珠,袖袍鼓蕩間,朝著地上老道飛撲而來。

  神字壹號握住一把拂塵法寶,拂塵的銀絲,卻被塗抹了天仙毒……

  這神字壹號紙道人低喝一聲,身形沖天而起,口中唸唸有詞,左手掌心醞釀著湛藍色雷霆。

  一上一下,這兩名老道離著尚且數百丈,便直接隔空祭寶、互相施法!

  上方,寶印橫砸,那天仙老道雙目之中血光閃爍,手中又多了一把紫色長劍,斬出道道神光。

  下方的老道渾身仙力包裹,身法鬼魅且難以捕捉,掌心神雷綻放,用的正是《羅天陽雷真訣》!

  空中頓時展開了一場大戰,神雷激射、寶物亂飛,劍蕩拂塵、老枝亂顫!

  這天仙境老道很快就發現,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對手,雖氣息波動是真仙境,但其術法的威力、仙力的品質,竟比自己似乎還強了一些……

  自己一時半會兒,竟然無法將這真仙老道拿下!

  冷不防,那拂塵脫落下幾縷銀絲,如銀針一般,暗中扎向這天仙老道脖頸。

  天仙老道頭頂的寶珠卻是輕輕一顫,一縷縷綠光撒落,將銀針直接融化。

  那是……

  黑暗中,李長壽的眉頭一挑,從中感應到了自己有些熟悉的氣息。

  這綠色的寶珠……

  是用赤陽毒龍的龍珠煉製而成的避毒寶珠!

  好東西……

  對方有此寶在,自己用毒的效果就大打折扣。

  但李長壽依然不慌不忙,心神落在神字壹號紙道人身上,計算著這具紙道人身上的仙力消耗;

  紙道人手中拂塵就如毛筆,憑空寫下金光大字。

  神通:寫經成法。

  一時間,數十只金色的大字在雷光中亂飛。

  那天仙境老道頓感壓力,被大字轟到,自身仙力就是一陣激盪。

  只是剛鬥了一陣,天仙老道已經負了輕傷……

  神字壹號紙道人仙力耗損雖只有兩成,卻故意賣了破綻,被寶印擦中,渾身仙光亂顫,身形朝著下方一處林中跌落。

  ——紙道人有仙力護持自身,一定程度能彌補自身防禦不足的缺陷,只是消耗仙力更多罷了。

  空中,那天仙境的血紋傀儡總算鬆了口氣。

  本著『趁他病要他命』的洪荒鬥法綱要,這天仙老道迅速向下追趕。

  雖然李長壽也有些想試試,自己憑神通,能否用帶著自己諸多底牌的【神】字紙道人,單挑普通天仙境中期的煉氣士。

  但鬥法之事,絕非兒戲,當斬則斬,速戰速決。

  林中幾顆大樹樹幹內,三道剛剛就位身影,緩緩睜眼,各自袖口寶囊中的微型陣盤,已被仙力激活……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1 12:27 AM

第九十六章 《嚇蚊》

  在李長壽看來……

  這個被血蚊控制的天仙境老道,在一般意義上,確實已經足夠穩重。

  當看到下方五人,在明面實力只有兩名真仙的情況下,這老道還是先讓鵬妖探路……

  等他們五人和鵬妖同時被迷倒,這老道竟然遠遠地祭起法寶,試探性地補刀,不惜將同夥的鵬妖一同滅殺……

  可惜,這老道始終還是沒有穩住。

  如果這個天仙境老道一直在空中,不給李長壽偷襲的機會;

  那李長壽很可能被迫無奈,顯出本體,快些將此人滅殺。

  可此人……

  稍微被勾搭了一下,就從空中下來了,還不知『逢林莫入』的道理,逕直向前追殺……

  百里之穩,毀於一急;

  千里之穩,失於不細;

  這個天仙境的血蚊傀儡,就是又急又不細。

  林中,施展木遁藏在樹幹中的那三隻紙道人靜待已久,準備著隨時暴起發難……

  李長壽心神飛速運轉,近距離控制四隻紙道人,一逃、三伏。

  臨近埋伏圈,這個天仙老道似乎嗅到了危險,目中流露著少許遲疑……

  而前方,正在林間貼地飛馳的神字壹號紙道人,張口噴出一口鮮血,渾身氣息更為凌亂,似乎已經無法支撐。

  這天仙老道果斷追了上來,橫空就衝到了埋伏圈邊緣!

  李長壽卻是不慌不忙,決定穩一手,靜待最佳時機……

  且,時機不只可以等來,也能去主動創造。

  比起被動,李長壽更喜歡主動。

  神字壹號紙道人向前疾飛數十丈,豁然轉身,面露絕然之色,端著拂塵衝向這天仙老道,一副要拚命的架勢。

  天仙老道嘴角擠出少許冷笑,頭頂避毒寶珠光芒閃耀;

  他祭出寶印,舉起手中靈寶長劍,劈出一道數十丈長的鋒銳劍芒!

  而李長壽為了速戰速決,已經決定小虧一波,跟這天仙老道『一換一』。

  ——用一直神字紙道人,去換一條天仙的性命,相比用毒,確實是虧了。

  神字壹號身形橫挪,勉強躲開劍光,卻對橫空而來的寶印不管不顧;

  眼見寶印即將砸中此敵,這名天仙老道嘴角露出少許冷笑,身周憑空出現了一片碧綠的波痕……

  埋伏!

  這天仙老道心神微微一驚,卻已無法做出任何應對,被一片碧波捲住身形!

  這老道的元神被大陣束縛,仙軀完全無法動彈。

  【困陣:碧水困牢】

  機不可失!

  微型陣基靈力本就不多!

  相隔百丈,又有兩只法器陣盤被送出樹幹,其上吸附的微型陣基立刻飛散,瞬息之間,已布成陣勢!

  三陣重疊,但互相並未干擾!

  這種短時間內只能用一次,且每用一次、就需要細緻調整上百次的小型殺陣,被李長壽直接祭出了兩只……

  只見林中寒光閃爍。

  數不清的刀芒激射,盡數斬在那老道身上!

  又有一灘漆黑的淤泥,詭異地出現在老道腳下,老道頭頂的綠色寶珠寶光大作!

  這天仙老道麻木的面容露出幾分惶急,渾身仙力勉強湧出,想憑此抵禦周遭攻勢……

  但,僅是第一道殺陣,已讓老道重傷。

  老道的仙力屏障與身上的仙寶法衣,支撐不足一個呼吸,就被亂斬的寒芒扯碎。

  一時間,血光亂濺;

  寒光爆發後,老道渾身上下滿是傷痕,氣息奄奄,已然重傷……

  突然間,一抹晦澀的道韻,自這老道眉心湧出,迅速朝著他渾身擴散!

  老道的那雙眼眸,頓時變得陰冷且狠毒。

  李長壽立刻捕捉到了這個細節,心底也是一驚。

  蚊道人?!

  八成是了。

  不過,這般情況,此前也並非沒有考慮到……

  李長壽絲毫不亂,繼續按步驟走,三隻紙道人直接從樹幹中鑽出,趁著困陣尚能維持,迅速撲向已經重傷的天仙老道。

  哪怕你是大羅金仙;

  就算你是洪荒狠人;

  此時此地,如果只有一縷神念,只要殺了這老道,你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這一瞬,地下深處。

  正昏睡藍靈娥,髮上的朱釵輕輕閃爍寶光,其內彷彿有什麼東西要直接衝出來……

  這朱釵,是李長壽兩個月前,親手煉製的簡單法寶,送給靈娥後便很得靈娥喜歡,靈娥睡覺都不願取下。

  林中,三陣重疊之處,那天仙老道身上的道韻越發明顯,渾身湧出一絲絲散發著強悍威壓的血光!

  但……

  啪!

  一隻染血的手掌從側旁襲來,掌心的血色咒紋光芒大作,直接掠過了老道頭頂,拍在了那只避毒寶珠上!

  避毒寶珠被砸飛了出去!

  失去這寶珠庇護,下方的黑水立刻發威,轉瞬融了老道的雙足和小腿……

  此時遠在西牛賀州,正在床榻上側躺的文淨道人,眉頭輕輕一皺。

  正如李長壽所預料,她此時離著太遠,只是降下一縷神念……

  但就是如此,她竟……

  敗了?

  不等文淨道人收回神念;

  那三道面容、身形各異的身影,已衝到這老道身周,呈品字站位。

  他們動作整齊劃一,右手並起劍指抵在左手腕處,左掌前推!

  在三隻手掌的掌心,都有一枚如同火焰一般的咒紋,這三枚咒紋被同時點燃。

  三昧真炎,火力全開,這老道身形立刻被火焰吞沒,本已重傷的天仙境老道,瞬間被燒的不成人形!

  李長壽突然心中一動。

  天仙老道正面,那形貌是個中年道者的紙道人開口,冷然道:

  「哼!

  管你是何方妖魔,今日都要被本座誅除!」

  言罷,三隻紙道人渾身仙力盡皆化作三昧真炎,對著老道瘋狂輸送;

  因為蚊道人神念降臨,李長壽省卻了一切步驟,三昧真炎硬生生將這天仙境老道的元神燒融、仙軀化灰,將其中那一縷血氣瞬間蒸乾。

  總算,那股讓李長壽膽顫心驚的道韻,漸漸消失不見……

  黑暗中,李長壽呼了口氣,卻是不敢大意,立刻做後續的揚灰超度之事。

  剛才他說的這句話,並非隨意說說。

  『管你是何方妖魔』,是在暗示蚊道人,我不知你跟腳;

  又故意說『本座』二字,就是故佈迷障。

  李長壽也不知道,自己這句話有沒有效果,但自己說了,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強。

  看著林間飄飛的少許灰燼,李長壽一時間也有些無奈。

  這事……

  自己剛渡劫這才多少年?

  竟然就跟洪荒凶獸蚊道人,通過傀儡和紙人,間接打了個照面。

  洪荒果然比自己想的還要凶險……

  地底深處,那只碧玉簪子也輕輕晃了下,在靈娥烏髮中,插的更穩固了些。

  ……

  敗了……

  她竟然敗了?!

  本女王大人的神念親自降臨,什麼都沒能做,就直接被燒成灰了?!

  本座?會是誰?

  西牛賀州,靈山附近某處洞府。

  床榻上側躺的文淨道人突然睜開雙眼,面色有些煩躁,抬手擺了擺。

  「滾!」

  一旁跪著的兩名侍女氣都不敢喘,連忙起身,低頭退走。

  文淨道人紗裙滑動,立刻盤坐了起來,心底泛起了層層波瀾……

  此人是誰?

  片刻前,她還在欣賞度仙門的這場千仙亂戰。

  當文淨道人發現自己召集的傀儡,已經十分乏力,自然有些不滿。

  原本應該是穩穩壓制度仙門的傀儡,莫名其妙就要被反滅;

  甚至,這場算計下來,只能給度仙門造成了一些死傷,都無法動搖他們的根本……

  她雖有些不滿,卻也並未在意。

  總歸就是場沒費什麼功夫的小算計。

  正面戰場快敗了,文淨道人也就沒了繼續看下去的念頭;

  她心中一動,想看看自己派去殺度仙門弟子的天仙,此時是否已經殺光了那些弟子。

  所以,文淨道人就把心神挪去了老道處;

  她的視線剛過去,就看到這天仙老道被困陣困住、被殺陣轟擊……

  豈是一個慘字了得!

  自己這次找的傀儡,怎麼都這麼不中用!

  一氣之下,文淨道人才決定控制老道,親自動手。

  結果,她還沒來得及發威,剛入駐這只傀儡的心神,就被那三個『真仙境』的道人,直接燒成了灰燼……

  不對,那似乎不是真正的生靈,莫非是某種神通造化?

  那背後之人,說不得也是個高人!

  文淨道人眼前,不自覺開始浮現出那只火焰紋路。

  這是神念帶回來的畫面,一時間也摁壓不下去。

  這人到底是誰?

  『莫非是與本女王一般,是借傀儡在謀劃人教?』

  文淨道人心底冷哼了聲,強行將那些畫面抹掉,嘴角又露出少許迷人的微笑。

  這個度仙門,倒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咦?就是你?」

  忽然間,文淨道人眉頭一皺,她心底竟然有個男人的嗓音,詭異的響起。

  就聽這人說了句:

  「竟然有人遮蔽了你的天機?怪不得,算了半路也算不出你是誰。」

  誰?!

  誰在說話!

  文淨道人身軀一顫,雙手立刻掐不動寶印,渾身上下血光湧動,將那嗓音直接掐滅。

  但她來不及推算發生了何事,眼前又有些恍惚,一股玄妙至極的道韻在她身周環繞;

  這一瞬,文淨道人突然感知到了,自己已經漫長歲月沒有出現的情緒……

  怕。

  那種來自於元神深處,最純粹的懼怕!

  恍恍惚惚,文淨道人彷彿看到了一片迷霧,但與此同時,一道水簾出現在了她身前,將她身形遮擋了起來。

  她知這是大道異象顯化,這水簾,就是為她遮蔽天機的聖人之術。

  而這迷霧……

  文淨道人竟完全看不透。

  水簾之外,迷霧之中,有道被水簾扭曲的輪廓,正漫步而來。

  文淨道人隱隱得見,這人抬著左掌,掌心似乎有兩道淡淡的黑白氣息,這兩團氣息互相追逐,無盡無止,蘊含了玄妙至理。

  「嘖。」

  文淨道人又聽到了那個嗓音,對方一直帶著少許笑意。

  「借了老師太極圖的少許威能,竟然還算不出你是誰,看來你應是聖人門下。」

  隔著水簾,這道人的身形不斷扭曲、晃動,但文淨道人心底卻是一片涼意。

  她此時竟被某種道韻鎖定,完全掙不脫這般幻境。

  就聽,這人溫聲說道:

  「貧道玄都,太清道德天尊教下大弟子。

  道友平白無故要害我人教道承,用心險惡,手段卑劣,但這次看在你背後這位聖人老爺的面皮上,貧道暫且不動你。

  若你日後再來犯我人教,哪怕只是這家不起眼的度仙門……

  你背後的那位師叔,不一定護得住你。」

  言罷,水簾外的人影輕笑了聲,與周遭迷霧一同緩緩消散。

  文淨道人眼前一晃,瞬間看到了自己洞府內的情形。

  她低頭看著自己雙手,感受著自己的大道;

  它們,都在止不住的亂顫……

  ……

  度仙門西北方向,萬里之外。

  正站在雲上閉目凝神的玄都,緩緩睜開雙眼。

  「大師兄,怎麼樣了?」

  他身旁的老道連忙問詢。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1 12:28 AM

第九十七章 大腿本腿

  「果然是背後有人算計。

  剛才發現這一縷道韻,我便循著追了上去。

  但有聖人出手,為此人遮蔽了天機,我也只能靠太極圖的威能,勉強嚇一嚇這傢伙……」

  雲上,玄都簡單解釋了兩句,旁邊的老道頓時皺眉輕嘆。

  比起玄都有些隨意的打扮、平和的氣質;

  這老道身上的道袍、道箍、道靴,以及手中抓著的拂塵,都十分講究,反而更有世外高人的風範。

  然而,這位老道對玄都無比客氣,說話時嘴角含笑,身體也會微微前傾。

  這老道又問:「大師兄,您看,接下來該如何處置?」

  「道兄先去度仙門那邊平定禍事吧!」

  玄都笑道:「你再過去晚一點,說不定他們就平定了外敵,沒你這個開山祖師什麼事了。

  待道兄安排好度仙門事宜,記得將那幾個金鰲島煉氣士的屍身帶上,回來此地。

  咱們稍後,還要再去金鰲島走一趟。」

  屍身……

  「唉。」老道心領神會,面露慚愧,「這次還要勞煩大師兄如此辛勞,當真是貧道太過大意了。」

  玄都擺擺手,催促道:

  「哎,小事,小事。

  道兄快過去吧!

  既然開了這一派,就有了因果,日後總歸要多上點心才是。」

  「謹遵大師兄教誨。」

  這老道,也就是崑崙山度厄真人,對玄都又行了一禮;

  他也不敢多耽誤,立刻催起乾坤術法,身形迅速消失不見。

  萬里不過少頃,雲升雲落,度厄真人已抵達度仙門上空。

  他低頭看去,只見下方山門,主峰周遭流光不斷,血光在各處瀰漫。

  真人頓時勃然大怒!

  他上古時搭救、安置在此地的麒麟祥獸,此刻近乎舊傷復發;

  度厄真人的這些記名弟子中,好不容易出了個金仙境,能給崑崙山其他道友顯擺顯擺,此時這『愛徒』竟被兩人圍攻,也是負了傷!

  度厄真人一甩拂塵,威壓度仙門;

  隨後輕輕吸氣,運起神通【竅中二氣】,鼻尖顫動,發出一聲悶雷般的冷哼!

  下方,那來犯的三名偽金仙,在這一聲『哼』字之下,竟齊齊吐血,元神幾乎被震散……

  洪荒老金仙,神通自不凡!

  遠在萬里之外,正暗中憑紙道人觀察度仙門內情形,順便清掃戰局的李長壽,頓時眼前一亮。

  大腿來了!

  他心神一動,小瓊峰內層大陣關閉,只保留丹房外圍陣法是開啟狀態;

  在山門內的天字貳號、捌號紙道人,迅速恢復成紙片人,其上的仙力化作靈氣消散;

  做完這些,李長壽立即收斂心神,宛若一切從未發生。

  在地脈挪移陣的落點,度仙門眾弟子躲藏的地穴處,山谷側旁的緩坡……

  被迷倒的五人,早已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被迷魂的鵬妖在那趴著呼呼大睡,一切就彷彿定格在了,有琴玄雅扔出毒丹後的一瞬。

  有琴玄雅躺在地上,周圍落滿了飛劍,而靈娥趴在有琴玄雅身旁,像是摔了個狗啃泥……

  真・臉探草叢。

  沒辦法,李長壽對『案發現場』進行了完美的還原。

  靈娥腳邊昏迷的『李長壽』,緩緩沒入地下,化作了一隻紙人;

  毫無聲息的,靈娥頭頂的玉簪輕輕破碎,李長壽的身形出現在靈娥身旁,將土中的紙道人迅速收起,又躺了下去,閉目裝昏。

  他在回想整個過程,自己有沒有疏漏之處。

  此戰之後,若他所料不錯,度仙門將會出現一堆未解之謎。

  度仙門山門之戰,幾位不知從哪來的『英雄豪傑』,犧牲自我、護衛人道……

  此地護衛度仙門弟子一戰,也有一位『路過』的老道,直接出手滅殺了那個天仙老道,而後從容離開。

  唯一的隱患,其實是萬林筠長老或許猜到了些什麼;

  再有,那就是有琴玄雅知道的太多了些。

  稍後還是要跟萬林筠長老主動談一談,順便對有毒師妹講一講人生與哲學。

  李長壽現在,其實心情十分愉悅。

  不是因為殺了那個天仙老道,得了一把後天靈寶層次的寶劍,以及那顆珍貴的避毒寶珠;

  也不是因為自己扶住了差點倒下的度仙門,他只是盡自己能盡之力罷了。

  只因度仙門背後真的有個活生生的開山祖師。

  那一聲炸雷一般的悶哼,不就是封神劫難中,哼哈二將用的神通嗎?

  度厄真人,好像還是哼將那誰的師父。

  度仙門經過這般劫難,卻坐實了人教道承,今後哪怕門人弟子再不爭氣、道行再弱,那也是實打實的人教道承。

  自己的跟腳,頓時深厚了許多。

  可惜,這次沒能哭來那位傳說中的玄都大法師,如果這位人教首徒親自現身,效果肯定更佳。

  說不得,度仙門就能從東勝神洲,搬去中神洲……

  倒是,自己這次,說不定就被蚊道人惦記上了。

  莫名的,李長壽心中的愉悅退了下去,又泛起了濃濃的危機感。

  怎麼才能避免被西方教盯上?

  想到這個問題,李長壽不免又想起了,那個讓他心驚肉跳的南海海濱某村寨。

  這段時間一直在忙迎敵之事,一直沒查看南海那邊的情形;

  暗中推算,躺在那裝昏迷的李長壽,面頰一陣抽搐。

  自己此時的香火功德,竟然……

  比兩年前又翻了一倍!

  什麼鬼?

  熊寨靠宣揚南海教斂財,還斂上勁了不成?

  李長壽心底悄悄感應了下,差點就真的昏死過去。

  一千六百二十一座……

  還有十多座自己的神像正在興起……

  且,他隱隱感應到,因為南海神教與某個收斂功德小教起了衝突,已經開啟了大規模械鬥。

  這是什麼節奏……

  李長壽嘴角一陣抽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只能躺在那裝死。

  話說回來,自己的教眾去好勇鬥狠、打個頭破血流,會不會虧損他的功德或者氣運?

  呃……

  屁個教眾!

  他從現在開始,根本不認識什麼南海海神!

  想辦法整容吧;

  回山之後,再多搞幾個巫族秘咒紋身吧;

  自己雖然已經算是抱到了度厄真人的後腳跟,始終還是跟腳太淺薄了些。

  此時也就只能指望師父早些邁入真仙境,讓師父去天庭混個差事,然後忽悠師父去兜率宮中拜見太上老君,多拉點靠山。

  蚊道人;

  南海教;

  李長壽躺在那,心底有些無力吐槽,此前一直操控紙道人的疲倦感慢慢襲來,又被他悄然化解。

  現在可不是休息的時候;

  這個時刻,最容易放鬆心神麻痺大意,也就最容易遭一些預料之外的不測。

  李長壽靜靜觀察著各處,等了半個時辰,地穴中飛出了一道道身影,急忙朝著此地趕來。

  他一直在暗中觀察這些門人弟子,三位百凡殿外務長老連忙衝去那鵬妖身周,將鵬妖直接在昏睡中斬殺。

  一群弟子圍在他們幾人身旁,有丹鼎峰的元仙詳細為五人診斷,只是說中了迷藥昏過去了,並無大礙。

  那破碎的瓷瓶、炸開的丹藥殘痕,也迅速被他們發現。

  不用五人醒來之後多說,眾人已經自己推測出,這裡此前大概發生了什麼……

  李長壽、藍靈娥、有琴玄雅這三名弟子,被一位長老用仙力托起,小心翼翼放在了一旁山林陰涼處歇息。

  這群門人弟子從地穴中衝出來之前,門內那邊已經傳來了消息。

  祖師爺度厄真人現身,直接擊殺三名來犯金仙,掌門與麒零長老立刻出手掃平來犯之敵。

  度仙門血戰一場,山門無憂,各峰長老門人各有損傷……

  對他們大多數人來說,這場劫難來的毫無由頭,結束的也十分迅速。

  對於完全瞭解全部劇情的某靚仔而言……

  這事十分複雜,且累心。

  幾個時辰後,忘情上人、萬林筠長老,帶著百多位門內真仙趕來此地。

  裝昏的李長壽突然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喊:

  「小長壽!小靈娥!

  你們不要嚇我,怎麼就躺下了!」

  雲上,坐在大葫蘆上的酒玖師叔直接跳了下來,急匆匆地衝到林邊,一旁有百凡殿長老連忙說他們只是被迷藥放倒,並沒有大礙。

  酒玖這才鬆了口氣,直接坐在了靈娥身旁,麻衣短衫一陣輕晃。

  她此時仙力已所剩無幾,左肩、腰身還有傷痕,元神也有些萎靡不振;

  在此前護衛仙門的大戰中,她也是竭盡全力,大戰之後顧不得休息,就趕來此地找尋自己關心的弟子。

  很快,姜京珊、酒烏、酒施三人也趕了過來;

  他們將昏睡中的李長壽三人用仙力帶起,跟隨大批人馬,一同帶回了門內。

  ……

  兩位真仙境長老昏迷了一整日就醒轉了過來;

  而有琴玄雅昏睡了整整七日,方才醒轉。

  為了讓自己的行為比較合理,李長壽硬是躺在床上閉著眼,一動不動待了七天半,才慢慢睜開雙眼,眼底滿是茫然……

  一睜眼就是陌生的床幃;

  李長壽自然清楚,他跟師妹被帶來了破天峰,自己現在正躺在酒玖師叔的床上。

  靈娥被酒施安排在了酒施的閣樓中,一直睡的安穩,沒人吵擾。

  這七天中,酒玖師叔經常被酒施師伯慫恿,不斷對自己東戳戳、西碰碰;

  但每次都不是問題部位,李長壽也就沒多管。

  扭頭一看,酒玖師叔正坐在地上,依靠在床邊,手邊還有兩只空了的酒壺,正發出一陣輕輕的鼾聲……

  『有你這般照顧病號的嗎?』

  李長壽略微有些哭笑不得,慢慢坐起身來,打量著各處。

  他估計會永遠記得,自己被酒烏師伯扛著衝到這處閣樓,用仙識捕捉到的,這裡面的第一眼。

  那已經不是亂字能形容了……

  剛要站起身,一支銀白色的令箭從窗外飛來,李長壽立刻抬手,將傳信令箭阻止在了窗口處。

  一個有些陌生的嗓音響起:

  「小瓊峰弟子李長壽!」

  李長壽起身拱手,應道:「弟子在。」

  「速來渡仙殿,掌門等你多時了。」

  李長壽下意識皺了下眉頭,低聲道:「弟子領命。」

  掌門?

  莫非,自己之前做的善後和偽裝,已經被掌門識破了?

  沒道理才對,自己回來之後,仙識一直盯著萬林筠長老,也注意到了門內搞的『無名英雄上香拜祭』活動……

  種種跡象表明,沒人能懷疑到自己身上才對。

  不管如何,掌門相召,自己也不能躲著不見。

  起身,李長壽整理了道袍,低頭在小師叔手邊放了兩瓶此前沒給她的『好口味』靈丹,又瞧了眼熟睡的靈娥,匆匆忙忙趕去渡仙殿。

  李長壽剛趕去渡仙殿,靈娥腰間掛著的那只口袋,就開始輕輕扭動。

  只是藍靈娥修為太淺,此時還在昏睡,完全沒感覺到獸皮口袋的異樣……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1 12:29 AM

第九十八章 汝弟子,吾善待之

  藏修為的事,真的暴露了?

  駕雲飛向渡仙殿時,李長壽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現如今,因南海神教之事,以及自己可能不小心,正面剛了那個傳說中的蚊道人一下下……

  自己藏起來的修為,已經不只是底牌那麼簡單;

  這直接關係到自己的身家性命!

  《龜息平氣訣》這門『旁門』法訣,其實花費了李長壽許多精力;

  最初時,他通過不斷剖析各類探查修為之法,逆向總結;並對度仙門所存,各類隱藏氣息之法進行歸納整合,摸索出藏匿氣息之道……

  在他渡劫之前,這門法訣已經有數十次改善,李長壽成仙之後更是將這門法訣,提升到了和遁法同等的戰略層次!

  可面對不知道活了多久的金仙,李長壽心底也有些沒底……

  『只能做好兩手準備,若是掌門故意試探,就直接啟用三號備用方案。』

  所謂備用方案,無非就是立刻自證自身清白。

  第一時間證明自己非敵人奸細、非外魔,實打實的度仙門弟子,只不過機緣巧合,修行速度快了些,渡劫時又不小心飛昇了一下……

  落在殿前,看向前方這座宏偉殿宇。

  李長壽沉下心境、收斂仙識,將自身氣息穩定在返虛境八階,邁步走入其中。

  剛入殿,他就聽到了一縷有些虛弱的傳聲:

  「咳,咳咳……

  小瓊峰的弟子,李長壽?

  不要出聲,是就點點頭。」

  李長壽不動聲色,輕輕點頭。

  那傳聲又道:「來左側,殿角有個小門,進來就好。

  不必緊張,貧道是度仙門掌門,喊你過來,是為了與你說一件小事。

  咳,咳咳。」

  李長壽:……

  其他先不提,聽這傳聲,掌門怎麼有點病入膏肓的樣子?

  李長壽低頭快步走在有些空曠的門派主殿,朝大殿左側的角落而去,很快就抵達那兩扇木門前;

  他站立少許,聽到掌門再次傳聲,才輕輕推開木門……

  裡面是一間簡單典雅的茶室,擺了幾件桌椅屏風,兩扇開著的窗外,便是『雲海峰島』的美景。

  李長壽倒是無心欣賞這些,抬頭看了眼坐在窗前的青年道者。

  這就是自家掌門,太清老子記名弟子的記名弟子……

  季無憂。

  其面若冠玉、劍眉星目、英俊瀟灑,這些自不用多提;

  一般來說,保持著中年或者青年面容的男煉氣士,如果不是自己或道侶有什麼特殊喜好,形象都不會太難看。

  掌門的笑容溫和,氣質儒雅,給人一種溫文爾雅之感……

  但這也不是重點。

  重點是……

  這位金仙境的掌門大人,面色蒼白、氣息虛弱、雙目無神,雖然身姿挺拔,卻透露著滿滿的憔悴虛弱之感。

  若非知道自家掌門道號『無憂』,名為季無憂,在東神州被稱之為『無憂掌門』;

  李長壽還真忍不住在心裡,給掌門掛個『洪荒虛空公子』的外號。

  見到李長壽,掌門大人微微一笑,嘴邊竟有一絲仙血滑落……

  李長壽也被嚇了一跳,忙道:「掌門!」

  「小問題,小問題,不必擔心。

  只是些元神創傷,已經服用了療傷靈丹。」

  掌門季無憂擦了擦嘴角,輕輕吐納,穩住了自己的傷勢,「這點傷勢,稍後閉關就可復原。

  長壽是吧,拿著……

  貧道等你幾日了,只是為了給你此物。」

  這位季無憂掌門在袖中摸出了一只玉瓶,用仙力輕輕推到了李長壽面前,李長壽低頭雙手捧過。

  李長壽此時,心底也頗為感慨;

  自家掌門為了護持仙門,竟落得如此傷勢!

  自己此前還評價說掌門的神通太水、本領稀鬆,當真……

  唉!

  李長壽心感慚愧,對這般拚命護持門內的掌門,心底實情實意的存有感激。

  「掌門,您有傷在身,還請早日閉關療養。

  您為護持門內,力戰外魔,當真辛苦了。」

  「小問題,小問題。」

  季無憂笑了聲,面色有些尷尬,嘆道:「其實是前幾日,貧道得了開山祖師傳下一門竅中養先天氣的神通……

  貧道這幾日試著修行,有些操之過急,不小心被自己震傷了元神。

  哈哈……

  咳咳,咳咳咳!」

  李長壽:……

  「長壽啊。」

  季無憂淡定地擦了擦嘴角的血,看著李長壽手中瓷瓶,目光略帶猶豫,還是言辭委婉地說道:

  「你手中之物,須得好生拿著。

  你可知,咱們度仙門道承祖師,也就是貧道的師父,乃人教所屬,崑崙山清德仙神,度厄真人。

  這瓷瓶,就是咱們人教的一位大前輩、大高人,托道承祖師,咳……轉交給你,說是要與你了斷些許因果。

  此事貧道也不好多說,但這也是你的緣法,裡面的靈丹,須得善用。

  明白了嗎?」

  李長壽心底一陣恍然,低頭道:「弟子明白。」

  「去吧,記得此事就好。

  你修為資質都還不錯,今後渡劫成仙了,就在門內安心修行。」

  季無憂擺擺手,李長壽躬身領命,退出了這處小屋。

  還沒完全關上門,李長壽又聽到了一陣劇烈的咳嗽,以及『噗』的一聲,似乎是噴血的動靜……

  嘴角抽搐了下,李長壽掩好木門,就當什麼都沒聽見,轉身朝著殿門而去。

  掌門最後一句話,其實是給他一顆定心丸。

  度仙門每兩百年招納一批弟子,在招納下一批弟子前,會給這批弟子一個選擇,可以繼續留在門內,也可外出修行、去外面闖蕩。

  掌門話中的意思:

  只要李長壽安心修行,今後度過成仙劫,在門內的待遇就不會太低。

  離了殿門,李長壽心神已經再次安定了下來。

  還好只是虛驚一場;

  自己的修為並沒有暴露。

  季無憂掌門身為一門之主,會特意關照他一個小瓊峰的弟子,只是因他手中拿著的這只瓷瓶。

  若是所料不錯,這是玄都大法師賜下的;

  要了斷的因果,就是上次月老找自己的那事。

  嗯……

  玄都大法師和月老,到底對他的姻緣泥人做了什麼?

  李長壽看了眼瓷瓶中的靈丹,先不說這靈丹如何,這瓷瓶就非普通法器,除卻可以保持成丹的藥性,還有穩固丹藥、防碰防撞的效果。

  心底分析了下這枚六轉靈丹的藥效,嘴角一陣抽搐。

  培元固基、穩固元神、增強先天陽氣……

  能看出,這位人教首徒的煉丹水準相當厲害,畢竟【六轉靈丹】級別的補陽丹藥,可不是誰都能隨便拿出來的。

  這丹藥……

  給師父用吧。

  畢竟是六轉靈丹,忽略掉增強先天陽氣的作用,還可穩固元神,對師父這般濁仙十分有裨益。

  只是這丹藥總歸,是會對男煉氣士的身體產生一些不可抑制的影響。

  勸師父找個師娘?

  如果只是因為一顆丹藥,也沒有必要。

  『不如,就把這顆丹藥,作為師父找到道侶時的賀禮吧。』

  李長壽微微一笑,將瓷瓶收了起來。

  離度仙殿稍遠,李長壽才慢慢放開仙識。

  師妹還在酒施師伯那呼呼大睡,只是她束腰上綁著的口袋,在不斷扭動……

  師父醒了?

  李長壽連忙駕雲趕了過去。

  後面如何跟師父解釋,他早已想好了說辭。

  路上,李長壽路過百凡殿附近,朝著百凡殿殿前看了眼。

  在一顆樹蔭下,有兩座石碑被立了起來,一面記下了度仙門突遭大劫,門人力戰、護持山門的經過。

  另一面石碑上,寫上了在此戰中隕落的度仙門仙人……

  一個門派的安穩,其實就是靠門派內每一個煉氣士去維護、維持。

  自己的窩,自然要自己守護好。

  然而,李長壽很快又看到了,在兩面石碑對面,殿前廣場的另一個角落……

  那裡有三具剛被放好的石雕。

  左側是個身段玲瓏、面容俏麗的女仙,居中是個面容中正的背劍男仙,右側是個扛著大斧、呲牙大笑的壯漢。

  這三座石雕頗為傳神,製作石雕之人,精準地抓住了每個紙道人的『神髓』。

  三座石雕兩側還有兩隻豎牌,上面寫著:

  【人族義士千古】

  【度仙永世敬仰】

  前方還有個小香爐,插著三柱長燃香。

  李長壽禁不住揉了揉眉心,就當沒看見這些,趕去師妹身旁。

  現如今,度仙門正追查血蚊傀儡的來歷,以及這幾位『義薄雲天真道友』的跟腳。

  追查前者,自然是為了報仇雪恨;

  追查後者,倒是為了做些彌補,給三位道友的親友一些好處。

  關於蚊道人,李長壽倒是覺得,將自己知道的情報暗中透露給度仙門,還不如將此事一直瞞下,讓度仙門漫無目的地搜查。

  而這幾位『義士』……

  李長壽心思頓時活泛了起來。

  要不要,搞幾個紙道人來哭喪,變相地在門內混些寶材靈石?

  李長壽隨之一笑,打消了這個想法……

  這一戰,讓他清晰的認識到陣法的作用,也有了更遠、更大的規劃。

  小瓊峰大陣可以不斷強化、不斷加深,其內陣基完全可以組合成一個整體大陣,將小瓊峰煉製成一個巨大的可移動陣基。

  洪荒有修為高深的仙人,可將自己的洞府煉製成法寶,可大可小,隨心如意。

  待自己修為更高一些,也可以這麼搞搞。

  那時若是再遇到威脅到整個門派的災禍……

  進,可將小瓊峰祭出去滅殺強敵;

  退,可直接將小瓊峰收到袖子中,遁地十萬里。

  只是,這需要海量的寶材,長久的準備。

  『自己現在倒是不缺時間,該搞還是要搞。』

  李長壽心底下了決心,眼前不遠已是酒字酒仙之地,收斂心神,低頭落了下去。

  先把師妹喊醒,一同回返小瓊峰,將師父安撫好再說其他。

  ……

  『我現在,能為菡芷師侄做些什麼?』

  金鰲島的寶池旁。

  清秀少年模樣的敖乙,看著一旁暗自神傷的菡芷,目光也帶著幾分黯然。

  元澤師兄被人算計,被掌控了心神,做下了荒唐錯事,前幾日,被人教大師兄將屍身和一縷殘魂送回了金鰲島。

  經闡教幾位高人,在人教大師兄面前求情,元澤師兄的殘魂最後也被免了大半罪責,得以去投胎轉世,與截教再無干係……

  想起元澤師兄平日裡對自己的關照,敖乙不由暗下決心。

  汝弟子,吾善待之。

  「菡芷……」

  敖乙剛想說些什麼,仙識突然發現在金鰲島外飛來的兩名老道。

  他頓時打起精神,忙道:「送元澤師兄魂魄去地府的兩位師兄回來了!」

  菡芷抬頭看了眼,頓時眼眶又泛紅了,連忙駕雲迎了上去,想問問自己師父在黃泉路上走的如何……

  片刻後,這兩個老道被敖乙和菡芷仙攔下,兩位老道都是皺眉不語,不知該如何開口。

  敖乙忙問:「兩位師兄,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這……」

  「唉,本應是無事的,本該是無事的!」

  左側那老道嘆了口氣,低聲道:「看在咱們截教的面子上,地府仙人自然不會留難。

  但按聖人老爺定下的規矩,咱們不能干涉六道輪迴,所以地府仙人只能保證,給元澤師弟安排,福源上等的人道轉生,也就跟這一世沒了牽扯。

  可沒想到的是……」

  右側那老道仰頭長嘆:「元澤師弟喝孟婆湯前,那一縷魂魄又開口了!」

  「什、什麼……」

  菡芷顫聲問,「我師父說了什麼?」

  「他說,放心就是,投胎這般小事,應該也出不了問題。」

  菡芷禁不住一手扶額,只感頭暈目眩……

  敖乙忙問:「結果如何了?」

  「他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走到了幾條路徑前;

  卻是不知為何,忘川河中打了個浪,飛了個浪花出來,將他的魂魄打入了一旁的畜生道。

  我們救也不得,他魂魄就被輪迴盤吸走了。

  後面的事我們也托關係打聽了,元澤師弟好像投胎去了妖族那邊,下一世,應該會是一隻黑皮豹。」

  「師……」

  菡芷聽聞此言,卻是悲傷過度,元神動盪、心神衰竭,身形搖搖欲墜,被敖乙連忙攙扶住。



作者: bpd    時間: 2020-1-31 12:30 AM

第九十九章 『野』神的憂慮

  破天峰,酒字九仙居所。

  李長壽自度仙殿回返此處,並未見到酒烏與酒施二人,也沒見到其他酒字仙人;

  他們都去山門各處忙碌了。

  小師叔依然還是在床邊醉酒酣睡,李長壽並未過去打擾。

  把小師叔從地上搬去床榻?

  這種逾矩且容易被人誤會之事,他自然不會去做。

  不僅如此,李長壽還在師叔閣樓周遭稍微研究了一陣,很快就搞明白了,此地防護陣法佈置的原理。

  李長壽將此地陣法的陣基連通,開啟了她閣樓周遭陣法,保護一下小師叔不羈的睡相……

  此地陣法,一看就是酒烏師伯佈置,帶有濃濃的『矮道人』風格。

  隨後,李長壽尋到一位雜役弟子,拿了兩瓶化神境用的丹藥;

  幾句寒暄後,李長壽請他在小師叔睡醒後,代為轉告一聲,說自己和靈娥已經回了小瓊峰。

  做完這些,李長壽才帶上靈娥,讓師妹躺在雲上,飛在自己最熟悉的高度,朝小瓊峰而去。

  說實話,小瓊峰的存在感,當真太稀薄了些。

  雖然李長壽對此十分滿意……

  但,他師父已經消失了這麼久,仙門竟然也沒個人來主動問詢!

  這讓李長壽準備的一些小細節,完全無法派上用場!

  當然,能不用自然也是好事……

  萬幸的是,在那兩面剛立不久、百凡殿的『烈士』石碑上,李長壽沒發現自家師父的名諱,不然當真不知該如何跟師父解釋。

  那三座紙道人的雕像,被拜祭的再久,應該也沒其他事發生。

  這種『祭奠』純粹是紀念,沒什麼香火功德產生……

  回了草屋,李長壽先將靈娥喊醒。

  師兄妹兩人商量一陣之後,決定按此前定下的第一套【穩師】計劃行事。

  李長壽躺回自己床榻上,嘴唇乾癟、雙目無神,眼底帶著幾分對世間的留戀。

  藍靈娥跑去自己師父的草屋,跪在了蒲團上,將師父……

  放了出來。

  「誰敢暗算貧道!

  看法寶!」

  齊源老道跳出口袋,舉著拂塵朝四周怒目而視,低頭就看到了地上跪著的小徒弟。

  靈娥眼圈一紅,輕輕咬了下嘴唇,暗中掐了下大腿,還用了幾分真實的修為。

  「師父……」

  齊源一怔,隨後便想起了此前,自己就是被兩個弟子迷暈。

  仙識掃過,齊源頓時看到了,躺在隔壁草屋中的大徒弟,忙問:

  「靈娥,你這是怎麼了?

  你師兄他……他怎麼了?!」

  「師父,此前有大批妖魔侵犯山門,師兄擔心您會衝上去跟妖魔拚命,就和弟子一同將師父迷暈收走……

  師兄在這場大戰中……」

  靈娥還沒說完,齊源就連忙跑了過去,到了李長壽床邊;

  看著這重傷的弟子,齊源老道頓時懊悔不已,連忙拿出一堆藥瓶,一時間卻不知該用哪個合適。

  李長壽睜開眼,雙目無神,低聲道:「師父。」

  「哎,師父在!」齊源顫聲應著,「師父在這,你有話就說。」

  「我沒事。」李長壽啞著嗓子,幽幽地嘆了口氣,「師父,弟子此前將您迷昏……」

  「這不礙事,不礙事,你也是為了為師著想,為師如何不懂?」

  齊源老道坐在床邊,抬手握住了李長壽的手腕,小心翼翼的探查。

  霎時間,老道的面色也是一變。

  大弟子體內的仙力,比自己要精純、清澈許多,這確實是元仙境的仙力不假。

  但此刻,這些仙力,在齊源老道的感知中,卻是十分微薄;

  李長壽此刻體內氣息無比凌亂,心脈噪雜如擂鼓,細細查看,竟如……

  如奏樂敲鼓一般,很有節奏感!

  李長壽努力微笑著,言道:「師父,弟子沒事,師父不必擔心。」

  齊源目光中滿是愧疚,嘆道:「唉,是為師無能,不能護持你和靈娥,還讓你跟靈娥如此勞心勞力。」

  「弟子迷暈師父在先,不然師父定能……咳,咳咳……」

  齊源老道忙道:「這算不得什麼,為師不怪你,不怪你。」

  李長壽虛弱地咳嗽了兩聲,苦笑了聲:「師父,空口無憑,弟子心底當真愧疚難當。」

  「為師、為師……對,為師發誓,此次絕對不會怪你!」

  「師父,您對什麼發誓?」

  「自然是對大道……」

  「師父,不念【感念名誓咒】,大道是不會有感應的。」

  「好,師父這就!

  嗯?」

  齊源老道怔了下,看著床榻上的李長壽;

  後者半垂雙目,氣息奄奄,又虛弱的咳嗽了兩聲。

  這老道看了眼草屋門外躲著的靈娥,仙識也在小瓊峰周遭轉了半圈,立刻回過神來。

  齊源冷然道:「長壽,你那龜息平氣訣,似乎不只是可以掩藏修為。」

  「師父,弟子……」

  「嗤!」

  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在極力忍耐後,總歸是沒忍住的笑聲。

  齊源老道額頭掛滿黑線。

  李長壽咳了聲,默默地坐了起來,對師父露出真誠的笑容。

  「師父,弟子真的沒事。」

  「你這混賬!」

  齊源端起拂塵就打,李長壽奪路而逃,卻在門口被小師妹一個『惡貓撲擊』抱住!

  「師兄,別怪師妹心狠了!」

  靈娥瞇眼笑著,對著屋內忙喊:「師父,我抓到師兄了!

  這些事都是師兄逼我做的!

  我本來都說,師父您外出殺敵,也能盡一份身為度仙門煉氣士的責任,是師兄說您出去只會上頭跟人拚命,不懂講究策略!」

  李長壽瞪了眼靈娥,齊源在後面已是衝到,舉著拂塵大喝一聲,就對李長壽後股抽去。

  若真想跑,李長壽自然能一溜煙走了;

  此時也不過是給師父個台階,讓師父撒撒火罷了。

  就聽得『啪啪』幾聲,那熟悉的部位,再次熟悉的紅腫……

  李長壽也是著實不容易;

  師父拿拂塵抽打時,他極力壓制自己體內仙力對師父的反擊,免得將師父震出點什麼事。

  片刻後……

  李長壽和靈娥整整齊齊跪在師父面前;

  齊源坐在圈椅中,皺眉聽著李長壽侃侃而談。

  從最初的惱怒,到後來的疑惑,再到此時的恍然,齊源老道的表情,經歷了一系列的變化。

  等李長壽一大段話語說完,齊源老道喃喃道:「是這麼個道理?」

  一時間……

  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但又說不出,

  「師父,確實如此。」李長壽和靈娥齊齊點頭,齊源面露思索。

  一旁靈娥偷偷撇了撇嘴角,卻是完全明白,遇到這般情形,絕對不能給師兄開口的機會!

  不然,師兄當真能將黑說成黃,能將粉說成是青!

  明明就是他們偷襲了師父,此時師父卻已是覺得,他自己就該被迷魂過去……

  這樣才能避免大戰時,己方戰陣出現缺口,造成『千里之堤潰於蟻穴』的情形。

  齊源老道嘆了口氣,很快就依照李長壽所言,駕雲飛去了百凡殿中。

  他身為小瓊峰的峰主,怎麼也要露個面,問問有什麼能做的……

  師父剛走,靈娥就感覺到了側旁有一陣寒意襲來,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師、師兄……」

  「師妹。」李長壽笑容十分和善,且溫柔,「翅膀硬了嘛。」

  靈娥縮縮脖子,嘻嘻笑著,低聲道:

  「還不是師兄您教的,死兩個總不如死一個……師兄我錯了!」

  「哼!」

  李長壽扶著屁股慢慢站起了起來,仙力流轉,將師父剛才打出來的皮外傷化掉。

  「師兄,要不要幫你敷藥藥?」

  「免了吧……」

  李長壽剛要捉弄報復下靈娥,心底卻又有些心血來潮,不由皺了下眉。

  右手縮在袖子中掐指推算,李長壽眉頭越皺越深。

  這次,倒不是酒烏師伯又出事了,自己也沒再給酒烏師伯那些『小玩意』。

  似乎是沒什麼來由的,李長壽心底突然泛起了少許警兆……

  他看了眼師妹,道:「靈娥你先去外面玩,我要打坐想一些事。」

  「哦。」靈娥也看出師兄似乎有正事,雖然對『玩』這個字有些不滿,但還是乖巧的應了聲,迅速離開了李長壽的草屋。

  開啟周遭陣法,李長壽在蒲團上盤腿坐下,心底開始不斷感應、推演。

  出事了……

  南海神教那邊出事了。

  一座自己的神像被人給砸了。

  李長壽先是一喜,畢竟如此一來,自己那一千六百多座神像,就能成功『減一』。

  但隨後,他卻是完全笑不出來……

  拜祭自己的村寨小廟中,兩伙凡人正在持刀亂砍,鮮血亂濺。

  這是教派之爭,李長壽此前就已經感應到過,沒想到事情會愈演愈烈,鬧的如此大,已經有凡人開始為南海海神拋頭顱、灑熱血……

  可,李長壽很快就發現,一縷淡黑色的氣息,纏繞在了自己元神周遭,最後綁在了他的手腕上。

  這似乎是……

  業障!

  李長壽連忙將自己一直隱藏起來的香火功德取來一縷,靠近這黑氣,兩者互相纏繞,隨後便漸漸消失不見。

  功德、業障相抵。

  「這算什麼事?」

  李長壽坐在那有些哭笑不得,很快就開始仔細思索。

  香火功德,其實是來自於『庇護』與『教化』凡人。

  南海神教的存在,一定程度上,讓那一小片區域的村寨團結、互助,對天地穩定有些微增益;

  再加上各處祭拜的香火不停,這等同於天道認可了他這個『野』神。

  這就是強拜強給;

  此時這業障,則是因教派之爭,導致凡人廝殺,死傷流血的一部分因果,就化作了業障,尋到了李長壽……

  「此事,必須要解決了。」

  李長壽坐在那陷入了思索。

  他現如今有紙道人,勉強算作『入門版』的身外化身,只要借助一些御空、遁地的法寶,也可節省仙力,趕到南海之濱。

  自己該做些什麼,才能搞垮自己的南海神教?

  這點香火功德,其實還不如去天庭混功德,那功德純粹且舒心。

  不像這般,隨時還有被西方教清算的危險。

  仔細想想,身為被供奉的『野神』,卻一心想將自己的神教搞垮,這差不多也算是獨一份了。

  「嗯,必須縝密安排。」

  李長壽輕輕呼了口氣,坐在那開始仔細思索。

  那個一門心思斂財的熊寨,當真是要好好嚇他們一嚇!

  幾天後,破天峰。

  剛睡醒的酒玖站在推開的木門前,連續掐了幾個法訣,外面的陣法光壁卻是毫無反應。

  嗯?

  酒玖扭頭看了看屋內,屋內因為被四師姐收拾的太過乾淨,她也有些不太適應。

  這……

  真是自己的小窩嗎?

  酒玖師叔秀眉一皺,發現事情似乎,並不是那麼簡單。

  ……

  金鰲島上。

  「菡芷,你這般下去,也不是個事。」

  敖乙看著面容憔悴的少女,輕聲道:「不如我陪你去四處走走?

  東海的景你若覺得看厭了,咱們去西海、去南海逛逛?

  四海各處都有不錯的美景,你這般消沉下去,當真是不行的。」

  「唉。」菡芷苦笑道,「我師父竟……」

  「這其實也不是什麼壞事。」敖乙道,「元澤師兄轉世之後,必然也可修行。

  妖又如何?

  只是缺了些氣運福源罷了,也可化形繼續追尋大道。

  而且,你想想看……」

  敖乙沉吟一聲,眼珠一轉,「元澤師兄轉世之後,必是許久說不得話,那他豈不是招不來禍端了?」

  菡芷眨眨眼,恍然道:「倒也真是這般!」

  隨著敖乙不斷勸說,菡芷的心情也漸漸回轉了些。

  她輕嘆了聲,柔聲道:「那咱們外出走走吧,我也想散散心,多謝師叔您一直陪著菡芷。」

  「應該的。」敖乙露出幾分微笑。

  我定會替你師父,好好照顧你的!

  不多時,這兩道人影飛出金鰲島,隨便選了個方向,慢慢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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