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賣報小郎君 -【大奉打更人】《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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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5 07:50 PM

第一百零五章 爆炸

  許新年用三十兩銀票換走了堂兄的物品,他把玉石小鏡收入袖中,走出地牢,在門口遇到了等待已久的宋廷風和朱廣孝。

  宋廷風道:「出入皇城的憑書我們已經辦好,你沒有去過那裡,由我們二人帶路吧。」

  許新年作揖道謝。

  宋廷風擺擺手:「只要你能救他,一切好說。」

  三人騎乘快馬,來到最近的皇城門口,宋廷風取出打更人衙門內部的憑書,輕鬆的進了皇城。

  沿途不停的被巡邏的金吾衛問話,然後是羽林衛。

  終於來到宮城外,又被攔了下來。

  打更人衙門的憑書只能做到這一步,再往裡,就是宮城,宮城雖然很大,但名義上是皇帝的家。

  許新年道:「在下雲鹿書院學子,與長公主是舊相識,有事請求,還望通傳。」

  長公主在雲鹿書院求學的經歷人盡皆知,侍衛沒有刁難,讓三人稍等,便進了裡頭。

  一刻鐘後,侍衛返回,道:「隨我來吧。」

  他領著三人進入宮城,告誡道:「不要亂看,不要亂說話,注意自己的言行。」

  許新年微微垂首,宋廷風和朱廣孝深知規矩,低頭疾走。

  即使他們進了宮城,也只能在某幾條路上行走,若是走錯了,被禁軍問話,拿不出相應的憑書,刀子說來就來。

  走了許久,終於來到了長公主居住的攬月殿,朱漆大門前已有兩位宮女等候。

  宮女行了一禮,待許新年回禮後,領著三人進了宮苑。

  穿廊過園,許新年一行人被帶到接待客人的雅室。

  宮裝美人坐在正對著門口的桌案上,手裡捧著一卷書,品著茶,優雅而悠閒。

  「殿下,客人來了。」宮女說了一聲,便轉身退去。

  許新年躬身作揖,朗聲道:「雲鹿書院許新年,見過長公主。」

  長公主淺笑道:「辭舊找本宮何事。」

  她倒是認識許新年,以前在雲鹿書院求學,有過幾面之緣,直到那天派人查了許七安,才算對許新年這號人有了較為深刻的印象。

  辭舊…許新年愣了一下,他不詫異長公主記得自己,這位皇女天資聰穎,才華過人,過目不忘,非常懂得籠絡人才。

  他意外的是長公主竟然記得自己的「字」,但他從未與長公主正式結交。

  長公主這麼叫,其實有點失禮,但無疑拉近了雙方的關係,讓許新年很受用。

  許新年不是省油的燈,情緒迅速沉澱,誠懇道:「辭舊堂兄遭遇大難,請長公主出手援救。」

  長公主表情頓了頓,清麗絕美的臉上露出詫異,道:「發生什麼事。」

  許新年把事情告之長公主,宋廷風和朱廣孝查漏補缺。

  說完,許新年再次作揖:「堂兄做事固然衝動,但一片赤誠,他若不出手,那可憐的孩子就遭了朱銀鑼凌辱。」

  「義之所在,不傾於權,不顧其利。堂兄非讀書人,但這份赤城,讓我輩讀書人肅然起敬。」

  他引經典句的目的,是為了引起長公主的共鳴,她也算半個讀書人。

  長公主沉吟著,過了一會兒,道:「魏公的處罰結果?」

  「朱銀鑼革職,永不錄用。我堂哥…七日後腰斬。」許辭舊沉聲道。

  長公主沉默了,清冷的臉蛋讓人看不透她的內心。

  許新年心裡嘆息一聲,這位公主不是耳根子軟的女子,她很有主見,有些時候甚至有點霸道。

  這樣的人,做事有自己的理念。

  「這是老師和慕白大儒、幼平大儒的手書,請長公主幫忙。」許辭舊打算使用殺手鐧。

  他從袖中掏出三位大儒署名的手書。

  「哐當…」

  隨著手書滑落的還有玉石小鏡。

  許新年淡定的撿起,收好小鏡,遞上手書。

  長公主接過,展開手書看完,淡淡道:「本宮知道了,但打更人衙門隸屬於皇室,卻只聽令父皇一人,本宮只能盡力。」

  許新年深吸一口氣:「謝長公主。」

  宮女送走了許新年一行人,返回時,長公主命令道:「遣人去打更人衙門詢問魏公,查清楚銅鑼許七安與銀鑼朱成鑄的衝突。」

  「是!」宮女領命。

  ……

  離開宮城,出了皇城,許新年與兩位銅鑼告別。

  他騎在馬上,緩慢的朝外城方向行去,眉宇間凝結著憂愁。

  「不能把籌碼都傾注在長公主身上,她應承了此事,但願出幾分力,尚未可知。」

  「父親去了司天監,不知道那群術士有沒有辦法救大哥…」

  「來年春闈我一定要高中,我要爬的更高,掌握更多權力,不然什麼事都做不成。」

  許新年摘下水囊,潤了潤乾涸的嘴唇,隔著衣服摸了摸袖中的玉石小鏡。

  來到東城時,已近黃昏。

  東城養生堂在貧民窟,這裡聚集著京城最底層的人,販夫走卒,竊賊盜匪。

  沿途遇到的居民,穿著破破爛爛的冬衣,臉頰削瘦,盯著他的目光就像餓狼盯著食物。

  但許新年身上的儒衫讓這些徘徊在溫飽邊緣的貧民維持了清醒。

  這片區域的黃土屋破舊不堪,坐落無序,路邊到處都是垃圾,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糞便和尿騷味。

  可顯而知,夏天定然蒼蠅滿天飛。

  一個面黃肌瘦的孩子,壯著膽子迎了上來,攔住許新年的馬匹。

  「老爺,賞點錢吧…我七天沒吃飯了。」孩子說。

  七天沒吃飯你早就死了…許新年下意識的想嘲諷對方,但又嚥了回去。

  從錢袋裡捏出一粒碎銀,丟了過去。

  這孩子面黃肌瘦,雙眼無神,七天誇張了些,但許久沒吃飯是真的。

  見到這一幕,雙眼發亮的不單是攔路的孩子,周邊的貧民、孩子,眼神猛的亮起來。

  閃爍著貪婪和慾望。

  七八個小孩有樣學樣,把許新年的馬匹圍住,貧民們不動聲色的靠了過來。

  「老爺,賞點銀子吧。」

  「我十天沒吃飯了。」

  大人、孩子們圍住了馬匹,大有不給錢就不讓走的架勢。

  許新年目光銳利的逼退一個伸手摸向錢袋的男人,喝道:「肅靜!」

  喧鬧聲立刻停止,所有人都自覺的不說話。

  「滾!」許新年氣沉丹田,再次喝道。

  圍著馬匹的孩子、大人,心裡升起了強烈的恐懼,本能促使他們遠離了馬匹,不敢靠近。

  八品修身境的儒生,能規範他人言行,掌握言出法隨最淺層的運用。

  許新年無奈的搖搖頭,策馬離開這片區域,不多時,來到了養生堂。

  他翻身下馬,害怕馬匹拴在外頭給人偷走,他牽著馬進了大門。

  院中,一位老吏員正打掃庭院,抬起蒼老的臉,問道:「這位公子,有何貴幹?」

  許新年道:「堂內可以有一名和尚?」

  老吏員回答:「您指的是恆遠大師吧…他走了,走了有兩天了…」

  許新年皺眉:「何時歸來?」

  「不知,說是有了師弟的消息,要離開幾天。」老吏員搖頭。

  許新年失望的離開養生堂,離開東城。

  ……

  黃昏,用過晚膳的長公主,在書房召見了府上的侍衛長,侍衛長帶著打更人衙門搜集回來的情報。

  身穿華麗宮裝的長公主站在窗邊,留給侍衛無限美好的背影。

  她靜靜聽完,問道:「許七安平日與朱銀鑼有仇怨?」

  侍衛長搖頭:「小人特意打探過了,兩人應該素不相識。只是那銀鑼確實私底下表達過對銅鑼許七安的嫉妒和厭憎。」

  「程主事的家眷是否遭連坐,充入教坊司。」長公主又問。

  「不曾。」侍衛長回覆。

  長公主沒有再說話,沉思片刻,隨口道:「這件事你怎麼看?」

  年輕的侍衛長猶豫了一下,道:「卑職打探過,集結時,銅鑼許七安並沒有遲到,但遭了朱成鑄的毆打,可見他是有心挑事…這些年,打更人的確屢屢做出凌辱犯官女眷的事。」

  「有些本該充入教坊司,倒也無關緊要,但那些本不該被牽連的,亦時常遭遇魔爪。」

  類似的事兒屢見不鮮,只是沒人願意為那些犯官家眷做主罷了。

  犯官本就是罪人,牆倒眾人推。

  侍衛長繼續道:「卑職還打探出,當時朱銀鑼有逼許七安出手的意圖,他也成功了,只是…」

  長公主輕笑道:「只是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銅鑼,竟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

  長公主道:「我知道了,退下吧。」

  侍衛長離開書房。

  長公主站在窗邊,凝視著寂靜的園子,眸子幽靜。

  ……

  深夜。

  月亮灑下清冷的輝光,平靜的桑泊倒映著它的影子。

  鱗甲碰撞聲,整齊的腳步聲在桑泊附近迴盪,那是巡守的禁軍。

  寒冷的夜風吹來,吹的桑泊泛起褶皺,蕩漾起銀色的碎光。

  一個裁剪精緻的紙人,巴掌大,乘著風,飄飄蕩蕩的掠過桑泊湖面,落在湖中心的高台。

  它沉寂了幾秒,搖搖晃晃的站起身,邁著小短腿,來到廟門前,從門縫裡擠了進去。

  幾秒後,微弱的火光從門縫裡亮起。俄頃,「轟」一聲,宛如焦雷炸響,熾烈的火光吞噬了永鎮山河廟。

  狂暴的衝擊力掀起浪潮,將破碎的瓦片、磚石、梁木,衝出數十米遠,砸在桑泊。

  爆炸聲傳出數百里,桑泊附近巡邏的禁軍同時感受到了地面的震顫,以及那燒紅天空的火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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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5 07:56 PM

第一百零六章 舉薦

  元景帝在睡夢中驚醒,空曠的大殿裡寂寂無聲,伴身的大太監趴在小案上昏睡。

  寢宮裡沒有侍寢的妃子,也沒有宮女,元景帝禁慾修道二十多年,堂堂皇帝的寢宮,已經成了宮中妃子們的禁地。

  對於元景帝修道一事,妃子們的心情可用一句話概括:

  讀書人挑燈苦讀——爆肝(鮑乾)!

  自然是怨聲載道的,只是元景帝從不理會妃嬪們的意見。作為一個子嗣眾多的皇帝,嬪妃早已可有可無。

  再早二十年修道,大臣們就要死諫了。

  「陛下醒了?」大太監睡眠淺,立刻甦醒,慌張張的來到龍榻邊。

  「什麼時辰了。」元景帝捏了捏眉心。

  「寅時一刻。」大太監說著,轉身提起擱在小爐上的茶壺,給元景帝倒了杯溫水。

  服侍皇帝這麼多年,有些小事,根本不用詢問。

  元景帝喝了茶水,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祭祖大典後,朕便心神不寧,擺駕靈寶觀,朕要隨國師修道靜心。」

  主僕兩人剛走到寢宮外,忽聞嘹亮的鐘聲傳遍夜空,傳遍宮城的每一個角落。

  皇宮進入了備戰狀態。

  元景帝皺了皺眉,看見一隊禁軍狂奔而來,神色惶恐。

  為首的禁軍頭目大聲道:「陛下,桑泊發生了爆炸,永鎮山河廟被毀,值守的三百禁軍殞命,無一生還。」

  元景帝愣在原地。

  許久後,他沉聲道:「通知魏淵,立刻帶人進宮;通知國師,來此見朕;通知監正…就說永鎮山河廟毀了。」

  …

  這一夜,司天監的術士無故驚醒,惶恐的宛如世界末日。

  …

  率先趕到的是女子國師,她踩著一柄七星劍,御空而來。

  頭戴蓮花冠,身披太極道袍,寬袖飄飄,一股出塵的仙氣撲面而來。

  她是位看不出年紀的女人,容貌絕美,氣質出塵,既有妙齡女子的白嫩肌膚,又有成熟女子的嫵媚,兼具了紅塵世外之人的飄逸。

  她的美宛如隔著千重山,萬重雪,可望而不可即。

  「國師…」元景帝張了張嘴,嘆息道:「桑泊底下的東西出來了。」

  女子國師微微頷首,聲音縹緲清脆:「貧道已知曉。」

  魏淵隨後趕到,帶來了打更人衙門值守的兩位金鑼,以及兩位義子,共四位高品武夫。

  再加上皇宮內的高手,一群戰力滔天的武夫、人宗道首,簇擁著元景帝趕往桑泊。

  桑泊岸邊齊聚千餘名禁軍,手持火把,軍中效力的高品武者齊聚,等候元景帝。

  永鎮山河廟已不復存在,高台半坍塌,水面浮著斷木橫樑。

  瞅見這一幕的元景帝眉頭狠狠一跳,喝道:「神劍呢。」

  一位禁軍頭領抱拳道:「已派人撈取。」

  元景帝深吸一口氣,走到岸邊,探出手,五指彎曲。

  水底亮起一道澄澈黃光,一柄三尺長的銅劍破水而出,飛入元景帝手中。

  仔細端詳之後,確認神劍完好無損的元景帝鬆了口氣。

  腳踏七星劍,挽著浮塵的絕美國師,在桑泊上空飛旋一圈,凝固在半空,道:

  「陛下,桑泊並無異常。」

  並無異常…元景帝眸子暗沉了幾分。

  魏淵轉頭,問禁軍將領們:「傷亡將士的屍骨何在。」

  十幾具屍體被抬了上來,死狀如出一轍,血肉乾癟,宛如風化數十年的乾屍。

  「其餘士兵的死狀與他們一樣。」一位將領稟告完,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元景帝:「陛下…臣等並未察覺有強敵侵入…」

  禁軍頭領們心裡清楚,這場異變真正的原因,也許與前日祭祖大典的事故有關。

  他們還有一個更心驚膽戰的猜測,桑泊之所以爆炸,巡邏士卒之所以暴斃,恐怕並非強敵入侵,而是桑泊裡隱藏著什麼秘密。

  將領們心裡雖有猜測,不過為人臣子,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不該說。

  元景帝目光銳利的掃過屍體,側頭,盯著魏淵的臉龐:「魏淵,跟朕來一趟御書房。」

  ……

  錦塌帷幔低垂,寢宮裡燒著檀香。

  長公主被鐘聲驚醒,睜眼的瞬間不是穿衣,而是抽出了掛在床頭的長劍,在鏗鏘有力的聲響裡,穿著白色裡衣,勾勒出玲瓏浮凸身段的她已經衝到了廳裡。

  身段高挑的清冷美人,拎著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青絲如瀑披散,略顯慵懶的凌亂。

  白色的貼身裡衣勾勒出比例極好的身段,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女子,渾身上下透著健身房美女的性感。許七安要在這裡,就會喟嘆一聲:此女與我絕配。

  「殿下…」

  偏廳的丫鬟也驚醒了,慌慌張張的跑過來,抓起長公主宮裝。

  「換勁裝。」長公主清麗的眉眼透著威嚴。

  換好輕便的,更顯身材的勁裝,左腰一把軍弩,右腰一把火銃,手裡提著長劍,長公主率領侍衛隊,火速趕往元景帝寢宮。

  長公主被保衛皇帝寢宮的禁軍攔了下來,越是這個時候,皇子皇女越不能接近皇帝。

  誰知道是不是某位皇子在密謀逼宮。

  長公主沒有硬闖,目光掠過禁軍們,看見了幾個熟悉的身影,打更人和各軍中的高品武夫。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若非強敵來犯,宮中禁軍絕不會鳴鐘示警……可如果是敵國強者入侵,場面又顯得太安靜了,而且,司天監的人沒有來……

  長公主握著劍,細細思量。

  這時,東宮太子和幾位皇子皇女也帶人趕來。

  「懷慶!」太子一身戎裝,神色嚴肅。

  「情況暫時未知。」長公主言簡意賅的說道。

  桃花眸子嫵媚勾人的二公主見長公主一身勁裝,眉宇間少了清冷,多了凌厲,好像一言不合就會動手打人,她張了張櫻桃小嘴,最後選擇了沉默。

  今兒有大事,懶得和懷慶鬥嘴了。

  一刻鐘後,御書房的門打開,青衣宦官走了出來。

  「魏公…」長公主和魏淵關係最親近,勉強算魏淵的半個弟子。

  魏淵嘆息道:「永鎮山河廟坍塌了,是賊人所為,但早已不知所蹤。」

  皇子皇女們驚呼起來,東宮太子瞇了瞇眼,壓住內心的情緒,上前一步:「是否與那日祭祖大典有關?」

  魏淵搖搖頭,看了眼長公主:「陛下命我半月內查出真相,抓住兇徒,我以與陛下坦誠說明,此案絕不好辦…」

  他搖搖頭,走了。

  長公主眸光閃爍。

  御書房的門再次打開,戴烏紗高帽,穿駝色蟒袍的大太監走了出來。

  「幾位殿下,陛下有請。」

  以東宮太子為首,趕來查看情況的皇子皇女,共計八人,一起進了御書房。

  皇帝御用的書桌擺在前廳,空無一人,大太監領著他們進了內廳,只見帷幔低垂,元景帝在蒲團盤坐,與他相對而坐的是清麗絕色的女子國師。

  兩人相隔不遠不近,保持一個道友論道的距離。

  這些年來,元景帝就是跟著這位女子國師修道的,效果極好,當初元景帝為政務所累,華髮早生,三十出頭,便鬢角霜白。

  隨著這位人宗道首修道二十年,反而滿頭烏髮,氣血和身體都好轉起來。

  太子私底下恨不得扎小人詛咒她。

  其他皇子,對這位道姑的的觀感,一半是傾慕貪婪,一半是敬畏厭憎。

  「國師,朕依舊心神不寧。」元景帝從打坐狀態掙脫,睜開眼,嘆息道。

  「陛下有心病,還得心藥醫。」女子國師開口,嗓音裡帶著成熟女子的悅耳和質感。

  「朕確實有心病…」元景帝凝視著道姑絕美的容顏,笑道:「朕一直在等國師與朕雙修。」

  聽到這句話,皇子皇女們的臉色一下子古怪起來。

  唯獨長公主和太子面不改色,心思深沉的很。

  十年前,元景帝便提出要與國師雙修,國師沒答應,元景帝下了詔書,要封她為仙妃。

  國師還是沒答應,元景帝還依仗人家修仙呢,只好作罷。

  外人只以為元景帝是貪圖國師的天資絕色,或許是有這方面的原因,但絕不是主要因素。皇子皇女們最清楚自己父皇的為人。

  後宮佳麗三千人,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手?

  那位被譽為京城第一美人的王妃,當年可就是宮裡人。但當時已經禁慾修道的元景帝,愣是沒碰她一根手指頭。

  父皇夢寐以求的,是長生。

  未得到滿意的答覆,元景帝也不在意,掀開帷幔,領著一群兒女來到前廳,他高坐在書桌邊,道:「無需擔憂,已經沒事了。」

  太子作為長子,皇子皇女們的領袖,作揖道:「父皇,是否與祭祖大典的異常有關。」

  元景帝眉頭一皺,不願解釋。

  太子隱晦的給二公主使了個眼色,穿華美艷麗宮裝,姿容嫵媚的臨安公主笑了笑,從大太監手裡接過茶杯,扭著腰兒來到元景帝身邊,撒嬌道:

  「父皇,桑泊是咱們皇室的禁地,什麼賊人能潛入桑泊,還破壞了太祖皇帝的廟,那是不是也能潛入臨安的府裡啊。」

  她嬌媚艷麗的臉上,做出眉頭緊蹙,楚楚可憐的害怕模樣。

  二公主最得寵,因為會撒嬌,知道怎麼討元景帝的歡心。

  元景帝是個強勢的,掌控欲旺盛的人,他不一定會喜歡才華橫溢但性格霸道的長公主,但絕對喜歡柔弱無害,依仗自己,還會撒嬌的二公主。

  頭髮烏黑,彷彿正值壯年的皇帝,拍了拍二公主的柔荑,安慰道:「胡說八道,皇宮禁地,豈是賊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太子開團,二公主助攻,長公主踏步而出,施禮道:「適才門口遇到魏公,他隱晦的向兒臣表達了難意,估摸著是想兒臣幫著求情,多寬限幾天。」

  元景帝聞言,哼了一聲。

  長公主繼續道:「父皇,兒臣正好認識一位破案高手,若他能參與此案,半月之內,必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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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5 08:00 PM

第一百零七章 戴罪立功

  瞬間,皇子皇女們紛紛扭頭,看向長公主。抱著元景帝胳膊的臨安公主,也忍不住看了過來。

  太子餘光一掃長公主。

  他們心裡同時浮現一個念頭:懷慶又想提拔自己的人。

  皇子皇女擴充勢力的方式有兩種,一:拉攏朝臣,讓他們成為自己的擁戴者。二:提拔心腹。

  前者因為元景帝的掌控欲強烈,帝王心術爐火純青,包括太子在內的其餘皇子們都不敢明目張膽的結黨。

  後者是他們慣用的手段。

  但也得看時機,眾皇子皇女覺得眼下並不是好時機,因為任務難度太大。

  元景帝瞇著眼,笑道:「懷慶有什麼人選?」

  長公主答:「打更人衙門的銅鑼許七安。」

  二公主恍然大悟,「呀」一聲,一臉天真的說:「就是祭祖那天,表現得非常仰慕姐姐的那個銅鑼?姐姐還與他有說有笑。」

  這話歹毒!

  在元景帝面前,暗戳戳的陰了長公主一下。

  要知道,長公主還未出嫁,儘管元景帝這幾年癡迷修道,兒子女兒的婚事都不愛搭理。但堂堂公主老這麼招蜂引蝶算怎麼回事。

  長公主繼續道:「父皇應該聽過此人,他便是稅銀案中,被牽連在內的御刀衛百戶許平志的侄兒。」

  元景帝終於來了興趣:「朕記得,是有這麼個人,還煉製出了假銀。若不是假銀保存不便,耗鹽甚巨,朕就讓司天監大量煉製了。」

  假銀的材料是鹽,而鹽過於昂貴,聽完司天監術士的稟告後,元景帝就打消了量產假銀的想法。

  「不止如此,此人在長樂縣當值時,表現優異,屢破命案。」長公主加了把火。

  元景帝笑道:「既然如此,你不必多此一舉吧。」

  長公主低頭,心悅誠服:「父皇明鑒,就在昨日,那銅鑼許七安與衙門中一位銀鑼發生衝突,一刀將其斬成重傷。以下犯上,依照律法,當腰斬。

  如今人在地牢裡關著,兒臣可以請求父皇,允他將功贖罪。」

  長公主沒有解釋衝突的原因,沒有為許七安辯白,因為她知道,這些都不重要。

  父皇不會在乎誰對誰錯,父皇只在乎誰有用,誰能辦事。

  果然,元景帝甚至沒有猶豫和思考,頷首道:「好,既然懷慶為他求情,朕就允他將功補過,協同辦案,若半月內抓不住毀壞太祖廟的真兇,朕直接斬了他。」

  「謝父皇。」

  …

  皇子皇女們離開御書房,與各自的侍衛會合,長公主從侍衛長手裡接過自己的佩劍。

  二公主挽住同胞兄長,太子殿下的胳膊,小聲道:「哎呀,被懷慶給搶先一步。」

  太子搖搖頭:「未必是好事,此案連魏淵都覺得棘手,懷慶只是走一步閒棋。那銅鑼真能破案,是意外之喜。若不成,懷慶也沒損失,本身就是要腰斬的。」

  「哼,懷慶心真黑。」二公主皺了皺小巧的鼻子,問道:「哥哥,永鎮山河廟到底怎麼回事?」

  邊走邊說,太子環顧四周,低聲道:「此案不簡單,否則魏淵不至於愁容滿面。其中的秘密,恐怕只有父皇才知道。」

  當然,將來我也能知道…他在心裡默默補充一句,同時,腦海裡浮現女子國師不染塵埃般的容顏,心裡一片怨念。

  「臨安!」

  長公主忽然喊了一聲,喊住兄妹倆。

  太子與二公主一起回頭,臨安公主凶巴巴的回一句:「幹嘛!」

  順勢摟緊了太子哥哥的胳膊。

  長公主持劍走過來,道:「沒什麼事…」

  在兄妹倆同時放鬆的表情裡,忽然一劍抽打在二公主挺翹的臀兒上。

  劇痛裡,二公主先是臉色一白,幾秒後才「哇」一聲哭出來,指著長公主尖叫道:「懷慶,本宮要殺了你。」

  皇家兄弟姐妹們,虛偽的過來勸說,充當和事老。

  太子板著臉,沉聲道:「懷慶,你太過分了。」

  「只是考校一下臨安的武藝,臨安要是不服氣,也可以考校一樣本宮。」長公主翩然轉身,青絲「刷」的展開,靈動美麗。

  二公主望著她的背影,哭著喊道:「我要告狀,去父皇那裡告狀。」

  太子無奈道:「改日吧,父皇現在哪有心思搭理你。」

  皇子之間如果發生衝突、鬥毆,元景帝肯定是要管的,而且要嚴管,重重處罰。

  皇女之間打架,大家都會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

  主要是皇子大多都練過武,打起來會有損傷。幾個皇女裡,就長公主習武,其他皇女若是打架,文雅點的抽耳光,脾氣急了,就是抓頭髮要咬人。

  有損皇家顏面,便不願意上綱上線,通常是私底下就解決了。

  臨安公主咬著小銀牙,碎碎念的詛咒:「你給我等著,我要把你的東西都搶過來。」

  ……

  次日,清晨。

  剛結束打坐冥想的魏淵,收到了宮裡傳來的口諭。

  「陛下口諭奴才帶到了,魏公,去地牢請那位銅鑼吧。」傳達口諭的小宦官,態度謙卑:

  「陛下今早都沒吃幾口,心思很重,希望魏公早日破案。」

  派人送走宦官,魏淵露出了笑容。

  過來陪義父用早膳的楊硯鬆了口氣,道:「看來不需要義父費神救他了。」

  南宮倩柔「呵」了一聲,嘲笑楊硯是個練武把腦子練傻的二愣子,道:

  「你以為昨晚義父為什麼要和長公主說那句話?」

  楊硯想了想,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昨日長公主派人調查許七安和朱成鑄衝突事件的始末,想來是對他比較上心的。

  義父昨夜特意暗示了長公主,出於聰明人的默契,長公主趁機向陛下舉薦許七安,讓他戴罪立功。

  如此一來,許七安便能名正言順的脫罪,誰都說不得什麼。

  楊硯早就料到義父會救許七安,將他押入地牢,判他七日後腰斬,都是做給衙門裡的人看的。

  權力越大,越不能隨心所欲。

  他皺著眉頭:「可如果許七安半月後沒有破案?」

  魏淵笑了笑:「那他就只有死,然後入江湖。許七安這號人,從明棋轉暗棋。」

  義父竟然如此看重他…南宮倩柔和楊硯正了正臉色。

  魏淵似乎想起了什麼,瞇著眼笑道:「遣人通知李玉春,陛下特准許七安戴罪立功,他李玉春官復原職。」

  停頓一下,魏淵表情似笑非笑:「隆重一點。」

  ……

  宋廷風和朱廣孝在獄卒的帶領下,滿臉喜色的來到地牢,接同僚出獄。

  此時的許七安正在傾瀉膨脹的膀胱,一手扶牆,一手扶弟,他被突然衝進來的同僚和獄卒嚇了一跳,小手一抖…

  「該死…」許七安罵罵咧咧的在囚服上擦了擦手。

  「寧宴,寧宴你不用死了!」等獄卒掏出鑰匙開門,宋廷風大笑著說道:

  「陛下允許你將功補過,戴罪立功。」

  陛下?

  許七安一愣,第一個念頭是:臥槽,一號是陛下?!

  他隨後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不動聲色的拍了拍宋廷風肩膀,沉聲道:「怎麼回事?」

  宋廷風正急著分享喜悅,沒有察覺自己被暗算了,將發生的事情詳細說與許七安聽。

  桑泊發生了爆炸…永鎮山河廟坍塌……許七安瞳孔收縮了一下,瞬間聯想到了祭祖時自己聽見的古怪呼救聲。

  也就是說,之前的猜測沒有錯。

  那個呼救聲不是針對他的,他只是因為某種特殊,聽見了呼救聲。

  那麼,桑泊裡傳來的呼救聲是朝著誰?

  「廟裡供奉著的神劍呢?」許七安沉吟許久,問道。

  宋廷風搖頭,表示自己知道的不多,又道:「因為你的事,頭兒被革職了,你關入地牢後,他跑到浩氣樓下,痛罵了衙門,當眾打魏公的臉…」

  這確實是春哥能幹出來的事…許七安心裡有些感動。

  從獄頭那裡取回制服、腰牌和佩刀,被告知玉石小鏡被堂弟取走的許七安鬆了口氣。

  不出所料,魏淵並沒有想殺他。即使沒有陛下特赦,魏爸爸想必也會換個合情合理的由頭救他。

  出了地牢,兩人朝著衙門外走去,臨近大門口,忽然聽見一聲聲的敲鑼。

  李玉春被幾位銅鑼拱衛著進了衙門,領頭的那位銅鑼敲打著普通的鑼,一邊高喊:

  「李銀鑼官復原職…」

  吏員和打更人們紛紛出來觀望,朝著李玉春指指點點。

  春哥面紅耳赤,低頭疾走。

  不遠處,三個小老弟面面相覷,許七安提議道:「頭兒官復原職,可喜可賀,我們還是不要去打擾了。」

  丟不起這個人…宋廷風和朱廣孝點頭,三人達成一致。

  春哥這是被魏淵給整了啊,昨兒你當眾打他臉,今兒他敲鑼打鼓的打你臉…許七安心裡決定,以後輕易不能得罪魏淵了。

  痛失良雞的人,氣量通常都不大。

  許七安渾身臭烘烘,又急著回家報喜,沒有在衙門停留,騎上他心愛的小母馬,風風火火的往家趕去。

  半個多小時後,回到許府。

  門房老張差點喜極而泣,許七安把馬韁丟給他,進了院子,打算先向家人報喜。

  這個點兒,家裡已經吃過早膳,二叔當值去了,留許新年一人在家,在後廳陪著母親說話。

  瞅見許七安回來,嬸嬸美眸亮了一下,旋即按捺住了喜悅,給了侄兒一個習慣性的嫌棄表情。

  許新年驚喜道:「長公主這麼快就出手了?」

  許七安怔了怔,忽然理清了思路,難怪元景帝會知道他這號小人物,這並不合理。

  是長公主在元景帝面前舉薦自己…嗯,也不排除是魏淵抓住機會,為他製造了將功贖過的機會。

  「不要樂觀的太早,出事了…」許七安看了眼嬸嬸,頓住:「我們回頭再聊…哎,這兩天讓嬸嬸擔心壞了,慚愧慚愧。聽辭舊說,嬸嬸為了我,徹夜未眠。」

  嬸嬸一聽,炸鍋了,狠狠剮一眼口無遮攔的兒子,雪白尖俏的下巴一揚:「哼~」

  許新年接著說道:「父親昨日去司天監,想請白衣術士們求情,但得知一個不好的消息。」

  他遲疑了一下:「監正病了。」

  「啥?」許七安質疑道:「監正病了?」

  一品術士,生病了!

  而且還是以救死扶傷起頭的修行體系的術士。

  老探警許七安立刻展開聯想,會不會與桑泊的異變有關。總不可能監正大人把自己關在八卦台,看人間,看著看著,給風吹感冒了吧。

  「具體情況不得而知。」許新年道:「我這就去御刀衛營地找父親,安他的心。」

  整天對著堂哥哼哼唧唧的母親都擔憂的一晚沒睡,可想而知父親多麼難受。

  「好!」許七安道:「我先去看看玲月和鈴音,待會還有事,得回一趟衙門。」

  桑泊的事,往後再聊,不急一時。

  「對了,那面鏡子被我留在書房了,回頭大哥自己去取吧。你讓我找的那個和尚已經離開,說是有了師弟的線索。」許新年道。

  我就說嘛,一號怎麼可能是皇帝,這件事一號根本不知情…還是我的魏爸爸和長公主靠譜。

  許七安來到後院,看見許鈴音垂頭喪氣的坐在屋簷下,小小的一隻。

  沒人跟她玩,也沒人有心情搭理她。

  愚蠢的小孩也知道大哥出事了,不高興找小鵝玩了,垂著頭,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亂塗亂畫。

  「咦,這是誰家的蠢小孩啊。」許七安在不遠處站住,笑道。

  許鈴音猛的抬起頭,愣愣的看著他,幾秒後,小臉蛋洋溢起燦爛笑容。

  「大哥!」

  她霍然起身,邁著小短腿,張開雙手,撲向許七安。

  許七安也迎了上去,在許鈴音笑逐顏開的表情裡,一個錯身,抱住了身後的姐姐。

  撲了個空的許鈴音茫然回頭。

  「嗚嗚嗚…大哥…」

  許玲月雙手用力抱住許七安的腰,把自己柔軟的身子埋在堂哥的懷裡,哭著的稀里嘩啦。

  妹妹的腰肢盈盈一握,髮絲間散發著幽香,身上也有淡淡的胭脂水粉的味道。

  許七安撫著她的背,安慰道:「沒事了,大哥回來了。」

  許玲月不管,扭了扭纖腰,哭的更用力。

  上次大哥被關進刑部衙門,許玲月已經很傷心了,但那次是與衙門起衝突,終歸是私人恩怨。

  而這次,來府裡傳訊的打更人可是說了,大哥七日後要在菜市場腰斬。

  性質完全不同。

  當然,許玲月這麼上心,和這段時間與堂兄關係突飛猛進也有關係。

  「啊,還是這個時代的妹妹好啊,軟萌可愛。」許七安擁著妹子的嬌軀,心裡感慨。

  上輩子他沒有妹妹,但有一個表妹,不懂得撒嬌賣萌,不懂得哭唧唧的展示柔弱,只會對你不屑的冷笑一聲:呵,煞筆。

  「大哥大哥…」許鈴音原地蹦跳兩下,開心的說:「我要去告訴娘,娘肯定不知道你回來了。」

  許七安想告訴她,自己是從門裡走進來,不是翻牆回來。想了想,又覺得沒必要解釋。

  點點頭:「去吧!」

  「對了。」他又喊住許鈴音,道:「你這麼開心,是不是因為晚上可以吃三碗飯了?」

  許鈴音大吃一驚,沒想到大哥會知道自己的想法,大哥真厲害。

  她害怕的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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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5 08:11 PM

第一百零八章 主辦官

  許玲月估摸著是一個人腦補過頭了,又是比較悶的性子,情緒一直壓在心裡,見到大哥平安無事的返回,終於落下心中大石,哭的稀里嘩啦,淚珠滾滾。

  直到丫鬟走出門口,看著摟成一團的兄妹倆,驚喜的喊道:「大郎出獄了?」

  許玲月這時候才想起自己是未出閣的黃花閨女,從大哥懷裡掙脫,一邊抽噎,一邊垂首俏立,臉蛋火紅如燒。

  許七安牽著妹妹的手進了閨房,丫鬟給他沏茶,安分守己的站在一邊聽大郎和大小姐說話。

  「你去通知下人,燒點熱水,我要沐浴。」許七安吩咐道。

  丫鬟出去傳話,誰知道下人們一聽,個個臉色大變,紛紛搖頭拒絕。

  丫鬟很委屈的回去告訴大郎,許大郎也很生氣,心說是你們這群下人飄了,還是我許大郎提不起刀了。

  「那你幫忙去燒水。」許七安道。

  丫鬟更委屈了,但不敢拒絕,噘著嘴離開。

  許七安轉頭,朝許玲月笑道:「陛下允許我將功補過,我暫時沒事了。」

  許玲月點點頭,精緻的瓜子臉有些憔悴,「大哥怎麼與同僚動手的。」

  許七安便將事情經過簡單的說了一遍,許玲月聽的氣憤極了,秀拳緊握:「大哥做事妹妹向來放心的。」

  她露出了璀璨笑容,眼裡充斥著驕傲。

  一瞬間的明媚動人,許七安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

  許玲月嬌羞的垂下頭。

  沐浴後,穿上打更人制服,許七安和許鈴音坐在屋簷下,排排坐,兩人手裡都捧著一大碗雞蛋肉絲麵。

  這一幕和諧溫馨。

  許七安道:「鈴音啊,大哥用肉跟你換雞蛋好不好。」

  許鈴音想了想,搖頭:「不要,娘說大哥上次騙了我包子。」

  「那你覺得大哥騙你了嗎。」

  她歪著腦袋,認真的想了想:「忘記啦。」

  許七安道:「所以嘛,大哥怎麼會騙你呢,大哥絕不是要騙你的雞蛋吃,大哥只是…」

  他沒說完,就看見許鈴音朝著雞蛋麵,「呸呸」了兩口。

  許七安一臉呆滯。

  許鈴音說:「二哥教我的。」

  …讀書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許七安低頭吃飯,放棄了幼妹的雞蛋。

  但他蔫兒壞,嚇唬道:「鈴音啊,這面不能吃,有毒的。」

  「啊?」許鈴音瞪大眼睛,看了看擱在腿上的碗,又看看大哥,驚疑不定。

  許七安耐心的給她解釋,科普知識:「你以前摔了一跤,皮蹭破了,你爹是不是用口水給你擦傷口?」

  許鈴音點點頭。

  許七安道:「這是因為口水能…嗯,就是能把髒東西殺死,由此可以推測出,口水一旦離開嘴巴,它是有毒的。再由此推測出,你的雞蛋麵裡有毒,不能吃了。」

  他說完,看著許鈴音的小臉蛋一點點發白。

  「那我會死嗎?」許鈴音癟著嘴,泫然欲泣的問。

  「死是不會死,就是會肚子疼好多天。」許七安說。

  許鈴音點點頭,安心的繼續吃麵。

  許七安:「???」

  ………

  吃完麵,來到許二郎的房間,在書房裡找到了自己的玉石小鏡,許七安收入懷中,偶然間發現了二郎擺在桌角的幾頁紙,用鎮紙壓著。

  紙張用潦草的字跡寫的密密麻麻,是對許七安處境的分析,對司天監和雲鹿書院能否產生作用的評估。

  大概是夜深人靜時,枯坐書房思忖,隨手寫下來的思路。

  小老弟還是很有幾把刷子的…許七安笑了笑,離開書房。

  他一路快馬加鞭趕回衙門,逕直去見了魏淵。

  魏淵早就等待多時,指了指楊硯身邊的位置,溫和道:「坐。」

  楊硯面無表情的把一份卷宗遞了過來。

  魏淵道:「這件案子,我讓金玉堂、春風堂、鎮邪堂,三堂聯手去辦。主辦官是你!」

  許七安吃了一驚。

  魏淵笑道:「陛下親自下的口諭嘛。」

  目光交匯,許七安忽然懂了,魏淵想通過這件事提拔他……直接委任他為主辦官,而不是協同辦案。

  許七安展開卷宗,仔細看完,直截了當的問道:「桑泊底下是不是封印著什麼東西?」

  魏淵眼中閃過異色。

  楊硯常年沒有表情的臉,也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桑泊裡封印著某種東西這個真相,還是魏淵今早告訴他的,而比他聰明的南宮倩柔,也是在昨晚桑泊發生變故,聯想到那天義父在庫房查閱資料、卷宗,這才隱隱有些猜測,但不敢確認。

  直到今早義父坦然的告訴他們真相。

  可是這個小銅鑼,竟然直接道出桑泊底下封印著東西。

  魏淵收斂住意外的表情,笑道:「說說你的推理。」

  許七安戴罪之身,巴不得在魏淵面前表現自己,說道:「桑泊雖然是我們大奉的禁地,但對外人來說,唯一有價值的東西恐怕就是鎮國神劍。」

  說到這裡,他看向卷宗:「但上面寫著,鎮國神劍無礙。那麼賊人的目標就是其他東西了。

  「所以卑職猜測,永鎮山河廟裡肯定有什麼東西?而這東西,又為什麼要放在桑泊?卑職再大膽猜測,可能那東西需要鎮國神劍來封鎮。」

  許七安其實是在得知了答案之後,逆推過程。

  他清晰的思路和縝密的邏輯,博取了楊硯的任務,對麾下的這個小銅鑼愈發的欣賞和看重。

  不但天資出眾,而且聰明,能力強,值得栽培。

  「魏公是知道的吧…」許七安試探道。

  魏淵坦然的搖頭:「陛下沒有明說,但我心裡有了幾分猜測…」他臉色嚴肅,語氣蘊含警告:

  「你的任務是查出炸毀永鎮山河廟是何人所為,追回那東西的事與你無關。遇到無法解決的麻煩,告知楊金鑼便是,他會出面。」

  「陛下賜下了一面金牌,可在皇城行走,除了後宮和幾個特殊的地方,你憑此牌,可以暢通無阻。」

  許七安領命告退。

  魏淵目送他的背影離開,聽著樓梯傳來輕微的腳步,望向楊硯:「聽說監正病了?」

  楊硯點點頭。

  魏淵眸子沉靜,默然許久:「老東西!」

  ……

  離開浩氣樓,許七安直奔春風堂,道:「頭兒,馬上召集金玉堂鎮邪堂的兩位銀鑼,在衙門前院集合,速度!」

  李玉春一臉懵,半晌,瞪眼道:「你是頭兒,我是頭兒?」

  小老弟竟然對他頤指氣使。

  許七安亮出金牌:「我現在是陛下欽點的主辦官,今兒起咱們就各論各的,我管你叫頭兒,你管我叫大人。

  「頭兒,幫大人去請兩位銀鑼。」

  李玉春鬱悶的走了,各論各的?總覺得哪裡很奇怪。

  鎮邪堂的銀鑼姓楊,名峰,是個皮膚黝黑的高瘦中年人,眉心有一顆黑色大痣。

  金玉堂的銀鑼則是個滿臉絡腮鬍的漢子,叫閔山。臉頰有一道斜斜的刀疤,瞧著分外凶惡。

  再加上春風堂李玉春,三位銀鑼外加十二名銅鑼,很快就在院前集結。

  按照衙門的「風俗」,出行辦案前,要在前院集結,由主辦官帶頭訓話,鼓舞人心。

  同時也是做給其他打更人看的。

  「昨夜桑泊發生爆炸,永鎮山河廟被毀,陛下龍顏震怒,命令衙門半月內查出真相,抓住賊人。」許七安單手按刀,身姿筆挺,目光銳利:

  「我奉陛下口諭,親自追查此案,爾等協同辦理,務必全力以赴,報答皇恩。」

  許七安心裡補充一句:辦好了會所嫩模,辦不好菜市口砍頭。

  「是!」眾人齊聲道。

  因為都是楊硯手底下的銀鑼、銅鑼,大夥兒還算聽話,只是有些不服氣,想著許七安一個銅鑼,哪來的經驗和能力處理這麼大的事。

  也不知道陛下怎麼會欽點他為辦案主官。

  離開打更人衙門,翻身上馬,一臉絡腮鬍的閔銀鑼,問道:「許大人,我們去哪兒?」

  「當然是去現場。」許七安道。

  一行人策馬趕往皇城,選擇了最節省時間的路線:橫穿皇城。

  其實也可以繞過皇城去勘察現場,許七安依仗金牌在手,怎麼省時間怎麼來。

  在任何案件中,爭分奪秒是第一原則。

  在禁軍的帶領下,打更人們來到桑泊,這裡景物大變,連接岸邊的長廊已經在爆炸中摧毀,湖心的漢白玉高台也憑空消失。

  桑泊水面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誰能想到前幾日還曾在此地舉行隆重的祭祖大典。

  湖邊停泊著一艘小舟,許七安道:「我們幾個過去看看,得下水。」

  許七安率先躍上小舟,悄悄伸入懷中,扣動玉石小鏡背面,傾倒出大儒贈送的「魔法書」,撕下其中一頁,拽在手裡。

  其他銀鑼隨後上船,留下十二名銅鑼與一列禁軍在岸邊。

  李玉春搖著槳,劃到湖中心。

  高瘦的楊峰楊銀鑼看了許七安一眼,突然道:「許大人,我下去吧。」

  許七安道:「那你就與我一起下水吧」

  說著,引燃了紙張,開啟了望氣術。

  鏘…他抽出佩刀,叼在嘴裡,縱身躍入水中。

  冰冷的湖水刺激著毛孔,一串串細微的氣泡從許七安叼著黑金長刀的嘴角冒出。

  他竭力睜大眼睛,觀察著水底的情況。

  漢白玉高台的地基一直延伸到湖底,高台坍塌的斷裂口距離水面有一丈多。

  暗流湧動的聲音傳來,許七安回頭看了一眼,是楊銀鑼跟了上來。

  皮膚黝黑的楊銀鑼同樣觀察了一下漢白玉高台的坍塌情況,心裡立刻有了判斷,他把自己的推理壓在心裡,打算上岸後試探一下這個被委以重任的小銅鑼。

  這時,楊銀鑼發現許七安順著漢白玉高台的地基,往水底潛入。

  他趕緊跟上,越往下,視線越模糊,到最後只剩下漆黑。

  楊銀鑼便不再跟隨,自己浮了上去。

  「嘩~」

  他躍出水面,爬上小舟,一邊運氣蒸乾冰冷的湖水,一邊環顧眾人:

  「許大人朝湖底去了,那裡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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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5 08:17 PM

第一百零九章 刁難

  許七安很快到了湖底,眼中流轉著清氣,在黑暗中像是兩盞小燈泡。

  水底堆積著淤泥,以漢白玉高台的地基為中心,一根根石柱以獨特的規律排列,將高台拱衛在中央。

  這似乎是某種陣法…許七安心裡猜測。

  在大奉京城,能佈置陣法的只有司天監的術士,也就是說,當年司天監也參與了永鎮山河廟的建造。

  由此可以推斷,知道桑泊秘密的除了當今聖上,還有監正那個糟老頭子……所以,監正生病是真的?或者,是因為永鎮山河廟坍塌造成的?

  嘶…這裡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

  圖謀桑泊秘密的勢力、破壞永鎮山河廟的賊人,絕對是王者級段位……我一個小銅鑼摻和其中,感覺隨時會被神仙打架殃及池魚…

  就算我能查出真相,皇室能容我嗎?

  想到這裡,許七安心裡頭沉甸甸的。

  「魏淵已經給我指了明路,遇到無法解決的麻煩就通知衙門,通知楊金鑼…這個暗示足夠明顯了,我只是探路的卒子,負責追蹤的獵狗。實在不行,我大不了假死脫身,遠離京城唄。」

  念頭閃爍間,他划動四肢,靠向距離自己最近的石柱。

  石柱表面雕刻著扭曲、古怪的蝌蚪文字。

  許七安大概看出這是某種文字,礙於文化水平有限,無法解讀。他牢牢記住幾個文字。

  又檢查了幾根石柱,發現有同樣的文字後,深海恐懼症促使著許七安離開漆黑的湖底。

  身在寂靜的,幽深的水底,他總腦補著身後有一雙冰冷的眼睛盯著他,或者前方黑暗裡有巨大的黑影浮現。

  許七安鑽出水面,返回小舟,把嘴裡銜著的黑金長刀插回刀鞘,運氣蒸乾湖水。

  一縷縷蒸汽升起。

  李玉春詫異的盯著他,這小子是在他手中晉升練氣境的,這才多久,氣機如此渾厚了?

  「你這氣機可不像是新晉的練氣境。」李玉春不解道。

  「我就是每天打坐兩個時辰而已。」許七安無辜的表情。

  「…」春哥擺擺手,不願在這個話題多談什麼,看了楊銀鑼一樣,道:「姓楊的不服你,剛才上來跟我們分析了一通水底的情況,還算有些收穫。並且說,如果你的分析和他一樣,他就服氣。

  「大家都是一個班底的,沒必要藏著掖著。」

  高瘦的楊峰笑了笑,沒有反駁。

  許七安看了眼絡腮鬍的閔山,這位沒說話,但盯著許七安,在等他開口。

  許七安翻了個白眼:「從高台的斷裂處可以推斷出爆破點在廟裡,而不是水底。此外,火藥多半是在祭祖大典後藏進廟內的。距離祭祖大典結束不超過一個時辰。」

  「如果是提前藏入廟中,火藥氣味重,陛下當時進入廟內,肯定會聞到。只有祭祖結束之後才有機會。去把負責收尾的當差、大理寺吏員、禮部吏員統統緝拿,逐一審問,這件事楊銀鑼你去辦。

  「另外,通知衙門,向陛下要幾位司天監的白衣過來協同辦案。頭兒你去辦。嗯,我要司天監的采薇姑娘來幫我。

  「閔銀鑼,你隨著我去一趟工部,我要火藥廠的進出記錄。當量這麼大的火藥,不可能偷運出去。」

  頓了頓,接著補充:「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必須先看一看犧牲士卒的屍骨。」

  三位銀鑼面面相覷,發現這個小老弟辦事還挺靠譜,任務安排的有條不紊,思路清晰,邏輯縝密,楊峰和閔山兩位銀鑼收起了對他的輕視和不信任。

  捫心自問,換成他們,估計沒這麼快就能給出這麼清晰明瞭的方向,怎麼也得思考好久,才能捋清思路。

  屍首被斂在軍營裡,禁軍帶著他們來到一座營帳外,掀開簾子,裡面是一具具用白布遮住遺容的屍體。

  附近兩座大帳裡是同樣的屍體,本次在桑泊附近巡邏的士卒,共計三百十二人,全部犧牲。

  許七安掀開白布,端詳著每一具屍體的慘狀。

  「你還會驗屍?」楊峰見他神色越來越嚴肅,忍不住問道:「發現了什麼?」

  「發現一件大事。」

  「你說。」三位銀鑼精神一振,就連領路的禁軍小頭目也看了過來。

  許七安緩緩道:「發現我自己只是個小小的銅鑼,遇到戰鬥,還得三位大人努力啊。」

  所有士卒死狀如出一轍,都是被某種妖法吸乾精血,身上沒有其他傷口。

  這份手段,不是練氣境能對付的。

  到時候真的遇到賊人,許七安也只能大手一揮:給我衝!

  自己苟在後面。

  ……

  許七安帶著閔山趕往工部,有金牌開路,暢通無阻。

  他尋了管理火藥廠的官員,道:「本官要查近一個月內火藥的生產、使用記錄。」

  賬冊是很容易造假的,其中最普遍的手法就是誇大使用量。比如製造一批炮彈,只需要兩百公斤的火藥,但在記錄時,寫成三百公斤。

  再比如製造火藥時,運輸過來的原材料可以製造兩百公斤的火藥,但故意把原材料的量寫少,這樣多餘製造的火藥就可以私藏。

  但這些手段都經不起查,任何犯罪都有蛛絲馬跡。

  許七安不信任工部的官員,派人去打更人衙門調來自己的吏員,數十人浩浩蕩蕩的湧進工部。

  這是一個繁瑣的過程,工作量很大,因為還得去原料採集地取證、核實。

  …

  在工部吃過午飯後,許七安舒坦的坐在大椅上剔牙,看著吏員和銅鑼們忙碌。

  負責調查大理寺、禮部、宮中當差的楊峰派人回來報信。

  「大理寺和禮部各有三名吏員失蹤,宮中當差的也有三人失蹤。」那位報信的銅鑼說道。

  皇宮裡,地位比較低的宦官叫當差。通常是幹雜活的。

  「什麼時候失蹤的?」許七安坐直了身子,瞬間從慵懶的狀態中掙脫。

  「負責祭祖大典收尾的相關人等,全部被刑部和府衙聯手扣押,他們拒絕向我們交人。」銅鑼無奈道:「楊銀鑼正在與刑部的人對峙,僵持不下。」

  「敢跟我們打更人搶人?」許七安眉毛倒豎。

  雖然加入打更人時日尚淺,但已經沾染了打更人囂張跋扈的氣焰。

  銅鑼解釋道:「刑部和府衙同樣收到了陛下的命令,負責查案。都是皇命在身,便不怵我們了。楊銀鑼身上沒有御賜的金牌,讓小人火速趕來通知大人。」

  平時打更人的地位要比其他衙門高,但有一種情況例外,那就是皇帝下旨。

  「走,過去要人!」許七安炸毛了。

  皇帝同時讓刑部和府衙摻和此案,這並不奇怪,許多大案都是多方共同調查,單憑一個衙門,人手有限,本身就有職務,要處理別的事,很難投入所有人力物力。

  多方共同調查的好處顯而易見,但弊端也同樣明顯,那就是搶功!

  「對我來說,並不是桑泊案破了我就沒事,我必須在此案中立下舉足輕重的功勞,朝廷才能免除我的死罪,如果寸功未立,恐怕難逃菜市口砍頭的處罰…誰敢阻擾我辦案,絕不客氣!」

  涉及到身家性命,許七安沒有耽擱,抓起桌案上的黑金長刀,環顧眾吏員,朗聲道:

  「爾等繼續查案,把年中至今所有的生產、消耗等記錄都徹查一遍,查出端倪,每人賞銀二十兩。」

  作為主辦官,他是有權力給予一定的獎賞的,獎賞由打更人衙門來出。

  打更人衙門來的吏員們,個個雙眼發光。

  二十兩銀子,抵他們半年的俸祿。

  留下吏員,許七安帶著銀鑼閔山和其餘銅鑼,匆匆離開工部,騎乘快馬,趕往刑部。

  刑部離的不遠,快馬加鞭一炷香不到,許七安便看到了刑部的紅漆大門。

  門口重兵把守,兩列披堅執銳的甲士守著。

  楊峰與六位銅鑼被擋在外面,雙方正在對峙。

  「刑部奉旨查案,擅長刑部,阻礙辦案者,格殺勿論。」為首的一位中年軍官,單手按刀,呵斥打更人。

  身後,數十位甲士按住刀柄。

  楊峰額頭青筋怒綻,大概是從未有過如此憋屈的時候,以往的小人物也敢當面呵斥他。

  他雖也按住刀柄,卻不敢魯莽,主辦官不在此,他沒資格自稱奉旨辦案。刑部不可能不知道打更人也奉命參與此案,卻故意把人攔在外面。

  這是故意噁心他們,故意給他們使絆子。

  「嘿!」為首的中年軍官冷笑一聲,單手按刀,遠遠的看見騎馬奔來的一眾打更人。

  「刑部辦案,無關人等擅闖刑部,格殺勿論!」

  他剛喊完,就看見策馬在最前方的那名年輕銅鑼,抽出了腰間的軍弩,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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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5 08:27 PM

第一百一十章 刑部破不了的案,我來破

  「咻!」

  弩箭破空而來。

  中年軍官長刀出鞘,將迎面射來的弩箭嗑飛,軍伍中養成的戾氣,一下子湧了上來。

  這小銅鑼竟然敢朝他射箭,今日斬了他也是活該。打更人向來耀武揚威,此時不報復,更待何時。

  中年軍官長刀揚起,喝道:「闖刑部者,死!」

  鏗鏘聲連綿不絕,士卒們抽出了軍刀,神情肅穆,一副要上戰爭的樣子。

  許七安雙腿在馬鐙上發力,一躍數丈高,飛起的過程中,右手按住了黑金長刀的刀柄。

  中年軍官獰笑一聲,長刀裹挾著強沛氣機迎上。

  半空中,明亮的刀光一閃,許七安與中年軍官交錯而過,穩當當的落在刑部大門口。

  直到這個時候,雙方才反應過來,包括打更人同僚在內,都沒想到許七安如此果決。

  在他們的想法裡,許七安會展示金牌,喝退守衛。這樣的方式更柔和,不易節外生枝。

  許七安右手持刀,手腕一抖,在地面抖出一條血線。

  中年軍官身子一晃,仰頭栽倒在地。

  一位士卒上前查看,觸摸軍官的脖頸,失聲道:「死了!」

  這下,打更人們的臉色也變了。

  衝突歸衝突,儘管大家一副要打起來的樣子,但殺人的話,事件就升級了,殺的還是刑部的人。

  即使是最囂張的打更人,也沒有做過在六部任何一個衙門的大門口,當街殺人的。

  刷!

  眾士卒齊齊轉身,朝向許七安,氣氛就像火藥桶,馬上就會爆炸。

  這破絕學就是三秒真男人…根本不足以支撐我打持久戰,將來還是找機會換一個吧。

  強忍著疲倦的許七安掏出金牌,展示給眾人:「奉旨辦案,阻礙者,殺無赦!」

  他以凌厲的眼神掃過士卒們。

  「還不退下!」他大吼道。

  在金牌和軍官屍體的雙重震懾下,士卒們退後了。

  許七安收到入鞘,領著兩位銀鑼和十二位銅鑼闖進了刑部衙門。

  一路上,楊峰和閔山兩位銀鑼不斷審視著許七安,像是在重新認識這個人。

  閔山皺眉道:「是不是太衝動!刑部大門外殺人,還是有官職的人,你不怕事後追究嗎?」

  初次殺人的許七安,眉心依舊有著戾氣,看了眼絡腮鬍:「我還有事後嗎?」

  閔山一愣。

  許七安冷笑著繼續說:「我已經在絕境了,對現在的我來說,進度就是生命,線索就是生命。誰敢擋我辦案,就是要我的命。」

  「刑部和打更人衙門向來不對付,再有府衙搶功,這些人就是我辦案的絆腳石,我不心狠,往後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人跳出來阻擾我。我不殺他們,他們就間接的殺我。」

  「我今天砍了一個不長眼的,明天其他不長眼的就會忌憚、害怕。這也是一種變相的減少殺孽。」

  許七安說著,看了眼楊峰和閔山兩位銀鑼,皮笑肉不笑:「同在楊金鑼手底下的兩位,尚且質疑我,不信任我的辦事能力,更何況是府衙和刑部?」

  他話說的很明白,這是在立威。

  楊、閔兩位銀鑼則笑道:「許大人,倒是我們小覷你了。」

  這聲許大人,才算情真意切。而不是迫於皇命。

  刑部衙門很大,許七安途中逮了一名吏員帶路。

  吏員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有點害怕這群凶神惡煞的打更人,不敢違背,領著他們去議事廳。

  穿過大院,來到刑部的議事廳,這是一間寬敞的大廳,沒有桌子,只有椅子,整齊的排列。

  兩個衙門的人分坐兩邊,涇渭分明。

  左邊是以穿緋袍,繡錦雞的二品刑部尚書為首的刑部眾官。

  右邊是以穿緋袍,繡雲雁的四品京兆府陳府尹為首的眾官。

  中間坐著一個戴高帽,穿蟒袍的太監,面白無鬚,瞇著眼,陰陽怪氣。

  這位太監身側侯立兩位宦官。

  到了門口,吏員就像小鵪鶉一樣,顫聲道:「諸,諸位大人…打更人到了…」

  議事廳內,十幾位手握大權的官員同時望來。

  許七安迎著眾大佬的目光,跨過門檻,抱拳道:「本官許七安,諸位大人有禮了。」

  他掃過人群,看見了一位面熟的女子,京兆府的捕頭之一,呂青。

  後者也注意到了他,眼神裡閃過濃濃的茫然。尤其是見到兩位銀鑼,以及其他銅鑼隱隱以許七安為首後,愈發的震驚。

  刑部某位官員看了眼許七安,淡淡道:「如此大案,打更人竟連個金鑼都不派遣,本官明日定要上書彈劾。」

  許七安淡淡道:「打更人查案,何須向你們刑部交代?」

  頓了頓,他說道:「聽說刑部扣押了大理寺、禮部、以及宮裡的諸多當差,並阻擾我們打更人審問,尚書大人,敢問這是何意。」

  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孫尚書不說話,甚至沒看許七安一眼,面無表情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在官場,端茶是送客的意思。

  許七安嘴角一勾,沒有繼續爭執,默默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在眾人看來,他這是認慫了,忍了孫尚書的下馬威。

  這時,一位吏員倉惶的趕來,掃了眼打更人們,低頭在一位刑部官員耳邊低語了幾句。

  那位刑部官員臉色大變,拍案而起,戟指許七安等人,呵斥道:「豈有此理,簡直目無王法!」

  滿廳的官員紛紛皺眉。

  孫尚書道:「怎麼回事?」

  那位刑部官員神色激動,拱手道:「尚書大人,劉公公,這群打更人在我刑部門口殺人,殺的還是有官職的將領,何其囂張,何其狂妄。非得嚴懲不可。」

  一眾官員大吃一驚,就連端著架子,瞇著眼不說話的大太監,也詫異的看向許七安等人。

  孫尚書臉色不變,輕輕一拍椅子扶手,道:「刑部掌刑法、律令,為陛下分憂,為萬民請命,來人…」

  「慢!」許七安高聲打斷,帶著冷笑道:「本官奉旨查案,刑部從中作梗,阻擾辦案,本官手持金牌,先斬後奏。另,本官懷疑刑部與賊人勾結,是炸毀永鎮山河廟的元兇,孫尚書,不如跟我去打更人衙門走一趟?」

  竟然這麼剛?

  府衙的官員們面面相覷,難以置信,這真的是一個小小銅鑼敢說出來的話?

  孫尚書是手握大權的正二品,朝堂諸公之一,眼前的這位銅鑼竟敢這麼說話,完全不把孫尚書放在眼裡。

  府衙的官員忍不住看向頂頭上司,卻發現陳府尹四十五度角望天,假裝沒看見。

  「大膽!」

  「敢誣陷尚書大人,你有幾個腦袋?」

  刑部官員大怒。

  許七安更狂,踏前一步,單手按刀,凝視刑部眾人:「刑部破不了案,我來破。刑部殺不了的人,我來殺!」

  「還有!」許七安從懷裡摸出陛下御賜的金牌,手一抖,「砰」金牌旋轉著嵌入地面,濺起細碎的粉塵。

  「刑部敢阻擾我辦案,我連刑部一起殺!」

  「夠不夠清楚?」

  議事廳一片寂靜,暴怒的刑部官員突然啞火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震驚了。

  打更人衙門怎麼回事?魏淵怎麼回事?

  派這麼個愣頭青來辦案,這不是把把柄往政敵手裡送嗎?

  就憑這番話,抓進刑部大牢,就能讓他一輩子出不來。明日刑部聯名參魏淵一本,看他怎麼解釋。

  「呵呵!」穿蟒袍的大太監笑了起來,「果然是年輕氣盛,鋒芒畢露啊。」

  他環顧眾人:「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銅鑼,他是長公主舉薦,陛下親自點名的打更人衙門主辦官。」

  「對了,之前他因為斬傷上級,被魏公判了七日後腰斬的處刑。陛下仁慈,准許他戴罪立功。」

  陛下欽點的主辦官,難怪敢這麼狂……斬傷上級,七日後腰斬,難怪殺意這麼重!

  刑部眾官員忽然不出聲了。

  這是個窮途末路的狂徒,破案是他唯一的生機,這樣的人最容易走極端。若是逼急了他,恐怕很願意拉幾個陪葬的。

  這一點,從他毫不猶豫的斬殺軍官就能看出。

  見刑部的官員們紛紛趨利避害,大太監壓了壓手,道:「都坐下吧,桑泊案牽扯甚大,陛下重視程度比稅銀案更高,特命我為總督,督促你們辦案。」

  「打更人來的正好,省的我回頭再去找你們談話。」

  這太監明顯更偏向我…準確的說是打更人,是魏淵的關係?

  許七安抱拳,返回座位。

  宋廷風很會配合,跑上前拔出金牌,雙手奉上:「大人,您的金牌。」

  許七安示威般的看了眾人一眼,伸手接過:「嗯!」

  他第二階段的立威效果很好。

  把自己塑造成窮途末路的莽夫形象,能夠解決接下來的很多問題,刑部和府衙的人再想爭功,就得先掂量一下。自己要面對的傢伙,是個一言不合就拔刀殺人的神經病。

  至於後續會引來什麼麻煩,許七安不管,一來是相信魏淵會替他遮風擋雨。二來辦不成案子,他也不用管什麼後續了,要麼死,要麼永遠離開京城。

  劉公公喝了口茶,道:「三個衙門內部都有人失蹤,這些失蹤的人,極有可能是碟子,幫助賊人暗中偷運火藥。諸位對這件事怎麼看?」

  陳府尹道:「本府已經派人查過九位死者的家人,都還在京城,對於親人的失蹤毫不知情。本府推斷,九人不是逃跑,而是被滅口了。」

  劉公公微微頷首。

  刑部一位官員說:「三個衙門裡,必然還隱藏著碟子,更隱蔽的碟子,是他們殺人滅口,清算了知情者。」

  劉公公皺眉沉吟。

  許七安默不作聲的旁聽,既然留下來參加了會議,那麼被扣押的人的用途就不大了。

  因為只要聽刑部和府衙官員們的談話,就能知道想知道的信息。

  「恐怕不止是大理寺和禮部,就連工部都有碟子。」呂青沉聲道。

  眾人看向在場的唯一女子。

  劉公公審視著呂青,點點頭:「繼續說。」

  呂青道:「卑職調查過他們的家境、人際交往,以他們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從火藥廠偷運出那麼多的火藥。所以,工部必定有人暗中協助,且官職不小。」

  官職不小…

  「火藥是朝廷極其重視的戰略物資,各種保密、防盜措施非常嚴格且齊全。若是沒有工部高官協助,此事辦不成。」

  邏輯清晰,合情合理,眾人聽的不斷點頭,對呂青這位女捕頭刮目相看。

  許七安注意到,劉公公身側的一位宦官在奮筆疾書,似乎在做筆錄,把眾人的交談記載下來。

  …這是要拿給元景帝看的?

  皇帝老兒對這案子的重視程度遠超稅銀案…嗯,也是,桑泊底下出來的那東西不知道是什麼呢。

  不是極端可怕,極端重要的東西,不會被封印在桑泊。

  許七安心裡想著。

  穿蟒袍的劉公公,看向打更人這邊,看向許七安,問道:「許大人別一直沉默,作為打更人的主辦官,你們可有收穫?」

  府衙和刑部的官員同時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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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6 07:17 PM

第一百一十一章 鎖定嫌疑犯

  刑部官員聽到劉公公的話,以為對方是在為難姓許的小銅鑼,抱著幸災樂禍的態度,並決定只要許七安說的哪裡不對,就立刻抨擊,落他顏面。

  讀書人其實是很擅長鬥爭的,只不過不在武力上。

  府衙的官員、捕快們持觀望的態度,不在意這個莽撞的銅鑼能給出什麼線索。但他們意外的發現府尹大人竟然不神遊了,微微停止了腰桿,竟擺出認真傾聽的姿態。

  呂青低聲道:「忘記了嗎?許七安啊,稅銀案的許七安。」

  經她提醒,府衙眾人幡然醒悟,記起了許七安這號人。

  難怪剛才聽名字覺得耳熟,原來是稅銀案裡力挽狂瀾,破解了假銀謎團的那個小快手。

  嗯,現在是打更人的銅鑼了。

  難怪陛下欽點他為打更人衙門的主辦官……到這時,府衙官員們才真正回過味來。

  「確實有些收穫!」許七安點點頭。

  他本來不想說的,因為刑部和府衙都是競爭對手,沒道理把線索分享給這群狗東西。

  可剛才注意到小宦官做筆記,以及刑部和府衙眾人沒有顧慮的交流,許七安忽然意識到,這或許是一個表現的機會。

  表現給那位皇帝陛下看。

  不出意外,這份筆錄是要交給皇帝過目的,試想,元景帝看完筆錄,發現刑部和府衙都在積極討論,給出線索,為破案而努力,偏偏打更人衙門沉默無言。

  他會怎麼想?

  雖然共享了信息有點虧,但功勞已經記在紙上了。

  「針對呂捕頭的推測,我提出幾點疑問。」許七安等眾人看過來,有條不紊的說道:

  「今早去桑泊查看過,想炸毀整個永鎮山河廟,炸毀高台,需要的火藥量極其龐大。」

  「是的,有什麼問題?」呂青也是去桑泊勘察過現場的。

  「問題來了,你剛才也說了,火藥是朝廷極其重視的戰略物資,各種保密、防盜措施非常嚴格且齊全。偷運出這些火藥,本身就非常困難,更何況是抹除相應的痕跡?」許七安道:

  「你覺得什麼樣的人能做到這一點?」

  呂青猶豫了一下:「工部尚書,或者兩位侍郎。」

  眾人吃了一驚,連低頭記錄的小宦官也頓了頓。

  許七安點點頭:「如果是工部尚書和兩位侍郎,那麼一切就合理了,以他們的手腕和能耐,買通宮中當差或大理寺、禮部吏員,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這是不是太蠢了?」

  呂青皺了皺眉:「你是說…」

  許七安道:「偷運如此規模的火藥,即使手腳做的再乾淨,也經不起查的。我相信能當上尚書和侍郎的,還不至於這麼蠢吧。」

  呂青點點頭:「既然不是他們,那除了工部,還有哪裡能提供那麼多的火藥?」

  許七安道:「有沒有可能是城外運進來的?」

  呂青搖頭:「外城先不說,內城是要收取進城稅的,守城的士卒會檢查貨物。皇城就更不可能了。火藥那麼顯眼的東西,怎麼偷運?除非運送進來的是原材料,而不是火藥…」

  呂青和許七安旁若無人的推理著,完全沒有其他人插嘴的分,劉公公也不急,耐心的聽著。

  負責做筆錄的小宦官,運筆如飛,越寫越快。

  運送進來的不是火藥,而是原材料,火藥的原材料裡,硫磺和木炭都不是珍貴的東西,尤其冬天,京城耗炭量非常可怕…但硝石是大奉嚴格管制的東西……思考中的許七安,腦海中一道閃電劈過。

  「硝石礦!?」他瞪大眼睛,盯著呂青。

  女捕頭清秀的臉龐,愣了愣,然後懂了,驚呼道:「硝石礦!!」

  兩人臉上佈滿了震驚,另一邊,宋廷風和朱廣孝對視一眼,都是臉色微變。

  他們四人親自勘察過大黃山,在那裡發現了硝石礦。

  呂青平復了震驚的情緒,心裡各種念頭閃過,湧起了新的疑惑:「如果真是它們所為,那九位失蹤者是怎麼回事?」

  許七安緩緩道:「很簡單,栽贓嫁禍!」

  隨後又搖頭:「不,是轉移我們注意力,爭奪逃離京城的時間。」

  呂青微微頷首:「對,讓我們以為火藥出自工部,以為是朝廷內部被安插了諜子,調查的重心就轉向了工部和禮部、大理寺卿。」

  劉公公皺了皺眉,他發現自己開始聽不懂這兩人的談話了。

  除了身居高位的刑部尚書和陳府尹不動聲色,其他人面面相覷,同樣聽不懂許七安和呂青在說什麼。

  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少看了一集。

  許七安搖搖頭:「這樣的話,有個疑點解不開,它們是怎麼把火藥運到桑泊的?」

  呂青道:「很簡單,那九位失蹤的吏員應該是被收買了,或者遭遇了脅迫。我更偏向前者。」

  有道理,妖族能把火藥偷運進桑泊,必定存在同夥。如果沒有朝廷內應,它們不可能辦到。

  先不說朝廷裡的二五仔,妖族為什麼要炸毀桑泊呢。

  準確的說,它們圖謀桑泊底下的封印物,這個封印物對他們有什麼用處?

  他正在思考,又聽呂青說道:「我們好像想偏了,因為剛才我注意到一個細節…」

  英氣勃勃的女捕頭凝視著許七安:「九位失蹤者,三個宮裡當差的,三個禮部的,三個大理寺的…他們是如何瞞過同僚,將火藥偷運進來的?」

  許七安對祭祖大典的流程不太清楚,還沒來得及詢問那些負責收尾的吏員和當差,但聽了呂青的話,心裡一動:「你是說,單憑三個人,是無法瞞著同僚偷運火藥的。是啊,為什麼刻意把這九人分開呢,如果這九人全是禮部的、大理寺的或者宮中當差,沒準還有可能。」

  呂青由衷的笑了一下,竟頗為明媚。

  她最欣賞許七安這一點,聰明,能夠立刻領會她的意思。和他議事不累,反而能會心一笑。

  許七安道:「所以,幫助他們的人裡,必定還有其他人,而這個人,一定要具備自由進出皇城,或者,能把火藥送進皇城的能力…」

  說到這裡,許七安再次與呂青相視一眼,他們想起了一個案子。

  金吾衛小旗官的案子。

  這件案子發生在祭祖大典前一天,同樣是他們親自接手。

  金吾衛小旗官是被滅口的……滅口之前,向妻子透露過要帶一家人離開京城…他死之前,正好當值……許七安豁然開朗,將硝石礦和小旗官劉漢的案子串聯起來,不難得出一個真相。

  妖族驅趕灰戶,是為了採集大黃山裡的硝石礦,製作火藥炸毀永鎮山河廟,放出桑泊裡的封印物。

  之所以用火藥,是因為皇宮守備森嚴,無法強闖,但火藥可以,只需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運進去。

  不管是司天監的監正、人宗的女子國師,亦或者禁軍中的高品武夫,他們能察覺出強者入侵,但無法察覺出火藥這種死物。

  劉漢只是小旗官,沒那麼大的能耐,瞞著上級將火藥放進皇城。

  他是個辦事的,而指使者就是他的上級,也是這位上級殺了他滅口。

  馬德,妖族行事,簡直老母豬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妓院客爆滿——井井有條。

  只要把劉漢上級,金吾衛百戶抓起來拷問,一切就知道了!

  許七安迅速鎖定一個可疑人物:周百戶!

  許七安起身,清了清嗓子:「劉公公,諸位大人,在下工部那邊還有點事,先行告退了。」

  他神色如常,語氣輕鬆:「打更人跟我走。」

  迅速帶人撤離。

  在場的官員不是傻子,儘管許七安表現的很正常,但他與呂青交談時,幾次三番的表情變化,以及他們談話的內容,雖然聽的一知半解,但不妨礙他們推測出許七安已經發現了重要線索。

  眾人頓時看向呂青。

  呂青裝傻。

  劉公公指頭敲了敲桌案,催促道:「許七安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是不是案子有進展了,快說!」

  呂青心說,我也仁至義盡了。畢竟雖然很欣賞許七安,但大家也沒什麼特殊關係,又不是未婚夫什麼的。

  幫他拖一拖時間,已經很講義氣了。

  PS:這一說就是六七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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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6 07:26 PM

第一百一十二章 線索斷了

  「許大人,我們去哪兒?」閔山問道。

  「捉拿人犯!」離開議事廳,許七安也沒什麼顧慮,直接說明。

  楊峰和其他銅鑼詫異望向許七安,朱廣孝和宋廷風心裡有些想法,不管是硝石礦還是小旗官的案子,兩人都有參與,比其他人知道的更多。

  如果李玉春在這裡,大概也能理清思路,只是他去請司天監的褚采薇了。

  「頭兒怎麼還沒回來,請人要請一上午的嗎?」許七安皺眉道:「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離開刑部衙門口,剛騎上馬,便看見兩匹黃騎飛快而來,正是李玉春和淡黃長裙的褚采薇。

  李玉春解釋道:「采薇姑娘不在司天監,進宮去了,我在皇城門口等了許久,才等她出來…」

  又去長公主那裡蹭吃的了,這個吃貨…將來遲早要讓她吃俺老孫一棒…許七安笑容和煦:「采薇姑娘,多日不見,愈發漂亮了。」

  褚采薇圓潤的鵝蛋臉,掛上甜美的笑容,剛想說點什麼,想起自己的身份以及旁邊的打更人圍觀,便板著臉,「嗯」了一聲。

  事急如火,許七安長話短說:「閔銀鑼、你拿我的金牌去皇城東門口,捉拿周赤雄周百戶。

  「其他人隨我去周府拿人。」

  因為不知道周百戶今日是不是當值,所以兵分兩路。

  許七安這麼安排是有道理的,皇城是天子腳下,等閒不會發生衝突,也沒人敢,但同樣不是輕易說拿人就拿人,得有腰牌開路。

  所以去一個銀鑼就可以了。

  而直接到周百戶家捉拿,他很可能會狗急跳牆,許七安剛施展完天地一刀斬,戰力下滑嚴重,因此需要兩位銀鑼陪伴。

  ……

  另一邊,呂青正在匯報情況。

  「劉公公,諸位大人,如果不出所料,這件事背後極有可能有妖族插手。」

  這句話,讓在場的官員臉色大變,刑部孫尚書也皺了皺眉。

  一位刑部官員不太相信,問道:「你有何依據。」

  「數日前,卑職與許大人曾經一起調查過太康縣境內,大黃山妖物吞吃灰戶的案子。」

  「妖物吞吃灰戶?」劉公公皺了皺眉。

  「是,年中時,大黃山山腳河流來了一頭妖物,吞吃數百名當地灰戶。卑職與許大人共同處理此案,在大黃山發現了一處被採集乾淨的硝石礦……」

  呂青把大黃山硝石礦的案子,詳細清晰的說給在場的大人們聽。

  這是非常好的,拖延時間的辦法,因為說的不是空話,大人們還聽的格外認真,沒有催促。

  「所以剛才卑職和許大人交流時,層層剖析,發現火藥也許並不是來自工部,而是與大黃山硝石礦有關。」呂青說。

  刑部和府衙的官員臉色嚴肅,此案竟涉及到了妖族,九州妖族有兩大陣營:西北方的妖族諸部;南疆的萬妖國。

  南疆萬妖國早已在甲子蕩妖中滅亡,剩下的餘孽苟延殘喘。

  西北方的妖族與北方諸部結成聯盟,共抗大奉和西域諸國。

  硝石礦背後主使的,是哪一個妖族勢力?

  劉公公看了眼陳府尹,後者「哦」了一聲,給屬下背書:「確有此事,府衙也是在前些日子剛剛受理此案,當時負責處理的,就是呂捕頭。」

  劉公公神色陰鬱:「如果能早些發現硝石礦,桑泊案興許就不會發生。年中出現的妖物吞人案,為何一直壓到現在?」

  呂青剛要控訴太康縣令瀆職,無視灰戶性命,但被陳府尹一個眼神制止。

  老陳嘆口氣:「妖物實力強大,太康縣令也難辦啊。」

  劉公公冷哼一聲:「咱家會如事稟告陛下。」

  孫尚書開口了,掃了眼呂青:「許七安去做什麼?」

  他似乎看出呂青在隱晦的拖延時間,直接點題,不想讓她多嗶嗶。

  劉公公聞言,沉吟道:「即使妖族有了火藥,又如何瞞過大奉禁軍,守城的侍衛,將火藥偷運進桑泊?」

  「這便涉及到另一個案子。」呂青回答。

  「另一個案子?」眾人吃驚了,桑泊爆炸案,竟然牽扯到那麼多的事件?

  呂青道:「陛下祭祖前一天,金吾衛小旗官劉漢無故死在家中,同樣也是我與許大人處理,當時,許大人就推測出他是被人滅口,只是這與硝石礦的案子並不存在交叉,我等並未聯想到這些。」

  金吾衛小旗官被滅口…火藥偷運進桑泊…在座的都是聰明人,再沒有半點疑惑。

  「那姓許的剛才…」刑部官員和部分府衙官員,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剛才,許大人想起了此事,豁然貫通,這才匆匆離開。」呂青道。

  孫尚書沉聲道:「下令抓捕金吾衛所有百戶,速去!」

  嘩啦一下…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爭先恐後的奔出議事廳,撞翻椅子也不管。

  案子剖析到這一步,已經非常清楚,抓住金吾衛內部的碟子,就等於立了頭功。

  呂青緩緩吐出一口氣,盡力了。

  如果只是公平競爭的話,呂青才不這麼幫許七安呢,只是對方處境堪憂,此案是他將功贖罪唯一的希望。

  呂青覺得出於朋友之義,能幫則幫。

  她隨著府衙的同僚一起離開了議事廳。

  偌大的議事廳只剩下劉公公和他帶來的宦官、孫尚書、陳府尹三人。

  劉公公伸出手,常隨宦官立刻吹乾墨跡,將冊子遞到他手裡。

  劉公公仔細閱覽內容,最開始兩張是刑部和府衙的案情討論,以爭論為主,比較乾巴巴。

  直到許七安的加入,案情才開始清晰明確起來,並在一炷香內鎖定了嫌疑人。

  案子進度快到讓劉公公覺得吃驚,按照正常流程,要把大黃山的硝石礦和小旗官兩件案子聯繫起來,恐怕得兩三天的時間。

  如此看來,陛下命這個許七安擔任打更人衙門主辦官,是有深意的啊…劉公公恍然大悟。

  「小雲子,今日起你就留在打更人衙門,負責督促他們辦案,及時向我傳遞消息。」劉公公道。

  「是!」做筆錄的小宦官領命。

  ……

  周府,黑漆大門緊閉。

  宋廷風在許七安的示意下,跨上台階來到門前,砰砰拍打。

  「開門!打更人辦案。」

  門裡傳來蒼老的聲音:「百戶老爺生病,不見客,回去吧。」

  宋廷風再拍門,裡頭裝死,不響應。

  當老賴?

  宋廷風冷笑一聲,一腳蹬在大門上,「砰」的巨響聲裡,實木大門分崩離析,碎木亂射。

  一個穿青色布衣的老頭,戰戰兢兢的躲在遠處,神色惶恐的盯著不速之客們。

  「留兩個人守住大門,其他人跟李銀鑼楊銀鑼進去。」許七安大手一揮,命令銅鑼們衝,自己和褚采薇留在後邊。

  「你是主辦官,你怎麼不衝?」褚采薇歪著頭,看他一眼。

  「山海關國戰的時候,你見過陛下衝鋒陷陣的?」許七安回了她一眼。

  褚采薇啞口無言,明知道他說的是歪理,但不太聰明的腦子暫時想不出反駁的說辭。

  「本來想送你一粒大力丸的,算了。」她板著臉。

  「大力丸?」

  「正好補一補你的身子,氣血虧空成這樣。」褚采薇說。

  身為術士體系的風水師,她治病救人的時候,許七安還在院子裡擼石鎖呢。

  只看許七安的氣色,就知道他現在虧的厲害。

  「給我一粒,晚上請你吃飯。」許七安用肘子捅了她一下。

  褚采薇嫌棄的退後幾步,從鹿皮小包裡摸出瓷瓶丟過來:「夠你用一段時間的。」

  鐵骨錚錚褚采薇,許七安就喜歡這麼有骨氣的女孩,一邊朝裡走,一邊傾倒瓷瓶,嗑了一粒褐色丸子。

  丸子一股怪味兒,嚼了幾下後,便湧起了辛辣。

  許七安囫圇嚥下,幾秒後,感覺胃裡暖洋洋的,非常舒服,脫力的感覺也恢復了不少。

  「事先聲明啊,我這是絕學帶來的負面效果,並不代表我是阮小二。」

  「阮小二是什麼東西?」

  「不是好東西。」

  邊走邊說,來到了內院。

  李玉春和楊峰迎上來,搖頭:「人不見了。」

  後者補充:「府裡值錢的東西都搬走了。」

  宋廷風當即把老門房揪過來,刀子架在他脖子上,喝道:「周赤雄呢?」

  「百戶老爺…他,他帶著夫人和少爺小姐們出城省親去了。」

  「那你為什麼說他生病?」

  「百戶老爺這麼交代,小人,小人便照說…」老門房臉色惶恐,雙腿發抖,不像是說謊。

  許七安問道:「什麼時候走的?」

  「祭祖大典結束當天…」門房嚥了嚥唾沫,哀求道:「百,百戶老爺犯了什麼罪?小人不知情,不知情啊…」

  許七安擺擺手,示意宋廷風放了他。

  自己領著人重新進了屋子,一間間的搜查過去。除了一些比較珍貴的古董、字畫被帶走,府上一切陳設都完好如初。

  「周百戶逃了!」李玉春沉聲道。

  「現在說這些還太早。」許七安看了眼褚采薇。

  鵝蛋臉美人竟然鬼使神差的get到了他的意思,翩然躍上屋頂,睜開了清光流轉的明眸,掃視著周府每一個角落。

  她不是為了找人,而是搜索一些其他的東西。重點在花園和石井。

  片刻後,褚采薇躍下屋頂,搖頭:「府上沒有藏屍,近來也沒有人死在這裡…嗯,也可能被特殊手段掩蓋了。你們可以掘地三尺,搜一搜。」

  「沒必要了。」許七安嘆口氣:「死也好,逃也好,這條線索都斷了。」

  不過,八成是逃跑了,因為府上的人親眼看見周百戶帶著家眷離開。

  帶人走出周府大門,閔山帶著幾名銅鑼趕了過來,來不及勒馬,喊道:「祭祖大典後,周百戶便請了長假。」

  他見眾同僚一臉鬱悶,心裡一沉。

  「逃了。」楊峰吐出一口濁氣。

  ……

  許七安剛帶人離開,刑部和府衙的人策馬趕到周府,見到坍塌的大門,心裡當即一涼。

  招來府上下人盤問,得知打更人剛剛撲個空,周百戶早就逃出京城。

  兩個衙門的人心裡莫名複雜,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惋惜。

  ……

  黃昏!

  劉公公趕在城門關閉前回了皇宮,在兒子們的扶持下,換上便服,泡了澡,正喝著飯前茶水。

  一名小宦官匆匆進來,細聲細氣道:「乾爹,陛下派人來請。」

  劉公公捏了捏眉心,沒好氣道:「知道了!」

  他喝了口水,招呼兒子更衣,換上了蟒袍,剛踏出門檻,忽然想到了什麼。

  「給咱們把卷宗拿來,今兒咱家帶回來的那個。」

  小宦官回屋去取。

  一路來到靜心殿,通傳之後,被領著進了殿,見到了穿道袍,長鬚飄飄的元景帝。

  元景帝沒打坐,也沒辦公,手裡握著書卷,思緒卻不在書裡。

  「劉榮,朕派人督促案情,這都一天了,有什麼收穫啊。」元景帝語氣平淡。

  劉公公心裡一凜,他在宮中當差幾十年,甚至元景帝的脾性,他越是這副姿態,心裡越是煩悶。

  問案情是假,陛下這是要發脾氣。

  劉公公一陣後怕,隨後又是慶幸,心說幸好早有準備,幸好今日還真有所收穫。

  「陛下,這是今日案情匯總,奴婢正要承給您看。」劉公公從袖子裡取出一本薄薄的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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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6 07:32 PM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心事

  元景帝的貼身大太監,手裡拖著浮塵,走過來接了冊子,恭恭敬敬遞給元景帝。

  元景帝把書擱在一旁,接過冊子,凝神細看。

  看著看著,兩條眉毛就揚起來了,眼神中的怒火在醞釀。

  「通篇廢話,刑部和府衙的人越來越不中用了。」元景帝怪責道。

  他掃了一眼劉公公,嚇的對方身子一抖。

  元景帝把冊子摔在一旁,語氣沒有情感,反而愈發滲人,「打更人衙門那邊呢?」

  劉公公腦袋低垂,細聲細氣:「陛下,在,在後邊呢…」

  元景帝眉頭一揚,重新拿起冊子,繼續往下看。

  看著看著,他緊鎖的眉頭,不自覺的舒展,眉宇間的急躁也慢慢斂去,竟看的專心致志。

  元景帝從側躺的姿勢,轉換成了端正的坐姿。

  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目光也越來越銳利。

  兩名大太監不自覺的放緩呼吸,既害怕驚擾陛下,也害怕觸霉頭。

  到最後,元景帝放下冊子時,修道二十年的仙風道骨蕩然無存,只有人間帝王的威嚴與凌厲。

  劉公公額頭已經沁出冷汗了。

  他原以為陛下會滿意,但看情況,似乎起了反作用?

  「傳令!」

  元景帝臉色如凝冰霜,語氣嚴肅:「太康縣令瀆職,至大黃山周邊灰戶死傷數百人,革職,收押大牢,明年秋後處決。」

  「府衙捕快呂青,提拔為六扇門總捕頭。」

  他沒有提許七安,因為許七安本身就是戴罪之身,他的業績提成要放到最後,獎勵就是他的命。

  「奴婢領命!」劉公公如釋重負,退了出去。

  離開靜心殿,他一言不發的帶著小宦官回了住處,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雖然不知道陛下看了後文,臉色反而更難看,但根據陛下的口諭,後邊的內容應該是讓他很滿意的,陛下心情陰鬱的是其他事。

  靜心殿,元景帝站在窗邊,沉默了許久。

  「通知下去,解除內外城的城禁。」

  ……

  許七安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府,晚飯已經過了。

  許府前廳燈火通明,許平志和許新年守在那裡,等著他回來。

  「年兒,讓廚房把飯菜熱一熱,端上來。」許平志道。

  唇紅齒白,俊美如畫的許新年出了前廳,只剩下叔侄倆。

  燭光輕微搖曳,許二叔粗獷的國字臉冷峻而嚴肅。

  不久後,許新年回來了,廚娘們捧著采飯菜過來,一直都熱在鍋裡,等著許七安回來的。

  看著粗獷的二叔和俊美的小老弟,許七安恍惚了一下。

  他在這個世界形單影隻的,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鍵盤俠,沒有日本的愛情教育片。

  每天過著點蠟燭或油燈的生活,上廁所還得罵罵咧咧的把衣服下擺撩的老高。

  有時候在夢裡,夢見自己回到前世,笑著醒來,然後看著梁木交錯的屋頂發呆。

  「突然就想喝酒了。」許七安低聲罵了一句,從廚娘那裡接過酒壺。

  等廚娘們擺好飯菜,許平志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退下。

  許七安一口接一口的灌酒,不是懷念過去的生活,而是突然想起了一句話:吾心安處是吾鄉。

  這個世界,總歸還有人在夜晚等著你回家,在廚房裡給你熱著飯菜。

  不管在外面多疲憊多無助多寂寞,回了這裡,你就明白了,你不是孤單一個人。

  喝了半壺酒,許七安吐著長長的氣息:「桑泊被炸了,陛下命我徹查此案,戴罪立功。」

  許平志緩緩點頭:「我已經知道了,但這件事,不是你能插手的。」

  「我知道,我只負責查案,不負責追索。」許七安無奈道:「總得試試吧,不試我只能跑了。」

  他從沒想過要給皇權買單,如果查不出案子,逃跑是必然的。

  「這應該不會連累到你們,畢竟我也沒犯什麼大罪。」許七安道。

  剛才他罵髒話的原因是,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有歸屬感的家,可能不久的將來就要徹底告別了。

  許七安犯的罪是搏殺上級,雖然是死罪,但距離家人連坐,還差的遠。

  在大奉,連坐是非常嚴重的罪過,一般人想連坐都沒資格。

  想要達成「株連X族」的罪名,需要滿足以下幾點:一,謀逆。二,對國家造成重大損失。三,對皇室造成重大損失。四,站錯隊!

  許平志屬於第二條,丟失稅銀,對國庫造成重大損失。但這不是常態。

  能達成以上四種成就的,通常都是朝堂上的袞袞諸公。那些朱紫貴,才會動不動就被滿門抄斬。

  因此,「連坐」也被戲稱為大佬特權。

  許七安這種,頂多就是個死刑犯,逃走了,那就是逃犯,牽連不到叔叔嬸嬸。

  許二叔滿意的點點頭:「你能想明白就好,你從小就執拗。」

  那是以前的我,現在的我,鱔變的很…許七安搖頭:「我又不傻。」

  許二郎也鬆了口氣,道:「實在不行,你就去雲州。」

  雲州?

  許七安一愣。

  雲州他是知道的,匪患嚴重,又被稱為匪州,二號也在雲州。

  許二郎道:「那裡匪患嚴重,朝廷影響力是最差的,即使你被通緝,逃到那裡,也會很安全。

  心若狠一點,直接落草為寇,既能磨礪武道,又能掌控權勢。許多被朝廷通緝的要犯、江湖中的亡命之徒,都喜歡往雲州聚集。」

  有道理,相對於其他地區,躲在雲州更安全,越亂的地方越安全…等等!

  許七安腦海裡靈光一閃。

  如果我是周百戶,我會逃到哪裡?

  私通妖族,炸毀桑泊,完美達成「滿門抄斬」、「株連三族」的重罪。

  躲在哪裡都不安全,因為朝廷不會放過他。

  那應該躲在哪裡?

  兩個選擇,要麼離開大奉,要麼躲在雲州!

  對,雲州。

  許七安一下興奮起來,剛要拍打小老弟的肩膀,卻聽二叔怒拍桌子:「不許去雲州。」

  兄弟倆嚇了一跳。

  「為什麼?」許七安詫異二叔的反應。

  「你去雲州做什麼?落草為寇嗎。」許二叔怒道:「朝廷年年剿匪,萬一將來派辭舊去雲州剿匪怎麼辦?忘記你倆那天立下的約定了嗎。」

  什麼約定…哦,同室操戈…許七安和許新年羞愧的低頭。

  還真忘了。

  沒想到二叔還記得,看來是真的放在心裡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去雲州就是,我去西域。」許七安說。

  西域胡姬又漂亮又熱情!

  吃完飯,許七安看到許玲月捧著一碗熱騰騰的牛奶走進來,抿著紅唇,眉眼溫柔:

  「大哥,喝碗牛奶補一補。」

  「玲月親自上街買的,今天中午的鮮奶。」許二叔見子侄關係愈發融洽,由衷的笑了,補充道:

  「鈴音喝了兩大碗,給她姐姐揍了一頓。」

  許七安端過牛奶,聞了聞,差點吐了…牛奶又腥又臊。

  這時代的鮮牛奶就是這樣,沒有亂七八糟的添加劑,原汁原味,頂多就是加熱消毒。

  但其實並不好喝。

  不過雖然難喝,確實貴族才能日常飲用的東西,儘管味道不怎麼受人歡迎。

  但是確實能補身子,對貴族孩子來說,牛奶是每日必飲的食品。

  我是不是可以試著改良牛奶啊…然後靠著獨門秘方賺大錢…好吧,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去除這股味道,學校裡老師沒教…許七安嘆了口氣,在妹妹殷殷切切的目光中,一口悶。

  感情深嘛。

  摸著尚有餘熱的碗,許七安忽然想起來一些往事。

  讀中學的時候,父母給他訂了牛奶,裝在玻璃瓶裡的那種,每天早上送到家門口還是熱的。

  許七安自己不喝,揣兜裡送給女神喝。他原以為這就是愛情,長大後發現那女孩嘴裡有了別人的特侖蘇。

  他才發現自己其實是一隻舔狗。

  …

  不知什麼時候,外面下起了淒切的雨,浸潤了枯枝,也浸潤了院子裡的石板。

  酒足飯飽的許七安撐著一柄油紙傘,返回自己的小院。

  他點上一盞油燈,打開窗戶,天完全黑下來了,一點燭光倔強的透出,雨聲淅淅瀝瀝。

  世界是安靜的,靜到讓人可以沉下心來,想很多事情。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詩人黃庭堅寫下這首詩的時候,大概和他是同樣的心情吧,心裡都在思念著一些人。

  也許,也是在這個寂靜的,淒風苦雨的夜晚。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七安挑了兩次燈,才讓自己從悵然的情緒裡掙脫。

  人不能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該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許七安坐在桌邊,取出玉石小鏡,輸入信息:「呵,京城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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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6 07:40 PM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同時薅羊毛

  這條信息傳書出去,幾秒後,率先回應的是二號:【元景帝被刺殺了?】

  ……不是,你這小老弟怎麼回事,三兩句不離元景帝登天的話題,他是吃你家大米了,還是偷你家銀子了。

  許七安在心裡給「二號」打上了憤青的標籤。

  古代版憤青。

  【九:昨天內外城都封禁了,禁止任何百姓出入,我便料定出事了。】

  金蓮道長還藏在京城,默默養傷。

  許七安收入信息,只寫了一半,習慣了窺屏的一號竟搶先一步裝逼,拋出了讓地書碎片持有者們震驚的真相:

  【一:桑泊被炸了,永鎮山河廟摧毀,封印在桑泊內的東西,不知所蹤。】

  如此勁爆的消息,換來的是沉默。

  地書聊天群陷入了三分鐘的安靜,沒有人傳書,也沒有人表達震驚。

  【二:你說什麼?桑泊被炸?永鎮山河廟毀了?一號,你確定不是在戲弄我們?】

  二號如此反應是有道理的,這就好比元景帝被一個匹夫單槍匹馬闖入皇宮幹掉了。

  一樣難以置信。

  簡直就是太監議事——無稽之談。

  四號同樣難以置信,他比二號更瞭解桑泊是什麼地方,瞭解那裡的守備是何等森嚴。

  但一號絕不會無的放矢。

  【四:三號,你想說的是不是這個?】

  【三:是的,桑泊毀了,永鎮山河廟底下的封印物去向不明。】

  有了三號的背書,儘管再難以置信,這幾乎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一號和三號都在京城,最清楚大奉京城的事。

  【九:真是難以置信的消息,有相關線索了嗎,一號?】

  有意思了,金蓮道長竟然沒有問身為打更人的我,而是直接詢問一號,這是不是說明,他認為在這種高層次的秘密中,一號知道相關線索的概率要高於我?

  但這麼說出來,太不慎重了……故意的?還是因為桑泊炸毀的事件衝擊力太大,讓他思考不夠謹慎。

  【一號:這件案子交給了打更人衙門、刑部、府衙三方處理,具體消息我並不知道。】

  地書聊天群的眾人難掩失望,在朝廷裡地位極高的一號都不知道具體詳情,那三號肯定也不知道了。

  【三:巧了,我們書院通過相應的渠道,倒是得知了不少秘密。大概理清了案件的脈絡。】

  三號知道?

  三號竟然知道!

  他剛才說了,是通過書院的渠道得知的消息,看來雲鹿書院在京城各處衙門裡安插了不少碟子。

  見三號這麼說,原本對大奉京城發生的事不太感興趣五號,此時也跳出來吃瓜了。

  【五:三號,你們學院的手伸的有點深啊,一號都不知道的事兒,書院卻知道了。話說,你在書院是什麼地位?】

  普通學子,真的能知道這麼重要的隱秘嗎?

  【三:我自然有我的辦法。】

  許七安不解釋,留白的重要性在於,越聰明的人越容易想太多。

  他們既會懷疑三號普通學子的身份,又會懷疑三號是不是還有其他身份。在缺乏有力作證的情況下,反而會越想越亂。

  嗯,一號是個問題,他(她)沒那麼好忽悠。無所謂了,我和一號暫時沒有衝突,而且,我對他(她)的身份,心裡也越來越有數了,至少已經能劃定一個範圍。

  【三:那麼,你們要用什麼,來換取我的消息呢?】

  看到這句話,眾人心裡一下古怪起來,感覺莫名其妙的,欠的債就越來越多了。

  三號要是做生意,肯定會是個成功的商賈吧…四號心裡嘆口氣,回覆:【我近來只顧著修煉,沒有獲取到有價值的信息。就先欠著吧。】

  【二:在忙著剿匪,嗯,等我弄清楚雲州背後操縱各個寨子的勢力,我就可以還三號的債了。】

  說到這裡,二號為自己莫名其妙的欠債心酸了一下。

  【五:我最近倒是有一個重要的消息,不過這個消息會暴露我的身份。】

  【四:呵,你是南疆的人吧。】

  【一:應該是某個蠱族裡的貴族。】

  【二:似乎還有些好戰。】

  【五:…你,你們都知道?】

  這不是很明顯的嗎,你對萬妖國的歷史瞭如指掌,口口聲聲自稱老娘,而且之前你自己也透露了,你阿爹地位頗高!

  五號似乎腦子不太聰明的亞子…和我的采薇姑娘是一個級別的…許七安心裡評價。

  他在心裡重新定義了地書聊天群裡的人物:

  一號在朝廷內部很有地位,是個窺屏狂魔。

  二號是天字號大憤青,但很有智慧,當日就是他(她)在祭祖大典試探自己和一號。

  四號與人宗道首交情不錯,曾經入朝為官,而今浪蕩天涯。

  五號是個妹子,南疆蠱族人,腦子不太聰明的亞子。

  六號是個大奉版魯智深,修為很高。

  七號跑路,地書碎片在二號手裡,二號和七號的關係非同一般。

  八號閉死關,潛水很久了。

  九號是天地會發起人金蓮道長,老銀幣。

  五號自閉了好一會兒,才傳書發聲:【好吧,老娘就是南疆蠱族的人,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我有一個重要消息要說。三號,我用這個和你交換桑泊案。】

  【九:五號,貧道傷勢尚未痊癒。你若是想說,先讓大家一致同意,欠你一個情報或等價的白銀。】

  天地會眾人沉默了一下,表示同意欠五號一個情報。

  【五:蠱神初步復甦了。】

  蠱神?超越品級的存在,蠱師體系的開創者?許七安吃了一驚,雖然通過白嫖天地會內部信息,知道一點關於「仙佛」可能真實存在的真相。

  但他還是覺得荒誕。

  地書聊天群許久沒人說話,看來這個消息帶給眾人的震驚不啻於桑泊被炸。

  【五:昨天,極淵裡溢出了一縷蠱神氣息,寨子裡養的低級蠱全部暴斃,高級蠱發狂,攻擊族人。老娘的本命蠱也險些失控了。阿爹說,時隔數千年,蠱神終於復甦了,但這並不是好事。】

  【二:不是好事?】

  【五:嗯,蠱神是混亂的根源,吞噬和繁衍烙印在本能中,如果它復甦的話,南疆所有生物都會成為它交配、吞噬的對象。它會把整個九州變成只有蠱的世界!所以,我們蠱族正在召集強者,打算過幾天潛入極淵,查看情況。】

  臥槽,還有這種事?蠱神是這樣一種生物?

  許七安嚇了一跳,絕不是腦補什麼觸手、銀魔之類的東西,是真的被蠱神的邪惡給震驚到了,對!

  許七安迫切的想要知道蠱神的其他信息,奈何沒有人發問。

  【九:這確實是讓人震撼的消息。】

  【三:道長,蠱神沉睡的原因,是否也是被封印了?】

  許七安旁敲側擊蠱神的信息。

  【九:不知道,蠱神存在的年代過於久遠,人類還沒有學會使用文字前,牠就已經存在。你可以問一問五號,不過,單憑蠱神復甦這件事本身,恐怕價值就超過你的桑泊案了。】

  價值超過我的桑泊案?許七安心裡不服。

  【五:哈哈,三號,你要想知道蠱神的其他信息,可以選擇和我交易。】

  【三:你想要什麼?】

  【五:我哥哥還沒成親,聽說你們大奉的鎮北王妃是世間第一美人,我要她做我嫂子。】

  你在想屁吃…有這能耐我自己獨上其身不是更好,憑什麼給把美人讓給你哥哥…許七安回覆:【一個王妃不夠,長公主也是個絕色大美人,還有我們大奉的國師,我一起給你打包送過去。】

  【五:好呀好呀!】

  【一:如果只是這些廢話的話,那我要休息了,請兩位三緘其口。】

  一號跳出來打斷了話題。

  五號不鬧了,因為她也想知道桑泊案的經過,傳書說:【我只知道蠱神是蠱師體系的來源,是世間所有蠱的源頭。】

  見五號發言完畢,許七安措詞了一下,開始分享自己掌握的桑泊案情況:

  【桑泊底下封印的東西,或許與妖族有關,目前大奉官方已經初步確定,炸毀桑泊的勢力,很可能是妖族。但不知道是北方的,還是萬妖國餘孽。】

  許七安並不怕一手消息走漏會引來其他人對自己身份的猜測。

  因為當時在議事廳裡開會的官員有很多,刑部、府衙、打更人都在其中。雲鹿書院獲得消息的渠道不一定是打更人衙門。

  妖族?

  怎麼又和妖族扯上關係了,妖族為什麼要炸毀桑泊底下的封印物。

  天地會眾人一頭霧水。

  不過,他們意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桑泊案背後牽扯的內幕絕對不簡單。

  想解開這一切,大概只有弄清楚桑泊底下封印的是什麼東西。

  【一:不可能,桑泊的守衛嚴密,就算是高品強者也無法潛入,妖族怎麼炸毀桑泊?火藥從哪裡來?】

  【三:這件事,朝廷已經查清楚了,太康縣境內大黃山發現過硝石礦,但已被採集一空,採集者正是妖族。一號,你的消息渠道不行啊。另外,私通妖族的碟子也已經查出來了,是金吾衛的百戶周赤雄,不過他帶著家眷潛逃。】

  【一:那麼這條線索就斷了。】

  【三:呵,這倒未必,不久後,朝廷肯定會發佈通緝令,周赤雄要麼離開大奉,要麼躲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你們覺得他會躲在哪裡?】

  二號率先搶答:【那還用說,肯定是雲州。】

  雲州的情況,地書天地會裡沒有人比(他)她更瞭解。

  到這裡,許七安目的達到了,他就是想借此展開話題,讓二號幫自己留意雲州,看能不能抓到周百戶。

  但按照他的人設,是不該對一個逃犯這麼上心的,因為愛國?這個理由太敷衍了。

  【一:二號,你在雲州頗有勢力,能不能幫我留意一下周赤雄?】

  幹的漂亮…許七安振奮了一下。

  在一號心裡,二號似乎比官府更加靠譜?

  【二:我拒絕幫你。】

  【一:我會提供報酬。】

  【二:不,我拒絕幫你!】

  一號不再說話了,地書群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一號和二號似乎關係不怎麼好…其他人也不勸勸…是因為我加入之前,他倆有過衝突或者過節?

  額…這樣不行啊,二號不幫忙的話,雲州那麼大,怎麼揪出周赤雄。

  我應該出面,這樣既能賣一號人情,又能收回二號那裡的「欠款」。

  血賺!

  許七安輸入信息:【二號,你幫我留意一下周赤雄,就當是還了上次的債。至於一號,很抱歉,你又欠我一個人情。兩位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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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6 07:49 PM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五百年前的秘辛

  【二:行,給三號一個面子,我會替你留意的,雲州這一片,我還是有幾分薄面的。想找人,不難。只要周赤雄在雲州,我就能把他揪出來。】

  口氣這麼大?許七安愈發肯定二號不是朝廷的人。原因兩點:一,她天天詛咒元景帝升天。

  二:雲州匪患嚴重,流民遍地,官府式微。如果二號是朝廷裡的人,不敢這麼打包票。

  嘶…不是官府的人,卻天天熱衷剿匪,二號是個俠義心腸的人啊。

  【一:可以。】

  交易達成,矛盾解決。

  天地會眾人鬆了口氣,三號不愧是讀書人,手腕還是很強的,換成平時,一號和二號說不準要掐起來。

  金蓮道長拉三號進天地會,確實走了一步好棋。

  三號加入天地會後,地書傳訊就開始頻繁、活躍起來,眾人交換信息的次數開始增多。

  對於眾人來說,是一個喜聞樂見的現象。

  【四:妖族為什麼要覬覦桑泊底下的封印物,嗯,應該是北方妖族幹的,歷史上,大奉與南疆的萬妖國沒有什麼衝突。】

  北方妖族與大奉勢如水火,南疆萬妖國則與西域佛門不死不休。

  聽頭兒說,北方諸部和北方妖族近年來時常騷擾邊關,似乎有重啟戰事的徵兆,那麼,北方妖族暗中下絆子,在京城搞事情,也就合理了…許七安心裡一沉。

  【五:所以,桑泊底下到底封印著什麼呀,讓北方妖族圖謀了這麼久。】

  小妹子,你是否有許多問號?叔叔不能回答你,因為叔叔也想知道…許七安心裡吐槽。

  【九:不管怎麼樣,肯定是讓大奉皇室焦頭爛額的事物。希望不要禍及京城內的普通人吧。】

  許七安見縫插針,傳書說:【司天監監正生病了,你們怎麼看?雲鹿書院得到的隱秘消息,桑泊湖底確實有陣法,我判斷是司天監的手筆。】

  【二:假的,一品高手怎麼可能生病。】

  二號一口否決。

  【五:嗯,一品高手是屹立在世間之巔的存在,不可能生病,何況是術士體系。】

  術士體系的起始就是醫者。

  四號也發表了自己的看法:【監正透露出的態度,可能是不想參與這件事。】

  四號是個聰明人,因為他的想法與我差不多…監正不想參與這件事…這種曖昧的態度是怎麼回事,他不是應該守衛京城嗎!

  許七安沉吟不語。

  【一:我現在就可以償還一部分債務,關於桑泊的信息,價值可能不大,三號你想聽嗎。】

  價值不大,但想償還上一次的債務…你這個一號有點過分啊,反手薅我羊毛?

  許七安有些生氣,這筆買賣他是虧的,只是他目前非常需要桑泊的相關信息。

  周百戶這條線索斷了,他得重新尋找突破口。

  許七安以無所謂的態度,傳書:「我且聽聽吧。」

  【一:我查閱了關於桑泊的卷宗,發現一個很顯眼的時間點,或許桑泊底下封印的東西,就與此有關。】

  一號停頓了一下,傳出信息:【五百年!】

  【一:大概在五百年前,當時的太子在桑泊遊湖,不慎落水,從此精神失常,不久後溺死在桑泊裡。但是在五百年前,還有一件大事,史書上只有寥寥幾句,朝野上下對此諱莫如深。】

  【我相信三號應該想起了吧。】

  我沒有,我什麼都沒想起來…不,我甚至都沒讀過史書!

  許七安湧起了這個世界為什麼沒有百度的懊惱情緒,不然小手一點,什麼都能解決,衣食住行等等。包括生病…嗯,也可能小手一點,來生再見!

  對了,找辭舊,辭舊通讀史書,是個學霸。

  許七安腦子裡浮現小老弟音容笑貌的同時,驚喜的發現四號搶答:【奪位?!】

  看到這裡,許七安就放心了,因為他知道必然有其他人替自己問,因為群裡除了四號和一號,其他人都是九年義務教育都沒完成的學渣。

  【二:奪位?】

  【五:奪位?】

  【四:五百年前,大奉皇室發生過一起叛亂,叛軍首領是平海王,也就是後來的武宗皇帝。儘管武宗一直以清君側來掩蓋自己篡位的事實,但終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後世史官諱莫如深,只敢寫:天傾之年,妖孽橫生,武宗於東方崛起,平定大亂!

  【現在的大奉皇室,都是當年武宗的後人。】

  【五:這和桑泊有什麼關係?】

  這丫頭確實腦子不太聰明…

  【二:一號是懷疑,永鎮山河廟裡鎮壓的封印物,與五百年前的皇室有關?】

  【一:你們不覺得奇怪嗎,監正為什麼要裝病?】

  桑泊底下封印著五百年前皇室的某個重要人物……涉及到篡位的往事,是皇室不願意多提的禁忌,所以,只有元景帝一人知道……那麼五百年前那位太子的死,就絕不是偶然了,是被報復了?

  因為也是皇室成員,算是家事,所以監正故意裝病,不想參與?

  北方妖族搞這麼一出,就是想讓大奉京城陷入混亂,甚至朝局動盪,他們好趁機在北方搞小動作?

  許七安倒抽一口涼氣,不由的挺直了腰背,桑泊案的水比想像中的要深。

  我特麼還是跑路吧,感覺跑路的風險都比參與此案的風險要低。

  許七安慫了。

  【三:對了,我忘了一件事,桑泊底下的封印上,刻著一些字符,非常有意思,我覺得應該和你們分享,嗯,這是免費的。】

  他沒有問「大家知道這是什麼字體」這樣的問題,那樣就太愚蠢了。

  萬一這只是古代字體呢,豈不是暴露他文化水平低,雲鹿書院的馬甲就掛不住了。

  於是,許七安在玉石小鏡的鏡面寫下兩個扭曲的字體:【三:兩個扭曲的字體。】

  【九:這是佛文。】

  佛文?許七安愣了一下。

  【五:佛文怎麼會出現在桑泊封印法陣裡?】

  群裡有一個智商低的群員,還是很好的嗎…許七安笑了笑,靜等哪位大佬給出解釋。

  【四:按理說不應該啊,如此隱秘的事,皇室不可能讓佛門的人參與。】

  其他人紛紛表示不解。

  等了許久,沒有人說話了,各自有各自的猜測。

  許七安問道:【最近沒看到六號發言。】

  【九:嗯,六號似乎遇到了什麼麻煩,早已離開城東的養生堂多日,貧道會負責找到他的。】

  這光頭是事逼嗎,怎麼老是遇到麻煩…許七安吐槽了一句,又等了一炷香時間,才確定群員們都下線了。

  下線要說啊,你們這群沒素質的傢伙。

  ……

  吹熄油燈,許七安躺在床上,枕頭底下擱著玉石小鏡,他望著漆黑的屋頂,讓思維發酵。

  「如果桑泊底下封印的是前皇室的強者,那事情就麻煩了,知道這種隱秘的我,肯定會被砍頭的吧…不,如果對方堂而皇之的鬧事、公佈身份,我反而不怕被元景帝滅口。」

  「魏淵說過,追索封印物的任務有其他人辦,我不必插手,我的任務應該是找出桑泊案裡的諜子……可是周百戶逃走了啊,這條線索斷了,只能寄希望於二號。」

  「不,不對!」黑暗裡,許七安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他忽略了一件事。

  白天在議事廳與呂青討論案情,得出的結果是:九名失蹤者不可能瞞天過海,將火藥偷偷運進永鎮山河廟。

  而周百戶是金吾衛,金吾衛只負責守衛,不負責祭祖大典,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機會進入永鎮山河廟。

  周百戶不是幕後主使,金吾衛的周百戶只是案件裡的一環,負責把火藥送進宮。其他人負責把火藥藏進永鎮山河廟。

  他背後還有更高層次的黑手。

  幕後黑手與妖族聯手,主導了桑泊案,放出了永鎮山河廟裡的封印物。

  我真正的任務是揪出這個黑手!

  許七安翻身坐起,振奮的握了握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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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6 08:04 PM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有驚無險

  大奉京城有大小衙門134個,拋開那些沒編制的吏員,以及軍事體系的,單是吃官家飯的官員,就多達萬人。

  這其中,能參加早朝的只有十分之一,而能進入金鑾殿與皇帝直接對話的官員、勳貴、宗室,撐死也就一百多人。

  寅時便在午門外等候的文武百官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處,說一些家長裡短的話,綿裡藏針。

  「陛下最近上朝愈發勤快了。」

  「京察在即嘛。」

  「去年京察陛下可沒那麼勤快的。」

  「自然是因為桑泊案了,哎,多事之秋啊。今天陛下要發脾氣了,爾等少觸怒霉頭。」

  「本官只是個文臣,桑泊案與本官,與我們無關。」

  「哦,那與誰有關呢?」

  眾人相視一笑。

  與誰有關?

  當然是與京城五衛的統領有關,當然是與負責保衛京城與皇室的打更人有關。

  自然,也就與打更人衙門的首領,魏淵魏青衣有關。

  午門前,魏淵一襲青衣,煢煢孑立,和周邊的文武百官格格不入。

  魏淵是一個很特殊的人,當朝再沒有比他權力更大的宦官,即使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手裡握的權柄也不大。

  唯獨魏淵不同,他既是打更人衙門的首領,也是都察院的都御史。

  這兩個衙門,都有督察百官的權力。

  元景帝的意思非常明顯,魏淵是我的刀,你們誰不聽話,刀就會落在誰脖子上。

  魏淵不但是元景帝推出去制衡百官的刀,還起到了拉仇恨的作用。

  文武百官不敢仇視皇帝,但可以朝魏淵發洩情緒。

  眼下,永鎮山河廟被毀,惰政已久的元景帝今日上朝,顯然是有滿腔怒火要發洩。

  魏淵必定首當其衝。

  文武百官們都樂得吃瓜。

  卯時初,厚重的鐘聲迴盪在漆黑的夜空,顯得蒼茫寂寥。

  文武百官們從緩緩打開的東門進入,宗室王親則從西門進入。

  元景帝高居龍椅,面無表情的俯瞰著數百名官員,整齊有序的從午門進來,文武分列。

  再有百餘名官員、勳貴、宗室進入金鑾殿。

  奏對完畢,刑部一位給事中跨步而出,朗聲道:「前夜,有賊人闖入桑泊,炸毀永鎮山河廟,實乃我大奉之恥。魏淵身為打更人首領,護衛皇城不周,臣請陛下將此僚斬首,以平眾怒。」

  「臣附議!」

  「臣附議!」

  立刻就有多位給事中的職業噴子跳出來,要求元景帝砍了魏淵的狗頭。

  朝堂上的攻殲,與菜市口買菜是一個性質,通常是往大了說,動不動就斬首,抄家。

  甭管事情大不大,砍狗頭就對了。

  皇帝要是不同意,那就會砍價,從斬首到流放,從流放到革職。

  反正不能開口說革職,得給皇帝一個砍價的空間。不然皇帝一看,你們幾個小老弟不給我砍價的機會?

  那就無罪。

  出於百官們的預料,元景帝直接駁回了針對魏淵的彈劾,而且對魏淵的工作進行了褒獎。

  這讓百官們迷惑不解,交頭接耳。

  「肅靜!」

  元景帝的貼身大太監一抽鞭子,聲音尖銳的警告百官。

  此事告一段落,但針對魏淵的彈劾並沒有停止,而是換了個對象。

  刑部又一位官員跨步而出,道:「打更人許七安,在刑部衙門口公然殺害守衛,藐視皇權,臣懇請陛下嚴懲此賊,滿門抄斬。」

  明明自己被彈劾時,老神在在無動於衷的魏淵,瞇了瞇眼,跟著出列:「陛下,刑部指使侍衛,阻擾打更人辦案,居心叵測,臣懷疑刑部孫尚書與賊人勾結,炸毀桑泊,請陛下將其革職,押入天牢,由臣來審問。」

  都察院的御史們紛紛附議。

  「一派胡言!」

  「陛下,魏淵這是污蔑,其心可誅。」

  「陛下,刑部有大問題,臣等附議,將刑部眾官撤職查辦。」

  雙方立刻開始打口水戰,別的黨派官員偶爾插嘴,煽風點火。朝堂之上,各派系進入了激烈的鬥爭中。

  當朝首輔、六部尚書、魏淵等幾個大佬閉目養神。

  元景帝絲毫不怒,見眾官員吵的差不多了,才示意大太監出聲呵斥,讓金鑾殿恢復安靜。

  「銅鑼許七安,本就罪責在身,做事難免偏激,爾等因協力辦案,而不是互相阻擾。若再有下次,朕嚴懲不貸。」元景帝沉聲道。

  魏淵睜開了眼,閃過詫異之色。

  他料定許七安無事,只是沒想到元景帝竟然親自為那小銅鑼說話。

  元景帝目光銳利的環顧百官,繼續道:「自今日起,解除城門封禁,朝中官至六品以上,皆不得離開京城。」

  「退朝!」

  ……

  卯時初,許七安準時醒來,洗漱穿衣,去二叔家吃早食。

  以前在長樂縣當一名小快手的時候,他得卯時初趕到衙門,要點卯,相當於上班打卡。

  成為打更人後,因為考慮到銅鑼許七安是個買不起房的窮逼,點卯就從卯時初,改成了卯時下三刻。

  留給他一個半小時的趕路時間。

  這一點,打更人衙門還是相當開明的。

  入冬了,早晨溫度很低,人難免會被溫暖的被褥多封印幾個小時。

  豐腴美艷的嬸嬸就被封印在床上了,沒有起來。瓜子臉的漂亮妹妹也被封印了。

  「你去喊鈴音起來,小時候養成了惰性,長大後就難糾正。」許二叔道。

  許七安懷疑他是嫌飯桌不夠熱鬧,因為許二郎卯時沒到,就返回雲鹿書院了。

  說今天早上院長要開堂講課,他得在卯時初出城,才能趕上。

  如此一來,桌上吃飯的就許二叔和許大郎了。

  許七安當即去了內院,敲開許鈴音的房門,開門的是伺候許鈴音的丫鬟。

  小丫鬟半期待半警惕半羞澀的說:「大,大郎想做什麼?」

  天還黑著,就來敲門,大郎莫非是想趁機對人家做點什麼?

  許七安說我來喊鈴音起床的。

  抬腳進屋,看見許鈴音蜷縮在厚厚的棉被裡,像一隻枕頭藏在被子下面,小小的那麼一隻。

  許七安一巴掌扇在她屁股上,把她拍醒。

  許鈴音迷糊的睜開眼,擦了擦口水,含糊不清的說:「系大鍋呀…」

  「起來吃早食。」

  「哦…」

  「那你起來啊!」

  「呼嚕呼嚕…」

  「今天早食是蒸羊羔兒、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鹵豬、鹵鴨、醬雞…」

  砰砰…床上的許鈴音忽然抽搐起來,四肢亂蹬,她的大腦還在睡覺,身體已經迫不及待的去吃早飯了。

  丫鬟伺候了小豆丁洗臉刷牙,許七安抱著她往前廳走,許鈴音下頜枕在許七安肩膀,屁股蛋撅著,想睡又不敢睡,害怕錯過美食。

  「莫要睡了,大哥給你唱首歌。」

  「噢…」

  「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快點開開,我要進來。不開不開就不開,夫君沒回來,誰來也不開。」

  ……

  來到前廳,許鈴音目瞪口呆的看著包子豆漿油條,委屈的快哭出來了。

  「這不是我要的早食,我的蒸羊羔兒、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鹵豬、鹵鴨、醬雞…呢?」

  你這就記下來了?!許七安翻了個白眼:「大哥騙你的。」

  許鈴音「哇」的哭出來,雙手別在身後,身子前傾,朝著許七安發出音波攻擊。

  …

  吃完飯!

  「早知道就不喊她了,吵的老子胸悶。」許二叔抱著頭盔,罵罵咧咧的走了。

  「是啊,我終於體會到嬸嬸的艱難了,嬸嬸辛苦了。」許七安罵罵咧咧的走了。

  留下許鈴音在丫鬟的伺候下,一邊哭一邊吃。

  雖然沒有蒸羊羔兒、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鹵豬、鹵鴨、醬雞,讓她很傷心,但她可以一邊傷心一邊吃。

  ……

  魏淵離開金鑾殿,在心中復盤著今日朝堂的局勢。忽聽身後有人喊道:「魏公,等等咱家。」

  扭頭看去,是劉公公。

  魏淵發達之前,也是在宮中做事的,與劉公公交情極好,含笑道:「劉公公,何事?」

  劉公公左顧右盼一下,從袖裡摸出幾張宣紙,塞給魏淵:「咱們謄抄的,魏公可以看看。」

  魏淵心領神會,笑道:「改日進宮請公公小酌幾杯。」

  出了午門,登上馬車,駕車的楊硯一聲不吭的往衙門方向走。

  魏淵掏出宣紙,看了一會兒,嘴角掛上了笑意。

  「義父在看什麼?」懶洋洋靠在車廂,充當貼身護衛的南宮倩柔,好奇的問。

  「原以為今天會被陛下責難,沒想到順利過關。」魏淵笑道。

  「順利過關?」車廂外,楊硯詫異反問。

  上朝的路上,魏淵在腦海裡模擬了朝堂局面,他有這個習慣,上朝前模擬,上朝後復盤。

  在原先的模擬中,本次上朝必定會被彈劾,元景帝順勢責難,或給予一定的懲罰。

  魏淵猜的沒錯,桑泊案確實成了政敵攻殲的由頭。

  只是他沒想到事情這麼輕描淡寫的就揭過了。

  南宮倩柔蹙眉道:「沒有人趁機攻殲義父?」

  魏淵笑著遞過皺巴巴的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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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6 08:14 PM

第一百一十七章 桑泊底下的封印物

  南宮倩柔接過紙張,快速掃了一眼,紙上記錄的是刑部和府衙眾官員對案情的酌情分析。

  並沒有太大價值,他快速掠過,眸光一凝。

  臉色開始變的認真,仔細閱讀。

  炸毀永鎮山河廟的火藥竟來自大黃山的硝石礦……小旗官被人滅口,金吾衛私通妖族…整件桑泊案的脈絡,一下子清晰起來。

  南宮倩柔難掩驚訝,他對此案不太上心,但也保持一定的關注,對於許七安這個主辦官,他抱著既不插手也不幫助的心態。

  按照南宮金鑼的經驗判斷,這件事想要查出點眉目,每個三五天不可能。

  萬萬沒想到,僅是一天,就有這等收穫。

  「是個辦案的好料子。」他瞇著桃花眸,終於對許七安產生了些許肯定。

  「辦案的好料子?」楊硯的聲音從車廂外傳來,很感興趣的樣子,追問道:「是指許七安?」

  楊金鑼很重視許七安,覺得他是個值得栽培的年輕人。

  南宮倩柔哼道:「你倒是走運,撿了個這樣的好苗子。」

  楊硯「嘿」了一聲,心滿意足,專心駕車。

  到了打更人衙門,回到浩氣樓,魏淵道:「讓許七安來見我。」

  ……

  許七安此時正躲在案牘庫的查資料,正如一號所說,五百年前確實有過武宗皇帝篡位的事。

  除此之外,五百年前的皇族,除了那位大奉的開國皇帝,其餘人員的資料記載的都很含糊,應該是被銷毀了,只留下名字。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桑泊裡封印的絕不是那位被堂弟篡位的倒霉皇帝。

  因為那位皇帝十四歲就有了子嗣。

  眾所周知,武者在煉氣境之前,鱔餓無鮑…嗯,不是沒鮑,是時候未到。

  「給我查,五百年前,任何一位三品以上的高手,都不能錯漏。」許七安退而求其次,查起五百年前,前皇室勢力中的高手。

  「是!」

  七八名吏員領命。

  窗邊的桌案,穿鵝黃色長裙的女孩一手撐著臉頰,一手不停的往嘴裡塞油炸魚丸子,雙腿在桌底晃啊晃,偶爾露出白色的女子繡花長靴。

  「采薇姑娘,我忽然想起一事。」許七安順手去拿油炸魚丸子,被鵝蛋臉美人眼疾手快的拍掉。

  許七安咳嗽一聲:「油炸魚丸子好吃嗎?」

  「好吃的。」褚采薇點點腦瓜。

  「我想吃,但不是吃這個。」許七安道。

  「那是吃什麼?」褚采薇問。

  「想癡癡的看著你。」許七安給出一個暖男的微笑。

  褚采薇臉蛋紅了一下,繼而柳眉倒豎,想罵他登徒子,又覺得這話聽起來曖昧,但和登徒子說的下流之言又不同。

  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發怒,不發怒的話,她黃花大閨女的尊嚴何在。

  許七安聰明的岔開話題,道:「有件事想請教采薇姑娘。」

  褚采薇嚥下嘴裡的丸子,紅潤的小嘴沾了油光,閃閃發亮,粉嫩誘人,她板著臉:「什麼事。」

  「用什麼辦法可以屏蔽司天監的望氣術?」許七安問。

  「高品強者都能夠收斂自身氣息,不過這是相對的,我是七品風水師,那能瞞過我的望氣術的高品武者,少說得五品。六品都不行。」褚采薇得意洋洋的說。

  我是八品練氣境,那麼能瞞過我的望氣術,周百戶得是銅皮鐵骨境,而他顯然不是…許七安頷首,繼續問道:

  「除此之外呢?」

  「那就是法器咯。」褚采薇是個好為人師的,不用許七安問,自己就嘰嘰喳喳的解釋起來:

  「世上法器分兩種:一,我們司天監的陣師刻錄陣法,煉製成的器具。二,機緣巧合之下獲得神異的物品。

  「後者種類很多,比如千年古樹遭遇雷擊,殘留的雷擊木便蘊含了至剛至陽的威能。

  「又比如高品強者隨身攜帶的物品,長年累月受到氣息溫養,具備了某種神異。不過這一種,大多是那位高品強者某項能力的延伸。」

  「京城有沒有屏蔽氣息的法器?」許七安開門見山。

  「我們司天監倒是有,其他地方…」褚采薇歪著腦袋,想來一會兒:「我得回去問問宋師兄。」

  「…好吧,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兩人談話之間,吏員們已經把五百年前可能是高品武者的人員羅列了出來。

  名單不多,十幾個而已,都是疑似高品武者的存在。

  官方的記載裡,不會寫明某某某是幾品強者,所以吏員們是通過五百年前有資格載入正史的將領們的事蹟來推斷品級。

  比如鎮北王,鎮守北方數十年,一生經歷戰役數百場,毫無疑問,他必然是高品強者。

  許七安掃了一眼,失望的發現,名單上以四品武者最多,三品寥寥無幾,二品沒有,就更別說一品。

  「能被封印在桑泊,二品是底線,不然,單憑術士一品的監正就能輕鬆解決,根本沒有封印的必要,難道我的思路是錯的,封印的不是人,而是物品?」

  「等等…監正?!」許七安心裡一凜,呼吸都不由的急促了一下。

  他想到一件事,監正的職責是坐鎮京城,是大奉的守護神。至少這一代監正是這樣。

  那麼,當年的武宗想要篡位,必定繞不開監正這一關。

  一個大膽的猜測在許七安腦海裡成型,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采薇,咱們師父是不是初代監正?」許七安控制著自己,不讓聲音顫抖。

  「不是呀,師父是第二代監正。」褚采薇的回答讓許七安感覺血液都沸騰了。

  我知道桑泊底下封印的是誰了…許七安嚥了嚥口水:「初代監正怎麼死的?」

  褚采薇搖了搖頭:「這個倒是不知道誒,師父從來不說師祖的過去。」

  是初代監正,桑泊底下封印的是初代監正!!

  許七安為這個猜想感到戰慄。

  難怪這個秘密只有元景帝知道,難怪監正會生病,難怪北方妖族要謀劃這一齣好戲。

  初代監正要是脫困而出,京城就要大亂了…不,初代監正已經脫困了。

  這一刻,許七安竟升起了逃離京城的想法。

  「逃走,趕緊逃走…帶上叔叔嬸嬸一起走…初代監正脫困,必定會引起腥風血雨,那可是一品啊,整個京城都會變成修羅場……」

  想到這裡,許七安反而打消了逃跑的念頭。

  元景帝讓他戴罪立功,那麼魏淵就有責任看住他這個死刑犯,他跑了,會連累魏淵。

  當然,這不是最主要的。

  許七安固然可以跑,但京城的百姓跑不掉,如果京城中真的發生一品高手之間的決戰,會死多少人?

  全都人命啊。

  「元景帝這老鱉孫,他自己在皇宮裡,被眾多高手護衛,可城裡的普通人怎麼辦?」

  「一品強者之間的恩恩怨怨,我插不上手…捅出去,把事情捅出去,自然有高個的去頂。」

  當即有了決斷!

  遇事不決,找魏淵。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魏淵這種名聲赫赫的善謀者,確實很給人一種安全感。

  魏淵若是個庸碌的長官,許七安只有跑司天監去找監正了。

  恰好這時,一位吏員進來,見到許七安,大喜過望:「卑職尋了許大人好一會兒了,魏公找您呢。」

  巧了,我也想找他…許七安告別褚采薇,隨著吏員朝浩氣樓行去。

  進入這座衙門最高建築,來到七樓,許七安見到了一襲青衣,鬢角霜白的魏淵。

  以及兩位金鑼。

  「案子進度不錯,可惜線索又斷了。朝廷已經對周赤雄發佈通緝令,但半月內找到他,不現實。」魏淵喝了口茶,語氣溫和:

  「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許七安站在案前,略作思考,坦然道:「卑職猜測,周赤雄後邊還有黑手,只是沒有線索。」

  這起案子比稅銀案更加複雜、麻煩。當然,也因為稅銀案中他不是主辦官,主需要找出漏洞,提供思路,其他方面有打更人和府衙去做。

  線索雖然斷了,但許七安對後續的偵查,已經有了大致的方向:一,從屏蔽望氣術的法器方面著手。

  二,有渠道有能力將火藥偷運進桑泊的名單中排查。

  第二條注定耗神耗力,還不一定有結果。

  「魏公…」許七安試探道:「如果半個月後,卑職還是沒能查出真相呢?」

  「屆時,我會安排你假死脫身,你就去江湖吧,做打更人的暗線。」魏淵喝了口茶,道:

  「衙門的情報網遍及十三州,以及各大江湖勢力。不暗中養著諜子,是做不到的。

  「你的性格不適合政途,江湖才是你的天地。其實如果沒有桑泊案,你現在已經在我的安排下離開京城了。」

  去江湖嗎…許七安恍惚的想著。

  「做本座手中的一把刀,見不得光的刀,是不是覺得委屈?」魏淵笑了起來,像一個溫和開朗的教書先生:

  「你的性格外柔內剛,且偏激了些,我既欣賞這樣的你,又不喜歡這樣的你。

  「打更人衙門的諸多弊端,我心裡清楚,但人性本就如此,光暗交織。李玉春那樣的人,有多少?如果打更人裡全是李玉春這樣的人,打更人就做不到壓制滿朝文武。」

  許七安皺了皺眉:「我懂這樣的道理,所以人性需要時時敲打,常常威懾,才能吏治清明。魏公是不是過於縱容了。」

  「也得看時機的。」魏淵不動怒,和顏悅色的解釋:「大奉官僚風氣腐敗,頹勢已成,想要改變這股風氣,得和光同塵,然後逐一擊破。當你前方沒有絆腳石的時候,才是你一展抱負的時候。」

  魏淵的意思是,等他將來鬥垮政敵,再沒有攔路石的時候,才能騰出手來整治這些烏煙瘴氣的風氣…許七安想了想,覺得有理。

  「你在官場,規矩束縛,不得不和光同塵。否則,只會闖一次又一次的禍。或者,被磨光了稜角,失了武夫的張狂氣焰,怎麼看都是不划算的。但入了江湖,你便沒有顧慮。」魏淵語重心長的說:

  「凡惹你的,擋你的,礙你眼的,只管用刀去斬,憑心而行,不必顧慮規矩與律法。所謂以力犯禁,便是此理。

  「不少武者在過程中迷失了本心,成為了冷血無情的劊子手。這是你需要注意的。」

  許七安憋了半天:「卑職還不想去江湖,我想盡自己的努力去試試。」

  他不是留戀權勢,而是留戀家人。留戀叔叔嬸嬸,二郎和妹子。

  這就好比上輩子當社畜時,老闆說:「我要派你到外省去擴展市場,長期駐外。」

  你說:我不想去。

  老闆說:不,你想。

  好在魏淵不是那種扒皮老闆,他沒強求,不在乎的笑了笑,說道:「沒事你就退下吧。」

  不,我有事…許七安抱拳,沉聲道:「請魏公屏退左右,卑職有要事稟告。」

  又要屏退我們?!

  南宮倩柔和楊硯,面無表情的看了眼許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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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6 08:21 PM

第一百一十八章 滅口

  魏淵揮了揮手,讓兩位義子退出浩氣樓。

  一回怒兩回熟,南宮倩柔懶得抱怨嘲諷,一聲不吭的走人。

  楊硯站在樓底,等待義父與許七安交談結束。

  茶室裡只剩下兩人,魏青衣把一隻倒扣的茶杯反轉過去,給許七安倒了杯茶:「天地會的事?」

  「卑職確實在天地會收到一個消息,來自南疆蠱族的。」許七安有些受寵若驚的接過茶,喝了一口,入口微苦,回味芳甘。

  「天地會內部的五號,是蠱族的人,有些地位。昨日通過地書傳信,說是極淵裡的蠱神出現了復甦徵兆。」

  魏淵表情頓了頓,道:「甲子蕩妖前,蠱神有蠱族和萬妖國壓制著,倒也無事,眼下萬妖國滅亡,故土遍地佛寺,頂級高手也不多,蠱神真要復甦,單憑蠱族恐怕抵抗不了。」

  說到這裡,他眼中閃過愁色,地宗道首入魔,蠱神出現復甦徵兆,雲鹿書院清氣衝霄…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在預示著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

  各方動盪,往往也意味著大亂之年。

  「這些年,佛門擴張的野心越來越盛。」魏淵嘆息道。

  許七安心裡一動:「佛門當年滅妖國,是為了傳教擴張?」

  魏淵哂笑:「難不成是為了天下蒼生?」

  頓了頓,問道:「有何事要稟報給我。」

  許七安正了正神色,道:「卑職已經查清桑泊底下的封印物了,此事涉及到五百年前的一樁秘事,恐會釀成大禍,卑職實力低微,不敢隱瞞…」

  聽到這裡,魏淵眼中異色閃爍,但他很好的藏住了震驚,試探道:「封印物?」

  「是監正,初代監正。」許七安一副分享大秘密,小心翼翼防止洩露的姿態,壓低聲音:「桑泊底下封印著初代監正,當年武宗篡…靠品德得皇位,初代監正並不支持武宗,武宗登基後,史書上便再沒有初代監正的相關記載。」

  魏淵不動聲色的聽完,微微點頭:「分析的很有道理。」

  許七安趁熱打鐵:「元景帝至今都沒有公佈情況,所有人被瞞在鼓裡,可是,初代監正若是與現任監正起了衝突,京城…」

  他沒有說下去,相信以魏淵的智慧,能懂他的意思。

  魏淵捏著茶杯,盯著上面的青花,莫名其妙的岔開話題:「最近有感覺丹田脹痛嗎?」

  許七安一愣,心說魏淵怎麼知道。

  他這段時間練氣吐納,總感覺丹田脹的難受,肚子像是有一股火在燒,想排泄出一些東西,但又感覺排不出來,都想著改日找浮香姑娘幫忙了,可身上任務重,也抽不出時間去教坊司。

  「不錯。」魏淵點點頭:「這代表著你已經在練氣境登堂入室,往後,這股脹痛會湧到中丹田,然後是上丹田,那時,你就可以踏入煉神境。」

  「我讀書還可以,練武就不行了,不過也積累了一些經驗,可以指導一二。」

  「等你脹痛轉移至中丹田,我會讓人送一部觀想法給你,這樣能提升踏入煉神境的速度。

  「到了煉神境,你得重新打熬體魄,爭取對自己的身體瞭如指掌……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了。」

  魏淵雖然聰明絕頂,但練武沒什麼天賦?嘿嘿,心裡平衡了……許七安感動的表情:「多謝魏公栽培,卑職肝腦塗地,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魏淵「嗤」的笑了一聲:「你也不是愣頭青,可有些時候,比愣頭青更愣。」

  這不是愣,這是原則,是信仰,馬列主義瞭解一下…許七安心裡吐槽,同時,有些悲哀的想,這也是我與這個時代的隔閡。

  「還有件事,我覺得你應該瞭解一下。陛下今日下旨,解除城禁。」魏淵看著許七安,臉上的笑容很古怪,似調侃,似打趣,似揶揄。

  「???」

  許七安臉色僵硬。

  這不合理,這不可能!

  元景帝的態度有問題,初代監正脫困,首當其衝的就是當代監正和皇室,這樣的處境之下,正常的操作不應該是關門打狗,永絕後患嗎。

  開城門是幾個意思,向初代監正示好,大家和平共處?

  不可能,元景帝雖然是個不稱職的皇帝,但不是蠢貨。而且,當代監正也不會同意元景帝背叛革命。

  對,監正那個糟老頭子的態度也很古怪,老師都揭棺而起了,你難道不應該帶著手底下的術士們,一腳踏在棺材蓋上,吆喝一聲:小的們,幫為師壓穩這老東西的棺材板!

  結果是裝病!

  這其中會不會有更深層次的目的,比如,初代監正被封印五百年,不復巔峰,正藏在某處養傷。

  故意開城門,是為了引蛇出洞,正好趁機將戰場轉移出京城?

  「小朋友,你是不是有很多問號?」離開浩氣樓的許七安苦笑一聲:「是的。」

  許七安召集人手,下達三條指令,第一條指令是,司天監的褚采薇負責打探遮掩氣息的法器下落。

  第二條指令,閔山和楊峰兩位銀鑼繼續負責核實工部的火藥生產、使用記錄。

  第三條指令,前往府衙,審問太康縣令。

  前兩條倒是沒什麼,第三條指令,眾人不太懂。

  許七安解釋道:「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妖族是怎麼知道大黃山有硝石礦的?」

  聞言,眾人一愣。

  「對吧,莫非妖族潛伏在灰戶裡挖礦?」許七安冷笑一聲:「當然是有人與妖族合謀,大黃山在太康縣地界,縣令絕對有問題。」

  三位銀鑼,十幾位銅鑼肅然起敬。

  許銅鑼心思縝密,經驗豐富,金牌不是無緣無故賜予的。

  三方在衙門口分道揚鑣,各自完成任務。

  許七安望著褚采薇在馬背上顛簸的背影,忽然覺得有朝一日,在下面也是件賞心悅目的事。

  「頭兒,你說為什麼陛下不招來司天監的術士,挨個兒的質問朝堂諸公?」

  「你剛還讓采薇姑娘去查屏蔽望氣術的法器。」李玉春看了眼原本是自己下屬現在自己成了他下屬的下屬。

  頓了頓,含蓄補充:「術士也是人。」

  是人就有可能被收買,普通小案子無所謂,涉及到袞袞諸公,肯定不能光靠術士一張嘴,元景帝既多疑又有旺盛的權欲…許七安微微頷首。

  旁邊的宋廷風找到了插嘴的機會,道:「寧宴,你和司天監的采薇姑娘很熟對吧。」

  許七安點頭。

  宋廷風措辭道:「我有一個朋友,最近身子有些虛…我想幫他求一些補腎壯陽的藥。」

  無中生友…許七安也不戳破,含笑道:「告訴你朋友,俄羅斯轉盤少玩點。」

  李玉春皺眉,滿臉不解:「俄什麼盤?」

  許七安、朱廣孝、宋廷風相視一笑。

  ……

  雲鹿書院,院長趙守結束了長達兩個多小時的課堂,告誡眾學子發奮刻苦之後,輕輕一揮袖:「從來處來,回來處去。」

  身形突兀消失。

  眾學子早已司空見慣,不稀奇了,討論起京城最近發生的大事。

  「桑泊怎麼被炸了,我大奉開國皇帝的證道之地,竟被宵小之徒毀壞。果然,都是一群廢物,若是我雲鹿書院坐鎮京城,根本不會發生這種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

  學子們義憤填膺,習慣性的懟天懟地,藐視一切非讀書人。

  許新年收拾好書本打算離開,身後一位學子喊道:「辭舊,回頭踏青遊山去。」

  寒冬臘月的踏青,喝西北風嗎?許新年搖搖頭,回頭告誡道:「黑髮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

  說罷,正要離開,就聽身後一位陰陽怪氣的說道:「許辭舊而今是修身境,早就與我們不同了,恐怕是不屑與我等為伍了。」

  許新年回頭看去,說話的是朱退之,當日送紫陽居士去青州時,本該是此人得到紫陽大儒的玉珮。

  奈何被自己橫插一槓。

  另外,此人與自己關係不佳,前些年互相口吐芬芳。

  許二郎冷笑道:「青天白日,莫要冤枉人,我何時與你為伍過?」

  朱退之勃然大怒:「許新年,別以為成了八品,就可以目中無人。你不過提前了一步而已。」

  對於許新年提升眾人踏入修身境,書院學子既然羨慕又嫉妒。

  許二郎淡淡道:「我不費吹灰之力踏入修身境,我驕傲了嗎?我前些日子拜訪了長公主,得她賞識我驕傲了嗎。我待會兒要去請教老師,鞏固修為,聆聽七品境的神異我驕傲了嗎。」

  他審視著朱退之的臉,忽然嗤笑一聲。

  「你笑什麼。」朱退之怒目相視。

  許辭舊輕蔑道:「有些人的臉,醜的就像一樁冤案。」

  …其他學子感覺被冒犯了。

  朱退之當場炸鍋,撲過來要和許新年決鬥,但被同窗死死攔住。

  「退之,何必與他爭論。」

  「許辭舊一張嘴,抵武夫一把刀,咱們不跟他吵。」

  「……別衝動,你不是他對手,不管是嘴皮子還是手腳功夫。」

  許新年驕傲的離開。

  這些人,一陣子不搭理他們,就覺得可以上躥下跳。

  論吵架,許辭舊一生不弱於人。

  …

  京兆府管理京城周邊十五個縣,太康縣令就被關押在府衙的地牢裡。

  許七安帶人進入府衙,直奔少尹堂,少尹不在,堂內留守的主事皺眉問道:「諸位大人有何事?」

  宋廷風道:「提審犯官,太康縣趙縣令。」

  主事又問:「可有府尹大人手書?」

  宋廷風搖頭。

  主事頓時就不客氣了:「請回吧。」

  沒有手書就想提取人犯,打更人是不是太囂張了,在外頭是要讓著你們三分,這裡好歹是府衙。說提審就提審的嗎。

  「混賬東西!」

  剛好返回的少尹聽到對話,臉色微變,疾步走來,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

  然後命人帶許七安等人去地牢。

  「少尹大人…」主事有些委屈:「這不合規矩。」

  「屁話,命都沒了,還管這些。」

  「大人何意?」

  「那人叫許七安,刑部門口當街殺人的許七安。就是個瘋子,你想給他陪葬?」

  「…謝大人救命之恩。」

  府衙的地牢許七安是住過的,跟這裡的傑克還有小強略有幾分交情。

  在獄卒的帶領下,來到關押趙縣令的地牢。

  「起來,有大人要問話。」獄卒用棍子敲打柵欄。

  穿著囚服的趙縣令側躺在破草蓆上,背對著眾人,一動不動,似乎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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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6 08:28 PM

第一百一十九章 社交三要素

  獄卒又吼了幾聲,趙縣令依舊紋絲不動。

  許七安心裡一沉,道:「開門。」

  獄卒掏出鑰匙開門,怒氣沖沖的伸手拉扯趙縣令:「耳朵聾了?」

  趙縣令的身體軟綿綿的翻轉過來。

  這時候,獄卒也意識到不對勁了,探了探鼻息,臉色大變:「死,死了…」

  來遲一步了…許七安心裡嘆息。

  太康縣令是昨晚連夜捉拿、下獄,他今早收到消息,立刻就過來,但還是遲了一步。

  兇手要麼是府衙內部的人,要麼一直監視著趙縣令的動向,不然無法及時殺人滅口…許七安翻開趙縣令的眼皮,撬開嘴唇看了看舌苔,然後扒掉了趙縣令的囚服,檢查屍體。

  「沒有中毒跡象,死前沒有掙扎的痕跡,屍斑剛形成沒多久,死亡時間不超過五個小時。死因暫時未明…」許七安心裡做出判斷,道:「留兩人看著屍體,其他人隨我去見府尹。」

  人犯死在府衙,陳漢光這個府尹,得背鍋了。

  許七安尋到內堂,得知陳府尹還在睡覺,衙役通傳後,他便等在外面半柱香時間,見到了穿戴整齊的陳漢光。

  陳府尹臉色如常,完全不見剛睡醒的模樣,微笑道:「許大人找本官何事?」

  早朝時間是卯時初,通常來說,文武百官們寅時就要在午門等著了,也就是凌晨四五點。

  所以,早朝結束,回衙門補覺是大奉官場的常規操作。

  「我來提審太康縣趙縣令,結果發現他今早死在獄中。」許七安開門見山。

  「什麼?!」陳府尹大驚失色。

  被許七安帶過來的獄卒,戰戰兢兢的說道:「稟大人,屬實…」

  陳府尹皺了皺眉,也沒覺得多大的事,畢竟趙縣令本身便是死刑犯,來年秋後處決。

  「怎麼死的?」陳府尹端起茶杯。

  「被滅口的。」許七安道。

  陳府尹手顫抖一下,滾燙的茶水灑出來,他渾然不在意,瞪大眼睛:「滅口?」

  很明顯,老陳沒有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許七安解釋道:「大人覺得,妖族是怎麼發現硝石礦的?大黃山一個平平無奇的地方,連附近的灰戶都不知道有硝石礦的存在,怎麼妖族就能發現?」

  陳府尹驚的站起身:「你的意思是…」

  許七安點點頭:「我懷疑與太康縣令有關,今日過來提審,沒想到慢了一步,他已經被滅口了。

  「此案線索又斷了,哎,陛下命我半月內查出真相,我實在太難了。對了,司天監今日來了個小宦官,要求我準時匯報案情進展。」

  陳府尹臉色變幻多次,作揖道:「許大人,府衙願意協助大人,府衙的三房六部都可以由大人調遣。」

  許七安笑道:「陳大人慷慨,趙縣令無故死在大牢,是意外。」

  沒人關注一個死刑犯的死活,可如果這個死刑犯與桑泊案有關呢?尤其京察在即。

  這麼大一個把柄,如果公佈出去,陳府尹恐怕要降職了,而對許七安來說,人已經死了,追求陳府尹意義不大。也就說和不說的區別。

  於是,剛剛晉升為總捕頭的呂青被喊了進來,陳府尹嚴肅道:「至今日起,你便跟著許大人,聽候差遣。」

  跟著許大人聽候差遣……府尹大人前些日子還說,這是一次機會,若是能破案,他便能進內閣了……是想讓我「潛伏」在許七安身邊當一位諜子?

  呂青詫異的想。

  「不要胡思亂想,安心輔佐許大人。」陳府尹沉聲道。

  竟是真的?他,他居然能讓府尹大人服軟?!

  呂青盯著許七安看了幾眼,道:「卑職遵命。」

  ……

  很快,趙縣令的驗屍報告出來了,自然死亡。

  越是沒有破綻,越說明有鬼…首先可以排除武者滅口了…許七安皺眉沉思。

  武者的本質可以用四個字形容:勥烎菿奣。

  暴力是武者的代名詞,捏死趙縣令像捏螞蟻一樣簡單,可絕對做不到無聲無息,不留任何破綻。

  許七安率先想到的是道門陰神,因為在古時代,道門的陰神又被成為勾魂使者,能在睡夢中取人狗命。

  「首先排除金蓮道長那個老銀幣,他如桑泊案沒有任何牽連,那就只有人宗了…」

  許七安煩躁的抓了抓頭髮,感覺自己髮際線在悄悄往後移。

  怎麼還把人宗牽扯進來了呢,人宗是我能調查的嗎?且不說人宗道首是國師的身份,地宗道首是二品,人宗道首也不會差多少吧。

  兩腿一夾就把我夾死了!

  「嗯,也不一定是道門,其他體系我瞭解的不多,現在不能過早下定論…哎,趁著金牌在身,我抽空多看點各大體系的機密內幕。」

  許七安發現呂青在悄悄打量自己,女子捕頭俊俏的臉蛋隱約可見疲憊。

  「呂捕頭,近來沒有好好休息吧?」

  呂青笑了笑:「公務繁忙。」

  她已經知道陳府尹妥協的原因,雖說許七安是撿漏,但這個漏可不是好撿的,如果不是他及時意識到太康縣令有問題,這件事沒準就被府尹大人壓下來了。

  「呂捕頭巾幗不讓鬚眉。」許七安恭維道。

  她年紀大概在25—30之間,年紀輕輕,就當上首都公安廳刑偵隊大隊長,前途無量。

  而且還未婚!

  許七安上輩子身邊就沒這麼有前途的女性朋友,有的只有煩惱男朋友時常漏電的大齡剩女。

  許七安離開府衙時,身邊多了六個府衙的快手,供他差遣,修為都不差,兩位練氣,四位煉精。

  他騎乘在馬背上,思考著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麼。

  半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破案要順藤摸瓜,急不來。

  反而是魏淵的態度讓他困惑不解,是不是太冷淡了?

  「魏淵肯定知道點什麼,元景帝的態度曖昧不清,監正裝死…不合理啊,不算大人物之間有什麼博弈,初代監正脫困是不爭的事實,我不能因為他們的淡定而放心,因為身居高位的人未必在意普通人的死活。」

  「不行,我一定要搞清楚初代監正的事,魏淵似乎不想我插手其中,擔心我被牽連…我可以曲線救國啊,我將此事隱秘透露給長公主……不是透露,是提示,不動聲色的提示,讓她自己去聯想,去發現。」

  想到這裡,許七安不再猶豫,道:「你們先去衙門等我,我進宮一趟。」

  眾人疑惑看來。

  許七安解釋道:「我要去見長公主。」

  他竟能見長公主?許寧宴不但與司天監的術士關係好,竟然還與長公主有交情…呂青心裡怦的一跳。

  其他人各有疑惑和震驚,李玉春最鎮定,他是知道的,許七安能進打更人衙門,全賴長公主推薦。

  告別眾人,許七安策馬趕向皇城。

  長公主早已成年,在皇城有自己的府邸,許七安趕到懷慶府,一問守衛,才知道長公主平素裡都住在宮城,等閒不回來住。

  於是他又趕到皇城,皇城等於縮小版內城,城中設有宗廟、官衙、內廷服務機構、倉庫和城防建築,以及園林苑囿。

  外城住的是平民百姓,內城住的是達官顯貴,而皇城,住在這裡的是王公大臣。

  沒有金牌的話,許七安都進不來。

  至於宮城,又稱為皇宮,是皇帝的家,住的是妃子和皇子皇女。當然,成年的皇子皇女必須要搬出宮城,住到皇城。

  只不過元景帝這些年潛心修道,對妃子們不甚在意,這方面的規矩變的鬆懈了。

  現如今許多成年的皇子皇女依舊住在宮城。

  宮城的話,許七安是進不去的,即使有元景帝御賜的金牌,正想托守衛傳話,忽然聽見車輪轔轔。

  探頭往內看去,一列浩浩蕩蕩的車隊正駛出來。

  皇室專用的金絲楠木,黃綢華蓋,鑲嵌金片和玉石,奢華大氣。

  清一色的頂級跑車…許七安心說。

  收了他三錢銀子的守衛,見狀,笑了起來:「第二輛馬車是長公主的,你看車身黃綢上繡的那個『慶』字。看來不用通傳了。」

  守衛把碎銀還給許七安。

  「客氣了,客氣了…」許七安推回去:「往後還有麻煩老哥的時候。」

  他打算搭上長公主這條線,抱住這根大粗腿,將來說不定會時不時的跑來「聯絡感情」,提前與守衛打好關係是非常有必要的。

  俗話說,煙能撬開男人的嘴,錢能勾到男人的心,一起吃海鮮則能讓你和他成為同道中人。

  社交三要素!

  守衛很欣賞許七安,提點道:「第一輛馬車是太子殿下,第三輛是二皇子,第四輛是二公主…估摸著是要去哪裡開宴席,你若是能參加,記得要好好表現,平步青雲不在話下。」

  「長公主,卑職許七安有事求見!」許七安高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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